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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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儿-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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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你可知道,我们真的没有明天了!
今生难聚,来生,你我还会相遇吗?如果相遇,你可还愿意与我相爱?
六双眼睛看着水月放下手中的藤条,扶起落风。
“娘。”意识到不同寻常,舒淡云不安地呼唤。
水月绽开碎碎的笑容道:“你们长大了,知道娘需要什么,娘很高兴。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六人不明白水月的意思。
“以后,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淡云,你是大哥,要担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只有安排好一切,她才能走得安心。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洛冰言插口问道,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水月一一看过他们乖巧懂事的脸庞,柔声道:“总有一天,你们会离开我独自飞翔,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地。娘不要你们功成名就,只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平平安安的,无论娘将来身在何方,或者在不在这个人世,都会祝福你们,我的孩子,祝福你们……”水月情不自禁地将六个孩子揽在怀里,感谢上苍在最绝望的日子里,还有他们可以给她生存的勇气。
可是如今,她真的已经累了,不能也不想再继续煎熬,就让她也自私一次吧。
“好了,孩子们。”水月站起身,道,“娘有事情交代给你们。”
六个孩子凝神谛听。
水月道:“宋辽战事已经爆发,淡云,你去各地准备足够的药材和安排好大夫,一定要将伤亡减到最低!”
十四岁的舒淡云显然没有想到水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应答。面对娘亲信任的目光,淡云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水月继续吩咐道:“落风,你每天去朝中将所有奏折拦下送到公主府,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本都不要漏掉,批完了再替我送回去。”
“是,娘。”光是凌落风冰冷的气质,相信也不会有人胆敢拦下他。
“雨时、冰言,替我照顾好晨霜和雪心,还有,在下面三个月里,我谁也不见,记住,无论是谁,都不见。”语气中带着决然。
“是。”二人同声答应。
“晨霜,你每天把你二哥送来的奏折送进我书房。”水月最后吩咐道。
“知道了,娘。”
水月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六个孩子,年龄最大的淡云不过十四,以后的日子,该何去何从?
夕阳西下,天边燃烧着血红的晚霞,水月的脸上也映上了一层红艳。
往后的三个月……




、十一.心血残红同艳艳

朝廷上下今日多事又无事!
水月公主拦下了所有的奏章,批阅完之后送回,所有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奏折上的批复字字珠玑,见解独到,使大宋除了与辽国战争以外的诸多事宜顺利地进行。可是,她却始终不曾对战事采取任何措施,任凭辽国军队一路长驱直入,日日进逼京城。
她到底想干什么?
朝臣纷纷揣测水月用意,可是没有人能够猜到这其中的玄机。而赵祯又答应水月将战事全权交由她处理,这段日子,他埋头苦读水月批阅好的奏章,细细体会每一个决策内在的良苦用心。
有人想过向凌落风打听水月的动向,可是一接触他冰冷的眼神,再多的疑问都生生咽下,纷纷夺路而逃。
也有人想过去拜访公主殿下,可是都被一丝不苟的季雨时和吊儿郎当的洛冰言拒之门外,连进入归期小筑的机会都没有。
这其中,最难缠的是八贤王赵德芳。
连古灵精怪的冰言都垮下了脸,只因为这个他们不敢得罪又不得不得罪的八王爷!
“你们让不让我进去?”赵德芳在好言好语说不通之后,决定放手一博,总之,他今天一定要见到水月!
她当日在朝堂上的话是什么意思!想死吗?为了那个十年前的狗屁诺言让自己所爱的人成为别人的郡马!为了那个老什子布兵图扛起整个大宋!她以为她水月是谁啊?仙?神?荒谬!赵祯也是的,居然答应如此荒谬的赌约!朝廷中的大臣死光死绝啦,让一个姑娘承担一切!
赵德芳将朝廷上下统统骂遍,气得吹胡子瞪眼。
“王爷,您就不能饶了我们吗?您每天都来,可是娘真的吩咐我们不能让任何人进去!”洛冰言郑重申明是‘任何人’。
“废话!”赵德芳才不理这一套,“任何人又怎么样?本王要进去,你们两个小鬼能耐我何?”
季雨时无话可说,此时的王爷像一个草莽好汉,听不进任何劝鉴,他们只是在尽力拖延,等落风回来,只有他那张冰冷的罗刹脸才能真正做到无情。
“王爷也在。”包拯刚正的身影也出现在归期小筑门口,两个月都快过去了,水月始终没有采取行动,连一向沉稳的包拯都不能再等待了。
雨时、冰言顿时绝望了,落风尚未回来,看来只有他们孤军奋战了。
“包大人。”二人恭敬地问安。
“冰言、雨时,小月还是不见人吗?”包拯不像赵德芳般不讲道理。
“是,大人。”雨时恭敬地回答,语气不容置疑。
“那,小月到底是什么打算?”
