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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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姐-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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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雀儿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已经被抛弃了的时候,她选择了低头。她开始学着其他妯娌的样子行动,开始学着伺候丈夫。当她开始老实了的时候,土尔扈特汗王一家显然也无意为难她。尤其是在她一年后生下乌恩其的长子之后,汗王一家对她便更和蔼了几分。至此,雀儿也明白了,日子并不是过不下去,只是她从前做的过了……
后来皇帝巡幸蒙古,召见土尔扈特汗王,汗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上乌恩其夫妻——也许是为了向皇帝证明,整个部落都是忠于皇室的,多年来并不敢亏待郡主。
但偏是那一次,皇帝大病,雀儿作为皇室送出去的郡主,也被安排侍疾。
皇帝醒来的时候,也许是没看清楚,竟叫了她一声儿,姐姐。
那样的莫名惊喜,那样的急不可待。
雀儿想,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皇帝看清楚她是谁的时候才会那样勃然大怒。
也是那一刻,雀儿突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即使不再是那个卑微的奴婢,即使贵为郡主,在皇帝面前,也依然如同地上的尘埃和草芥。
寿康长公主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她是不是从来都不觉得皇帝的怒气和当初自己弟弟的小性子有任何相似之处?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急不可耐地要走,要逃脱皇帝的所有恩赏和眷顾?
可惜,可惜,皇帝永远都不能明白姐姐的恐惧、担忧和逃避。
雀儿第一次开始同情这世上最尊贵的那个人,开始觉得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佛祖视众生如一,故而人人都要渡劫,人人都要受苦。
这是很多年后她在福佑寺上香的时候,方丈为她解惑时说的。
所以雀儿后来跟寿康说,长公主你瞧,其实老天爷啊,公道的不得了呢……


☆、尾声

上谕,凡松江府之供物,皆当先奉长公主选阅。
上谕,恩晖园本为寿康长公主建,今长公主离京,着恩晖园建成后即行封园,长公主一日不还京,一日不许他人入住。
上谕,许寿康长公主住松江府,并赐松江府先帝行宫于长公主。
臣等启奏吾主陛下,若陛下将松江行宫赐予寿康长公主,则来日若陛下幸松江,将住何处?是否另起行宫?
另起行宫耗资巨大,朕不忍伤民力动民财,故不必兴建新宫。至于来日巡幸事,做弟弟的到了姐姐家所在处游玩,借居于姐姐家,岂非寻常?
臣等启奏吾主陛下,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为天下之主,岂可言‘借’?设若如此,岂非是以陛下为客,长公主为主?君臣颠倒,乃大不敬。
借也好,幸也好,朕意已决,就这么办罢。众卿不必多说了。
寿康离开京城的那一天,天高云淡,晴空万里,偶有一阵风吹过,便卷起地上一层落叶,倒也是十分热闹了。
临走前,寿康去福佑寺上了香,然后对方丈道:“大师愿意为我再解一支签么?”
方丈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施主,还会回来,到时候再解一支签也不迟。”寿康仰头看着金身崭新的佛像,突然笑了一下,“我此生大概都不会再回京城了,大师却还偏吝啬一支签。”说着便要去拿签筒。
方丈却伸手轻轻按住了签筒,“施主且看着罢,十二年一轮回,施主会回来的。时候还未到,所以今日老衲不给施主解签。”
寿康没说话,但到底还是从签筒里抽了一支,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抽的签会不会比摇出来的更灵一点儿?”说着便去看那支签。
三教谈道。佛身灵通与君知,痴人说事转昏迷。老人求得灵签去,不如守旧待时来。
寿康看着这支下签,一时脸上阴晴不定。方丈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凡事强求无益,施主怕什么躲什么,来日反而会来什么。到头来,该保住的保不住,不该来的全来到。”寿康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双手一使力便把签子撅折了,“这世上已经再没有我寿康保不住的东西了。”
“阿弥陀佛,施主固有永不回头的义勇,却不知天命昭昭,无人能改。”
皇帝看着那支断签,过了许久才缓缓地问了一句,“方丈大师果然说,十二年一轮回,长公主还会回来?”
那小太监不知道皇帝何意,也不敢妄加揣测,便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回陛下,是,方丈大师
是这么说的。”皇帝似乎笑了一下,轻轻地说了一声儿,回来就好……然后小心地将那断签拿起来交给了成维,吩咐道:“去找工匠镶好了这支签儿。再派人传旨,为福佑寺的佛像再塑金身。”
同一件事儿传到太皇太后那儿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只是看着薛皇后。
“皇祖母若是思念皇姐,何不留一留皇姐呢?皇姐纯孝,必不忍祖母伤心。”薛皇后让太皇太后看得心里有些不安。太皇太后长叹一声,靠在软枕上示意宫人们退下,然后才对薛皇后道:“寿康礼制之崇,有时候就连我都会觉得不自在。难为皇后还能一向尊重长姐,遵奉长姐之意。”
薛皇后明知内殿已无宫人,还是吓得立时站了起来,“长姐是先后嫡长女且有功于社稷,体制虽崇却也是应当的。”
太皇太后瞧了她一会儿,便让她坐下,“你怕什么呢?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太皇太后突然笑了,“当年徐皇后何尝不贤良淑德,可惜寿康礼制太崇,让她难过了。太后也是,徐家上上下下都是。皇后果真不怨么?”薛皇后不敢坐,“长公主待沣儿好,又于妾有恩,妾岂敢悖恩忘徳?”
