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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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渡-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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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将草全部吞下去,对方才放开他。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看向萧允,眼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他好难受,觉得胸口好疼,那草本来是要给萧允的,现在却被自己吃了。他害怕的想着,没有草药,萧允会不会很疼?

他的脸上本来就脏,眼泪和鼻涕双管齐下,让他的脸就像拌煤泥一样,黏黏糊糊的好生恶心!

他才哭了没多久,就被侍卫像扔小鸡一样,拎着领口扔到了萧允的门外。

他站在门边,伤心了一会,突然想到应该再去为萧允弄些草药来。于是他又飞快的奔向后山,奔向刚才的悬崖。

可是,等他到那里仔细寻找一番后才发现,上面哪里还有会发光的紫叶子和白果?他突然觉得更难过,胸口也开始痛了起来。



正文 第四章 混沌初开(一)



傻奴觉得心口撕裂一般的疼,疼得他想伸手将自己的心窝挖出来。他受不住这疼,蜷缩

着身子趴在地上。忍了很久,这疼痛不但不消失,反而越加严重。

到最后,他觉得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疼,火烧火燎的疼,疼得他就像被人剥了一层皮。

可怜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只能在地上拼命打滚,独自承受。待疼痛消失后,他才发现身上一阵搔痒难耐,就连他的喉咙里面都是痒的,他恨不得拿根棒子伸到体内好生挠挠。

等他好受些了,才发现已是圆月当空,他竟在地上躺了半日。

他在书院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打杂的小傻子。他不见了,自然没有人会出来寻。他此时已然全身脱力,无助的看着天上,好像看到了皎洁的月亮中有萧允在对着他笑。

萧允一笑,他觉得身上顿时痛快不少,自己也对着那幻影笑了起来。

等他肚中传来咕咕的叫声,他才勉强爬起来,浑身无力。

这番折腾下来,他也忘了要找那些会发光的紫叶之事,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了书院。

他的住处,是一处很偏僻的小屋。这小屋是书院的师母怜惜他,怕平日里别人欺负他,单独为他搭建的。

屋外放着一碗饭菜,大概是师母见他没有用晚饭遣人送来的。

也不管饭菜已经冷硬不堪,他拿起碗筷胡乱的扒了几口,再‘咕嘟’‘咕嘟’的灌了一通冷水,身上的力气总算回来一些。

他爬到床上倒头就睡,连鞋子都没有脱掉。睡到凌晨时被尿意胀醒,他如往常一般走到屋外,扒掉裤子,就释放起来。这一尿,他所有的睡意都没了。

他呆呆的看着被弄湿的裤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平日里,他都是这样站着拉尿的呀,从来没有弄湿裤子,今天怎么就把裤子弄湿了呢?

傻奴看向自己的下面,好像有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他的脑袋很乱,好像很久以前他就是站着撒尿的,可又好像不是。他想着,自己的脑袋真是越来越不管用了,难怪连书童都做不了,只能打杂。

还有呀,他的下面好像少东西了,好像少了个小鸟一样的东西。可他的脑海里立马觉得,他本就该是这样,那小鸟还有蛋蛋都不应该是他的。

傻奴纠结了,他不知道以后到底是该站着撒尿还是蹲着解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少那个小鸟。

都说傻人心宽,傻奴的心就很宽。他的纠结没有持续,便想着,反正现在我也不想撒尿了,等明天要撒时再想到底是蹲着还是站着吧。

待到第二日起来,他感觉身上有无穷的力量,用夫子的话说这应该叫做神清气爽。对,就是这个词,神清气爽!

想到这里,傻奴顿住:好奇怪呀!平时夫子说的很多话他都记不住也听不懂,怎的忽然之间就想到了这个以前让他无法理解的词语呢?

他抓了抓脑袋,闻到一股子尿馊味,这才想起昨日尿裤子的事,忙打了水清洗下面和裤子。想到好久没有洗澡,他身上顿感不适,索性就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等梳洗完毕,他又想起萧允不喜欢他的脸上干净,忙跑到外面抓了一把煤泥,对着铜镜就要往上面摸。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觉得有些不一样了,眉还是那样的眉,只是好像细长了些;眼还是那样的眼,只是眼角好像有些上翘了;嘴 唇也不一样,好像……好像渡了层红 晕。

他忽然想到曾经书院的学子们曾年过的诗句:

面若中秋之月;

色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低喃道:“我竟把诗句背了下来,一会去找师母,她定会给我煮鸡蛋吃。”

他忙将煤泥往脸上抹去,便慌慌张张的跑去找师母了。

师母是洪武书院张院长的妻子,是整个书院最善良的人,也是书院里除了萧允而外会对着傻奴笑的人。

傻奴八岁时被人扔在书院外,时值寒冬腊月,师母将他抱回时他已经冻得浑身青紫。是师母连日连夜的照顾,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几年过去,师母帮助过很多人,这些人大多成才。唯有傻奴,因为痴傻只能做个无用又受气的打杂工。

师母初时还给他特殊照顾,可时间长了,书院事又忙,再见他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师母对他的事也就不再多问了。



正文 第五章 混沌初开(二)



傻奴跑到师母所居住的后院,也不等师母张嘴,便将刚才想到的诗句一股脑的背将出来。

听得师母当场愣住,半响才回神道:“奴儿竟会背诗了!不错!不错!想要什么?师母有奖赏。”

奖赏!师母的话让傻奴双眼一亮,也不害羞,咧嘴说:“师母,我想吃鸡蛋!”

