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果然看到了她美丽的眼睛里闪动的泪光,还有泪光后面的惶恐与无助,这一刻,她又变成了三年前那个夜晚迷了路的楚楚可怜的小猫。
“怎么哭了?”有些心疼,傅东辰用自己也想不到的温柔的声音问道,“是我把你弄哭了吗?”这一问,却见她噙在眼里的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傅东辰顿时慌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男人,显赫的家世背景,自身的优秀条件,使他从小就在众星捧月中养成了颐指气使的脾性;而在与女孩子的交往中,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一方,在被讨好被追逐中享受着男人的骄傲。
他不懂得怜香惜玉,更不会甜言蜜语,因为在他以往的经验里,女孩子们会因为他的一个拥抱或亲吻便破涕为笑,或者因为一个名牌皮包或一件漂亮衣服就再展欢颜。
但他知道俞千雅是不同的,他的追求她拒之于千里,他的温柔她避之如蛇蝎,现在,看着她默默流泪,虽然很想拥她入怀吻去她脸上的泪,却又不敢再鲁莽造次,生怕惹出她更多的眼泪。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阵刺耳的鸣笛一束刺眼的强光惊破了此时的沉寂,原来是有人驾车要离开,而两人恰好挡住了去路。傅东辰拉起俞千雅的手让到一边,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再看她身上穿着一件黑白横条纹中袖长西装内搭黑色打底背心,黑色西装短裤,便柔声说道:“北京早晚温差很大,比上海要冷得多,我们到车上去吧。”
俞千雅不动,也不肯看他,只默默地垂着头。傅东辰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认真地说:“千雅,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对你的诚意,好吗?”
俞千雅抬起头,因为她日常基本不上妆,所以虽然刚刚掉过泪,一张小脸依然干净美丽,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却更加楚楚动人,傅东辰终究按捺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在她粉嫩的面颊上轻轻烙下一吻,“千雅,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
俞千雅没有挣扎也没有闪躲,她觉得身上好冷,而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温暖得让她觉得暂时靠一下好像也不错,起码能驱散一些偶尔会如潮水般涌来淹没她的寂寞。
傅东辰看着虽然没有回应却温顺地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俞千雅,心头狂喜,“千雅,我们到车上去吧,我怕你受凉了。”
回到车上,傅东辰将她安置在副驾驶座上,为她系好安全带,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才要发动汽车,俞千雅突然开口了:“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傅东辰挑眉,认真地看着她恢复平静的眼睛,“千雅,只要你肯给我机会,约法三百章我也愿意。”
“第一,不要再跟我说真不真心,我没有真心给别人,也不要任何人的真心。”语气平淡似水,听得傅东辰一愣。
“第二,我的家事,我的经历统统不许调查不许问。”眼神平静无波,看得傅东辰蹙起了眉头。
“第三,如果我想要离开了,让我走,不要再来纠缠我。”说完,美丽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向傅东辰,“这些你能做到吗?”
傅东辰一时无语,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如果说做不到,她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绝自己;如果说能做到,那岂不是说明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想要的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两人最多是发展成床伴的关系,而这又岂是自己的本意?
看着她平静得冷淡的眼波,他却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绝望,是什么样的伤害让她把自己的心门紧紧地关闭,再不肯打开?傅东辰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愤怒,是怜惜,是心疼还是无奈。
他探身两手扶住她的肩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答:“第一条,我的真心,不管我说或者不说,你要或者不要,它都在那里;第二条,我可以做到,因为那和我是否喜欢你无关,我等着你自己告诉我;至于第三条……”他勾起薄唇笑得魅惑,“我会好好疼你,让你舍不得离开我的。”
说完,不待她的回应便吻住了她柔嫩的红唇。起初是鸟啄式的轻吻,像羽毛般轻轻掠过唇瓣,却勾动了她的心悸;然后是舌尖的温柔舔舐,再然后是由轻到重由浅到深的辗转吸吮……
等到傅东辰终于结束这个令人窒息的热吻,俞千雅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身上系好的安全带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整个身子被傅东辰抱坐在怀中,自己的双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而傅东辰炽烈的眼神灼热的呼吸让她狂跳的心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她还有些混沌的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个念头:自己怎么会愚蠢到和这样一个男人做什么约定,应该在又一次见到他时就远远逃离他的。
傅东辰一手轻抚着俞千雅热烫的面颊,看着她微微娇喘着,明眸里写满了茫然、疑惑和懊恼,轻声道:“千雅,其实你不讨厌我,不是吗?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我想看到你每天都开心地笑。”
粗糙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额头、眉梢、眼角、耳廓、头发,带来一串串令人心颤的酥麻,眼神和声音温柔得令人不由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第9章 百转千回
夕阳已完全隐落在群岚背后,西天边落霞晕染成一片,嫣红得就像情人娇羞的脸颊。
傅东辰不舍地将俞千雅放回副驾驶座,重新为她系好安全带,又吻她一下,然后发动车子,“千雅,我们得走了,我安顿好你以后九点之前还得赶回军区,今晚有一个重要的会必须参加。”
军区?俞千雅疑惑地看向他,“你是军人吗?”