“虽然明知道寿康可怜,明知道是咱们对不住她。但那样的礼制还是不免让人难受……”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我原先总道皇帝和他皇父不是一路的性子,总道皇帝比他皇父更能做个好皇帝,如今才知道,父子相像,是变不了的……认准了的事就非要一路走下去,也不管天下臣民怎么想怎么看……”薛皇后不敢说话。太皇太后看了她一会儿,“我总告诉自己,皇帝这么做也没什么错,这毕竟是他姐姐,他欠她的,如今不过就是还她一些罢了。不打紧的。但那天……我才明白,皇帝是以弟弟的身份亏欠了姐姐,却非要以君王的身份补偿姐姐。皇帝以为这是一样的,但其实相差甚远……君王在臣子面前才叫做君王,弟弟在姐姐面前才算是弟弟。他呢?他偏要在弟弟之外加一层君主的身份,却又不许自己的姐姐做臣子……寿康焉能不怕,群臣万民焉能不恨?”
“我老了,没几天日子可过了,”见太皇太后说得不吉利,薛皇后便张口欲劝说几句,太皇太后却摆摆手,“不,皇后,你听我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是看不见容川回来的那一天了……我今儿跟你说这么多,也是希望你明白,皇帝这不是在补偿容川,这是在害她。皇帝可以赏赐她任何金银珠宝,任何寓意美好的尊号,甚至命内外命妇跪拜朝贺。但超过这几样的任何东西,加诸于容川,都是她的负担。昨日有徐皇后、太后、徐家,未来还可能有更多人怨恨她。这些人中总会有一个人是皇帝不可能为容川下手废弃的。”
“我时日无多,只能盼着皇后明白我的心意,来日多多劝着皇帝些……让他别再糊涂了……我们对不起容川十三年,不能在未来再对不起她了……”
薛皇后听着不是不觉得心酸,但太皇太后的经历她也看见了,这还是皇帝的亲祖母呢,不过就是为太后说了两句话——还不是真正讨饶的话呢,就被皇帝疏远了……若自己劝他别对寿康那么好……是,也许日后总会有一个皇帝不能为寿康废弃的人,但这个人未必就是自己罢?薛皇后想了想便道:“老祖宗是陛下的祖母,总要比我亲近多了,这些知心话何不亲自对陛下说明了呢?”
“我还能劝几天呢?我知道,皇后怕被皇帝忌讳,是不是?但你怕什么?皇后乃是国母,金册金宝中宫笺表俱在,只要皇后不犯下失德、戕害皇嗣这样的错,皇帝就不可能废弃你。”
薛皇后心道,我连多劝一句都要思前想后,难道能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事儿么?
“皇后,你以为不出声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么?你知不知道容川为什么不恨皇帝?杀子之痛,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下?总得有一个人承受她的恨罢?不是皇帝,那你以为会是谁?”
薛皇后心里一沉,天家无情,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位稳固,真是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老祖宗,我小时候听过一故事,说有一位老祖母自己带着孙子孙女儿过活,有一天她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却见家里着火了,她当时就急了,要冲进去救两个孩子。但没想到人还没冲进火场呢,就看见老祖母的孙女儿抱着自己刚会走路的弟弟跑出来了……两个孩子的命都保住了,但孙女儿却被烧伤,一辈子都落下了病,每日都要吊着药罐子。又过了几年,这小孙子也长大了,老祖母便想让他去读书日后光宗耀祖。但家里没钱啊……而且还有一个日日药不离口的女孩儿……于是老祖母一狠心就在夜里把孙女丢在了山里……”
“老祖宗,说对不起何其容易呢?难的是,真的不再辜负啊。”
“只要薛家自己不犯浑,老祖宗,您还不了解自己的孙女儿么?她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毁陛下臂膀的事儿?老祖宗,您之前说只有皇姐才是陛下的姐妹,但您自己不也只把陛下当成自己的亲孙儿了么?”
