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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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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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舒立即抬手一接,将古琴置回原处,思及在洛阳之时,她屡屡答对刘家所出之题,不由乐道:“你琴弹得应当很不错罢。”
司空镜淡淡一应,眸子却在瞬间黯了下去,默默道:“其实阿蕊的琴艺比我出色。”言毕之时,她突然轻笑出声,注视着凌舒的眼,又道:“其实以前我还会唱曲儿。”
她虽是在笑,目光中却闪烁着几分黯然,倏地抬起头来,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嗓子是怎么坏的么?”她指了指脖间,徐徐吐出两个字:“是毒。”

她话声平静,却叫凌舒一怔,揣测道:“难道是……”
她轻轻点头,默默道:“就是阿蕊。”
“她既是你义妹,又怎会……”他不可思议道,“你们关系不好么?”
“以前很好。”提及往事之时,她的面容渐渐平缓,悠悠抚上那架古琴,“阿蕊是被义父从家乡带来的,自幼个性要强,快言快语,但人并不坏。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就那样平常地给我捎了一壶茶来,那样平常地,看着我喝下掺了毒药的茶。那毒药并非致命,却毁了我的嗓子。那时阿蕊吓坏了,哭着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可是……我也早就吓坏了。”
她扑哧一笑,却是艰涩道:“那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妖怪一样,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敢说话。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实,却不知道该怎样治好我的嗓子。我不是一时任性离家出走,我只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去面对她。”

凝视着她的哀然笑意,凌舒惑然道:“她为何要对你下毒?”
司空镜轻抬起头,看了看他,复而抿唇道:“你觉得李孟泽为人如何?”
他闻言一愣,“你不会是想说……此事与他有关?”
她微微颔首,目光中添了几分肃穆,“从我有记忆起,这个人就一直伴在义父左右。我们几个年纪相仿,他又因生了副好皮相,很受阿蕊青睐。可惜他心术不正,总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义父所授的折溪剑法,若不然我也不会如此防他。”
她眸色认真,全无初时的冷傲,瞧得凌舒一笑,抓着脑袋道:“我看他对你挺好,你又怎知他不是倾心于你?”
“自然不是。”不知他是否在开玩笑,她却想不出该怎样表达心中的违和,遂蹙眉道:“他……他是坏人。”

说话之时,她神色又凝几分。凌舒怔然发笑,乐道:“你说‘坏人’二字时,样子还真可爱。”
司空镜颊上霎一红,狠狠瞪他一眼,冷不防抽了一掌上去,正色道:“我没与你开玩笑。我曾亲眼看到他在后山放出一信鸽,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联络,只是未再抓到他的把柄。”
凌舒吃痛地捂着胸口,闻她续道:“那时我总防着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予理会,正是这样惹恼了他。阿蕊说,她那日与义父大吵一架,李孟泽便是在这时寻了她来,与她甜言蜜语了几句,让她将毒药放在我的茶杯中。阿蕊听他一言,便信了他话,偷偷把毒药放在我的茶壶里。”
“很可笑对吧?”她扶额冷笑,艰涩道,“她连那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就想也不想地给我吃了。还好只是毁了我的嗓子,倘若那是致命之毒,只怕我早就死了。十几年的姐妹情谊,她说放下就放下,不过被一个卑鄙小人怂恿,竟真的对我下毒。”

她不觉握紧了双拳,垂睫不语。凌舒一时诧然,无话可说,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想你义妹大概是一时糊涂。至于那个李孟泽——我去帮你揍他好了。”
突然感到脑袋上一沉,司空镜骤然抬头,见他全然不像在说假,摇头道:“不用你费心。”注意到对方惑然的目光,她补充道:“我迟迟不动他,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阿蕊。等我想好了……你再去揍。”
凌舒凝视她少顷,方才点了点头,问道:“为了治疗你的嗓子,除了天山灵蛇还需什么?”
司空镜想了想,从腰间取出妙神通曾给的锦囊,轻轻拆开,从里取出一张字条。
那字条不过两指大小,却叫她看了许久。凌舒自知她心中思虑,却不明她这沉默是因何而顿。静待良久,她终是徐徐回神,瞥他一眼后,将字条递去,继而是一行小子入眼:玉龙山之西,云中客,雪龙参。
他不由讶然:“在云南?”
“应是如此。”

言罢她将字条收入掌心,忽闻凌舒道:“这样吧。正好我们即将回苏州,就先去玉龙山一趟,顺道将这药材带给你师公,也能治好你的嗓子了。”
她握紧手中锦囊,莫名有几分不安之感,仿佛这一消息来的太快,快到有些不自然。
五年的寻觅终是有了头,她却恍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而面前的这个人,却不知多少次,在她犹豫不决之时,给予她希望与帮助。
沉吟半晌,她终是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却闻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而后有人问:“——阿镜,你在里面么?”
这声音低哑,想必是青蝉无误。她身子一抖,连连将凌舒推至窗边,小声道:“是青蝉婆婆来了,快……快出去!”

