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小蕊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惭愧这样不背负任何责任地喜欢她,我也不知道这条路会走多远。而现在,我也无暇去考虑,看着她婴儿般的睡容,一天来的劳累让我很快入梦。那好像是一场宴会,虽然灯光炫目,还是驱不散密不透风的阴霾。我看见刘薇薇牵着别人的手在我面前走过,她穿着粉色的长裙,顾盼生辉。我默默地别过头却发现无处可躲,到处能听到我的心碎得稀巴烂的声音。这时候小蕊突然出现了,她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和周遭的人谈笑风生,笑声像勺子击打着玻璃杯般脆生。她在远处坐下,找侍从递给我一张纸条。原谅我总是不记得类似纸条传达出的信息,但在梦里能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出现好像照亮了身边的一切,也许,她就是拯救我的那个人。
这样的日子似乎能地久天长地过下去。小蕊经常在背后抱住我说:“为什么我感觉这么不真实?你知道吗,第一次听大飞说到你的名字,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认识很久了,也失散了很久,从别人口中听说,觉得很奇妙。”
我就转身搂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上不来气拍着我的手喊饶命,才得意地松开,“怎么样?这回感觉真实了吧,还奇妙吗?哈哈!”于是就开始了绕着沙发的穷追猛打。光线充足的房间里,两个人都累得瘫坐在毯子上,我掏出手机,小蕊连忙捂住脸,“你要干吗呀,不要给我拍照哦!”我翻出大飞的电话,“我要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了。”小蕊认真地看着我发完短信,忽然问:“大飞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如果我们伤害到了他,我是说就算间接地伤害,你会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大飞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那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我可以打他骂他但决不许别人伤害他。”
“好了好了,那么认真干吗,我就是随便说说。”小蕊嗔怪着把水递给我。
大飞的电话直接就过来了,“你和小蕊好上了?啥时候的事?”
我听不出这是设问还是质疑,犹豫了一下,“就最近……”
“好小子,趁我不在是不是……啊哈哈!”
听出大飞没有埋怨的意思我放了点心,试探性地问:“你最近咋样啊?看你心情还不错。”小蕊在旁边爬起来趿拉着鞋识相地走开,要去厨房切水果。我冲着她脚后跟蹬了一下,害得她差点摔倒,连忙回头使劲打我,我忍着没笑出声。
“小蕊是不是在旁边?”大飞问,我欣赏着小蕊穿着睡衣哼着歌娴熟地切着火龙果,“没有没有,我在学校呢!”
“谁信啊!小蜜屋不住,住什么宿舍啊!”大飞降低声音道,“最近事情处理得……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我爸的病有些好转了。虽然钱没了,幸好人还在,我和妈都觉得挺幸运的。最幸运的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女孩,过几天我带她回来给你看。其实你也认识,记不记得大二的时候有个女孩追我?高高瘦瘦戴个眼镜,整个一书呆子,就是组织一帮人喊我名字那个!”我努力搜索这号人物,总算在记忆深处找到这么个女孩。大二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个女生,带着一票同学在我们寝室楼下大声喊大飞名字说喜欢他,当时把我们乐坏了。被我们哄着探出头,看到当中这个女孩,大飞赶紧缩回来,脑袋还磕在窗户上沿,“这货色,带出去太没面儿了!”我们就大肆埋汰他一通,完事大明还非得探脑袋跟楼下对喊:“回去吧,大飞哥说带你出去太没面儿了!”我们赶紧把他拉回来一顿修理,再看的时候这姑娘已经带队走了。后来我们再也没看到她,小红鞋说因为这件事小姑娘被人嘲笑了一学期。
“她现在变得特漂亮!眼镜一摘,水汪汪的大眼睛。那身材,大长腿,啧啧,真没治了!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我好像能听到那边流口水的声音。
“就因为这你就对人家刮目相看了?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吧?”小蕊探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捂住电话压低声告诉她:“谈——恋——爱——啦!”
