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刹时变成了一片空白。真的就是一片空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是死了,没了感知没了触觉,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脑袋里像是回放一场场一幕幕的回放,每一幕都会出现那个冷淡的人影,或皱眉,或扬手,或笑,或冲着我说——
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可什么是我想要的?是你娶别人吗?是你在娶别人的时候我还这里傻乎乎地守着你的一句话满心欢喜的等着么?
可我在等什么……我在等什么……
我抱着自己的手臂感觉身体里流窜着一股冰冷的气流,无法遏制地颤抖着,牙齿与牙齿之间打着架,我拼了命地想要去遏制住这股寒意。颤抖着的牙齿将唇咬出了血丝,这样还不够, 抱着胳膊的手指将手臂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这样还是不够,脑中只存着一种可以化解这种寒意的温度,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之前泽言带我来的路走了很长时间,或许是因为他故意走的慢的原因,而我再次赶回九重天所花费的时间却很短,似乎只是一闭眼的功夫我便就已经回到了九重天站在了执律神君府外。
依旧是漫天的灼灼梨花,鼻腔里充斥着那淡然的梨花香,很熟悉很熟悉,如果不是因为那装点了整个府邸的红色和那混着梨花香进入鼻子里的烟火味的话,我只会以为那不过是尚轩同我开得一个玩笑。
可这终究不是一个玩笑。
头脑一阵天旋地转,耳畔又一次出现了那个轰鸣声,嗡嗡地叫着,吵得人心烦。因为头脑有些不大灵敏,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了府中,且一路走到都没遇到一个人,一直走到了泽言的书房前才终于止了脚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或许我心里还存着一点希望,能再见泽言一面,问问他,问他是不是真心要娶弗瑶为妻,如果是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双手颤抖着抚上雕花的木门,冰冷的温度就好像现在的心一样,冒着一丝丝的寒气,明明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推开,可我却没了那勇气去推开,只能久久的维持着推门的动作,好像被冻住了一般站在门口,直到门内响起了一阵声响我才终于有了动作。
“当年命你寻那镇魂石的下落便就是为了今日,可你却不知将她弄去了哪里,到时候玉帝问起你该如何是好?”
“我自有主张。”
“你向来看事情看的通透便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够做主的了,当日将她留在你身边便就是为了护着她好不让她着了魔族的道,我若是知道会有今日当日便应该将她要了去,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
“我并不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妥的。”
“她不过就是块石头,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上古神器修成的精你可还会这般在意她?你应该知道,当年你去北荒将她带回来便就是为了现在,如今魔族蠢蠢欲动仙魔大战一触即发,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开这种玩笑。”
……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就在听到“北荒”这两字的时候我便全都明白了过来,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我会在北荒遇见泽言,又明白了泽言为什么会在看到的时候表情是那般的诧异,更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无论我怎么胡闹闯祸他总是会护着我宠着我,原先只道我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现在才晓得,却是是特别的,可这特别却不是对于他而言的,而是对于所有人而言的。
原来他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是那上古神器镇魂石修成的精。
可如果我不是呢?我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身上的寒意愈发明显,血管仿佛也被冻成了冰柱,结成冰的血液带着棱角在周身艰难流动,终于连内里都变成千疮百孔了。
原本认定了的事情在顷刻间全部都被颠覆。
我以为我们的相遇是缘分使然,可原来连着初见的缘分都是带着刻意与残忍。
胸腔里一阵翻涌,我终是没能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殷红色的血迹如泼墨般粘在了那雕花的暗色木门上,我踉跄着倒退开去,扭身想要离开门却是被打开了,我终于看见了我爱着的那个人。
可那个人终究还是骗了我。
“止兮。”他皱着眉,那般好看的模样,那是我最喜欢的样子,可如今看着却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积压下来的薄冰。
“你怎么会回来的?”他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局促让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想说我想你了,想要来看看你,可一张嘴却只剩下苦涩的笑,无法出声的笑。
“不是让你在碧灵元君那里等我的吗?为什么要回来?”他的语气有些慌乱,甚至还带了些愤怒,我笑着走近几步用沾了血迹的手去抚他的脸,一寸寸,一点点的抚过,从眉毛到眼睛再经过鼻梁最后停在了他的唇上。
犹记得那日我心里生了妄念想要去亲他的唇却被他避开了,如今我看着这张脸,抚着这张唇,踮了踮脚尖就像上次去够他的唇,我以为他又会像上次一样躲开,可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任由我沾着血渍的唇印在了他的唇角上。
