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怡然心里一阵窃喜，嘴上故作镇定：“哦，巴总，是这样的，我来北京参加服博会，想起你了，就打电话问候一声。”
“你就叫我巴图吧！我没在北京，在内蒙封闭写剧本呢！你怎么不事先告知我呀！我恐怕一时赶不回去了。”
“呵呵，巴图，那你也叫我怡然吧！这样叫舒服多了。你忙你的，我只是问候一下，没有别的事。”
“你们一起来了几个人？要逗留几天啊？”
“就我一个人，是来为颁奖礼打前站的，他们要过几天才到。呵呵，没关系的，能照顾好自己，我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我也是很独立的。”怡然不知道自己的话算不算是暗示。
“是吗？我也总是一个人独往独来的，不管去哪里，这些年也习惯了。”怡然也搞不清巴图的话是不是暗示。
“那我就叫你独行侠吧！”
“独行侠？哈哈，好啊！这个称呼对我还蛮合适的！”
怡然一半欣喜一半失落。欣喜的是“独行侠”也许暗喻着什么，失落的是恐怕此行要与巴图失之交臂了。
怡然刚到北京就病倒了，发高烧，四肢酸痛，晚饭也没吃，昏沉沉地躺在宾馆的床上。几个月来，接踵而来的母亲去世的打击、工作负荷与压力以及精神上的郁结等等，终于让怡然撑不住了。
快十二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怡然老半天才迷迷糊糊地拿起了电话：“喂？是谁呀？”
“怡然？你的声音不对呀，你怎么啦？生病了吗？”传来巴图焦急地询问。
怡然有气无力：“嗯，巴图，我像是病了。嗯，有发烧，还嗓子痛，浑身哪都疼呢！巴图，我很难受……”
“你吃药了吗？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去医院？你呀！还说能照顾好自己呢！”
“没有，没吃，不用去医院，睡一觉休息一下就好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你呀！病严重了怎么办？你赶紧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宾馆，我马上让我的司机过去！”
巴图的司机给怡然送来了体温计、药和热乎乎的粥，并说巴总吩咐：这几天人和车都随怡然调遣。
多亏了巴图司机的帮忙，怡然才撑着病体办妥了各项准备工作。
颁奖礼和动态展终于圆满结束，怡然如释重负：这场大戏总算是唱完了！她还在发烧，身子发软，瘫坐在答谢酒会的沙发上。会场已经布置好了饮品、果盘和各式甜点，客人陆续到场，十分钟后答谢酒会即将开始。
高飞匆匆把怡然叫了出来：“出了大的纰漏！答谢酒会没有人主持，也根本没有策划内容！”
“答谢酒会不是由经委纺织处负责的吗？会场都布置好了，怎么会呢？”
“谁说不是呢！他们还以为我们都安排好了呢！事已至此，甄姐，你上吧！”
怡然已经好久没听高飞叫自己“甄姐”了，更拒绝不了高飞那期待的眼神。救场如救火！怡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完全靠临场发挥！怡然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场真正的挑战，她感到非常刺激，兴奋点一下子被点燃了。她拿着麦克满面春风地走到场地中间：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设计大师，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设计大师评选的颁奖礼和动态展刚刚圆满地拉上帷幕，我们在此欢聚一堂，意在分享成功的喜悦，交流成功的经验，增进同行的友谊，提升行业的凝聚力。我提议，让我们举起酒杯，共同祝贺获得设计大师殊荣的朋友们！祝贺各位设计大师！”
“朋友们，本答谢酒会将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请各位不必拘泥，随意饮用酒水茶点，让我们畅所欲言。那么，我们首先请服博会的东道主——组委会的张主任畅所欲言！掌声欢迎！”
在张主任讲话的时候，怡然的大脑急速地旋转：自己对每一位设计大师的业绩和经历都有所了解，和他们的关系也算很熟，接下来就可以这样唱了。
“各位，下面我要为大家隆重地介绍一位美女设计大师，她就是著名女装品牌“嫣红”的创始人严红，我们请这位有法国留学经历的设计大师先讲讲“嫣红”的品牌故事，然后再发表获奖感言，好不好？”
“关于杨大师在教学和品牌运营方面的业绩和建树，可谓是众所周知。可是，杨大师曾经做过芭蕾舞演员的这段阅历，恐怕是鲜为人知的！在杨大师发表感言之前，我们先请他为我们做几个芭蕾动作，如何呀？”
怡然把十位设计大师从不同的角度推出，每位大师也都发表了精彩的感言，怡然再画龙点睛般进行点评。压轴隆重推出的设计大师理所当然的是高飞，怡然还浓彩重墨地进行了渲染。
“最后，我们有请省经委林刚主任为本次答谢酒会画上圆满的句号！有请林主任总结发言！”
