“好的,我还有课,就这样了。”王海歌拿着那份薄薄的教师工资计划表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校长室。自从改行做财务工作以来,人整个头都是大的,真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听校长的。她才出校长室两步,就被方作山喊了回来,心想不知又是什么事,千万别让自己去做同事们的工作啊——他们天天找自己要工资,弄得现在看见他们就想躲着走,恨不得请假回家休息才好。
“王老师,有个事我差点忘了,把明天上午去殡仪馆的人员拟个名单给我,那些嘴巴把不住关的人就别去。免得搞得节外生枝,苏青的事已经弄得满城风雨了,说得难听着呢。”方作山一再强调道。
“好的,我一会就给您送来。”王海歌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就出去了,下课铃声响了,下一节课她有三年级的校本课要上。
整整一节课的时间过去了,校长方作山还焦头烂额的在办公室内踱来踱去,手里的一根烟快要燃尽了,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他几次拿起电话准备给学区负责人付小毛打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放了下来。有什么用呢?除了重复那些话一点结果也不会有。想想苏青出事那天,他还一个劲的埋怨自己,狠不得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来。难道他忘了?比赛前后的安排不都是他出的主意?还说你们是中心小学,有这样一个好机会为学区争光要珍惜什么的,就是贷款的事也是他老婆给一手办的,现在可把自己给害惨了。想到这里方作山心里立刻像有一团火在烧,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火没烧起来倒是把自己给点燃了。
“嗨,大校长,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有“情况”了?”街道办姜书记的秘书张华推门而入,笑嘻嘻地对说。
“哦,张秘书,你怎么来了,有什么新指示啊?”方作山强作笑容,装出热情洋溢的样子。他一边将张华让到旁边的沙发上,一边泡了一杯龙井递了过来。两人坐定,张华就对他说明了来意。
“方校长,知道你现在很为难,姜书记让我给你带个话,现在街道财政吃紧,实在有难处,说等创建工作一搞完,立即就给你们想办法。还希望你能全力支持创建这个大事啊!”
“啊,应该的,应该的!你叫姜书记放心,老师这边我暂时压一压,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嘛,我相信姜书记还是很关心民计民生的。”
“当然,我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这也是创建工作的一项重要环节,需要你们学校配合,同时也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张华呷了一口茶水神情严肃地说。她是一个办事干练,思维缜密,细心谨慎的女人。
“说吧,没问题,只要是领导吩咐的事情我们努力照办!”方作山没有丝毫迟疑地说,他知道方华是姜书记极其信任的人,他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她。
“下周二是迎接创建检查的日子,这一天尤其重要,它决定着我们这项工作的成败。我们需要你们学校派四十人参加培训,到检查的那天安排到主要几条街道上的各个商铺或市场内充当群众,负责应付省里领导随时的抽查。除了你们学校外其它几个学校我也通知了。明天后两天正好是双休,你要亲自全程督促。明天上午8点整将所有人员带到街道办五楼的大会议室准时参加培训。这是下发的通知,你看一下,上面写得很详细,别忘了让他们带好笔记本作好学习笔记,结束后要考核的,成绩纳入各人年度考核成绩之中,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保证这项工作的质量。”张华详细介绍,并一再强调着。
“分派到各个商铺或市场做群众?她们对这些行业不熟,露了馅儿怎么办?”方作山心里觉得这有些荒唐。他有些担忧地说。
“不是有两天的培训吗?每个人都会派发要到岗地方的相关介绍材料,这也是主要的学习资料,最后还要留半天时间熟悉现场。已经足够了,即使有什么情况,当时暗中有领导分头跟随,他们会帮着圆场的。你放心!”张华一向安排工作细致周到,方作山真有些佩服这个八面玲珑,城府深厚的女秘书。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那天一下子走了这么多的老师,学生上课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检查学校啊?”
“学生上课嘛,你灵活安排一下,就一天时间,也许要不了那么长。至于检查学校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是在街上看看,路上遇到群众或进到商铺、市场了解了解情况就行了,决不会去学校的,最了不得的是在路过时在大门口望望得了,不过这种情况是绝不会发生的。我们有过多次这方面的经验,况且,又不是教育系统的检查,你不必担心!”
