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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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递故园-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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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吝的主儿。只是俞莲舟不同,武当门风精严,处处克己守礼,方才阿瑜那般言语,怕是看不入眼的。只是这般事情,沈浣也不好解释,半晌才轻声道:“俞二侠,阿瑜她……她是个好姑娘,身世也甚是堪怜。方才之事,你莫介意。〃

俞莲舟摇了摇头,正色道:“此乃沈兄弟家事,俞二自无介意之处。”

“家事……”,沈浣一愣,随即无奈而笑。

此时却听得俞莲舟道:“今日我见那刘子青动手,功夫确是那龙仙门无疑,和江边三个刺客的路数大同小异。”

沈浣听闻,默然不语。肩上一沉,却是俞莲舟拍了拍她肩膀道:“你可宽心,那龙仙门也无甚高手,七弟带了武当弟子,定能护得令弟安然无恙。”

沈浣向俞莲舟点了点头,浅浅一笑。既然知道了对方路数,又有武当之人相互,也便安了心。听得俞莲舟继续道:“我与那龙仙门邱门主原有几分交情。这便给他捎去消息,托他彻查约束本门弟子。”

“俞二侠,这……”

俞莲舟却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口道:“无妨。他们门主原本欠了武当些许恩情,况且刺杀抗元义军主将,这种事情江湖上也是容不下的。”

“俞二侠,我是说……”话音未落,忽听得自己远处帐前的兵士一声低呼,两人侧头看去,却见得一个士卒怀中抱了一团青色事物,抓耳挠腮的在沈浣帐高立的旗杆下团团打转。此时一名校尉赶了过来,呵斥那人道:“怎么还没挂上?待会将军升帐,连这将旗都没有,成什么体统?”

那士卒颇是委屈道:“佟校尉,不是小的不挂,实在没法挂,这旗杆上的拉绳没啦!”

佟校尉一愣,粗声粗气道:“胡说!我方才还看过,分明就在上……”一句未说完,待看清那旗杆,也不由一愣,只见得光光一杆旗杆,哪里有能将旗挂上去的拉绳了?这一下不禁着了急,“这……这怎么搞得!那绳子片刻前还在!将军马上就要升帐,沈将军现在可是主帅,怎能没这将旗?这这……”正一筹莫展之间,佟校尉却见得沈浣与俞莲舟过了来,“怎么了?”沈浣问道。

佟校尉与那名军士连忙向沈浣二人行礼,“将军!这旗杆上的绳子不知怎地便没了,这旗挂不上去,您待会升帐……”

沈浣皱了皱眉,这青龙将旗本也倒也无甚要紧,但是撑起来,代表的是将帅的威信与全军的士气。此事她微一沉吟,便知晓必是刘子青的人方才趁乱暗中做得手脚,报复自己方才帐中讽刺他叶县一战丢了将旗,也是要向自己示威。

“那绳子可有在附近找到?”沈浣问道。

“没有。”士卒赶忙回话,偷偷打量沈浣,见她并无怒色,才稍稍放心。

佟校尉皱眉,眼看着一时半刻就要升帐,这片刻间又哪里去弄条长短粗细均合适的新绳子来?

此时俞莲舟忽而沉声开口,向那士卒道:“小兄弟,把那旗子给我。”

那士卒看向俞莲舟,只见对方神情肃然,单单一句话,便让人不禁屏息,无法拒绝,是以不由自主将那旗子双手递了过去。但见得俞莲舟几步到得旗杆下,脚下一点,瞬间拔高数丈,中途甚至无需借力,只一翻身,身形竟已然与旗杆顶端平齐。电光石火之间他右手一抖,勾住那绳带,眼疾手快精准无比的将其扣在旗杆顶端原本固定旗绳的铸铁钩圈内,随即左掌一拍,那铸铁钩圈陷入木杆寸许有余,牢牢将那面将旗钩在旗杆顶端。

