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一阵抖索:“可是,我们也只是庄上的小小丫环,庄上守卫森严,别说是协助你出去了,就是我们自己平时走动也是万分小心。若是放你出去,被发现了,肯定被打死的。”
雪梅补充道:“就是,而且凭你一人之力,武功再好也救不了我们,就算救得了,我们的家人也逃不掉,请恕我们不能为你冒这个险。”
“你们有所不知,其实我还有一个同伴,我们两个联手,就可以救你们了。”
雪梅着急地问道:“姑娘说的是不是位公子?”
“嗯。”
“他是不是穿着蓝袍,束灰色腰带,脸有点黑黑的?”
凌絮媛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雪梅道:“四个时辰前丁全和彭寿他们抬着那位公子进了后院,正好被我看到。”
“后院?”
雨荷道:“后院是庄上的禁地,庄上只有老爷、少爷和几个他们允许的人才可以进出。有一次二小姐偷偷进去,被老爷发现,给罚了十天的面壁。”
凌絮媛心想:我们同时中的毒,古大哥他肯定也被抓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雪梅和雨荷虽然很想帮她,但又非常怕受罚,只好叹了口气,放下粥,出门去了。
彭定沿怒不可遏,将桌上的杯子狠狠一拨,摔在彭再兴的跟前。几个下人被吓得浑身发抖,彭再兴却镇定无比,他了解父亲的脾气,等他砸过一阵子东西,怒气就会消去大半。
“你这个畜生!又给我干出这种事来!”彭定沿怒视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儿子会变成这样?彭氏一门以前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近十年来声誉却不断下降,都是这小畜生的错!唉,要是信儿还在就好了。
彭再兴心中也是恼怒,本来他要污(和谐)亵凌絮媛,没成想还未走到凌絮媛的房间就被父亲叫了过来。“爹,你消消气,听孩儿说。”
“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爹,孩儿这次是认真的。”
彭定沿怒哼道:“你哪一次不说是认真的?”
“这一次不同,真的,孩儿可以发誓。”
彭定沿有些动摇了,毕竟儿子从未发过誓,他虽做了很多坏事,但从不食言。“那好,你起个誓。”
彭再兴举起右手,朗声道:“皇天在上,今日我彭再兴起誓,我是真心喜欢张姑娘的,若违此誓,不得好死!”他心想:反正我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而且说喜欢张姑娘,又没指定哪个张姑娘,嘿嘿。
彭定沿正要说话,二夫人跑了进来。他平时最怕的便是二夫人了。二夫人是县令的堂妹,不过这不是他最怕的地方,他最怕的是二夫人不理睬他。大夫人因为儿子的死,把过错怪到他的头上,这些年一直在山上的庵里吃斋念佛。他不是一个用情不专的人,若不是为了延续香火,说什么都不会续弦的,既然纳了亲,便把所有心思放在二夫人和儿子身上。
二夫人看到儿子跪在地上,地面还有许多瓷片,过来将他拉起,揉着他的膝盖问道:“跪了多久?疼不疼?爹打你了没有?”
彭再兴摇摇头。
二夫人道:“老爷,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彭定沿语气软了许多:“你让他自己说。”
彭再兴看了看父亲,道:“娘,孩儿今天请了位姑娘到庄上。”
二夫人立刻明白“请”字的意思,心想:我彭家庄家大业大,加上我哥哥身为罗同县令,此地之事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哪家姑娘不费尽心思要进入我们彭家庄?哼!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得到我儿的垂青。
彭定沿怒斥道:“混账!是请吗?”
二夫人道:“哎呦,老爷,反正人都带回来了,你还想把人放回去,好让她报仇啊?况且兴儿都这么大了还未成家,你想啊,他一日未成家,便一日不把心思放在继承家业上面来,你忍心看着彭家庄就此没落?”
彭定沿叹气道:“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强抢民女啊,我们大可以公开招亲的嘛。”
二夫人苦笑道:“你也是知道的,整个罗同县,没有一家姑娘配得上我们彭家庄的,兴儿眼光向来很高,难得有人被兴儿看上,你应该高兴才对。”
“娘,你说得不错,张姑娘确实貌若天仙,而且贤良淑德,孩儿已经认定她了。娘亲见到她也会同意孩儿的看法的。”彭再兴心想,若能勾起母亲的兴趣,把自己带出去,那就不用在此受苦了。
彭定沿道:“梓欣,你不能一直这样惯着他。”
“是,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由着他了。你也该让兴儿成家了呀。”
“好……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静。”彭定沿摆摆手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待厅上一空,他双手盖脸,身形顿时变得佝偻起来。
一出了大厅,二夫人便屏退下人,问彭再兴:“兴儿,这一次不会又像之前那样吧?”