送走了张华,方作山的心里就更乱了,他真正担心的不是怕老师们学得不到位而是有人会借机制造麻烦,那就完了,本来大家这几个月来就窝着一肚子气。不过他一个小小的校长也没有能力顾得上这些了,就按照张华说的办,要真是出了事这个校长不当也真的没什么,整天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人活得跟孙子似的。
12.方斐的好消息
今天是周一,整个上午耿子聪一直在开会。这是个例会,每周一都会有的,平常一般是各部门汇报和总结上周工作以及确定本周的工作计划等常规务。可这次会议的主题多了一个重要的议题——“在目前全国经济衰退的形式下,本公司怎样自保和创新”。耿子聪上周已经布置了这个研究课题,此番是开展讨论并制定下一步公司发展的计划。
会议进行了四个多小时,气氛积极而热烈。特别是策划部余建新的观点很受耿子聪的欣赏和重视,这个在公司干了五年之久的老员工,办事果敢机智,目光准确而理性,思维方式总是有些与众不同。他的方案也受到了大家普遍的认可,于是耿子聪在会议结束后就单独和他讨论具体细节。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他们讨论得仍旧很热烈。这时秘书赵乐琪进来对耿子聪说有人找她,已经等了好半天了。耿子聪问是谁,赵乐琪说,是个女孩子和一个外国小伙,没有说姓名,只是说你见了就知道,一个给你带来好消息的重要人物,弄得神秘兮兮的。
耿子聪想了想,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情,跟余建新交代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洋小伙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正饶有兴致地和一个身材绰约多姿的女孩看着38层下面的城市街道。他们留给耿子聪的是两个青春逼人的背影。耿子聪一看就喜出望外,不用说原来是方斐来了,那小伙子一定是她的男友sam。
“嗨,斐斐,你们来了,总是搞突然袭击,怎么事先不通知我一声呀?要是我出差了怎么办?下不为例哟!”耿子聪笑容满面地说。
“你好,姨,我介绍一下,这是……”
方斐还没说完耿子聪就接着说:“sAm,对不对?”然后热情地转过身向男孩伸出手来:“ni!”
&oo!”男孩大大方方地和耿子聪来了个拥抱,弄得耿子聪有些不适应。
“他会中文的,姨,回国之前就已经说得不错了,知道吗?他母亲的中文说得可好了。”方斐自豪地说。
“那太好了,刚才被一个会议弄晚了。你们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现在就也去吃,说说看,想吃西餐呢还是中餐或者日本菜也行啊,附近有几个外国馆子还不错的。”
“当然,我们都等到你等得前胸贴后背了,sam,快说你想吃什么,我老姨的钱多的是,想吃什么就说,可不要为她省钱哟!”方斐搂着男孩的腰笑着说。
于是三个人决定去吃日本的寿司——方斐喜欢,sam一直很迁就她的。他们开车来到了离公司不太远的一个日本料理店里,一次耿子聪招待几个日本客人来过两次,说实话她一直都不太接受日本风味的食品,特别是生鱼,想着就有些不舒服更别谈吃。以前是为了应酬,而今天却要迁就自己的外甥女,不过今天她很乐意,她一直很喜欢方斐,就算是饿着肚子看着他们吃也应该是一种享受,更何况从方斐的口气中隐约知道上次她托她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姨,你怎么不吃啊,味道很好的。”方斐一个劲地劝耿子聪吃。
“我才吃过,你们吃吧!”耿子聪看着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心里感到特别满足。
“姨,你说,我们中国人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美食创意呢?我想这寿司肯定是个日本懒婆娘发明的,丈夫工作一天回来,可主妇却没有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就糊乱将剩饭团和生鱼和在一起对付一餐,没想却无意迎合了丈夫疲劳的胃口。于是惊喜的丈夫四处宣扬,哇,一下子出了名!好家伙不得了了,竟然流传了近两百年,甚至如今还风靡全球,哈哈,姨,你说我猜得有创意吧?”方斐边吃过耍着嘴皮子,乐得一旁的sAm哈哈直笑。
“你这个小妮子,鬼得很呢,谁都没有这样去想,就你想得出,我算服了你了。不过以后和sam结了婚可不许这样对人家哟!”耿子聪刮了一下方斐的鼻子慈爱地说。
“哦,我们今天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的,再不说就忘了,你要我们找的那个医生现在有信儿了!”一旁的sAm很懂事地说,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如果只听声音不见人,还真叫人不敢相信他只是个洋人,那水平绝不逊于讲相声的大山。
“啊,真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哪里?”耿子聪急切地说道。
“人在沈阳,是一个中医学院的教授,听说他的学术论文都上了美国的《科学》杂志呢,我们已经与他联系上了。”方斐接过来说。
