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也点头道:“这话儿说得是。”
张秋芳闻言,知道不用做事,心中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忙屁颠屁颠地去了。繁枝因何幽梦道:“我们曾经有私心留她下来,给三奶奶和三爷添了许多麻烦不说,要试的,也还没试出来。”
幽梦笑道:“这倒是试出来了的。”原来当日张秋芳被毒打时繁枝故意和幽梦说些儿怜惜的话儿,就是要试一试雕栏和玉砌。若是当时他们不援手,便是个心肠冷硬的,对她们的话儿也不大看重。若是救下来,以张秋芳这样的人,后边儿必然有一段纠葛。俗话说得好,郎怕女子缠。就是要看看他们能否经得起这张秋芳的手段。或者说,就看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繁枝一行走,一行扬眉笑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
幽梦和繁枝一道儿在个山子石边儿站定,弯腰将木盆放下,把衣服房河水里边儿浸湿,一边儿将玉砌告诉繁枝的话儿告诉了繁枝。
繁枝将个棒槌来出来捶打衣服,和幽梦说:“这般看来,他倒是个好的。”繁枝说的是玉砌。至于雕栏,她本就不喜,再知道他竟……,就更该避而远之了。
两个人这厢一边洗衣裳一边儿说些儿体己话儿。繁枝捶了会子衣裳,忽然发愁道:“既然已经试出来他们的人品,现下又该如何打发那张秋芳?”
幽梦抬起头,伸出水葱一般的手轻轻地将发撩至耳后,笑道:“这还不容易?”幽梦说着凑在繁枝耳边轻声道:“等奶奶身子骨儿好了,我叫玉砌撺掇雕栏跟奶奶要你,再将这事情的原委和奶奶说,奶奶必然不会叫他得逞,直接将张秋芳给他的。如此,就是两两欢喜,岂不便宜?”
两个人说完悄悄儿话,仍旧洗衣裳。正在两人将衣裳洗完拧干,放在木盆里要拿去晾晒时,繁枝眼尖地看到旁边儿草丛里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虫,登时吓得了不得。当即就浑身无力动不得了。
幽梦就停下来转头问繁枝:“怎么不走了?”
繁枝伸手,指着草丛,幽梦一看,也吓坏了。那东西正慢慢地像她们滑行而来。幽梦和繁枝最怕的就是这样东西,如今见了这个,那还能想着如何逃脱?登时软在了当地。正在那长虫靠近幽梦,幽幽地吐出信子时,幽梦吓立时闭上了眼。
她只当这长虫是要咬她的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没有英雄救美,那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信不得的。这花花绿绿的长虫并没有碰到幽梦,也没有碰到繁枝,它自家吐着信子走了。
待那长虫走了之后,幽梦和繁枝两个还没有醒过神儿来,仍旧在害怕着。
玉砌看到幽梦和繁枝两个站着一动不动时,忙过去将幽梦手上的木盆接过来。结果他刚碰到木盆,幽梦浑身都软了,差点子摔在地上。
玉砌顾不得男女之防,忙侧身,一手接着木盆,一手儿半搂着幽梦。幽梦好看的眼睛里此时已经泛起了雾气,玉砌忙问她:“怎么了?”幽梦从来都是一个冷美人,连话儿都少说,今日这样着实是玉砌没见过的。所以,才叫他愈发担心。
而这时,袖手夫人去山上采药回来,在溪边儿洗了洗手,就看到玉砌半搂着幽梦,繁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走过去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繁枝眼眸中满是晶莹,看得袖手夫人心中一疼,忙将繁枝手中木盆接过,繁枝浑身都是软的,只是自家还强掌着,就是走不得路。她对着袖手夫人,脸色惨白,哆嗦着唇道:“长虫,有长虫。它就这么顺着我的脚,爬过去了。”
袖手夫人趁势将繁枝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软语劝慰。等到玉砌到时,看到的就是繁枝趴在袖手夫人肩头,幽梦趴在玉砌肩头,两人俱在垂泪。
雕栏心中登时就不大得劲儿。于是走出来问出原委,只是他和繁枝的事并未定下,他倒也不好强叫袖手夫人放手。只好接过玉砌和袖手夫人手中的木盆,自去要将衣裳晾上。恰巧她遇到了张秋芳,张秋芳要帮他,他想到苏辞冰和林寂两个的怪癖,不敢就给她沾手。张秋芳只当雕栏体贴她,心中反倒美滋滋的。
自此之后,繁枝和袖手夫人两个自然走得更近了些,幽梦和玉砌两个也常常有说有笑的。可见得这夏日确然是良辰,美景也自有,赏心乐事也不缺的。
