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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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姐-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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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皇帝恹恹地歪在御书房旁暖阁里的大炕上,看着薛昭鸿交旨复命,过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今儿……太子给贺礼了么?”
薛昭鸿自问这种事儿自己不该知道,便鼻观口口观心地答了一句,“臣不知。”皇帝显然也没太指望他能知道,便看了一眼成维,成维忙上前一步,“回陛下的话,太子派人送去了一对儿玉如意做贺礼。”皇帝嗯了一声,“还有么?”成维便说没了。皇帝那一瞬间的表情表明他的确不是很高兴,但他也没说什么。
“瑶生,允宁最近在兵部怎么样?”皇帝没再纠缠太子的事儿,转而打点了一下精神,问起朱允宁的近况。薛昭鸿虽然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转过来的,但既然皇帝垂问,他也不可能不答,“回陛下,允宁还算勤勉,最近都跟着李宣怀李总督和罗刹人谈判,遇到不明白的事儿也晓得多问多听多看,还算好。”
皇帝笑着点点头,看上去就连精神都恢复了一些,“他知道用心就好,让他好好儿跟着李宣怀办差,等再过两年,朕还想放他去江浙一带呢。”
江浙一带大多都是肥缺,外放到那边儿实在是外放中的上上之选,“允宁若知道陛下有这样的恩典,不知该如何感念呢。”薛昭鸿规规矩矩地替朱允宁说了一句。
皇帝摆摆手,“他只要好好办差,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这又算得了什么?”说罢,也不等薛昭鸿开口,便道:“如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大了,也该学着办点儿差了。这么罢,你带允宁带的好,朕这回就把二皇子交给你了,让他去兵部学着点。三皇子么,让他去礼部多看看,诗书一类正好儿他也喜欢。四皇子性子沉稳,让他去户部,那边儿事务杂一些,他去正相宜。至于老五……”皇帝想了想和贵妃,也不欲抬举得太过了,“让他跟着梓敬去宗人府罢。”
这么一大串儿说下来,除了在五皇子那儿耽误了一下之外,皇帝几乎一个结巴都没有,显见不是临时动意,而是早就下定决心了。
二、三、四三位皇子入各部虽说是学习,但实际上各部多少还是得看他们的脸色,而且这三位也有机会结识该部大臣,甚至收归门下。但五皇子在这上头就要差多了。梓敬一来是宗正,是他的正经上司,二来还是他叔叔,于公于私都没有五皇子在宗人府乍翅儿的份儿,不但如此,在梓敬的眼皮子底下,五皇子也无法真的结交臣子,所以明面上看过去几位皇子都是放给差事了,但仔细想想,五皇子的际遇就差了一些。
不过稍微联想一下和贵妃今天的待遇,薛昭鸿也就能理解这种平衡游戏了,“是,臣一定尽心辅佐二皇子。”
二皇子的妃母活着的时候是个嫔,上不上下不下的一位,四年前过世了也没捞着一个追封,直到二皇子去年大婚,皇帝才想起来给他生母封了个穆妃。这么一位说不上很有圣眷,外家势力也不强的皇子到了兵部,也算是皇帝保全自己,让自己不至于进一步被太子怀疑勾结皇子。薛昭鸿心中感激,但这个时候也不是明说谢恩的时候,便只是心中记下了。
“还有,你拟旨,命礼部分封这四位皇子。”皇帝似笑非笑地道,“别人的都好说,四皇子封个‘秦’字罢。”
薛昭鸿心中突地一跳,这世上的好字眼多得很,但怎么偏偏选了个秦字呢?秦王,也不是谁都敢当的。他想了一下,觉得哪怕是惺惺作态,也还是要做一下才好,“臣以为,‘秦’字恐怕非人臣可担。”
他知道皇帝的意思,肃贵妃和和贵妃如今都是贵妃,抬举完一个,另一个也不好晾着。但是抬举一个宫妃的方法大概又着实有限,所以就只好更直接一点,将恩宠反应在皇子身上。
皇帝一挑眉,“唔,瑶生觉得这个字不好么?那瑶生觉得哪个字好呢?不妨说来给朕听听罢。”
薛昭鸿身子一僵,自觉今天恐怕是多嘴了,遂便道:“臣素来不善文辞一道,也并不知道哪个字好。请陛下恕罪。”
“你当年是朕的伴读,陪着朕一并听太傅讲课的,你如果不善文辞,那想必是太傅教的不好了。”皇帝笑道。薛昭鸿深悔方才一时嘴快,酿成这样的僵局,“臣资质愚钝,虽有名师,但不是这块儿料,终究不成气候。”
皇帝笑着摇摇头,“你呀,老是这样,朕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聊聊天儿,你却……哎……”皇帝转脸对成维道:“你带他们下去,在外头伺候,朕不叫,不许进来。”
薛昭鸿见这阵仗,愈发不安。但皇帝却指了指自己对面,“你坐。”
薛昭鸿哪敢真坐到炕上去,忙退了一步,“陛下若有旨意,臣在这儿听着就是,万不敢如此造次。”
皇帝一皱眉,“朕让你坐,你就坐。这就是朕的旨意了。怎么?瑶生要抗旨么?”薛昭鸿也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儿,但看皇帝似乎要动怒,也就不敢再辞让,先重新谢了恩,然后低着头,几乎是贴着炕沿儿坐下了。
皇帝见他坐下,这才笑了,“此处再没有旁人了。朕就想跟你舒舒服服地说几句梯己话。”薛昭鸿答了声是,然后便等着皇帝说话。皇帝见他还是一副随时等着接旨的拘谨样子,大概也是觉得没什么办法,便只是摇摇头,但也不再说他了,“朕这阵子实在心里难受……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想着,到底是为什么竟造成如今这局面……你还记不记得,朕当年问过你,如果你小时候犯了错,薛老大人会怎么办。朕记得,你当时说,薛老大人就把你绑起来抽一顿鞭子也就罢了。还说,如果是懂事的孩子,待遇就要好一些,长辈给讲讲道理,也就过去了。朕说得有错儿么?”