“嗯!原来奴儿还记得今天是六月六呀,师母早就把鸡蛋晒了,命人煮好了。”

原来今天是六月六,按照当地的风俗,家中的母亲会将鸡蛋拿在太阳底下晒了,晒了以后煮给孩子吃,能保佑孩子平安、健康。

说着,师母便转身进到厨房拿了六个已经煮好的鸡蛋,用纸包好,对傻奴道:“六月六的晒鸡蛋,吃了能让奴儿快快长大,一年不病不痛!”

傻奴听到她说吃了能够不病不痛,马上高兴无比,双手将鸡蛋接了过去,连谢谢都没有说,便风一般的飞跑出去。

师母看着他毛毛躁躁的样子,站在原地摇头叹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傻奴的想法依然很简单,只想快些把鸡蛋送给萧允,让他吃下去,然后他便不会再痛。他哪里想过,鸡蛋之于他这个孤儿自然是稀罕物,可萧允是谁?平日里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怎会缺了他这几个鸡蛋?

等他到萧允的住处,并没有见到萧允。问过在书院里打扫的小童才知道今天书院来了个当世奇才,将在书院里作夫子,所有的学生都已经赶到比武场考核去了。

想到考核,傻奴便不自觉的担心起来,萧允的脚还疼着呢,怎么能打得过别人呢?

关心则乱,说的就是现在的傻奴。平日里他虽然傻,但是很守规矩,像比武场这样的地方,他是绝对不敢前往的。

可现在,他只知道要快些将鸡蛋送给萧允,让他吃下,让他无病无痛,顺利通过考核。他对萧允是一片赤诚心,根本顾不得乱闯比武场的后果。

他汗流浃背的跑到比武场,好在外围并无人把守,他自然顺利进到了里面。

书院里的人都井然有序的将比武场围成一圈,学子或者夫子们见傻奴来了,也没人说话,只当他是凑个热闹。在大家看来,他虽然痴傻,倒也本分,断然不会闯出什么祸事,自然没人会主动去撵他走。

傻奴水汪汪的大眼睛像猫头鹰一样,迅速将周围扫视一遍,便看见萧允和一众学生站在一处,显然是再等候考试。

傻奴忙走过去,不声不响的接近萧允,然后傻乎乎的两手摊开,将鸡蛋递到他面前。

萧允正在用心的看着场上的考核,一时不防,前面出现了两只脏兮兮的手,手上还有几个红红的鸡蛋,顿时忘了如何反应,怔愣的看着眼前的鸡蛋。

见他不动,傻奴有些着急,小声哄他道:“你吃,吃了就不疼了!”

在场的学生大多没有注意到傻奴的举动,对他们而言,一颗心全然系在考核上。纵使有人发现了,也不会去管这无聊透顶的闲事,须知在学生眼中没有什么比考试更重要。

倒是离萧允十步开外的夫子席上,坐着的两人不约而同都听到了傻奴的傻话。

其中一人,便是昨日逼迫着傻奴把草吞下的男子,当今三殿下,萧宸。他见傻奴出现,当即不悦的皱了眉头,向旁边的侍从招了招手,打算吩咐侍从过去清场。

而他旁边坐着的楼韧见此情景,却甚是感兴趣。这个书院考核于他而言好生无趣,学生间的打斗不能动真格的不说,个个都是招式老套,攻击刻板。他本以为今日就要这般浑浑噩噩的过去,方才还在感叹来此任教也是无聊之事,这就让他发现了趣事。

他侧头对萧宸说道:“三殿下,五殿下 身旁的少年是何人?”

他的发问让萧宸心里‘咯噔’一下。如今的皇上仅有二妃,却有十个皇子。而他和萧允的生母早就香消玉殒,太子之争悬而未定,若是萧允给楼韧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会不会……

想到这里,萧宸忙收敛心思淡然的回答:“不过是个傻子,因为五弟宽厚施舍他顿饭,他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整日里就想缠着五弟弄些好处,本宫这就遣人将他撵走。”

楼韧摆摆手,道:“三殿下无须如此,高宗圣帝曾下敕令,洪武书院内不得轻易动武。既然是个傻子,那便无需计较,由着他吧。”

萧宸见楼韧这番表现,倒不好多说,也没有让人去撵傻奴。

那边,傻奴两手都快举酸了,萧允还是没有动静。

傻奴见状,收回胳膊,将鸡蛋一股脑的放在地上,拿起其中一个迅速的拨了壳递到萧允面前。

萧允看了看他拿着鸡蛋的手,上面全是煤泥,更像两个前爪。再看看本来白 嫩的鸡蛋,印了无数个指头印。萧允就是再有涵养也不可能将鸡蛋吃下,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傻奴,我不饿,你吃吧!”

