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劝我:古丹也结婚了,吴军也该回心转意了,你们就对付着过吧!吴军你说,咱俩过的这叫日子吗?”
“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吴军嘟囔了一句。
“这不是过日子,简直是遭罪!吴军我问你:你还爱我吗?如果你能拍着胸脯说还爱我,我就不和你离婚!”吴军沉默了,又自己干了一杯。
“是,人家说没有长久的爱情,结婚久了,爱情会转化成亲情。那我再问你,你对我有亲情吗?把我当成你的亲人吗?你在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顾虑到我的感受吗?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亲情,你甚至把我当成了对手!”怡然又干了一杯,把空杯往吴军面前一放:“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的婚姻,是坟墓!倒酒!”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欠古丹太多了?小小年纪跟了你,折腾了五年,也没落下什么好,到惹得声名狼藉,毁了古丹的一辈子?”
吴军看着怡然,点了点头,把杯中酒喝干,把杯子重重地搁在桌上,细细的杯脚啪地断了。
“那你不觉得欠我的吗?我跟了你二十年!为你生儿育女,赚钱养家,从年轻姑娘熬成了黄脸婆,我落得什么好了?”怡然盯着吴军的眼睛:“难道你真打算守着我,等着古丹吗?守个十年八年,把我熬成了老太婆,再抛弃我,和古丹在一起?你想过没有,这对我公平吗?”怡然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劲儿没太大,可是杯脚也断了,红酒洒了一地!
吴军叫服务员过来打扫,一边对怡然说:“你已经喝了不少了,别喝了。”
“不,要把这瓶酒喝完!服务员,再拿两个杯子!”怡然似乎有些醉意。
“话说回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老啦,也有我的过失。有时候,我都不把自己当女人啦!女强人!可敬不可爱啊!”!
“算啦!言归正传,我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明天开庭,我们庭外调解吧!我可不想和你对簿公堂。”怡然见吴军狐疑地看着她,就端起酒杯:
“放心吧,聊天记录我不会拿到法院去做证据,企业一人一个,财产也一人一半,把该留给儿子的给儿子,该给老人的给老人。你意下如何?”
吴军端着酒杯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你不义啊!如果你没有异议,就干杯吧!
两个人站起来,碰杯,干了这杯“分手酒”。
第二天,在法院调解室,吴军和甄怡然在离婚判决书上签了字。
吴军和怡然一前一后,走出法院的大门,吴军回头看了怡然一眼,什么也没说,慢慢地走远了。
怡然站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这时候手机响了,是高飞:“甄姐,你在做什么呢?我在从古城回省城的高速上,路过J市,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高飞啊,我在法院门口呢!刚和吴军办完离婚手续。”
“你问我心情如何?我好想飞啊!高飞啊,你说这解放区的天怎么这么蓝呢?”怡然觉得今天视力非常好,看什么都透透亮亮的。
“你来祝贺我脱离苦海?太好啦!”正说着,一粒沙子飞到了怡然的眼睛里,她的眼泪哗地流下来了,一下子就把沙子冲出来了……
高飞带了古城泳装的两个企业家,也是怡然的同门小师弟海洋和海波,从J市下了高速。两个师弟安排了酒店歌厅,名义上是为怡然祝贺,实际上是特意来安慰怡然的。
怡然表现得异常亢奋,不停地说,不停地笑,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唱歌……
高飞和两个师弟从怡然夸张的笑脸上,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忧伤和痛楚,也尽力让她发泄,逗她开心,哄她高兴……
怡然已经微醉,拿着麦克风,唱她最拿手的歌:方季惟的《爱情的故事》:
「爱情的故事对我,
就象一场空白等候;
爱情的故事对我,
就像一场没有开始的梦。
……
其实我不要太多的承诺,
只要你能说声爱我!」
两颗大大的、晶莹的泪珠,从怡然的眼里渗出,又从脸上悄然滑落,她的歌声也有些哽咽……
高飞觉得一阵心酸,别过脸去,假装没看到……
两个师弟则一左一右地搂住怡然的肩膀,大声附和着:“甄姐,我们爱你!”