傅东辰反问道:“我不像吗?”
“是正在服兵役吗?”俞千雅好奇,怪不得他理这么短的发型。
傅东辰笑了,“我是职业军人,打算一辈子在军队服役的。”又伸出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千雅,很高兴你开始对我有兴趣了,要不要听一听我的简历多了解我一些?”
“谁对你有兴趣了!”把头转向窗外,脸却悄悄地红了。
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海外媒体经常大费笔墨铺天盖地渲染铺陈的中国大陆富二代或官二代,依仗家族的财富或权势,养尊处优声色犬马骄奢淫逸,和自己在台湾接触到的二世祖没什么分别,没想到他竟然是军人,这个职业不是很辛苦又很危险吗?
傅东辰心里却是满满的要溢出来的喜悦,恨不得把车速飙到200码来宣泄一下内心的狂喜,又怕身边的人受惊吓。
“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千雅,你想住哪里?我在华贸那边有一间公寓,距离你要工作的地方很近,你住那里好吗?”
“不要!公司已经帮我订好酒店了,Ritz—Carl—ton,你送我过去就好啦。”俞千雅想也不想地马上拒绝,惊慌戒备的模样让傅东辰觉得十分好笑。
他忍着笑意说道:“千雅,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要你和我住一起,真的只是为你工作方便。我平时大多住在军区宿舍或是我爸妈那儿,不在那里住。不过我已经让人把那里打扫干净了,你住进去很方便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北京来?”俞千雅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疑惑地问。
“婚礼那一天我有工作上的事必须当天返回北京,打听清楚你的行程安排我才走的,要不然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害怕你又像那天早晨一样突然不见了。”
听他提到那个早晨,俞千雅神色复杂,有些尴尬又有些黯然。
傅东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千雅,我知道你很介意我们认识的方式,不过我一直庆幸遇到的是你。我们就把这次重逢当做一个新的开始,好吗?”
俞千雅不语,扭头看向窗外,窗外已是灯火闪耀,亮过满天的繁星。川流不息的车流,人行道上,行人或三五成群走走停停,或父母牵着孩子悠闲漫步,路边的花坛里花团锦簇,各色花卉拼出不同图景,映衬在满城璀璨的灯火中,真的好热闹。
但这样的热闹不属于她,她的心底早已注满了无法驱遣的寂寞,那种身边满目繁华心底却了无牵挂的空洞没有人可以帮她填满。
新的开始?她这一辈子还可以期待吗?
再回眸看向身边的男人,正对上他关注怜惜的目光。漂泊海外这几年,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追求者,却从不曾有过心动的感觉。曾经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是一口不会再起波澜的古井,但是遇到他,却总能让她失去冷静脸红心跳惊慌失措,是因为他是唯一碰过自己身体的男人吗,还是真的动心了?
她知道,撇开家世不说,像他这样相貌气质的男人,是无数女孩子梦寐以求的意中人,只是,这样的男人会甘心只属于一个女人吗?
