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道,“说是燕山府的人,前几日递了帖子来。”
四喜惊道,“可是我跟燕山府的人完全不熟啊,再
者说前几日递了帖子后怎么没有人来通知我呢?”
那弟子挠了挠头,表情也十分困惑,“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门房的人忘了吧。诶呀,四喜姑娘你还是快些去吧!”
“那今日哪位公子留在庄中?”四喜仍然是不敢相信,不知今日傅云楼在不在,这样随随便便跟着王府的人走要紧么?
“从拙公子大清早同海棠公子和傲霜公子一道出门了,其余公子也多数不在庄中。诶哟我的四喜姑娘,人王府又不会吃了你,你就快些去吧!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奇怪了……好端端地找我作甚?莫不是宝宝出事了?!”四喜越想越觉得这燕山府寻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宝宝出了什么状况,这样一想,她不由得急上心头,匆匆地跟着那弟子出了门。
四喜随着那名弟子出了山门,果真看见有一顶青色小轿停在空地上。四个轿夫皆身着王府内置统一服装,见到四喜一律弯腰鞠躬,而有一人负着手立在门口的大槐树下,从背面看好像就是上次那个与四喜相谈甚欢的刘公公。
“刘公公?”
那人转过身,笑容满面,“四喜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啊!杂家等你有些时候了。”
四喜奇道,“刘公公您怎么来了?难道是宝宝身子不舒服?”
“小公子回来之后一切安好,只是我家主人得知小公子这段时日都是劳烦四喜姑娘照顾,所以特意让杂家过来请姑娘过府一叙也好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四喜手足无措,“王爷真是客气了……其实不用如此的,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刘公公微笑,“四喜姑娘不必推辞,上轿吧。”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恍惚中……各位……
、燕山府
四喜坐在轿子中,隔着微微飘动的轿帘看着外头一晃而过的山林秀色,记得上回也是这样下山的,可如今下山的心情却与当初不同。
好像少了些忐忑,多了几分沉着……她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会什么也不懂且上不了台面的市井女子了。
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坏?
四喜将轿帘盖好,埋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白皙匀净,原来做杂事儿磨出来的一些茧子如今倒滑嫩不少。
“四喜姑娘你不用太紧张,我们王爷、王妃都是性子极好的人!特别是王妃,那简直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呀!”刘公公在外头道。
四喜没有出声,她只是觉得这燕山府的人如此兴师动众将她请过去道谢,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再者说,她一介平民,也不好意思受了王府的大礼啊……
王府派来的轿夫脚程十分得力,只花了三两个时辰便将四喜抬到了居于云中城城西的燕山府。
四喜望着眼前庄严肃重的王府院墙,心中说不出的震撼。有别于归鹤山庄的闲静雅致,这燕山府中处处透露着一股王家威严,令人小觑不得。
燕山府,三个遒劲有力且有风骨的烫金大字刻在门前的匾额之上,再看那用灰瓦铺就的重檐屋顶,两边檐角高高朝天扬起,在天幕中犹如一只展翅的苍鹰一般,浑厚大气。
“姑娘,王爷王妃正在堂前等着,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刘公公笑而不语,领着四喜跨进大门走进院子。
王府不算大,是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因后头占着西山,是以后院出去倒有一个既别致有大气的林园。府中用度陈设都不算是最为奢华精致的,然而无论是从那齐阔堂深的架势,或是一排排绘金的画廊上,四喜都可以看出整座王府其低调不俗的贵气来。
王府就是王府,即使再怎么刻意掩饰,那也是天生的贵气使然。
穿过一片雕花绘金的抄手游廊,即是王府平时用来会客的大堂,上书秋怡轩三个大字。
“回王爷,王妃的话,小的将四喜姑娘请来了。”
趁着刘公公趴在前头报备的空档,四喜仔仔细细地将自个头发抿了一抿,又将一身半旧不新的草绿衫子好好抚平。她来得匆忙,也未做什么准备,也不知道这样草率会不会冲撞了燕王和燕王妃这样的贵人。
“快请进来!”