薛昭鸿一愣,哪里还记得这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提过的陈年旧事?但既然皇帝说了,他也只好含含糊糊地答一句,“是。”
“可朕现在想问问你,如果你养了个糊涂东西,但偏偏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那该怎么办?”
这要是不是在说太子,薛昭鸿就可以跟朱弘的姓了。能怎么办?这种糊涂东西就该打死了算,留着他就是祸害全家人呢。但这个道理薛昭鸿再明白也不敢和皇帝说,想了半天才道:“臣以为,教子一事最怕急躁。不如徐徐地教着,孩子年轻,一时兴许有糊涂的时候,但等长大了总会明白过来。”
“等了十几年了,都明白不过来,那又该怎么办呢?”皇帝似乎真的是在等薛昭鸿说出一个办法来。薛昭鸿心中却道,不怎么办,掐死算了。
“这……那也许就是孩子……就是孩子的想法也有道理,是大人想差了。”薛昭鸿太了解皇帝了,皇帝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可能觉得自己一错错了十几年。皇帝果然皱了皱眉,“那难道就纵容他和尊长较劲儿么?那可是他姑……”皇帝突然停住了,过了半晌方改口道:“那可是长辈。不敬长辈还能是有道理的么?”
“长辈也可能有那个犯错的时候,晚辈也可能有那个明事理的。依臣看,最要紧的还是敞开了谈谈,消除心结,不然一家子人过日子总这么别别扭扭的,也不像回事儿。”薛昭鸿既然确定了皇帝说的是太子和寿康,那自然要抓紧机会证明自己和寿康不是一回事,以便日后动作。但可惜皇帝一时却没往那儿想,他也知道薛昭鸿猜出来了,但他的理解是,做臣子的不可能不向着储君说话而向着一个长公主。
“可朕负皇姐的太多了……”皇帝倒也不再费心遮掩,“朕让她变成了一个寡妇,又因为……把她放在松江府十二年,好容易她回来了,又被挤兑到恩晖园。来来回回,受了那么多……瑶生,你回头也跟安惠说,当年皇姐待她不薄,让她别再让皇姐为她费心了。太子那天打她,也是……误会,朕也处置了徐氏了……有这种事儿,朕心里也跟刀子割一样,但……但那是国本啊!”
薛昭鸿心里是怎么想的权且不论,只是看着皇帝这样痛心疾首,他也只能起身说几句敞亮话,以示做臣子的不敢对太子心存不满。
但他还没来得及表现,就听成维在外头隔着门说道:“陛下,李宣怀李大人来了,说是有天大的冤情要面陈。”


☆、番外之桃花依旧

三省斋外的桃花已经开好了,一大片一大片如同粉红的云,煞是好看。
薛昭鸿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也没什么心思读书的样子,每隔一会儿就要往窗外偷看一眼。
太傅和薛父是同年,本就交好,一向也算十分照顾薛昭鸿,在查太子的功课的时候,也从来没忘过他。今日见他心不在焉,就有些不高兴。太傅轻咳了两声儿,总算召唤回了薛昭鸿的注意力,“薛侍读,今日为何用心不专啊?难不成外头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么?”
太子侧脸看着薛昭鸿,坏笑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看着太傅,认真地道:“外头没什么古怪,外头只有桃花,至于这桃花里是不是生出了桃花仙子,那就不知道了。”
太傅听九岁的太子小小年纪竟说出这样轻薄的话,一时吓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忍不住便要大哭,“老臣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陛下啊!”
太子笑话完薛昭鸿,本来心情正好,但被太傅这么一嚷嚷,一下竟吓着了,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太、太傅,您这是怎么了?”
太傅跪倒,以头抢地,哭道:“老臣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陛下啊!”