太皇太后愣了一会儿,“是么?我只拿皇帝当孙儿了么?但皇后你告诉我,是天子和江山社稷重要,还是孙女儿和她自己的福祸荣辱重要?我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孙女?但如果为了她,动摇礼制,使陛下与群臣离心,我死后又岂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薛皇后答不出。太皇太后轻声道:“陛下为了她险些重演大礼议,我岂能不怕?她走了也好……走了就最好别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尾声的意思并不是本文完结了……
谢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各位
谢谢一直给我留言的明月和各位
虽然不是亲妈写得也不够好,但东主会努力的
客官们明儿再来嘛么么哒
以及根据建议东主对分段作出了一点调整,大家觉得这样看着会不会舒服一点?前面的就不改了……要不然可能会变成刷更新榜……
名字可能也不会改了……因为实在起名无能了……正在存稿的那份起个好名吧
最后东主在读胡适[为了写读书报告……结果想到一个情节,但有点儿纠结怕写出来之后女主一秒变万能女主……
如果这个情节本文不用可能就送给正在存稿的那篇文了……[是的,此处就是软文和安利……]

☆、楔子[正文无修,新客官请瞩目作者有话]

在松江十年,寿康几乎忘了下雪是什么样子。
所以当鸿雁说下雪了的时候,她突然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梦醒了之后就能发现自己其实还在长公主府。
寿康瞧着外头的雪出了会儿神,突然笑了笑,“今年的确比往年冷些,居然都下雪了。只可惜这雪都是到地下就化了,留不住,要不让咱们也能在南边儿赏回雪了。”
正说着,揽月就从外头进来了,听寿康这么说便笑道:“南方冷也很难和北方似的,奴婢看啊,这雪下得也跟雨一样。”寿康笑着点点头,“这要是还在京里,那些小丫头们就可以堆个雪人玩儿了。”
在松江最开始的两年,鸿雁等人总是竭力避免提及北方和京城,仿佛只要提及这两件事,天就会塌下来。但寿康用自己的平静证明了,离开京城,她们只会过得更好。这十年,即使是太皇太后崩逝也没能让寿康离开松江一步,她们和京城为数不多的联系就在是和皇帝每年派来送赏的队伍打交道,接旨、谢赏、谢恩,还有呈上每年的万寿贺表和新年贺表。如果没有这些事,她们有时候甚至都会觉得过去的那十几年都不过是一场梦。
“长公主,朱大人府上进年礼来了,您瞧瞧么?”揽月说着便要将礼单递上去。寿康摆摆手,“你们瞧着来罢,我也懒得看了。对了,朱大人是不是升官儿了?”
“是,朱大人上个月刚提了两江总督。”鸿雁笑着答话。寿康嗯了一声儿,“这是喜事儿,今年赏他的要添一成。以后也就算是定例,都比着今年的例赏,嗯?”
揽月笑着答应了。鸿雁便又问,“长公主今年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又吃什么菜?”
原先在宫里的时候每年年夜饭都是那几样,翻来覆去的做,都是求个寓意好,并不真是为了让人喜欢吃的。即使是住在公主府的时候,也是每年入宫领宴,并不在自己府上,所以也没机会搞什么花样儿。但在松江这十年,只有寿康一个主子,每年过年虽不如在京里时那样的热闹,够资格上门说话的也只有一个朱弘夫人。但胜在自在,想吃什么吩咐厨下一声儿,便让他们去做就是了,也没人会站出来挑理儿。寿康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差。
“吃虾饺儿罢,虽然不算咱们正经过年的饺子,但好歹叫饺呢。菜么……也没什么别的,让他们做点儿清淡的,什么翡翠菜心啊就挺好。别一过年就吃一肚子肥油。”
鸿雁笑道:“是,那就让他们做那个翡翠虾饺,再给您炒几个素菜。不过,毕竟是过年呢,好歹桌上也该有个荤菜,您如果怕油腻,那就让他们做个糖醋排骨,再配个酸甜口儿的乌鱼蛋花汤?”寿康想了想,点点头,“鸿雁想事儿越来越周到了。揽月,你们几个可得跟你们鸿雁姐姐好好儿学
学。”
揽月见她心情好,便也笑着凑趣儿,“哎呀,可了不得了,主子这是嫌弃我们姐儿四个了,要专宠鸿雁姐姐了?”
“你一张油嘴,我想必是要嫌弃的。”寿康笑吟吟地道,“行了,快去给朱府拟个赏赐单子罢。拟好了,拿来我瞧瞧。”
松江一团和气,但宫里却未必也是如此。
“陛下,”成维轻手轻脚地进来,对正侧卧在炕上看书的皇帝道,“去松江府颁赏的朱大人回来交旨了。”
皇帝把书往炕桌上一扔,然后坐了起来,“传。”
这位朱大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朱弛那个做了四皇子伴读的儿子,朱允宁。
朱允宁是个很俊朗的年轻人,又爱笑,看着就是一团和气,让人跟他生不起气来。如今虽然才十六七,但今年初便已经做了皇帝的御前侍卫,颇得圣心。此时从外头进来刚行完礼起来,也是没说话呢就笑了,“臣回来交旨,这儿还有长公主给陛下的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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