第七章(一)(二)
第七章
(一)
高飞他们把怡然送到楼下,又连夜赶往省城了。
怡然打开房门,先把墙壁上所有的开关摁遍,点亮所有的灯。刚离开喧嚣的KTV,怡然突然觉得这屋子静谧得可怕,她顾不上脱掉鞋子,赶紧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大。还觉得不够,又连忙打开音响,随手放了一张CD,又把音乐调得很大声。
怡然环顾四周,觉得这个家有些异样,那么空旷,好像缺点什么;她推开卧室的门,那张大床在窗外灯光的辉映下,也显得异常的清冷,床头的一对枕头也那么显眼;她逃也似地胡乱拿了个枕头、抱了被子、带上房门。
阳光透过窗子洒满了房间,灯光却依然亮着,只不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黯淡了很多;电视里播音员正在大声地播报早间新闻;音响还在播放着音乐……
怡然像婴儿般蜷缩在大厅沙发里,怀里抱着枕头,头发散乱地遮在脸上,眼角依稀挂着泪痕……
保姆于姐过来做早餐,见此情形,叹了口气,轻轻地把灯关掉,又关了电视和音响,想让怡然多睡会。声音一停,怡然倒醒了:“于姐,几点了?”
“怡然啊,你再睡会儿吧,我给你熬皮蛋瘦肉粥,睡醒了再吃。今天别上班了,歇几天吧!”于姐给怡然当保姆好几年了,怡然把她当姐姐,什么知心话也都和她说,她也打心眼里把怡然当成自己的妹妹照顾着。
“不行啊,我得去公司啊,这些日子忙着闹离婚,都没好好上班,肯定会有一大摊子乱事儿等着我呢!”怡然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头晕晕的,头痛欲裂。
“你也别太要强了,对于女人来说,‘离婚等于扒层皮’啊!你的脸色特别不好,出去散散心吧!你要是撑不住了,公司可怎么办呀?”于姐很担心怡然,一边做饭一边唠叨着:“公司的事不是有那个李总经理管着吗?你花那么多钱雇他,如果一大摊子乱事儿都要你去处理,那还要他做什么呀?!”
怡然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眼睛红肿,神色暗淡,满脸憔悴,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皱纹和色斑……哪里还有一点当年校花的风采!怡然掬了一捧水泼到镜面上:这几年,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
她慢慢地擦着脸,盯着镜子里那个水波中模糊的自己,扪心自问:这么拼死拼活的十几年了,图个什么?得到了什么?值得吗?连婚姻都没保住的女人,已经注定是失败的女人了,事业上还拼个什么劲儿啊?要拼到哪天是个头啊!
怡然开始仔细地化妆,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光鲜靓丽,不让别人从她的脸上发现一点异样。她不会把和吴军离婚的事告诉任何人了,包括自己的亲人,这个让大家都痛心的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甄仕工业园院子里的桃树、梨树、李子树、枣树都长得很茁壮,桃树已经结了青涩的毛桃。这些果树都是怡然亲自去园林挑选的树苗,有很多还是她亲手带领栽下的,所以,怡然对它们很有感情,心情好、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到果林里走走。
总经理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怡然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了。
李威总经理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个女人看来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给他做肩部按摩,那女人见怡然进来,就赶紧推推李总。
李总一见怡然,有些尴尬地起身:“我的肩周炎又犯了,让于主任给我拿拿肩……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甄仕的甄董事长,这是我刚招聘的办公室主任于微。”又赶紧解释:“于主任原来做过洗浴中心的主管,推拿的手法还不错啊,董事长若是哪里不舒服,可以找她按摩按摩……”
怡然对这个有些风尘像的办公室主任没什么好印象,顺势接过话茬:“我可用不着,我又不打麻将,也不会得什么肩周炎!”于微赶紧拿了一摞子签过字的票据,讪讪地退了出去。
“哎?李总,好些日子没见,我怎么觉得你年轻啦?”怡然突然发现李威原来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顶竟然长出了浓密的黑发!
李威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顶:“我织补了头发,让董事长见笑了!”
“返老还童啦,这也算是提升我们企业形象嘛!”