小太子最初的惊吓过去之后,这回脸就黑了,干巴巴地道:“我已经知道太傅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皇父了。”他颇有些讽刺地道:“那太傅开恩,告诉告诉我罢,您是怎么对不起列祖列宗和皇父了?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晚上多吃了一杯酒,今天酒劲儿还没下去就来上课了么?”
这要是在外头的学堂里,这样的混账学生肯定早就被先生抄起苕帚就扫地出门了,但可惜这里是三省斋,学生大过老师,轮不着太傅轰学生。
太傅骂不了小太子,就只好含泪哭诉,“老臣无能,教不好太子,竟让太子说出那样的轻薄话来。这可不是老臣对不起列……”
“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陛下。”小太子不耐烦地替太傅说完了这番话,末了摆摆手,“我也不过就是跟瑶生说句笑话罢了。太傅要是不爱听,就只当没听见不就完了么?至于的么?甭管是列祖列宗还是皇父,他们都忙着呢,没空儿管这个。”
他看太傅又要哭,忙制止道:“哎!太傅别哭了,这儿也没别人,没人替您去皇父和我姐姐那报功,我呢,也没多余的帕子给您擦眼泪。所以啊,咱们都省省罢。”
太傅看着太子,哆哆嗦嗦地本要说一句‘老臣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殿下岂能口出这等轻薄词句?传扬出去,如何是一国储君的风范呢’。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哟,咱们太子爷要替太傅到我这儿报什么功啊?”
太子这回才是真的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满脸带笑地对刚进门的少女道:“姐姐来早了,不是说待会儿才来看我的骑射么?”
寿康没理他,转身跟太傅微微一福,“太子是不是惹了太傅生气了?我替太子跟您赔罪,您别怪他。”
太傅好不容易见了个讲理的,自然感动得不行,“太子是储君,臣子见储君有不妥,只能死谏,岂有责怪的道理?若真有,那就是臣的罪过了。”
寿康一向知道太傅为人端方,但听到这儿还是忍不住拿帕子掩着嘴悄悄儿笑了。太子一见姐姐笑了,就知道今儿这档子事儿算是揭过了,当下便松了口气,忙过去道:“走罢姐姐,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不是说要看我的骑射么?”说到这儿,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连抬头都不敢的薛昭鸿,然后憋着笑对寿康又道:“顺便啊,也看看某些人的骑射。有些人可是盼了姐姐大半天儿了呢。”
太傅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听太子竟是拿自己姐姐说笑,又要大哭。太子一见他有异状,立刻咳了一声,肃容道:“好了好了,太傅今儿就到这儿了,回罢,有什么事儿明儿咱们再说。”说罢,带了薛昭鸿,便催着寿康一同出去了。
太子的骑射师傅是御前侍卫,这是个老实人,太子说让干什么他就只是照办,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多问。所以,当今天太子一味催着他看自己练箭,却不让他管薛昭鸿,“让瑶生陪着姐姐看我射箭”的时候,他也不曾多说一个字——太子忍不住想,如果太傅也是这么个明白人,那这日子可就真是好过多了。
那侍卫和太子去的远了,留下薛昭鸿站在寿康斜后方陪着。宫女太监也都识趣地走开了几步。
寿康哪里不知道弟弟的意思,当下脸上便红了,既不敢看薛昭鸿,更不敢和他说话。
薛昭鸿看着她红红的侧脸,只觉得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容川。”他柔声叫她的名字,她这下更是连耳根都烧红了,低下头轻声道:“可恨大哥那次竟在你面前说出来,让你现在竟这样随便就拿在嘴里胡叫。”薛昭鸿忍不住一笑,“我不敢。也只是眼下这样的情景才敢念一声。别的时候,我都只当自己不知道。”
寿康似乎也笑了一下,但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儿。
薛昭鸿看着她,也只是笑,过了半天才又说了一句,“容川。”
寿康等了一会儿,却听他不再说话,也有些疑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冲自己笑。一时又不好意思起来,重新低下了头,“你有话就说,没话说就别叫我。”
“可我就是想叫你几声儿,因为我不知道下回得什么时候才能叫了……”薛昭鸿语气温柔,“你可如我想着你一般,想着我么?容川。”
她的名字被他念出来,不需要其他任何词语搭配着,就已经像一首诗了。
或许也是被不远处的桃花和这种气氛感染了,她小声儿道:“你想叫就叫罢……何必还要说这种话来糊弄我?”
薛昭鸿听了这话,一时恨不得咬死她,好让她以后都不能气自己了,一时又恨不得挖出心来给她看看,让她知道这确实不是糊弄她呢。他呆立半晌,才负气说了一句,“公主既然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寿康听了他这话却抿嘴笑了,“我虽然不信,但却爱听呢。”
薛昭鸿一愣,似乎没料到她竟能说出这样大胆的话。过了半天,他才也笑了,“你信不信都好,我总之是说实话呢。”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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