“那,我们是前去拜访他呢还是把他请过来,你们看……”耿子聪听说那个专家在一个遥远的城市,有些犯难地说。
“钟教授人很好,也很谦虚,他知道我们带着个植物人去那边不太方便。他说这个月正好有个学术性的会议在我们省里召开,到时他顺便和他的一个学生一起来,熟悉了以后接下来的治疗就由他的学生代劳,你看怎样?”方斐征询道。
“好呀,太好了,就这么办,你帮我谢谢他。人来之前早点通知我,我亲自去接他。”耿子聪兴奋地说。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方斐也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对了,上次我给你们公司选的个地方还没去看呢,要不现在去瞧瞧?”耿子聪想起了方斐正在筹划的公司,于是说。
“也在你们那个大楼?真是太好了,刚才我们在等你的时候就和sam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的确不错。而且以后在经营管理方面我还要你帮我们多出主意的,这下好了成了邻居了,互相来往也方便。”方斐笑着说。
回到公司也没有休息一下三人又风风火火地去了18层。那是耿子聪前不久看好的一间,空间不大不小正合适。两人看了觉得挺满意的,他们禁不住开始计划起将来的装修和设计起来,耿子聪主动承揽了他们的装修和设计,整个费用不要方斐出一分钱,弄得方斐很不过意,耿子聪还安慰她说是算是提前给她送的嫁妆,并鼓励她好好干。sam却在一旁死活不接受,按照他们西方人的习惯是不能随便接受别人这样的馈赠的,最后,还是方斐出来打了圆场才勉强同意。整个下午他们心情异常兴奋,左看看右看看,一直在里面呆到快下班的时间才出来。
15.节外生枝的事故
又一次参加别人的葬礼,李萌萌心里增加了无限的感慨和深深的惆怅。跟以往不同的是,苏青的葬礼特别的凄凉、悲惨和冷清。
昨晚接到王海歌的通知后,她几乎一夜都没睡好,一连做了好几个恶梦。苏青惨死的画面一再出现在断断续续的梦中,虽然她没有亲眼见到过那可怕的情景,但在梦中她见到了。人想像真是很神奇而丰富——她早上起床的时候又对彭学彬发了一阵感慨。
先王海歌一步,李萌萌早到了半个多小时。对于这个殡仪馆她现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她一边浏览着休息大厅里的宣传资料一边在心里质问着写这资料的作者:临终关怀当然是很人性化,如果这个社会真正能实现这一点,那么对于那些自杀的人,谁有办法去安抚他们渐渐消逝的受伤的魂灵呢?想到这里,李萌萌有些自失地摇了摇头。这时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早到了?原来是王海歌和一群同事来了,在这一群人中除了王海歌和两个年纪大的同事外都是生面孔。想不到短短几年的功夫,春蕾小学就进了这么多的新人。方校长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一进门就被苏青的父母给拉住了。李萌萌并不认识苏青的父母,她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出来的。
“方校长,你要主持公道啊,究竟是哪些不要脸的东西在害我家青青,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苏青的母亲一把鼻涕一一把泪地说。听王海歌说她大约六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全白了,步履蹒跚的样子,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情景此时此刻让人见了心里很是难受。
大家不约而同地上前劝说着要她节哀顺变,事情总会处理好的。而苏青的父亲却很是激动,他一再跟方作山强调,等苏青的后事处理完后会亲自到学校去,非要好好教训那些心肠歹毒的人不可,一定要让他们也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一边说还一边环视着周围的老师,狠不得当场就将他的仇人认出来,暴打一顿甚至血债血还。可谁也能想到方作山怎么会那么傻,这样的场合他绝对不会让相关人员到场的。之前,苏青的父母的确到学校闹过,可有什么用?方作山一句话——让警察和法律来处理这件事就堂而皇之地平息了。一对善良软弱的下岗夫妻,又有什么办法能解心头之恨呢?
这时,李萌萌注意到在休息大厅门口的一棵樟树下,有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男人不断地朝这边张望着。这人李萌萌不认识,正要让王海歌看看时,王海歌就看见苏青的遗体就被工作人员推到了火化炉门口,工作人员大声地报着苏青的名字让她的亲人见最后一面。苏青的父母颤颤巍巍一前一后发疯般地跑了过去,他们撕心裂肺地扑倒在苏青的尸体上嚎啕大哭。突然苏青的父亲一扬手打了一个人一巴掌,李萌萌扭头一看,原来被打的人竟是刚才一直张望着的黑西服男人。
“你他妈的什么东西,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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