“董事长,你的脸色很不好啊!那个,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吗?凡事都要想开些,你也算是解脱了……”怡然的状态是化妆遮掩不住的,还是被老道的李总看出了端倪。
“嗯,我没事的……”怡然含糊地应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一会开个会吧,我们碰碰情况。”
办公会上,李总及各部门负责人罗列了以下难题:
招工困难,一线工人大多是新手,生产率不高,开工率不足50%;
新劳动法出台以后,工人劳动成本增加,利润率降低;
外贸订单大都是二手单,技术要求严苛,利润微乎其微;
日常费用支出过大,企业入不敷出,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流动资金不足,勉强维持企业运转;
……
这一道道难题,就像闷棍,一下下打得怡然头昏脑胀,一筹莫展。
企业经营管理,是怡然的软肋。这些年来,怡然一直和吴军搭档,背靠背地作战,她负责企业策划和产品开发,吴军负责企业的经营管理,可以说是扬长避短,相得益彰。所以,怡然已经习惯背后有吴军支撑,她只把自己的那一面做好了就行了,而吴军面对的那一面,她也从未涉足过。所以,离开吴军,她就会心虚,觉得孤掌难鸣。这就是怡然为什么一再迁就吴军的根本原因。
如今,自己真的要孤军奋战了,她顿时感到底气不足,有些孤独和无助……
李总提议,请董事长带领大家到车间走一圈,意在鼓舞鼓舞士气。
怡然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又不好回绝,她只好强打精神,走进了车间。
迎面扑来的嗡嗡嗡的机器轰鸣声,让怡然觉得头都要裂开了;一眼望不到边的一排排机台和工人忙碌的身影,让怡然感到头晕目眩。刚走到第一条流水线前面,怡然就觉得透不过气来、恶心,冷汗淋漓。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二)
怡然在车间晕倒之后,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大毛病,无外乎失调、紊乱什么的。医生说是压力造成的,建议怡然去疗养。
高飞知道怡然压力太大了,再不放松一下,会把她压垮的,特意把怡然拉进了朋友们组成的云南旅行团,丽江是行程的第一站。
丽江古镇,夜色阑珊,灯火绰约,游人如织。灯光人影倒映在穿过街道的小河粼粼的水面上,两岸鳞次栉比的特色酒吧里,几乎坐满了肤色不同、装扮各异的游客。
高飞、怡然这两个有艺术细胞的女人一踏入街道两旁的店铺,就被别具特色的民族服饰和工艺品所吸引,兴奋得眼睛都放绿光了,这个买那个也喜欢,陪同的几位男士的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包。逛不动了,才选了一个酒吧休息。
怡然和高飞坐在靠河边的位置上,分别披着刚刚买来的颜色艳丽、风格夸张的大披肩,非常抢眼。也许是渴了,怡然和高飞把酒当饮料喝,不知不觉连喝了几杯,双颊泛红,有些醉意。
旁边一桌是年轻人,好像也是北方人,正和对岸的一伙南方口音的大学生对歌,怡然和高飞兴高采烈地加入他们,大声地为北方队鼓掌、喝彩、加油。这样以来,力量就明显悬殊,没对上几首歌,那伙吴侬软语就败下阵来,两队年轻人一哄而散。
高飞意犹未尽,酒劲也上来了,嚷嚷着:“这些人水平太差了!老公,你赶紧找人对歌,只要甄姐开唱,保证旗开得胜!你快去找啊!你说你们这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怂呢!”她向对岸酒吧的几个男人举起酒杯:“哎,那几位先生,干杯吧!”对方没有回应。他老公有点挂不住脸了:“好啦,你别再闹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怡然赶紧解围:“都后半夜了,没人对歌了,我们明天再来吧!”就把高飞架回了旅馆。
怡然躺在床上,脸颊发烫,兴奋得睡不着。
她好像又回到了当老师的时候,每个假期都带着学生去旅游,还巧立名目叫做“见习导游”。那些快乐时光,让她终身难忘。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旅游是什么时候了,十年前?反正自从辞职下海就忙得顾不上旅游了。有一次她和吴军去杭州办事,就住在西湖边上,她想去看看,却被吴军拒绝了:“西湖看不看的有啥用,门票死贵死贵的!哪有游山玩水的时间啊!”她恨恨地想:如果不和他离婚,恐怕也不能来云南旅游。
怡然知道高飞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上飞机前还对她下了死命令:“从现在开始关手机!把所有的事都放下,不许胡思乱想!只想着开开心心地玩!”
“对,不许胡思乱想!只想着开开心心地玩!”怡然这样告诉自己,翻身睡去了。
接下来的一周,怡然就像出笼的小鸟和放了假的孩童一样,撒了欢儿地享受着她的云南旅行。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云南之行还剩下最后一个景点:泸沽湖。
导游是个俊朗的摩梭族小伙子,拿着旅游车上的手麦:“各位游客,到泸沽湖要走五个小时的山路,为了给这漫漫的旅途增添欢乐,我们来对歌好不好?”
“好啊!”在丽江没过着对歌瘾的高飞首先拍手赞成。
“没问题!来吧!”怡然更是跃跃欲试,“你放马过来吧!”
这个临时组建的旅游团,除了高飞他们一行人,还拼进来几位游客,也鼓掌起哄,就把气氛给炒热了。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世界很精彩,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呀呀嗦!”这个导游曾走出泸沽湖去做歌手,所以一开口就是专业水准。“哇,好啊!”大家一片叫好声,掌声雷动!
遇见对手了!没想到导游唱得这么好,游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有点没信心了。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怡然的音质很有穿透力,没有麦克也震惊四座。
“梦已经醒来,心不必害怕!”高飞马上与怡然和声。
“我所有的一切都只为找到它,让我们来真心对待吧……”游客们大合唱的声浪把车厢都顶爆了!
其实对歌很简单,只唱前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