而后我笑着开口问道:“我在你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同样的问题,我不久前刚刚问过。那日我刚从重伤中醒来,夜色枯灯,他含着笑望着我,是我从未见过的温和与宠溺,可现在他却只是就那样站着,冰蓝色的袍子被风吹得四散飞离,我痴了神想要伸手去捉那翻飞的衣袍却握了个空,只因为他已经一个闪身站在几步开外,冷着神色对我回答道:“止兮你在我心里算什么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本以为是笃定的情谊终究还是出了错,我握着那一手的冰冷,看着他站在远处,面貌模糊不清,只余下那置我于死地的冰寒,嘴一张一合着,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入不了耳中。
纷扰了许久的轰鸣声渐渐散去,就连那凄风所发出的呜咽都没了踪迹,我笑了笑,想要开口奈何口中却是一片腥甜。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告诉你,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阿泽。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了0 0~~
☆、第十三章
我失去了我的听力,在我等他的第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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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律神君泽言,以神界至宝镇魂石为聘,娶瑶池神女弗瑶仙子为妻,天地为证八荒同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被关在天牢的最底层,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四周都是满目的潮湿与阴暗,困着我的牢门上被下了禁制,因而我无法使用法术更不用说逃跑了。
那日在泽言的书房外,我因为失了听力终究还是被泽言拿下锁住了我全身的灵穴,我没了反抗的力气立即被赶来的守卫捉住,且被关入了天牢的最底层。
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我心中尚存着不甘与悲愤,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原先激荡着的内心也意外的平静了下来。我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日夜,心里倒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从一开始我同泽言之间便就只有我单方面的思慕,因为他是我在这世上遇见的第一个人,且还是第一个将我从漫无边际的孤独中拉出来的人,所以我才会对他生出了爱慕,且这一爱便爱了几万年,结果到现在便成了执念。
所以才会在知晓真相的那一瞬间变得那般难以置信。他虽骗我,但归根究底这几万年来也多亏了他的照拂,虽然这些照拂大多出于无奈。
他在同弗瑶成婚前将我送走,大抵也是怕我闹出什么事端来,如此看来也算得上对我仁至义尽了。
这么一想,我整个人便就平静了许多,心口那种钝钝的痛楚也没了,更多的时候我就是那样闭着眼睛坐在牢中,直到风葬来看我,并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其实我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风葬同我说话的方式很简单,不过是用了一个连心决,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很是不舒服,他说:“我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淡定,这根本不像是你难道不是吗,止兮?”
他面上的表情很是讽刺鄙夷,我很难想象这样的表情会在那个冷面冷心的风葬面上出现,但我却丝毫没有给与他一点点的反应,只是睁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你知道用镇魂石为聘的意义是什么吗,止兮?”
“是要将我送去瑶池吗?”
听到了我的回答风葬面上的讥讽更深看一层,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丝的怜悯,而后他说:“你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还需要知道什么?”我冷着眼望着他问,心里却有了一丝的不安。
“你知道镇魂石是什么吗?”他站在外面望着我,神情像是笃定了我不知道。
“上古神器,神界至宝,我。”我面无表情的将这个几日来萦绕在我心中的答案说出,心里却丝毫没有一点颤动。
“对你是镇魂石,可你至多不过算是半个罢了。”他眼底有很深很深的笑意,我终于被他这句话引得起了一丝波澜,神情中带了一丝困惑以及烦躁,“镇魂石乃是上古神器,可以镇魂压魄,威力极大,上古神魔大战神界以镇魂石为媒介唤出洪荒巨兽的歼灭魔族一干乱党随即镇魂石遗落在北荒,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这种能力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我全身法术皆被封住,现在就连站起来都略感困难更妄论要歼灭魔族了。
风葬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笑着继续道:“上古神明大多羽化,如今神族衰微,玉帝这才派了神君去寻镇魂石的下落,谁知那镇魂石竟修出了人形,也就是你。这本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随即玉帝就发现,镇魂石如今修成了人形但却迷失了本性,真正属于镇魂石的意识被这个新生出的魂魄意识取代,从而使得镇魂石的能力无法被利用……你懂了吗止兮?”