却说苏辞冰,她卧病在床,见林寂人前人后都一个样儿,事关她必定事事躬亲,将她照顾得极好。更别说亲自给她宽衣服侍她药浴、擦身、下厨煮药膳、喂她吃饭、洗澡换衣等事。
初次林寂给苏辞冰擦身时,苏辞冰还迷迷糊糊的,浑身软而无力,疼得连话儿也说不出,自然也不能阻止他。等到毒素清理完,她又养了些儿时日,身上有些气力,也能常常说些话儿时,那些个事儿林寂早就熟惯了。是以如今林寂服侍苏辞冰,她也就不再害羞了。
当林寂自然而然地将药膳端来喂苏辞冰吃饭时,苏辞冰看到林寂瘦了许多,不由得有些感叹。人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和林寂不过是挂名儿的夫妻,他却能如此对她,实属难得。再想到林寂身上本就有伤的,这伤还是因为她,她心里自然过意不去。因此也就不大好再和他冷着脸。
然而想起从客栈离开前,她问林寂“你是谁”时,林寂的回答,苏辞冰又不由得蹙眉。
那时候林寂说的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林寂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在苏园里,被冰封在苏辞冰书房里的密室中,应该就是萧离无疑。”他看着苏辞冰,眼中全无怨恨,“若果真如此,应该也只有你能将我冰封进去。但我并不恨你,我依然想娶你。”
、第四十五章
他把她当成了当年的那个苏辞冰。尽管不知道现在的苏辞冰就是当年的苏辞冰。
苏辞冰听到林寂的说法时不由得低笑:“是她将你封在冰里?呵!”萧离的话像是一个笑话,在狠狠地讽刺着她这个下堂之人。她当日中箭身亡之时,萧离应当还活着。那么能将萧离冰封的也就只有他尚的公主并当年的帝王。
苏辞冰闭了闭眼,不愿多说,于是问他:“那么,你是拿我当她的替身?就因为我名字和她一样?或许长得也一样?”
林寂,不,应该说是萧离,他淡淡地抿唇,说:“不是。我何须要一个赝品?你是你。”他已经不再记得前尘往事。
但苏辞冰记得。听到他这般“移情别恋”的话,苏辞冰觉着她一直以来所守着的情像是一个笑话。萧离不再记得过去,便轻易地看上了她。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
所谓无情不似多情苦,果然是有道理的。
苏辞冰想起当日她和萧离的话,如今再看到萧离如此伺候她,她索性放开往事,亦将萧离的情放在一边儿暂且不谈。当务之急是,将把她和萧离都牵扯在内的阴谋弄个明白。
萧离将勺子舀了膳食放在唇边试了试冷烫,才喂给苏辞冰。苏辞冰见他这几日辛苦,忍不住问他:“你吃过没?”
萧离浅笑:“多谢你记挂着。过会子就去吃。”
苏辞冰点头,用完膳后才问萧离:“为什么你会成为林寂?”为什么会将林寂封在那曾经将他封住将近一百多年的密室里?而他又为什么甘愿成了林寂?以他的傲骨,即便是再世为人,也当是不屑顶着别人的名字的。
萧离将碗放下,凝视着苏辞冰:“我见过你,在花朝节前几日。我答应变成林寂,和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只要我成为林寂并给他们办事,就可以娶你。”他在这繁花似锦的清风中微微一笑,“帮他们,不过是顺便的事。能够名正言顺地娶你,唔,这也算得是一件好事。”
苏辞冰垂下眼眸道:“若果真如你所说,这事必定不是如你所想。先说其一,我身上的宿疾并非宿疾,而是毒,只怕其中端倪不会少;其二,现下林寂被冰封的密室里,还有一个莲台。若我猜得不错,那里曾经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现下还不得而知;其三,你变成了令林寂。”
萧离在一个椅子上坐定,浅笑:“另一个人,是你,苏辞冰。”同样和林寂被冰封在苏园书房密室里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苏辞冰。
苏辞冰抬起头看向萧离,她无法驳回萧离的这个说法。但是忍不住要要问:“既然是我,苏府的人怎会不知?”
萧离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放在膝上,案上一个土定瓶里插着数枝扶桑栀子。他气定神闲:“这必然是他们用了个什么法子骗过了他们。”
苏辞冰瞧着萧离,故意诈他:“这分明是一个笑话!我如何会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苏辞冰?”
萧离不动声色:“是不是,回京都暗中查访一番也就是了。”
苏辞冰垂头不语,而后她倚在背后的引枕上,问萧离:“你背后的人,是谁?”
这是正好繁枝进来收碗碟筷子,苏辞冰就叫住繁枝,问她:“你服侍我几年了?”