“就因为漂亮我就缴枪了?我大飞是那么没品的人吗?我给你讲,这姑娘特单纯,特认真。她知道我家破产了我爸卧床,跟我说,什么样都跟着我,就是喜欢我这个人!”听着大飞扬扬得意的劲儿,看来是真感动了。
“行了,这回知道谁对你好了吧!之前那些姑娘是不全一溜烟没影了?好好珍惜吧,也不知道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小蕊在旁边紧着推我问问小姑娘叫什么,没等我来得及问,大飞那边就急吼吼把电话挂掉了。
“不知道。”我很遗憾地说。
小蕊若有所思地把最后一片火龙果喂给我,“哎呀,没关系啊,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叫嫂子就行了!”我把牙签撇盘子里直接就去打游戏了。
“对了,大赫,我想跟你商量下。”小蕊穿上蓝色的牛仔围裙去洗盘子。她是爱漂亮的人,就算在厨房忙活也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
“嗯,你说。”有个副本要打。
“我不想在夜总会继续做了,太累了。我想休息下,重新考虑下做什么。”
“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还是就是想歇着?”我戴上耳麦。
“我想开个网店,用我攒下的这些钱,你帮我想想做什么。”
开网店?我把耳麦拿下来。
“开网店不错啊,不过我也没什么经验,顶多就买点卡。你最好找人商量下。”
小蕊把盘子放下擦了擦手,走过来扶着椅子蹲在我旁边,“我已经打听过了,小其经常在网上买东西,这方面她知道的比较多,我们是想开个服装店。不过,你知道我们都不懂网络营销这些,前期的资金投入没有问题,不过找批发商、模特,听说后期还要制作,我实在是不行。”
“我可以帮你问问,应该是有拍照制作一条龙的那种,但批发那边就要你自己跑了。”
“嗯,也好。那你帮我看看,我昨天办的网银,我不会用,你教教我好吗?”说着小蕊就拿出了银行卡。
我笑着按住她的卡,“哈哈,不用银行卡,直接登录就行了,你不是开通了支付宝吗?”
“啊?不用吗?我以为要输入卡号呢!”小蕊吐出舌头不好意思地笑。
“不用急,你先找好批发商我再教你。不过,今天我要先玩游戏!”我不怀好意地拍了下小蕊的屁股。
“讨厌啊你!”免不了一顿拳打。
一直到大飞回来,我和小蕊的日子都是很美好的。每天她会早早起床给我买好豆浆油条,偶尔早上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叮的一声,就知道有烤好的面包和新榨的果汁;中午必定有我最爱的咖喱牛肉饭,偶尔西红柿炒土豆片——土豆片放得也很足量;晚餐一定是丰盛到无耻的地步,比如虾子西兰花,比如牛排配红酒,比如红的绿的手卷。房间总是干干净净的,玻璃杯没有纤尘;拖鞋是顺滑的丝绸面料,被我脚底板的老趼勾得乱七八糟;雪白的羊绒地毯每天肯定要抖抖扫扫,两人就在阳台拍成了一团。
小蕊是有本事把生活过得丰盛的人,不上班的时候除了大施厨艺再就是展示她逛街的战利品,而我也热衷于时不时地看一场服装秀。
“小时候家里很穷,我和妹妹总穿着破洞的袜子上学。到别人家特别不好意思脱鞋,脱了鞋露出的脚趾简直没处藏。”小蕊把我破破烂烂的几件衣服扒拉一边,从底下掏出一箱袜子,“所以啊,就算没钱的时候我也要买漂亮的袜子。每天早上醒来能随意挑来穿,每一双都干净完整,感觉特幸福。”
我轻轻环住小蕊,她挣脱我骄傲地把袜子铺满地,足有三四十双。跟男生的袜子不一样,女生的袜子好像就那么小小一只。
“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双。”说着把只粉色带黄色斑点的棉袜套在我手机上,“还有各种长袜子:这是白色****的,这是绿色锦纶的……我穿袜子的时候总觉得特有安全感,你说我这是不是病啊?”小蕊抬头望着我,我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子,“有病我也喜欢。”
有时候在家待着无聊,我们手牵手去看电影。不管什么电影,时间对了就看。往往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旁边哭成泪人,一只手擦眼泪,另一只手还举着爆米花僵在我的胸口。
或者去打台球,她表情开心得像个小孩儿,领口却是能开多低开多低。瞄得比谁都像回事儿,一出杆就歪。我按住白球十分无奈地问她:“要不我们找老板商量下按杆算钱?按时间算咱也太亏了。”
她喜欢逛家居店,我喜欢欣赏她看到猎物时的狂喜表情。“快看,这个藤筐太配我们家了!我要拿它装脏衣服!”然后转头央求我为她买下来,作为回报,她也会送我无线键盘和鼠标,明显我占了便宜。
偶尔出去吃个饭,小蕊喜欢和我玩“猜故事”。
“回头,你的五点钟位置,猜猜他俩。”小蕊拿酒杯遮着嘴,低声说。
我难掩兴奋的心情,假装催菜,仔细打量后面这对情侣: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很朴素地穿着T恤牛仔裤,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皮带的腕表,两人坐在桌子一侧,男人时不时和女孩耳语,举止亲密。
“这太好猜了,”我不屑地回头,“这女孩是在校大学生,家里是一般小康家庭,入大学也就一年半。这男的是事业小成的独立创业者,有车有房没老婆。两人认识也就顶多三个月,这男的还在追求她,这女的是在考验期。有区别的是,这男的不是真心追求,而这女孩已经认真考虑了。”
“切——”小蕊十分鄙视地睥睨着我,“你九点钟方位,猜猜那对。”
向左边看过去,这是一对中年人,男的比女的似乎还稍微年轻点,穿着都很职业化。两人相对而坐,男的上身前倾,脚向前探。女的微微靠后,双脚并拢成防御姿势,两手背后摸着椅子上的提包。
“这个好,你听我说啊。这两人是单位同事,都有自己的家庭,但互相又有好感。这男的先喜欢上这女的,这女的还在犹豫,到底是接受****呢,还是一心一意对老公?”