此时的温情脉脉也许只是他一时的兴味所至,对他动心的结果最有可能便是伤得体无完肤,万劫不复。
“想什么呢?”傅东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我送你去酒店吧,明天我带你到公寓看过后,你喜欢再搬过来也好。”
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独断专行的人,但是面对她,总是步步退让。
就像那天在饭桌上,她毫不客气地对他丢出一句“对我来说,如果不是那个人,其他人都是将就”,当时他便愣住了。
将就?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一个女人对自己如此嫌恶,弃之如敝屣。但是,比自尊受挫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她心里果然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即使抛弃了她仍然让她念念不忘以至于再不肯对别的男人多看一眼的人。
看着她丢下这句话以后起身离去,当时他没有追上去,不是恼羞成怒或知难而退了,他是怕自己一味地死缠烂打会让她不等婚礼结束便逃之夭夭,作为现役军人的他要想出国去追她难度实在是太大,他得好好想一下怎样才能一步步敲开她紧锁的心门,让她愿意接受自己。
当天晚上和谢赫、唐重一起到酒吧喝酒,在时尚圈里混的唐重突然说自己十天后要到北京出席一个时尚活动,谢赫讥笑他是又看上哪个名模了吧,唐重马上反唇相讥:“总比你觊觎俞千雅却不敢行动好吧?”谢赫看一眼傅东辰闭口不言了。
不明所以的唐重继续高谈阔论:“昨天我就看着那位俞小姐觉得眼熟,今天看到bennet的邀请函才想起来,原来她就是bennet近年大热的的设计师AnnikaYue,好莱坞巨星Catherine大婚的婚纱就是她的作品。我前年在巴黎时装周见过她一面,听说她很少出席时尚活动从不接受媒体采访,不过这次bennet在中国大陆的首秀,她应该会出席的。”
傅东辰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大喜过望,不由感叹上天待自己真是不薄啊,自己正发愁如何能让伊人在大陆多留一些日子,没想到机会就来了。尤其是昨天谢赫通知他俞千雅今天就到北京来,他更是坚信真的有天赐良缘这一说。
今天下午,俞千雅上飞机后,他就接到了谢赫的电话,通知他航班航次,最后谢赫难得一本正经地问他:“东辰,你会好好珍惜她吧?”他知道谢赫的心思,便也不再玩笑,很认真地回答一句:“你放心吧。”
到了Ritz—Carl—ton后,傅东辰把俞千雅送到房间后便匆匆离开了,临走不忘叮嘱她一定好好吃晚餐然后早点休息,当然也不忘偷吻一下她的红唇,许诺:“明天我一早过来陪你。”
离开酒店后,傅东辰一边开车一边回味今天的一切,想起自己吻她时她生涩、慌乱的反应,他知道那并不只是因为害羞,她不会接吻,还没有人教过她,这个发现让他喜不自胜,想到除了自己也许还没有人品尝过她的红唇,男人对喜欢女人的独占性让他嘴角的笑容挂了一路,直到坐到军区司令部作训处的会议桌前。
傅东辰走后,俞千雅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就这样任由他走进自己的生活吗?为什么自己对他总是无力抗拒呢?是寂寞太久了需要找一个肩膀暂时靠一靠吗,还是范娆的幸福和韩铮的痴情触动了自己内心最脆弱的一隅,让自己也开始向往起被一个人疼爱的感觉?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俞千雅梦到了去世已有十七年的妈妈。
梦境中,妈妈依然是年轻美丽的模样,墨绿的长裙,优雅得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千雅,乖乖在家等妈妈。”然后,身影飘出大门,再也没有回来,那是妈妈留给八岁的俞千雅的最后一个印象。
接下来,又是妈妈用忧伤的眼神看着千雅,“我自以为是的爱情其实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梦呓,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
第二天一早,俞千雅和Jacque·Paige一起用早餐。
年过六旬的Jacques担任Bennet的设计总监已近三十年,比俞千雅早一周来到北京筹备Bennet在中国大陆的首秀,对俞千雅提前抵达北京喜出望外。他是极其欣赏和喜爱这个设计才华出众的中国女孩的,一直认定,假以时日她必能跻身世界顶尖设计师的行列,只是也一直遗憾她好像没有很强的事业心,年纪轻轻却对世事有一种不明原因的疏离和厌倦。
两人用法语交谈。
“Annika,你也是第一次来北京吧,我才到这里两天就爱上这座古老的城市了,真是韵味无穷啊!”Jacques兴致勃勃。
“我外婆就是出生在这里的,那时它还叫北平。我外婆13岁离开这里后来去了台湾,不过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北平的很多事情,常说最想念的就是全聚德的烤鸭和六必居的酱菜,还说有一种点心叫驴打滚,也很好吃。”想起外婆,俞千雅心里荡漾着的全是暖暖的回忆,可惜外婆还没来得及重温故地就去世了。
“驴打滚?”Jacques很好奇,又用英语重复一遍,“rollingdonkey?为什么是这样的名字?”
俞千雅笑,“我也不知道啊,一直很好奇,等会儿我准备问一下酒店服务员看哪里有卖的,买一些回来请你吃。不过,今天你放我一天假可以吧?”
Jacques摊摊手,“我知道你不喜欢参与那些琐碎的工作,这样吧,那些模特的面试、试装、化妆、造型你就不用参与了,你只要服装秀那天准时出现登台谢幕就可以了。”对这个美丽的女孩,他总是不忍勉强她做她不乐意做的事,宠爱她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
俞千雅笑得好开心,“Jacques,我真是太爱你了!你知道吗?我常常在想我最幸运的就是有你这样一个老板。”
傅东辰踏进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