繁枝住了脚笑道:“小姐如何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当初我、幽梦、画屏都是三年前,太太买来服侍小姐的。如今自然已经有三年了。”
说完后,她自出门往厨房去。这会子苏辞冰所知道约摸是差不离儿的了。她试着调了调自己的内息,源源不绝的气息在丹田处汇聚,叫她不得不相信,她就是苏辞冰。而今距她存活的年代,已然过了百年。
萧离说:“我之所以娶你,是因我知道,你就是苏辞冰,而非赝品。”虽说已经不再急得前尘往事,但当他看到苏辞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他的媳妇儿。他依旧心悦她。
是以萧离才会在花朝节那日,林寂向其母央求,要求取苏辞冰后,在林寂潜入苏辞冰的闺房被苏辞冰呵斥离去之时将他打晕,并且交给幕后之人。而后也不知那幕后之人是如何想的,竟将林寂冰封在了苏园苏辞冰的密室中。
听到萧离的这番话儿,苏辞冰越发觉着当年的事是有隐情的。而萧离的这番话,也叫苏辞冰不该如何答言。他们本该是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如今却叫她觉着像是不曾认识一般。
但萧离对她的好,却是实打实的。苏辞冰闭了闭眼,苦笑:“你不记得了?呵!真是个笑话。”说完转身不欲再搭理萧离。
她仍旧在想着这些个事,并将之理清。她暗道:“想必这事必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至于如何能让苏府的人幸福,必定只能借怪力乱神,如此必定就有一个方士在里头作怪。以来人们本就信神鬼之事,二来二老爱女心切,三来她亦将自己当做苏家的女儿,往事都能一一说的明白。如此,自然能以假乱真。”
苏辞冰所猜的,恰巧是真的。原来,这事还要从苏家女儿身上的宿疾说起。苏府的苏辞冰,应是和林寂一样,生了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脸名字都一样。但那姑娘天生宿疾,在七岁那年度过大劫之后,十一岁那年到底没能打熬得住,去了。正在这苏老爷和苏太太伤心之际,一个方士找到她们,说是能够招魂还魄。他又说:“然令嫒的身子骨儿已到极限,须另寻一个和她相像的女子来装令嫒的魂魄。”
苏老爷和苏太太自然要问:“这生得相像的人自古以来就极少的,如何能找得着?”
于是这道人就将苏辞冰替了进去。然苏辞冰前世本就是二十几岁的人,今世如何能变成十四五岁的模样儿,却还是不知。就这般,那道人就暗度陈仓将人家的女儿换成了苏辞冰。
只是苏辞冰为甚会记得苏府苏家女儿之前的事,这又是另一件事了。民间流转有一种说法,在人久病成疾后会对人进行说病。有些儿得了绝症之人就是叫说病先生给说好了的。
而苏辞冰并非是被说病说好了的,而是和这个同宗。她被冰封时,就已经中了毒。当别个将她从冰中放出来时她应当是昏迷的。就在这时,他们给他灌进了苏家女儿的往事。并让她以为自己就是苏家女儿。但苏辞冰和萧离不同的是,苏辞冰还记得前世之事,故而苏辞冰便以为她是转世后,托生成了苏家的女儿。
而苏老爷苏太太为防此时泄露,将下人们都换过了。即便是些家生子,也都勒令她们,不许他们提及此事。于是这件事便成了苏府的机密。
这厢萧离知道,苏辞冰对他离心,其中必定有个缘故儿在里头。但想到来日方长,就算苏辞冰的心是块儿石头他也总能捂热的,他也就先不理论那些,只和苏辞冰说:“背后操纵这些事的,是二皇子。”
苏辞冰默默,而后方才开口道:“常闻二皇子脾性素来不好,为人暴戾,为今上所不喜,他如何能做得一国之君?你就当真这般任他摆布?”
萧离轻笑道:“自然不能。俗语有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既然敢如此利用你我夫妻二人,就该有胆子受此行的苦果。”
苏辞冰翻过身来,面向着萧离:“传闻你我二人合力之时,鲜少有人能敌。既如此,莫不如在齐心合力做出一局。”
萧离点头,而后起身,到苏辞冰跟前儿,弯腰躬身,在苏辞冰的额头亲了亲:“这话儿我极是爱听的。”
苏辞冰的脸上微微地有了些儿生气,她将头撇开:“你不是还未用膳?快些去罢。”
有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在觉着你可能对他不起的时候,即便是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他依旧将你放在心尖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苏辞冰觉着心里很堵。直道是命运弄人。起先的时候,她只当是再见不到萧离,万般责问的话儿都不知向谁说。如今萧离在了,还是没法子说,只因,他都不记得了。他说他是萧离,苏辞冰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的言行举止、琴声、箫声,分明是萧离再世。且她曾在“林寂”抱着她去药浴之时,看到过他肩头的一块儿疤,和萧离的一模一样。是以,无法不信。
萧离笑了笑,自家出去。繁枝便和幽梦进来,手执了一柄团扇给苏辞冰打扇,并将茶水、点心等放置在床边儿的一个小几上。
及至萧离用膳后回来,她们才又退出去。
萧离对苏辞冰说:“如若你还记得些儿往事,莫若讲与我听听。”他坐在苏辞冰的身边儿,使折扇轻轻地为苏辞冰冰扇着凉。
苏辞冰躺在凉席上,不愿把萧离搭理:“既然你忘记了,又何须再知道?”曾经一起将彼此刻在心底的人,一个遗忘了过去,一个心理怀着不甘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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