“雨时不知,大人,娘亲只吩咐不准人打扰,没有提及其他。若大人和王爷执意要进去,就从雨时的尸体上踩过去。”季雨时明白今日一定不能善了,干脆先划下道来,套住来人,否则,他们根本不能保证圆满地完成水月交代的任务。
洛冰言吃惊地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三哥,没想到,比他还绝!
“你在威胁我?”赵德芳双眼冒火,“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水月!”
季雨时拔出短剑横在喉间,一副‘你进我死’的决然。
赵德芳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谁料到水月不仅自己绝,连教出来的孩子都那么——绝!
“三少爷,你干什么?”飘萍清脆的声音出现在门口,随之,痕落、柳絮、展昭的身影也出现了。
雨时、冰言更绝望了。
展昭问道:“大人,王爷,小月还是不肯见我们?”
包拯点点头,赵德芳瞪着眼看着横剑当喉的雨时,一老一少就这样对峙着。
痕落走上前来,对着二人道:“我要见水月。”
所有目光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痕落只是静静地看着雨时和冰言,眼中没有威逼也没有强迫,只是淡淡的,可是,二人只觉得他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心里,挖掘出他们内心最深的惶恐。他们不知道水月想干什么,可是,又担心会因此失去母亲,何去何从,才是他们的担忧。痕落的目光却让他们感到放心和信任。
他的目光仿佛在说:水月需要帮助!
冰言、雨时不自觉地替痕落让开一条路,任凭他毫无阻碍地进了两个月来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归期小筑。
赵德芳也安静了下来,似乎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他的独立,他的沉稳,他的寂寞,他的孤独,都是他这个作父亲的给逼出来的。隐没在花丛中的背影似乎很陌生。
门外安静下来。

痕落推开书房的门,昏暗的光线中一面绣着山涧月夜的屏风当前而立,屏风背面,一个身影正在伏案书写。
屏风上是一轮弯弯的柳月,一条清澈的溪流穿过各色圆石,一直流向遥远的远方。月光下,虽然都是静景,可是影影绰绰的树影仿佛随风而动,栩栩如生。似乎还能听到溪水的声音,鸟鸣的声音以及月光下情人的呢喃私语。
“我知道,小三、小四可以挡下任何人,除了你,痕落。”不知何时,水月已经抬起了头,隔着屏风注视着这个痴缠了一生的男子。
如果没有天涯,也许她会爱上他吧,可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注定的就永远都不能改变。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这次连痕落都猜不出水月的意图。
“痕落,答应我,好好照顾柳絮。”水月顾左右而言他。
“她是我的妻子,你觉得我会亏待她吗?”痕落的声音没有什么情感,仿佛在诉说着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水月轻笑道:“是啊,我知道你既然答应娶柳絮,就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痕落,原谅我。”
赵痕落明知故问道:“原谅你什么?”
“人世苍茫无奈,今生今世,你的情,我还不起……”
“我不需要你还,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痕落第一次打断水月说话,语气竟是这般绝决,既然付出,就注定无怨无悔。
痕落透过屏风看着瘦弱的倩影,道:“水月,你很憔悴。”
水月道:“这也是我的选择。”同样的话同样让人无言以对。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痕落明白,无可挽回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他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应该做的就是消除水月一切的后顾之忧。
爱,不一定是拥有,而是希望所爱的人一切都好。这是水月劝导皇后郭知仪的话,却是痕落一直以来的行为。
水月的隐藏在屏风后,可是痕落能够感觉到她的感激和歉疚,也许这一生,她能给予的回报也仅此而已。
“帮我照顾孩子们。”
“我答应,你走了,他们就是我赵痕落的孩子。”
“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痕落的声音有点犹豫,他不知道人世间没有了水月,赵痕落还有没有生存的理由。
“照顾王爷……”水月再次托付。
“他……能照顾自己。”痕落心中对父亲有着莫名的情愫,似爱似恨……
水月轻轻叹口气道:“都是寂寞的人……”
“娘,霜儿送奏折来。”晨霜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晨霜捧着满怀的奏折绕过屏风放到水月桌上,然后出来朝痕落微施一礼,出门了。
熟悉的环境对心细如丝的晨霜来说与正常人无异。
痕落的胸膛中腾起一股汹涌的情愫,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屏风后的人已经憔悴到如何的地步?
“因为晨霜看不见,所以才替你送奏折,对吗?”痕落的心痛到无以复加。原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谁知面对如此折磨自己的水月,他的心像是被万箭穿胸!