是一道温柔恬静的女声传来,四喜向前走了两步伏在地上,埋头道,“民女参见王爷,王妃。”
虽是来接受感谢的,然而贵贱有别,四喜还是免不得先
给上头两位贵人磕头。
“这样如何使得!芳草,你快过去将四喜姑娘扶起来。”
王妃的声音听起来既和煦又恬淡,仿若春日里的一抹微风一般轻轻柔柔地拂过四喜的耳畔。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四喜看见一簇淡粉的裙角来到自己面前。
“姑娘快些起来,您可是咱们小公子的恩人呢!”一双手托着四喜手轻轻往上一扶,四喜抬眼看见一张极为清秀的侍女脸庞,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却生得很好,打扮也很上乘。
那侍女笑眯眯地搀着四喜往旁边坐下,这才退回到王妃身边。
王妃身着一袭水红色织锦缎宫装,外罩金缕纱褙子,一头乌鸦鸦的黑发梳成一个端庄的凌云髻,上面插着一套赤金镶红宝珠的头面,看上去甚是华贵逼人。
“这位就是四喜姑娘吧!王妃端着茶盅笑眯眯地打量了四喜一番;“我就想着能将鸿宇养得这般细致的,一定是个秀外内中的姑娘家。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同我先前想的一般!你看这眉眼,这肤色,这身段儿,果不其是个清秀标志的!”
四喜被王妃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垂头恭谦道,“王妃娘娘您过誉了,小女哪有您说得那般好。”
她自己长个啥样,自己还不清楚么?怎么也算不上什么金镶玉,顶多是个黄铜面的……
“可不是么,娘娘眼光哪有不好的时候,依我看啊,倒是四喜姑娘被您夸得不好意思咯~”先前那个侍女立在一旁,捂嘴打趣道。
王妃瞪了她一眼,作势要打,“就你嘴利,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家哪能像你一样没羞?”
那侍女连忙娇声道,“诶呀,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四喜瞅着这主仆二人感情倒是很好,看起来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姐妹一样。
“诶,不闹了,说正事儿!”
主仆二人闹腾那一会,四喜注意到王妃背后的屏风里头好像坐着一人,斜斜望过去,那人似乎身形高大,一派器宇轩昂。
难道是燕郡王?
四喜迟疑了一下收回目光,而此时屏风却微微动了一下,几乎是一眨眼,屏风后头的人便不见了。
“王爷,快出来见见咱们鸿宇的恩人!”一角黑影自内堂缓步而出,四喜忙垂下眼睛伏在地上,“民女参见王爷。”
方才拜得时候怎生不在,老实说,这膝盖一会跪来跪去的怪不舒服的……
“免礼。”
燕郡王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冷,犹如腊月寒冬的碎冰一般听得人遍体生寒。
四喜不禁怀疑起方才那刘公公所
说的话来了,这燕郡王横竖上下都看不出来是个好相与的人啊……所谓极好的人这个结论到底是如何总结出来的……
四喜又坐回位子上,不过是正襟危坐,态度很是陈恳恭谦。
燕郡王端坐在正首,样子很是严谨冷肃,自从他出现之后气氛便不知不觉冷下来几度……王妃似乎也发现请他过来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她咳嗽了一下后越发亲切地对四喜道,“上次鸿宇失踪多亏有姑娘照顾,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年轻的母亲谈起自己失而后得的儿子喉头依旧带着些许哽咽,四喜听得有些动容,“小女不敢居功,其实照顾小公子的事儿大家都有份,谈不上小女一个人的功劳。”
“是啊是啊。要不是有你们,我家鸿宇免不了要在那深山老林中受苦受累……真是天老爷有眼,让我儿遇见你们这些好心人啊!来,四喜姑娘你过来~”
王妃用帕子拭泪,又朝四喜招了招手。
四喜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王妃握住她的手,从头上取下一枚赤金攒丝珍珠钗下来塞进四喜手中,“小小谢意不成敬意,四喜姑娘你一定要收下!”