傻奴却不知道他拒绝的原因,只以为他想让自己吃,连忙把头晃得像波浪鼓一般,道:“我不吃,你吃!”

萧允看了看他真挚的笑容,顿感头疼,心里忽然有些恼怒,却不好发作,便轻轻一打,将他手上的鸡蛋打落在地。

傻奴是个穷孩子,平时很爱惜食物。莫说是鸡蛋这样的稀罕物,即便是一片菜叶,他也绝不会浪费。

见白白的鸡蛋滚落在地,蛋白破裂,他慌忙低下头,将鸡蛋拾起,用嘴吹了吹。本想再递给萧允,可看到鸡蛋破了,便几口将它吞了下去。

萧允见他将破碎又肮脏的鸡蛋吃下肚子,双眉轻轻一皱,扭头看向比武场,不再理会他。

此情此景,要是别人早已识相的走开了。可傻奴是谁?他是个对外界反应迟缓的人,他无法理解萧允将鸡蛋打落在地的原因,也无从悟得他皱眉的情绪。

大多数的傻子都有个特点,执拗。

傻奴也不例外,他一心想让萧允吃鸡蛋,吃下去就没有病痛。

所以,一个鸡蛋没了,他还有第二个。第二个鸡蛋没了,他还有第三个。

当第三个鸡蛋被萧允打落在地时,傻奴的心有些酸,有些涩。他觉得他的鼻子好像被人打了,好难受,又酸又胀。

眼睛里也有些奇怪,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有层雾水遮住了他的视线。



正文 第六章 混沌初开(三)



执拗的傻奴没有再继续劝说萧允吃鸡蛋,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不自觉的将双手在衣服上

蹭了又蹭。蹭了半天,发现双手还是像两只黑爪子,便悄悄拿起剩余的鸡蛋,向后退了两步。他怯懦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每个人的衣着都很得体,除了他自己,衣衫褴褛。他的脚再次下意识的向后挪动,直到他确定萧允看不到他了,才没有再动。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过现在的感觉。用夫子的话说,应该叫做什么?他仔细想了想,

好像有个词就是形容他的,思考半天,他才记起这个词叫做‘自惭形秽’。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萧允和他,根本不适合站在一起。

萧允,羽扇纶巾,白衣翩翩,潇洒美少年。

而他,不过是个傻奴,也只能是个傻奴。

傻奴觉得萧允在他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在他的心房里发芽,根茎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处,连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想要将它拔出,只是稍微一动,就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种痛,比摔跤痛,比饿肚子难受,甚至比昨天他在后山打滚还让他恐惧。

他不想拔出这颗种子,他也不想让萧允不高兴,所以,他只能后退,退到能将他隐藏起来、让他看不见的地方。

楼韧坐在一旁,悄无声息的看了傻奴许久,看到他不折不挠的剥鸡蛋,眼里竟有了些许的笑意。只是当傻奴退后,再退后,直到退出人群。他顿感无趣,忽然觉得,这趟书院好像真的来错了,实在是无聊透顶!

不知不觉中,场上的学生考核已经大半,只听夫子念道:“第十五场比武,萧允对萧策。”

萧允心中微微一紧,暗道,怎么会是他?

萧策,他的异母兄弟,排行第七,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当今圣上为人严厉,对诸多皇子不苟言笑。唯独萧策,从皇上那里得到了一个父亲该给予的所有东西,关怀、慈爱、宠溺,同时还有鞭策、管教和惩罚。

而萧允,他和他的三哥萧宸一样,从皇上那里得到的只有后面部分,没有前面。

今天,他本来就扭伤了脚,若不是因为楼韧要对学生进行考核,他绝计不会前来。

楼韧,是整个懿朝闻名遐迩的奇人,文武皆通,少年成才,未满二十便建了军功,名正言顺的世袭了肃王称号。这次他来书院已经言明,不会公开授课,只挑选他喜欢的弟子。

如果楼韧只是个先生或者异姓王爷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公认的帝师一脉。他的祖父,他的父亲都是帝师。如今,他奉旨到书院选拔弟子,圣上的意思不言而喻。帝师,自然是未来皇帝的老师,如果选不上……

萧允的三哥和楼韧年龄相当,早已过了拜师求学的年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拜到楼韧门下,为自己也为三哥一搏。

偏偏他的对手是萧策,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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