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缘书扶着腰,任由张逸飞搀扶着往大殿踱步而去。
见到了薛太监,她双眼圆睁,惊呼道:“薛总管,竟真的是你?这都二十天了,还不见你,本将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薛太监见了她,虽然着急,却还是陪着笑脸回答:“萧将军,可不是奴才嘛!这路上不太平,奴才担心银两有闪失,只得挑安全的路走,难免就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十万两银子筹齐送来!还请将军按照当日的约定,放泰安郡王跟奴才一同返回京城!”
“哎呀!不好!”萧缘书忽然提高声音大叫,忙解释道:“本将当初说限你半个月之内往返,可今天已经是第二十天了,本将久等不到你,以为你嫌银两太多不打算赎人了。刚好本将的手头紧,养不起闲人,便命人将萧策拖到外面斩首了!”
“什么?”薛太监大惊,道:“你的意思是说,殿下他,他已经……”
“可不是嘛!五天前,半月之期到时,他就已经人头落地了!”说着,萧缘书抱歉的看向他,接着道:“这也实在怪不得本将,本将手头紧,实在没钱买饭菜喂养他。。。。。。”
萧缘书的话对于薛太监来说无异于平地一声雷,让他顿时手脚冰凉。他脑袋乱成一团浆糊,泰安郡王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忆及来此之前德昌帝的亲*代,他不由心惊肉跳,人已经死了,再也救不回来了,他唯有将功补过才对!现下,唯一能将功补过的方法便是将郡王他请回京!
主意打定,他艰难的开了口,道:“萧将军,可否容许奴才将郡王他带回京城?”
萧缘书颔首,道:“当然可以,你既然将十万两赎银带来了,本将自然不会扣留他!”
“什么?”薛太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泰安郡王已经被她杀了,她居然还想要赎银!
萧缘书笑看他,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本将是说,你将银两带来了,按照约定,你要带走萧策本将自然不会阻拦!”
“可……郡王他已经……死了!”人都被斩了,难道你还好意思要赎银?
后面的话,薛太监没有说出来,可萧缘书却听明白了,她当即振振有词的说:“他死了,难道就不是你们的郡王了?”
“当然是,只是……这赎银……”
“是你们的郡王不就成了吗?本将为何不能要赎银?”
“他已经被您斩了!”
“哦!”萧缘书颔首,承认他的话,又说道:“但是,他生前是你们的郡王,你要带走他,所以要付本将赎银!他死后,还是你们的郡王,你还是要带走他!那本将也还是要赎银,这完全说得通!”
这……这……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完全是讹诈!
薛太监敢怒不敢言,想到若是连郡王的尸首都带不回去,那后果……不用深想,他已经感到脖子上面凉飕飕的!十万银两就十万银两吧,看这架势,纵使他不同意,也休想将银子带走!
他俯首道:“奴才愿意给付赎银,请萧将军带奴才去请郡王爷!”
萧缘书摆摆手,道:“本将就不去了!本将虽是行伍出身,可如今是身怀六甲之人,萧策的人都已经死了很多天。这些天又连连高温,那尸体已经溃烂发腐,着实令人恶心!”
说着,她指了指一个侍卫,命令说:“你带薛总管去请泰安郡王吧!”
侍卫领命,带着薛太监出了宫,来到一处破烂的地方。薛太监看着面前的景物,这里……好像是个乱坟岗,地里还有铮铮白骨,天上鸦雀盘旋。
他十分纳闷,不由问道:“王爷难道不是在宫里吗?你带杂家来此作甚?”
“宫里是什么地方!一个死人也配呆在那里?他死时,我们大将军便命人将他拖到了这里!”
闻言,薛太监大哭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径直在死人堆里翻,边翻边吐。没有肉的白骨令人恐怖!还有肉的尸体上都长满了蛆虫,更加令人恐怖!
终于,他找到了一具尸体,身形看上去和萧策相当,身上穿着郡王服,腰间还带着郡王的腰牌!只是那张脸上全是蛆虫,根本无法分辨相貌!
薛太监已经认定这就是萧策,当即哭嚎着命身后的随从将它运走。
此时中原战乱不断,薛太监为了安全一路绕行,待他赶到京城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本就已经发腐的尸体已经找不到一处好肉。
德昌帝闻讯赶到时,也只能凭着尸体的近身之物断定他的身份,加之薛太监的描述,这个父亲已经认定面前生满蛆虫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他大怒,反手狠狠甩了薛太监一个耳光,道:“狗奴才!朕命你无论如何也要救出策儿,你竟敢违抗朕的旨意!”
薛太监害怕,当即跪爬着过去抱他的大腿,申诉:“陛下,不怪奴才呀!实在是萧缘书委实无赖!她要十万两赎银,奴才差点跑断了腿,才在鄂南军营里筹齐了银两。结果……等奴才将银两送到时,她已经对王爷下了毒手!”