“哈,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个心理黑暗的家伙,你就是不盼谁好!你怎么不说那男人真心喜欢那女孩,你旁边那对根本就是夫妻呢?”小蕊佯装愤怒地把餐巾丢过来。
我接过餐巾得意地掖在领子里,“我怎么就不盼着好呢?比如你身后那对,你回头,对,就是那对小情侣,他们肯定是真心喜欢对方的!攒下一个月的生活费带着女朋友出来吃顿大餐,这种爱情多叫人羡慕啊!”
“那我们呢?我们不让人羡慕吗?”小蕊突然托腮靠近我。我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在问,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精心描画的眼线和根根华丽的睫毛,我一时语塞。我们这算是爱情吗?也许她比我更投入这场感情,而我却连向别人显摆的勇气都没有。是因为她的工作吗?她的家境?还是她的文凭?我稍微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点草率。不过,谁没有跟着感觉走一次的经历呢?条件匹配与否在感情面前也许微不足道,我们常常定下各式的要求:要漂亮,要苗条,要高学历,要文静淑女,但最终我们还会有可能爱上一个完全脱离这些要求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爱上一个不喜欢的人”。摆在我眼前的这个小蕊,为了我放弃了熟悉的工作,为了我每天洗手做羹汤,为了我省吃俭用学做生意,甚至谋划着要赚钱供我读书。好吧,也许不全是为了我,但不可否认她的真心付出完全是出于爱,且不管这爱能不能得到回应,她自己说:“我喜欢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有关系。”这话很酸,都被人说烂了,但是从她嘴里出来,却是那么坦然。我发觉,小蕊真是个强大的女人,我是不是该因为被这样一个勇于爱的女人爱而感到骄傲?
我一只手偷偷藏起可乐的拉环,另一只手拉住小蕊的左手,“亲爱的,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呢?”说话间把藏起的拉环迅速套在小蕊的无名指上。小蕊错愕了一下,脸瞬间就红了,煞是好看。她想说什么,但始终没开口,反正我的行动已经证明很多了,别逼问我是不是在求婚,太傻了。
“走吧,我去埋单,你在门口等我。”小蕊戴着拉环不好意思地跟着服务员去吧台。我在门外抽了根烟还没见她出来,张望半天才看到她行色匆匆地出来,颤声道:“大赫,拉环拿不下来了……”
拉环是椭圆形的,正好卡着小蕊的手指,任是用肥皂香皂就是丝毫不动。眼看着手指被箍得快没了血色,一咬牙找了个钳子,狠命塞进去终于剪断了。
“可惜我的钻戒了……”小蕊甩着手指楚楚可怜地望着桌上的“碎戒”。
“嘿嘿,不好意思啊,哈哈,没想到那么紧!”我真是发自内心地过意不去,“不过这也说明咱俩感情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啊!纹丝不动的感情你还那么残忍剪断了,你真是太狠心了!”说完小蕊自己也觉得不吉利,赶紧搂着我低声道,“我随便说说的。”大飞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学校晃荡好几天了,因为要在学校附近学雅思,就没继续在小蕊家住。去车站接大飞的时候看见他说的那姑娘了,大飞要我叫她小枝儿,不要叫嫂子。长得落落大方,一点不见当年的影子。疑心是化妆有术还是整容之类的,也可能是天生丽质瑕不掩瑜。穿着黑色的短棉服,牛仔裤,雪地靴,直发盘起个大球在脑瓜顶上晃荡,走起路来还带着小风,直挺挺小鹿一样。还是从前一样开朗,“大赫,我知道你!我听大飞说过,好久不见啊,晚上一起吃饭呗!”戴着毛线手套的右手就伸出来了,我讪笑着握了握,寻思着当年应该是没取笑过她,没啥纠葛,挺好。
为了照顾大飞的好情绪,我特意没叫小蕊出席这场盛会。这一天我感觉特别荣耀,羽绒服被小蕊洗得香喷喷,小蕊给买的毛衣的领子还扎呼呼的。
“哟,看不出来啊,人模狗样的,知道干干净净出门了?”大飞习惯性地调侃我。随便——爷心情好不计较!因为心里少了份愧疚,这顿饭吃得也特别爽快,没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感觉头晕了。
“走走走,唱歌去!是不没人等你啊?没人等门就跟我们走!”大飞拉着我袖子上了车,直接就到了KTV。我在厕所悄悄给小蕊拨了个电话:“我跟大飞他们唱歌呢,一会去洗浴中心住,你不用等我电话了,直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