这几下干净利落无比,其间一跃数丈的梯云纵让沈浣也不禁感叹俞莲舟深厚内功。而四周十余名士卒,已然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大张着嘴,直到俞莲舟落地还没有回过神来。足足半晌,才爆发出一声震天价的喝彩之声,其中更混着惊叹,看向俞莲舟的眼神不由敬若天人,更有听得声音不知发生何事的士卒前来拉着同伴相问。

俞莲舟神色依旧,负手而立看着沈浣。沈浣却抬头去看那青龙将旗,但见得青边白底上绘着四爪飞龙在天的大旗之上,一个“沈”字以古隶写就,笔迹沉厚坚实。这面一年前曾被自己亲手斩下的将旗如今作为颍州军主帅帅旗,被俞莲舟重新挂回了颍州大营之上,迎着凛冽北风,烈烈而展。


   

第三十五章 之子难归宜室家

  沈浣安顿好俞莲舟叶行云等人,匆匆赶回自己的帐子要换战甲。

刚一掀帐帘,就觉得身后一沉,一个桃红身影扑到自己身后,十指纤纤勾住自己的颈子,咯咯笑声由身后传来:“沈大将军,沈元帅,你这一升官,可就要把我这旧日的红颜知己踹开了啊!”正是在沈浣帐中等她许久的阿瑜。

沈浣“嘶”的倒抽了口凉气,捂住肩上被阿瑜一只手臂压住的地方。

阿瑜立刻察觉到什么,赶忙下来,拉开沈浣的手,但见有些许血迹渗了出来,不由得一惊,“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啊,是刘子青那畜生派人偷袭你的时候?”

沈浣摇了摇头,“这个不是,是川北劫粮的时候,遇上了苏赫巴鲁。”

“苏赫巴鲁?!”阿瑜一双杏眼立时瞪大,“你们两个又对上了?”

沈浣苦笑,“他押粮,我劫粮,能不对上么?”

阿瑜柳眉皱的死紧,喃喃道:“现在你粮已经劫了回来,难道……难道他已经……?”

沈浣点头,沉声道:“我跟他斗了六百招有余,虽然受了点伤,但也终于胜了他。”

“他已死了?”阿瑜拉住沈浣追问,沈浣与苏赫巴鲁之间的惺惺相惜的情谊她多少知晓一些。

沈浣再次点了点头。

阿瑜重重叹了口气,半晌喃喃道:“这般也好。没了苏赫巴鲁那等凶猛战将,以后你披甲上阵,我也可放心一些。”忽而转念一想,“这个伤口不是,难道还别的?”说着揪住沈浣,“还伤到哪里了?可严重?让我看看!”

沈浣闭口不言。

阿瑜见她模样,立刻猜了出来,一双眼睛等得比方才还大,惊恐道:“难道真的伤了旧处?”说着也不等沈浣去答,拉了沈浣进了后帐,到了床上就去扒沈浣衣裳。沈浣伸手去拦,却被她狠狠一巴掌扇在手背拍开。阿瑜一介不会半分功夫的女子,沈浣哪能对她用力,无奈只得被她按在床上。阿瑜不由分说的扯了沈浣腰带拽开外衣与中衣,愣愣的看着那紧紧崩住沈浣削瘦腰身小腹的厚厚白布,又扫了一眼沈浣胸前同样用来缠胸崩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绫,一时竟是忍将不住,红了眼圈。

沈浣拍了拍阿瑜头顶,语气轻松道:“这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阿瑜你青天白日里就要强了沈大将军呢!”

阿瑜抽了抽鼻子,恨得咬牙切齿,芙蓉面颊抽搐不已,樱桃小口张开便是大骂:“刘子青这婊_子养的贱种干隔涝汉!”刚骂一句又觉着不对,“娘的,姑奶奶我就是婊_子,可也生不出这种猢狲禽兽!这狗娘养的,姑奶奶我一个婊_子,都迟早有一天要阉了这鸟货!”