“我说了不想见任何人!”水月悠悠的声音传出屏风。
“月牙儿,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痕落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情感,那么热烈,那么残忍,那么直接……谁说只有天涯才是水月的归宿,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争取?今时今日,才有勇气呼唤出这个压抑在心底的名字!痕落抚着墙,无法再支撑颤抖的躯体,仿佛‘月牙儿’三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水月的身影慢慢站起,声音中带着哽咽,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泪,为了天涯锁在眼眶的泪,有没有为眼前这个痴情的男子流下。
“痕落,不要这样,不值得的。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今生我把它给了天涯,痕落,答应我,忘了水月,忘了人世间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子!”
痕落遥遥头道:“不可能的,就像你无法忘记天涯,我爹无法忘记我娘,我,也不可能忘了水月。”
“痕落……”
“水月,如果人世间没有天涯,你,会不会爱上我?”痕落盯着屏风上的人影,问道。
水月又叹了口气,眼神穿过屏风与痕落四目相对,很多事情都恨残酷,谎言并不能解决一切。
“可是,人世间有天涯……”
痕落背过身去,无声地吐出了压抑已久的鲜血,转过身道:“我明白了,水月,答应我,来生,记得来找我,就算不能相爱,我赵痕落还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好吗?”
水月道:“好。”
痕落站直身子,看着人影诀别。
目送痕落走出书房,水月终于走出了绣着‘山涧月夜’的屏风,雪白的头发披在肩头,惨烈而憔悴。
这样的水月还能见人吗?
油尽灯枯!
其实早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人世间的事情往往无法预料,人力也终是有限。短短两月时光,就断送了一个女子的青春。
门外是八贤王赵德芳询问情况的声音,痕落只说了句:回去吧就算交代了一切。
水月拿出怀中染血的白绡,在苍白的脸色下更为刺眼的血字依然清晰,如同血红的月魄。一路走来,生命中充斥的竟是如此惨烈的颜色,这是她希望得到的吗?
泰山之中,月涯相盟,谁能料想,他们的路走得这般辛苦?早知道人间情爱如琉璃般易碎,当初为何要铸就这段情缘?早知道生离会成死别,当初为何不好好珍惜?早知道原来自己并不能守候自己的诺言,当初为何又要许下?早知道自己承受不起思念的鞭笞,当初为何不勇敢地放弃?
没有‘早知道’,一切痛苦都已经是事实!
嘴角的鲜血滴到月魄上,失去了踪影,也许月魄,真的是水月今生血泪汇集而成。
侧目看到地上痕落留下的心血,水月的脸色更为苍白。

时间依旧匆匆,转眼三月即过,炎炎夏日接近尾声,辽国的军队终于接近了京城。
“霜儿,告诉你二哥,今天不用去朝中拿奏折了。”水月吩咐晨霜道。疲惫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多少生气。
“是,娘。”华晨霜强忍着泪离开书房。
水月坐在案前,堆积的奏折已经批阅完毕,祯儿,希望姐姐所做的一切能够让你尽快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姐姐能帮你的,已经全都做了,往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推开奏折,展开白纸,水月握笔的手颤抖着,白色的发丝垂到胸前,与衣服的颜色无异。
蘸饱水墨,水月回忆起这一生的点点滴滴,苦也好,乐也好,生命相系,是那个如玉的男子。可是造物弄人,这份感情几经波折还是难以圆满。
欺骗。忘却。生离。死别。
经历了所有痛苦,终于能够得到最终的解决。生命是如此苍白,在情爱面前,竟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一滴墨滴下,渐渐化开……
也许情感也像这滴墨,来不及把握,就失去了……
水月换了张纸,写道:
日日朱批映纸透,江山似锦,何忍弃生灵?夜夜烛泪至天明,青丝拟将王孙信。
但晓鸾镜拢装鬓,白发彬彬,残颜易红蕴,轻言一诺终身许,天涯何处寄月情?
一曲《蝶恋花》,一场相思无语,一段情深似海。
水月没有停下笔,继续写道:
纤纤红尘吹落,悠悠岁月蹉跎,雨泪纷飞,韶华已逝断肠萝。
蔷薇失色,海棠折萼,春风难解何人对错兮何事福祸。
曲终人散,琴断弦崩,到底是,玉陨香消,伊人难再,水中月影落寞,天涯尽头独酌,泪千行,情难说。
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城楼上,赵祯带领着文武百官极目眺望,辽国的军队激起漫天的尘烟,在八月的季节,终于来到了大宋京城——汴梁。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可谓长驱直入。
胜利在望的辽军士气如虹,耶律宗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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