“这次不会,孩儿向娘亲保证。”
“好,姑且再信你一回,如果你是骗为娘的,以后休想让娘为你求情。”
彭再兴微微一笑。
“好了,那位姑娘在哪里?”
“她在水月轩。”
“好,我过去看看她,顺便探探她的口风,你就不要跟来了。”
凌絮媛正想着如何逃跑,门外传来说话声“夫人。”眉头微微一皱,暗想: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生出如此作恶多端的儿子来。
丫环红豆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以防凌絮媛偷袭。
见没有问题,二夫人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梨木桌旁的凌絮媛,只觉得出现在眼前的是名家画作里的美人,心中惊道:确实貌美,跟我儿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兴儿果然好眼光。她自诩貌美,此刻见到凌絮媛,竟自愧不如,但也毫不嫉妒。
凌絮媛也在观察她,只见她红裙挽髻,佩玉戴钗,容貌甚美,顿时惊悟:跟昨晚盯着自己看的那个人好像!果然是那个人把自己抓来的。
二夫人微微一笑,如待放的花蕾一般,如果不是被抓,凌絮媛定然大为赞赏,但此刻心情低沉,是无论如何欣赏不起来的了。
二夫人道:“张姑娘,在此安好?”
凌絮媛微微一愣,顿时醒悟,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道:“不好,很不好!请你把我放了!”
二夫人初时还暗赞她貌美,听到这话,暗叹:终究在礼数上差了些,想来不会是大家闺秀,希望入门后能够改变。“这个,你是不是嫌庄上招待不周?”
“不,你们待我实在是太好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二夫人毫不理会她的讽刺,道:“你不用过意不去,这是应该的。”
“你这是装糊涂呢,我说的是我并不想这里多呆一刻!”
二夫人脸色不变,淡然说道:“哦?莫非你是看不起我们彭家庄?想我彭家庄好歹是罗同县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县令是亲家,兼且我儿生得英俊倜傥,你若入了我家门,定不会有一丝辱没的,到时候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享之不尽,岂不快哉?”
“多谢夫人美意,不过我逍遥惯了,不喜欢被拘束,再说,令郎亦非我所喜欢之人,多加劝说也是无用。”
二夫人冷冷一笑,道:“虽然我是不怎么喜欢你,不过兴儿这么在意,我还是可以接受你的。至于你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你,希望你好好想清楚。”说完起身出门,吩咐守卫严加看管。
第三十六章 黑衣女子
古释在地牢里已经有一天了,可是经脉总是堵塞不通,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把头挠破。
“怎么去了这么久?该死的赵鲁是不是偷懒去了?”地牢里回荡着粗壮的抱怨声。此时已是六更时分,外面的人除了寒窗苦读或者做飞贼的,谁不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自己却要跟赵鲁在这潮湿寒冷的地牢里过夜!郑士越想越不是滋味,以前当镖师的时候虽说钱不多,但除了出镖,晚上的时间都是自己安排的,哪像现在这样受苦?
又等了两刻钟,还不见赵鲁回来,郑士晃了晃七分醉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忽然,地牢大门“呀”的一声,慢慢打开,一口冷风灌了进来,将郑士的醉意吹走了四分。一个黑影迅速钻了进来。
郑士大喊:“大胆贼人!”将酒碗奋力掷出,跟着欺身而进。
黑衣人一个侧身闪过茶碗,接着一个后仰躲过郑士的猛拳,同时抬脚踢向郑士的右臂。
郑士未料到对方的攻击如此迅速怪异,立即中招,整条手臂一阵酸麻,无奈之下,只好后撤。
黑衣人也不逼抢上来,静静地看着郑士,他知道郑士中招完全是因为自己身手诡异和郑士的大意,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郑士最拿手的不是拳法,而是暗器,一味抢攻很有可能吃亏。
“你是什么人!竟敢两番擅闯地牢!”郑士上一次参加了追捕,未能跟黑衣人过招,平日里也听其他家丁说起过这黑衣人,说是武功如何如何的诡异,今日一见确如别人所说的那样。
黑衣人从背后摸出一面黑漆漆的小铜盾,慢慢逼了上来。
郑士见他对自己毫不理睬,顿觉脸上无光,恼怒道:“很好,很好!看镖!”五枚钢镖激射而出,一枚奔袭黑衣人面门,两枚锁定他的胸口,剩下两枚分射左右大腿。紧接着又迅速射出三粒铁菩提,呈三角形,将黑衣人的三条去路封死。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解!