酒会主题突出，程序分明，环节呼应，一气呵成。气氛轻松欢快，其乐融融，不时引发阵阵笑声……
会后，大家纷纷盛赞怡然，称她的嘴上功夫堪比专业主持人。都以为她是做足了功课，没有人知道怡然完全是临危受命、现场发挥的。怡然对自己的出色表现也给打了满分。
（四）
怡然连外衣都没脱，就捂着胀痛的手背歪倒在床上。
从北京回来十多天了，感冒一直就没好利索，吃药打点滴也不怎么见效。现在的药又都是双刃剑，副作用让怡然的消化系统发生紊乱，吃不下东西还腹泻，把她折磨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今天打点滴的护士技术不太好，扎冒了，身边又没有陪护，等怡然自己发现的时候，手背都肿起来了。
屋子里异常冷清，冷锅冷灶的。胃里早就饿得难受，怡然支撑着爬起来，想给做点吃的。打开冰箱，里面已经蛋尽粮绝，空空如也了。怡然又回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让眼泪直接浸润在枕巾上，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眼泪……
好在丽华上完课就赶来了，还拎了两大包东西，把冰箱都装满了。她赶紧给怡然熬粥，做几样小菜。
自从苏婧走了以后，丽华就替苏婧和万永担起了关心和照顾怡然的责任，是怡然最近的人了。她几乎每天都要和怡然通电话，在网上看见怡然的头像亮着就放心，怡然要是不在线和不接电话，她就担心会出什么事。
怡然遇到什么事都向丽华倾诉，无论是家里外头的闹心事、工作上感情上的令她抑郁的事，还是开心的事甚至隐秘的事，几乎无话不谈。丽华很会劝人的，往往是三言两语就把怡然的情绪抚平了，就像是位高明的心理医师。
“丽华，苏婧最近还没有消息吗？这个家伙走了一年多了，只打来一个电话，然后就音信皆无了！”
“可能在远洋客轮上工作，一连几个月都在大海上航行，周转于各个国家的港口，不方便打电话吧！”
“也许是她活得天马行空、自由自在，乐不思蜀了！把我们都给忘了吧！丽华，把粥熬好了你就回去吧！还得给老人和老公做晚饭呢，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啦！”
“怡然啊，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我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呀。你还得找个男人啊！平时还好，这有个病有个灾的，身边连个端汤倒水的人都没有，怎么行呢？这好男人都哪儿去了？都没长眼睛吗？这么好的女人都看不见？我要是个男人啊，就一定会爱上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个，绝不变心！”
“哎呀，别婆婆妈妈的啦！可惜你不是男人啦！你明天早上还有课呢！我没事的，能照顾自己的，放心吧！”
“对了，我还为你写了一篇文章呢，发在**博客上，你去欣赏欣赏吧！”
“好啦，我马上就去拜读！但愿你别丑化我哦！走吧你！”怡然还是把丽华撵走了。
怡然强迫自己大口地喝着粥，她要让自己赶紧好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养病的资本。她把一碗粥喝个精光，连同落在粥里的眼泪……
怡然打开丽华的博客，第一篇博文就是：
《沙画——怡然》
一直就想写你，已是几年前的想法了，那次写完苏婧，就曾对你说过。你我认识快三十年了，可我却总看不太清楚你，所以啊，你就很迷我。
我喜欢操纵自己的感觉、判断，对人对物对环境，甚至是对自己的想象。可你，远在我操纵之外，这正是让我着迷的地方。还有啊，对有些我不能操纵的人、物、环境……会让我不安，让我回避，而你却让我喜欢、走近。
也许，在内心深处，你是另一个我。
下笔就落了言筌，会让精彩灵动的你干涸成一幅画。所以，我捧沙画你，在我手中沙起沙落的舞蹈中，你随我心转，那会是怎样的美丽啊。
手指滑过时间之沙，展露出你大学时的笑容，花儿一朵，自名秦罗敷，不过。大学的细节随着时间风化了，记忆在手指下朦胧，眼睛朦胧，你也朦胧不知去处，大学一别，我们再见竟是二十年之后了。
堆一层厚厚的沙，那是夜色。我常常在内心暗淡的时候想你，还有苏婧，叹不知她今又隐于何处了。三个女子，二十年彼此没有音讯，现在想来都奇怪，都不可思议，怎么那时就连想打探彼此的好奇都没有呢了？那二十年，你我她都在忙？！那二十年，我在“小木屋”里：自守、自娱、自得，拿柴米油盐当有趣；你在“怡然品牌”里：拚、争、斗，展万丈巾国豪情；而苏婧，那二十年她在哪里？东、西、南、北，成了御舟独行侠。
三个不同的方向，三个不同的女子。总在时间的转角处相遇。
画你，沙起处，关于你的点点成了风景，走近你，每一处都是入口又是出口。然而，我发现，你没有边界，你写《怡然》，把真假自己揉碎，偏僻处有冷、有痛，可你笑啊，笑着说：那个就是那时的我，可能是那个时候的我……就像我们指给别人看自己童年时的光腚照。