沈浣一皱眉,到不为阿瑜怎么骂刘子青,只道:“阿瑜,别这么说自己。”说着拍了拍阿瑜脸颊。

阿瑜一愣,随即哼了一声,咯咯而笑:“有什么了?姑奶奶本来就是个婊_子,营_妓而已。要不是你沈将军,一早被贱男人折磨死在那红帐里了。”

沈浣叹气,正色道:“阿瑜,你不是。你现在是我的随军夫人。将来有一日你若看上了谁,但和我说一声,我决计帮你成了心愿,把你当我妹子嫁出去,绝没人敢瞧你不起。你就是别总这般嘴上糟蹋自己。”

阿瑜一副全然不以为意的表情,一指点了点沈浣额头,“糟蹋?谁说我这是糟蹋自己了?我到觉得这妖惑沈大将军的婊_子做着爽快的很呢!”说着从床头拿来瓶伤药,解了沈浣上身衣衫和肩头包扎,帮她上药。看着沈浣赤_裸圆润肩头,细致锁骨,劲瘦腰身,那身形不似寻常姑娘家柔软细腻,却清瘦而劲力充盈。只是三尺白绫绑住前胸,如今有多了一道绷住小腹旧伤。阿瑜心中微微一叹。沈浣这些年在颍州大营吃了多少苦,别人不知,她却心知肚明。

伤药上好,阿瑜看着沈浣半裸的上身,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啊!你说刘子青派人偷袭你的时候,你中了暗算才引发的旧伤,当时是那个俞二侠出手相救于你?”

沈浣点了点头,“当时我太大意了,不知那名刺客是诈昏,便想去搜他口中有无毒药,防他自杀。这才出其不意被他打了一掌,幸好俞二侠在旁边。”

阿瑜美目一转,“哦……”,说着一转身趴在沈浣未曾受伤的肩上,自己身子贴着沈浣的,一只秀手来回轻柔摩挲着沈浣裹缠小腹伤处上的白绫,樱唇贴上沈浣耳际,低声笑问道:“你伤口崩裂,可是不轻,上次你伤口崩裂的时候,我可记得你是一撑到回营,就昏过去了,还是我帮你裹得伤。那这回,可是这位俞二侠帮你裹得这伤?也是这般裹法?”

沈浣腾地一下,脸颊立时红得发热,也不知是阿瑜在她耳边得气息太过温热,还是帐内炭火太旺,一把拨开阿瑜,“别乱说!当时我还清醒,他把我送进帐子,我便让他出去了,自己裹得伤。”说着连忙扯过中衣,急急穿上,掩住身体,这才自在些,抬头同阿瑜道:“俞二侠他什么都不知道,阿瑜你莫乱说。”

阿瑜见了沈浣快手快脚穿衣的模样,笑得狡黠,一双眼睛上下打量沈浣,“哦?这样啊?他真不知你是女人?真遗憾!”说着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沈浣系好腰带,去看阿瑜,却见她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道:“武当之人均是坦荡君子,门风精严,不是颍州营里的粗豪汉子,开不得这种玩笑。”

阿瑜才不理会她说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沈浣半晌,良久眸子中了然之色闪过,一抬下巴,柳眉微挑,看着沈浣道:“阿浣,你喜欢他。”

沈浣穿好衣服,被她看得不甚自在,正拿了杯茶喝,试图压一压加上热气,听得她这一句,心中一突,险些“噗”地将一口茶喷出来,强自咽下,瞪大了眼睛看着阿瑜,仿佛不相信她方才说了什么。

阿瑜见得沈浣那惊诧兼惊恐的模样,不由挑唇一笑,提高声音道:“我说,阿浣,你喜欢他。”

沈浣顾不得手里的茶杯,一步上去赶紧捂住阿瑜的嘴,咬牙道:“小姑奶奶你小点声!俞二侠内力深厚,听到便不好了。”随即运起内力细听,确认此时营帐周围并没有懂得功夫的高手,这才松了口气。

阿瑜咯咯一笑,媚眼丛生,指着沈浣鼻尖道:“哈哈,我可没说你喜欢的是谁!怎么?沈大将军上赶着承认了?”