风葬这段话说得很清楚,但我不知为何却忽然听不明白了,然后便听到风葬继续说道:“还不明白吗?那我再说明白些吧,止兮,你对于整个神界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呢?”我平静的问道。
“所以,所谓的以镇魂石为聘就是说要将你毁去,迎真正的镇魂石回来。”
“所以我就要死了吗?”我本以为我会很伤心很难过,可是却发现心里一点点的波澜都没有,大概真的已经心死了吧。
风葬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是的,你就要死了。神君已经请命在他大婚之日将你送到北荒用诛仙阵毁去,取真正的镇魂石回来。”
我点了点头,忽然便觉得有些恍惚,脑中混沌成了一片,一些被我忘了的片段在脑中渐渐浮现出来,可如今想起却未免有些残忍。
“那我什么愿望都可以提吗?”我问的小心翼翼,语气中含着一丝的撒娇与期待。
“嗯,什么都可以。”他面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暖暖的好似可以融化掉湖中的寒冰,可那笑容下含着的尖刀却能在一瞬间置人于死地。
“那我想会北荒去看看,跟阿泽你一起回去。可以吗?”
“好。”
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又开始那种钝钝的痛感,当日许下的愿望如今要成了真,可实现的方式竟然是这样,难怪他要说,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了。
我嘴角微微勾了勾,本想牵扯出一个笑容来掩盖逐渐被腐蚀了的心脏结果却扯出了一脸的泪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留下,我想笑,很想笑,结果就真的笑出了声,我想着我现在的声音一定难听极了,就像一只破败了的喇叭,在勉力吹奏着什么。
我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擦面上的泪,故作轻松的问道:“他何时大婚?”
“今日。”
我的笑容僵了僵,抬头望着风葬那张隐在黑暗中的脸开口问道:“所以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是。我是来送你解脱的。”他的表情在黑暗中变得一场诡异,甚至还透出了一丝的魅惑。
而后我便被带出了天牢,再接着便上了一辆马车。我微微有些诧异,本以为会被押上一辆囚车结果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辆马车,而周围更是连一个护卫都没有,我挑了挑眉自嘲似地问道:“送葬的队伍未免也有些太过寒酸了吧。”
“我何时说过这是送葬的队伍了?”风葬背对着我,心中传来的声音很是空荡,而后我便看到马车的链子被一把掀了开来,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袍的尚轩从马车中探出了脑袋。
“尚轩?”我没料到竟然还能够看到尚轩,他的脸色已经很是苍白,脸看上去也瘦了许多,只是身上没了酒味,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也回来了,麻木了几日的心终于有了些动容。
尚轩跳下车拍了拍风葬的肩膀,同他说了几句便拉着我上了车。我被尚轩塞进了车里,恍惚着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尚轩半跪在我跟前,笑着望着我,眼中有盈盈的星光闪动,望得我眼中酸涩连心口都肿胀了起来,他冲着我比着嘴型说道:“止兮,我来救你走。”
连日来的冷静与淡然终于在这一瞬间崩塌,我哭得没了样子,喃喃的想要说着什么,可却因为哭得太厉害什么都没能够说出口,只能紧紧拽着尚轩的衣袍,拼了命的摇着头。
“别哭了。”心里响起了尚轩温和的声音,很暖很暖,“在我看来你就是止兮,也只能是止兮。”
“别人当你是什么我不管,但在我眼中你就是止兮,那个爱闯祸爱笑却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止兮,不是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东西。”
我听着这话脑中却是想起了那个冷淡绝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