闻此言,德昌帝震惊,不敢相信的问:“你说什么?”
“奴才为了救王爷,已经是……”
“闭嘴!朕问你,你刚才说你到鄂南军营筹齐了十万银两?”
“是!当时奴才……”
德昌帝倏忽弯腰,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十万银两?鄂南军营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
“是……是査老将军为奴才准备的……”
“査老将军?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想到此,德昌帝大声问道:“你可是用朕的圣旨逼他挪用了军饷?”
“圣上,奴才……”
“回答朕,你可是擅自用了朕的旨意?”
“是……不过,当时……”
德昌帝顿觉天旋地转,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要吼,要骂,要把眼前的狗奴才杀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一下急火攻心,便一头栽倒在地!
史书记载,懿朝晋华元年,镇国将军贪污军饷达十万两,被属下揭发后惨遭弹劾,一生戎马的将军未曾马革裹尸,自刎于三军之前以死谢罪。死前,写下血书,令其孙査君然定要秉承査家祖训,忠君报国!
正文 第十七章 何必将军是丈夫(十二)
镇国将军死讯传出,对鄂地虎视眈眈的湘中王一改往日里畏畏缩缩的作风,大举向鄂南开进。
鄂南此时正是群龙无首之际,军队失了凝聚,形如散沙。虽然鄂南节度使郑爽暂代镇国将军之职履行军务,却因为他是弹劾镇国将军的发起者,査家军对他多有怨愤,对他的命令多是阳奉阴违。加之他又不惯打战,往日皆为纸上谈兵,不到十日,便连失三座城池。
一时间,叛军如日中天,占领了鄂内十之二三的土地。
同时,坐镇夜郎的萧缘书也悄悄将兵力集中在湘西偏北一带,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开始作战部署。
夜郎一仗她打得漂亮,湘西将领早就对她信服,如今正是士气高涨之时,只待她一声令下,便开始攻打湘西。
可,万事俱备,却迟迟不见她下令,一些沉不住气的将领开始进大帐请命,魏明带头说道:“萧将军,如今湘中王正忙于与鄂地开战,为何我们还不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萧缘书闻言微微笑,说:“他虽忙于和鄂地开战,却因为连连获胜,正是上下同心,势不可挡之时。即便他后防兵力不够,我们去攻打,也要吃些亏。且,现在鄂地虽然战败,兵力损失却并不大。我们此时冒然加入战局,便是帮了鄂地将领的忙,为他们保存了实力,本将何故要令大家做那损己利人之事?”
张逸飞也接话道:“诸将耐心等待几日,不出半月,我们定会攻打湘中!”
魏明诧异,问:“萧将军和军师到底在等什么?”
张逸飞看着萧缘书笑,萧缘书也回笑,答:“等鄂地扭转战局,与湘中王拼个你死我活之时!”
“军师何以见得鄂地能够扭转战局?现在鄂地驻守的将士,十之五六是査家军,査老将军死得冤枉,他们早已失了战斗之心,如何能够扭转战局?”
“德昌帝虽然病重,可也不糊涂,査老将军死了,査老将军的后人还在!”张逸飞答。
“你是说査将军?他生性刚烈,他的父亲被朝廷冤枉而死,他如何会奉召从边关到鄂地带兵?”
听得魏明这样问,张逸飞小心看向萧缘书,见她神色如常,方才答道:“査将军不肯来,还有査君然,你们莫要忘记了,査老将军死前曾留书给他这个孙子!査家人素来孝义为先,他定会奉旨前来。只要他到,査家军必会重拾信心,也必会全力抗击湘中王。届时,定是两败俱伤,我们在趁机而入,定能大获全胜!”
魏明等一干将领听了热血沸腾,赞道:“萧将军和军师好计谋,末将等定会安心等待,一举攻下湘中!”
眼看着鄂湘之战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卧床养病的德昌帝一纸调令,将镇国将军之孙从玉门关召回,令其将往鄂地任副将之职,抗击叛军。又令京城禁卫军的统领协武为鄂地军队的统帅,与査君然同往鄂地。
査君然接到圣旨时冷笑,他日前已经收到査家军中一名参将的来信,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爷爷的死,是两个人所导致。一个是对爷爷来说重于一切的德昌帝,一个是对他来说重于一切的萧缘书。
因为德昌帝要保住明君之名,不可让人知道挪用军饷是圣意,便让他的爷爷背过!
因为萧缘书要对付德昌帝,便设下了圈套,引他爷爷跳了进去!
一夜之间,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的爷爷死了,连带着他的感情也死了。爷爷是他的至亲,是一手教导他的人,他纵使对萧缘书再情深,也是到了尽头。
他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可笑的是,他的爷爷临死还要留书让他忠君报国。这君,他忠得无法甘愿。他不是爷爷,他不能无怨无悔的为了高高坐于宣政殿上的人,贡献出自己的一生!