画你，沙落时，你的心此时就捧在我手中，细细抖动沙土，我不知要给她怎样的背景：一个男人，不行，不够；一个大大的房子，不行，还不够。应该是望不到边的青草地，心就在阳光下暖着，梦在舞着。
逆风也是一定要飞的，你的美丽，是一生的艺术，无人可比。
在画的最后，拢沙堆成两个字：赏你。怡然鼻子发酸：最懂自己的人，最赏自己的人，是丽华。有这样一位闺蜜，真好。谢谢老天！
一个男人，不行，不够；一个大大的房子，不行，还不够。应该是望不到边的青草地，心就在阳光下暖着，梦在舞着。
怡然的视线模糊了，这段她最喜欢的文字变幻出一个人的形象，越来越清晰，是巴图。
“独行侠，我最近很困惑、很迷惘，很想离开目前的工作环境，又找不到方向和目标。我不想虚度这宝贵的时光，很想请您这位有丰富江湖阅历的大侠帮我指点迷津。”怡然把这条信息给巴图发了出去。
巴图很快回复了：“非常感谢怡然对我的信任！过些日子我有事要去省城一趟，到时候我们再详谈。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出个好主意！”
“巴图要来省城？！”怡然按捺不住欣喜，飞快地点击着手机屏幕：“太好啦！对了，我正在学唱《天边》，到时候唱给你听啊！不知你肯不肯收我做徒弟呢？”
“哈哈，你要好好练啊！就看你能不能过我这关了！如果过关，我肯定收你做徒弟！”
这个喜讯，让怡然的病一下子好了大半！
怡然身着鲜红色皮风衣，配雪白的丝巾，风姿绰约、亭亭玉立，站在接机的人群中非常显眼。
飞机晚点，怡然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了。远远地看见巴图一身休闲装扮走过来，怡然突然紧张起来，脸涨得通红，她摁住嘭嘭乱跳的心脏，故作镇定地和巴图握手。
两人并排坐在车上，却没有了往日轻松和随意，都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和拘谨，一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巴图的大手也在不由自主地绞来绞去，怡然赫然发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颗硕大的宝石戒指！她顿时心里一抖！再观察发现巴图的双手上分别带了好几颗这样蒙族风格的戒指。
怡然给预定好的酒店打电话：“客人四十分钟以后到，餐饮部是不是要下班了？这样，你把我预定好的晚餐安排到512套房的客厅，要保证我们一到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啊！谢啦！”
“我都要饿死啦！”怡然问巴图：“你也饿了吧？”
“我……还好啦。”巴图话音未落，肚子就咕噜噜地叫起来。
“嘿嘿，没说实话吧？”怡然笑起来。
巴图也笑了：“想到要和你共进晚餐，在飞机上就没吃。”
“想到要和你共进晚餐，我中午就没吃多少！一会儿我们就饱餐他一顿，我点了好多……嘿嘿，我爱吃的！”怡然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
“呵呵，你爱吃的，我一定爱吃！”巴图也轻松了。
怡然打开512的房门，热腾腾的酒菜果然摆在茶几上！怡然挂好衣服就拎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真香啊！”一转身就发现饺子不对劲儿了：“咦？这儿怎么空了？”巴图指着嘴里：“在这儿呢，两个！”
“哎呀，洗手去！快洗手去！”
怡然把巴图推进洗手间，把小香皂的包装打开，放在他的手里，在他打香皂的空暇把自己的双手淋湿。巴图又把香皂放在怡然的手心，待怡然洗好后，再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她。
两人配合默契地洗完手，就挽起袖子，拉开架势，倒上红酒，举杯：“独行侠，欢迎你！”“傻孩子，谢谢你！”两人大笑，干杯。
“饿坏了吧？赶紧吃，一会儿该凉了！”巴图把饺子夹到怡然的碗里。
“你尝尝这个，手撕牛肉！我想你一定爱吃！”怡然投桃报李。
酒足饭饱，巴图泡了两杯茶，清香四溢。一杯递给怡然：“这是花茶，美容养颜，喝了不会失眠的。”怡然一怔：难道他知道自己喝绿茶会失眠？
巴图喝了一口茶：“说说你吧！让我帮你出主意，得先让我了解你呀！”
怡然娓娓道来，把自己的阅历和盘托出。当然包括婚姻状况。
巴图认真倾听，不时提问，帮怡然加水，他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你知道吗？我是满族人。因为我祖母是满族人，她姓肇，属镶黄旗。我的家乡变成了满族自治县，我也就成为满族了。”怡然想换个轻松的话题。
“我是从小跟奶奶长大的，她是天足，没有裹脚，特别能干。我身上的很多性格，都来自于她的遗传。”
“嗯，你身上有游牧民族的天然秉性，我感觉得到。我爷爷是蒙古的王爷，我父亲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