她涨红了脸,急促地起身,慌张道:“可不能让她看见你在我房间里,快点出去!”
说话之际,外边的青蝉似是察觉到异样,徐徐步进屋来。两端只有一帘之隔,纵使是轻微的动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青蝉长老的身影缓缓移近,轻声问:“……阿镜,你怎么了?”
“婆婆,我没事。”她扬声一答,同时将倚在窗檐边的凌舒向外一推,催促道,“下去。”
听得身后脚步声近,她慌然又推一掌,想让他快些离开,谁知对方却在这时伸出手来,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有话出去再说。”她棱他一眼,却见得对方全无放手之意,便急道:“什么约定?”
“等你的嗓子好了,弹曲儿给我听罢。”
面前之人的嘴角划开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容明媚朗然。她倏地一愣,只觉日光之下他的背影额外高大,仿佛有什么暖暖的东西点在心中,终是点了点头。
“好。”

***

翌日正是启程之时,天色尚早,阁中弟子大多未起,只有司空离墨与青蝉长老前来送行。
司空镜左右不见弘宇身影,心中不免担忧,忙问:“哥哥,弘宇他……如何了?”
“已经无大碍了。”司空离墨微声一应,神色不见起伏,“药方之事,还有劳你与妙前辈。”
她徐徐点头,从对方手中接过另半卷册子,又听得一人叹息,是青蝉在摇头叹惋。老妇仍旧是精神抖擞的模样,但双目含泪,站定许久才依依不舍道:“刚回来就要走了,怎不再多留几天。”
司空镜垂下双睫,不知该如何作答。凌舒却在这时抓了抓脑袋,大笑道:“哈,等一切都结束,我定会送她回来。”
他全然一副傻笑模样,引得三人别过脸去,无人应他话。司空离墨淡淡瞥他一眼,良久才低声道:“一路走好。”

不知为何,司空镜隐约从他眸子中读出些歉意,又夹杂几分复杂,似乎想对她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她正欲出声询问,然对方却早已转身而去,唯有那如霜似雪的白发依旧令人触目惊心。
她神色一哀,叹了叹,转身牵起马儿,目光却倏地一凝。
凌舒不解,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株桃树旁,恰有一身形瘦弱的红衣女子投来目光,好似下定什么决心,缓缓走了过来。
司空镜立定不动,只凝视着对方身影。梁蕊却不敢看她,低声怯怯道:“阿镜姐姐,你又要走了?”
“嗯。”她轻声一答,而后翻身上马,“我去找救治弘宇的方子。”
梁蕊低着脑袋,似在思索什么,默然许久才支支吾吾道:“其实我是有话要告诉你……”

抬头之时,她惊然发觉对面的司空镜早已乘马离去,未待她将话说完,对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
她心中一沉,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是不佳,方一转身,却见司空离墨正立于不远处注视着她的动作,霎时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跑回阁中,险些跌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存稿君 残念的作者君去了外地,晚上才能回来QuQ
终于解释了嗓子有木有,后几章我会尽快确定感情因为有各种剧情……(艾玛窝才木有剧透)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什么来,其实很多事情都浮出水面了(没有特别隐晦吧QuQ)

亲们,看窝都让两只这么甜了,求撒花留言QAQ
其实窝可以再甜一点的(大雾)





、「此意天长」

出长安一路南下,正是山花烂漫之时,然玉龙雪山上,却是终年积雪。远远望去,苍茫的山顶之上点缀着一抹银白,与天际交接,好似自玄天垂落的一段白练,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月末行至蜀中,至四月中时,终是到达玉龙山脚盘音镇。山中气候严寒,出城百里即是冰天雪地。镇中气候尚可,入镇之时逢晌午,二人在客栈落脚,决定第二日启程。
午饭之时,凌舒寻来送饭伙计打听上山情况。伙计一听闻他们要上雪山,连忙阻拦道:“不行不行,山上太危险了,会死人的。”

见他如此断定,凌舒不由轻笑:“怎么,难道山上有猛兽不成?”
“猛兽倒是没有,不过再往西去,风雪太大,连个人都找不着。”伙计想了想,补充道,“近来天气古怪,下雪比往年都要频繁。二位若是想看雪景,可以从东边上山,那里气候尚可,也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凌舒悟罢,回头问司空镜:“去哪边?”
她悠悠喝了口茶,淡定道:“西边。”
他徐徐转过头来,与伙计笑笑:“西边上山怎么走?”