只是,他再不甘愿也要去,毕竟是爷爷的心愿,他要为了尽孝而去,绝非尽忠!
这一回,他知道,与萧缘书终有一战。昔日里的同窗,昔日里的兄弟,昔日里至爱之人,全然成了敌对,成了势不两立!
査君然的到来,给査家军极大的鼓舞,即便他只是个副将,大家却将他当做主帅看待。
他和协武迅速组织了反击,有效遏制了叛军北行。
战事僵持了半个月,双方都各有损伤。
听闻査君然到了鄂地,萧缘书忧喜参半,他们之间的情分终究是走到头了!不过,情势容不得她感伤,此乃她坐收渔人之利的大好时机,若是错过,便再难有机会!
此番査家军气势回升,与湘中王僵持不下,湘中后防十分薄弱,她可以轻而易举将其拿下。
在协武和湘中王的军队交战激烈之时,萧缘书的兵力已经大部分集聚于湘西的东北一线。
她打着讨伐叛军的旗号,替天行道,一声令下,便挥师湘中!
湘中王这次托大,兵力十之七八投于湘鄂之战里,萧缘书又出兵突然,他收到急报时湘中城池已经失守,他成了没有湘中的湘中王!
短短不到十天,湘内城池悉数被萧缘书的军队拿下。
査君然和协武趁着湘中王后防失守之际,对他进行剿杀。他的背后又有萧缘书对其紧追不放,一月不到,湘中叛乱平定。
鄂湘之战,看似朝廷大胜,其实不然,他们死伤之人将近四成,就连原本兵力近五万的査家军,此番人数也只是三万不到。
相较之下,倒是萧缘书占尽了大便宜,夺了湘中王的城池不说,还得了湘中王的旧部。一时间,无论是兵力还是物力,都扩大一半。
自此,湘地尽归萧缘书管辖,她便也坐稳了西部霸主之实。
湘鄂之战的捷报传到朝廷之时,一些贪图享乐的贵族大摆筵席,庆贺富贵得保。
唯独卧病在床的德昌帝听闻后,竟然口吐鲜血,大喊:“天忘我朝!萧缘书一个*民,居然占了湘内大片城池,朕的军队损失惨重,便是气数将尽!”
他喊完,便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忙传唤御医和大臣。
哪知,宫奴出去许久,未见大臣来,仅有太医院院首和执笔官胡为赶到。
他感觉大限将近,无法再等,只得气喘吁吁道:“胡爱卿,代朕拟旨!”
“臣遵命!”
胡为应了,准备好文房,执笔静待德昌帝的旨意。
“朕以皇嫡入继大统,获奉宗庙十余载。念及皇考之尊尊教诲,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藩王割据,皇权旁落,终招致大祸!
朕之五皇子,允,仁德贤明,又兼大智,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
到了这一刻,德昌帝终于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君主,不再因为萧允母妃害死了他心爱之人而对他处处打压。如今天下大乱,只有萧允才可能力揽狂澜。其余诸子,皆为昏庸无能之辈。
说完,他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在临终之前想通而感到庆幸。
胡为写完停笔,道:“陛下,旨意拟好,还需请玉玺!”
德昌帝颤巍巍的指了指床头。
胡为会意,上前查看,找到一个暗格,拉出一看,所装之物正是玉玺。
胡为激动不已,将玉玺拿出,迫不及待在圣旨上落印,道:“陛下,微臣将圣旨念一遍给您听吧!”
德昌帝诧异,不解他为何要如此做。
胡为不顾德昌帝的反应,已然高声念道:“朕以皇嫡入继大统,获奉宗庙十余载。念及皇考之尊尊教诲,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藩王割据,皇权旁落,终招致大祸!
朕之皇孙,雨,仁德贤明,又兼大智,且其母宇文氏贤良淑德。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雨虽帝王之才,但朕忧其年幼,特命其母宇文氏临朝听政!”
德昌帝听了双眼圆睁,狠狠指着胡为,费尽全力想要坐起,可惜身子刚刚离床,便已经闭目而去。
御医查看了他的鼻息,哭喊道:“陛下崩了!”
史书记载,帝重病卧床,闻得鄂湘战果,病情加重。是夜,帝崩。临终之时,仅御医和执笔官胡为在场,据二人之言,帝留有遗照,令萧策之子萧雨继承皇位,其母宇文清源临朝听政!
时值三皇子平和侯叛乱,五皇子萧允重病在家,七皇子身亡之际,其余几位殿下不成气候。
朝中虽有反对之声,但名不正言不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逢国之大乱,新帝年幼,未行大礼,仅诏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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