沈浣皱眉,盯着阿瑜上下看了半晌,自知斗不过阿瑜,“……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阿瑜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沈大将军,这舞刀弄剑我是不会,不过这点儿女情事,姑奶奶可是行家,眼睛刁毒的很。更何况……我也算你的‘枕边人’,别人看不出来,姑奶奶我岂能看不出来?你不仅喜欢他,还是倾慕他。”

沈浣脸色一白,重重叹了口气,坐在阿瑜身边,无奈挑眉,“如此明显?这可麻烦……”

阿瑜安慰道:“倒也不明显。反正你扮男人已经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别人见了,也只道你二人情义深厚。不过我知道你那点底细,才看得出来。”

沈浣瞄她一眼,微微松了口气,却又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苦笑道:“扮男人……”

阿瑜笑道:“甭管男人女人,我看他对你倒是真的很好。这一路又是劫粮又是刺杀,如今千里迢迢护送你回来,我方才听说大帐之中,他还替你出手教训了刘子青?你那门口的大旗,都是他出手替你挂的。”说着拍了拍沈浣,续道,“姑奶奶也算阅尽各种男人,这人虽然一副冷峻模样,以我看倒是一副侠义热肠,可靠的很。我方才仔细留意他看你的眼神,关怀之情坦荡赤诚倒是真真的。”

沈浣微微侧了头,轻声道:“当年我和阿竹家破人亡流落江湖,最困顿的时候,便是他出手相救的。若非是他,怕是我与阿竹都熬不到遇上师父。”

阿瑜眨了眨眼睛,慢慢点了点头,“嗯,果然缘分不浅。阿浣,你若喜欢他,就自己把握好了。这男人我看可是难求,你如今不动,将来可莫要后悔!”

沈浣将茶杯塞在她手里,自己一边去戴精铁护腕,一边轻轻摇头道:“俞二侠合当还有一个温柔贤淑、慧质兰心的好姑娘为妻,宜室宜家才对。将军本当征战四方,马革裹尸而还,连‘以后’二字都谈不上,如何谈得上‘成家’二字?”

阿瑜却是皱了眉,“什么温柔贤淑慧质兰心,都是狗屁。以我看,这世间的女子,没几个能比你好的。打仗怎么了?你还能打一辈子?”

沈浣带好护腕,一边穿战靴,一边道:“俞二侠已然是而立之年,婚娶也不过便是这几年了。而我……”她直起身子,“汝阳如今有这三十万元虏等我去收拾,淮水往北千里沃土正待颍州军去征讨,而阿竹,他还在百泉轩中等着我给他一个清平世间带他去同游天下。你觉得,颍州军的主帅,可以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女子么?”

阿瑜默然。沈浣的心思,她如何不清楚?抿了樱唇看着沈浣,半晌闭了双眼,轻轻摇头。

这次竟是轮到沈浣安慰她,轻轻挽了她发髻,笑道:“阿瑜你又何必如此?世事无常,有些事,自己心里想得清明便足够了,何须定要有个终果?我虽是女子之身,却没做过一天的姑娘家。可将来我若有一日亡于沙场之上,回首前尘,自己也曾喜欢过俞二侠这般端严沉肃的君子,身为女子,算是无憾了。”

阿瑜叹道:“罢了罢了,你若不这般想,便不是沈浣沈将军了。”说着拿过一旁的白袍战甲,帮沈浣穿上。刚系好系带,外帐前的卯声便响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起望衣冠神州路

  沈浣点将出兵,与刘福通全然不是一样形式风格。刘福通每每顾虑极多,升了帐,合营将官你争来我争去,排出一路军马往往先要争辩上几个时辰甚至一两天。沈浣不同,从帐前卯声响起,到散帐主将各领兵马依次待发,统共不过两炷香时分。其间十余道将令流水价般一一而出,一道将令发出去,将领若有不明白之处直接询问,否则领了将令直接出帐点兵。无论是主帅还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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