伙计险些气晕,没好气道:“方才我说的话,你们半句都没听进去啊!”言毕他沉吟片刻,摇手道:“算了算了,你们执意要去送死,便就去吧。”
凌舒欣然笑问:“如何上山?”
伙计见他们从容不迫,不由一叹,答道:“从镇子南边出去,一直向西走,经过一座废观,就是上山之路。”
“嘿,多谢小兄弟了。”
“你们……”伙计沉沉摇了摇头,“还真是不要命。”
凌舒耸肩笑笑,又听司空镜问道:“西边山上是不是住着个‘云中客’?”
“啥?”伙计惊叫一声,“那鬼地方怎么可能住人?”
“没有么……”听到这个回答,她轻声垂首。

凌舒瞧她似有几分怅然,便冲她微笑道:“既然是妙前辈说的,应当不会有错,我们去看看好了。”
她点头应下,细细吃了几口饭,望着身边之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过片刻已然吃下几碗白米饭,甚觉不可思议。
她清楚记得那日在苏州初见,他一人吃了三大碗米饭后又将伙计叫来添。此刻盯着桌上的一碟花生,她不由看向手边的茶杯,露出浅浅笑意。凌舒似是注意到她的变化,笑着夹起一颗花生来,略带尴尬道:“其实那日我是手滑了。”
司空镜轻瞪他一眼,“就那么巧滑到我的杯子里了?”
他抓了抓脑袋,嘿嘿一笑,“也许这就是缘分?”

她听后耳根子一红,却发觉对方自顾自地重又吃起了饭,全不在乎的模样。她眉头微微一蹙,小声嘀咕道:“不解风情的家伙。”
凌舒并未听清她所言,不由问:“你说什么?”
“没有。”她低声应了句,继而头也不回地上房间休息去,走时不忘棱他一眼,咄道,“酱爆猪舌。”
不知她的怒意从何而来,他扒饭的动作停下,抬头注视着她离去背影,细想方才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话,却怎也想不通透,只好继续埋头吃饭。

***

因云南地处南端,在初夏之时,气候早已是温热。客栈房屋低矮,前厅之后是一曲折回廊,通向一开阔空地,为乘凉所用。环绕周围的是一间间客房,古色古香,错落有致。
司空镜在房中休憩,刚坐片刻,便听屋外传来一阵嬉闹之声。她起初并未在意,岂料这闹腾声越来越大,而后竟有接连不断的水声及木盆落地之响传来,一时难以安静。
进客栈时她便有所观察,此地虽广,然客人却不多,房间亦尚未住满。不知屋外是什么声响,她好奇地推门一看,不由讶然一愣。

只见在屋外不远的院落中,竟有十几人举着木盆来回跑动,大多是客栈中的伙计,亦有住店的客人。院中两端各置一个巨大的水桶,人们纷纷额外欢愉地从中舀水泼向他人身上。
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群人中,恰恰有凌舒的身影。
此刻他的衣衫早已被浸湿,却仍有两三个小儿围在他身边泼水。尽管如此,他却依旧乐呵呵地大笑,时而舀起一盆往那些小儿的身上浇去。
司空镜怔然立在屋外,而对方也似乎注意到了她,携着木盆笑眯眯地走来。她心有不解,便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只听“哗”地一声,她突然感到一盆冷水迎面浇了下来,从头至脚,里外湿透。

那几乎是在转眼间,突如其来到令她连生气的工夫也不曾有。抬手拭去脸上的水珠,她方才缓缓睁开眼来,只见凌舒正立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个空木盆,与她嘿嘿一笑,显然是罪魁祸首。
“你……”她忽然打了个喷嚏,狠瞪着面前之人,“你中邪了是不是?!”
凌舒依旧笑若春风,又取了个木盆递给她,解释道:“我听掌柜说,这里恰逢过节,晚上还有庙会。这泼水便是习俗之一,谁被泼的越多,运气也就越好。”
“哪有这样的习俗?”她冷不防扫出一瞥,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湿透的衣衫,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打水仗,你是闲得没事干还是着魔了?!”
“我可没有乱说。”凌舒故作委屈地摊开手,指了指后方。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然有不少当地人仍在追逐打闹,乐此不疲地向对方身上泼着水。

她正有些讶然,却闻对方又道:“入乡随俗嘛。”他神色爽朗,尽管衣衫尽湿,却似并无不适,反而乐道:“方才你出来之前,我都被人泼了好几桶了。”
司空镜定定望他一眼,而后似下定什么决心,一把夺过他递来的木盆。凌舒以为她要参与,正当高兴之时,却见她举着木盆径直砸了过来,赶忙用手臂一挡,惊道:“哎哎哎阿镜你怎么了,这是泼水不是泼桶啊!”
“一样。”她冷冷一笑,“谁让你那么欠抽。”
言罢她将木盆重又拿回,转身向厨房方向走去。凌舒指着身后盛水的巨大水桶,疑惑道:“水在这里,你去哪儿?”
“我找开水去。”
“……”

见她怒意不消,他赶忙出手阻拦,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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