黑衣人不慌不忙,握住小铜盾的绑绳,抡了起来,霎时间抡成一个大圆,水泼不进,将一众暗器荡开。
郑士见此,暗暗喝彩。
黑衣人将小铜盾举到头顶旋转,朝郑士甩去。
小铜盾来势很急,郑士来不及躲闪,脚一勾,勾起长凳阻挡。
噗!长凳断为两截,郑士矮身躲过小铜盾。
嘭!小铜盾撞倒墙壁,反弹回来。郑士听到响声,高高跃起,想要躲避。突然间咻的一声,腿上一麻,虽躲过小铜盾,但落地不稳,额头磕在桌角上,顿时眼前发黑,昏倒之前将手里扣着的钢镖朝铜钟掷出。
当!当!两声恰似一声,传了开来。
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地牢里多了一口钟,估计是上次将白姓少女救走后特意挂上去的。
古释和林可泉在郑士喝问的时候已经醒来,二人默不作声,注释着外面的打斗,待郑士射出最后两镖时,均脸色大变:“糟糕!”
黑衣人在墙上轻轻敲了几下,打开一个暗格,发现了两把钥匙,将牢门打开,道:“你们两个快跟我走。”
古释一愣,这黑衣人是个女人,转头看看林可泉,见他并无惊讶之色,问道:“她是来救你的?”
林可泉道:“不是,你们快走,我会拖累你们的。”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也很担心面前的女子是彭家庄派来骗取自己信任的。
古释道:“那怎么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你们走吧。”林可泉别过头去。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了,怒道:“别婆婆妈妈的,他不走,你走,快点,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
古释抱拳道:“那好,那你多保重。”跟着黑衣人出了地牢。
只见前方高墙后出现许多火光,夹杂着人声。
黑衣人眼看快速闯过院门无望,道:“这边走。”率先钻进后面的树林里。
很快,大批人马就跑到地牢里。领头彭万里发现古释不见了,道:“从听到钟声到现在没有多久,他们肯定跑不远。你们三个人一队,跟我到树林里搜,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是!”“明白!”十五个人分为五组,成一字型进树林里搜查。
彭家庄本是山贼的巢穴,坐北朝南,占地极广,建于山谷中的高地上,庄院两面靠山,一面临水,山陡林密,出入只有南面一条道路。庄上筑高石墙,四个墙角设箭楼,既可放哨,又可防御。庄上有以彭定沿为首的宗派,也有三个支派,连同下人,共五百三十六人。由于地形条件,极是易守难攻。四十年前,西河大将军方衡用怀柔之策才将这里拿下,迁出庄上山贼,转而赐给老部下彭令辉。
而罗同县县令方智远乃方衡族弟方越独子,方衡与方越感情很好,破例为方智远求得县令一职。方衡为人方正,治军严厉,对族人更是要求严格,深得当地百姓爱戴,他死后,卫国皇帝让其子接任西河大将军的职位,继续保民。方智远在方衡和方越死后胆子才慢慢变大,开始做欺压百姓的事。
古释跟着黑衣女子一段疾跑,渐渐喘不过气来,无奈之下停下脚步,扶着一棵树用力喘息。
黑衣女子问道:“你还好吧?”
古释道:“抱歉,我中了毒,现在基本没什么力气。”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他们追来了没有。”
一众家丁怕被偷袭,搜查起来十分缓慢,但离古释也只有十来丈远,若不是茂密的树木挡住了视线,恐怕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了。
黑衣女子远远地看到火光便折了回来,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古释点点头。
林内横亘着各种障碍,两人只好走弯弯曲曲的路线,这极大地耽误了他们的逃跑。
黑衣女子回头望了望火光,发觉又被拉近了不少,估计只有五丈不到了,心下有些慌乱,双脚用力过大,哗的一声,脚下的朽木折断,整个人往坑里跌倒。
古释眼疾手快,连忙抓住她的手臂。若是平时,定可将她拉起,但现在气力不足,不但没将人拉起,连自己也跌了下去。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将许多枯枝藤蔓压断,而由于这些枯枝藤蔓的阻挡,下滑之势减缓,终于跌倒了坑底。
“哎呀。”黑衣女子似乎摔得不轻。
古释关心心切,一个翻身,正对着她。两人四目相对,连呼出的气都闻到了,他们顿时尴尬起来,转过头去。
众家丁听到响声,往这边跑来,但这个坑并非直上直下,而是斜着的,兼且有树木和草遮挡,因此他们并未发现。
古释轻轻呼吸,在朽木烂泥味当中嗅出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不禁多吸了几口。
黑衣女子听到他吸气的声音,脸顿时红了起来,听到上面没有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古释道:“没事。你是不是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