四喜莫名被塞了一根钗子,刚想回绝,余光却瞥见一旁的燕郡王正拿一种古怪的眼光打量着她。这一看,使得四喜深深觉得自己犹如砧板上的鲜肉一般,连拒绝的话也憋了回去。
“那,四喜就谢过王妃。”四喜讪讪地将钗子捏在手中,只觉得这细巧精致的钗子如今能有千斤重。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这原就是应该的!”
王妃一叠声道,又命人将小公子抱了出来与四喜相看,“你看,是不是比刚回来时候还要白嫩一些了?”
她抱着襁褓给四喜看,宝宝正睡得香,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嫩生生的别提多讨人喜欢。
“是呀,到底是回到了亲娘身边。”四喜见着孩子心中也很是欢喜。
“诶哟,原先你就照顾得好,这次接回来反倒比以前胖了不少呢。”王妃一听,乐得眉开眼笑,身旁侍女芳草也凑趣儿道,“可不是,头两日小公子还到处找您呢!你说半大的孩子懂个什么,也是小公子天生伶俐,知道四喜姑娘对自己好呢!”
王妃抿嘴笑了,“是呀,嘴里还嗯嗯啊啊的呢,可不是在找四喜姑娘么?”
“王妃娘娘是有福的,小公子将来必定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四喜低头看着小宝宝,心中堆满了暖意。
总算还有良心,还记得给你把屎把尿的四喜奶妈呀~
她这一番话说得王妃笑不拢嘴,连声道,“这孩子,我也瞅着是好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四喜连连点头,却没注意到那厢燕郡王看自己的眼神又深了三分。
众人谈得甚欢,忽然有一名青衣小厮走到门前低声道,“王爷。”
燕郡王放下茶盏,侧头看了王妃一眼道,“我去去就来。”
王妃正与四喜谈着育儿经,笑容还挂在脸上,“去吧,这有我呢!”
燕郡王不说话,又看了四喜一眼,正巧四喜这时抬起头来与他目光相触。
燕郡王的眸子又黑又深,直直望进去像望不到头一样逼人深邃。四喜愣了一下,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后径直往堂外走去。
直到他走了许久后,四喜才回过神来,心道这位燕郡王相貌长得真是俊啊……
“他走了反倒好,咱们女儿家说话自在!”王妃抱着孩子,笑看了四喜一眼,“我看你怪拘谨的,其实不用这样,王爷这人就是面子冷罢了。”
倒不是觉着他冷,只是觉着他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四喜琢磨了一番,没琢磨出什么所以然来。这时天色渐暗,她正准备起身告辞,忽听外头传来一阵轰然雷响,更接着一场瓢泼大雨倾盆盖下。
“哟,这雨下得怪厉害的,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王妃看着从屋檐上滑下来的雨柱对四喜道,“这样的天气,山路应该很是难走,不如你今晚就留宿在王府吧!”
“这……”四喜很是犹豫,总觉得留下来有一些不妥。
“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山里路滑,这么大的雨我也不放心你回去!芳草,快去将宜春居的厢房收拾好了,一会伺候姑娘过去。”
“那就多谢王妃了。”
如此盛情,四喜怎敢拒绝,只得老实住下。
春雨连绵,夜里却带着一股子寒来,四喜半夜被冻醒,方才发现窗户的一角竟开了。
她将窗户重新合上,侧卧听着外间淅沥的雨声,余光忽然瞥见外头一晃而过的黑影。
是谁?!
四喜捏着被子,睡意瞬间被驱散不少,王妃派来值夜的小丫鬟就睡在外头,有什么事儿一叫便可以有回应。这样想来,四喜心中倒镇定不少。
谁知她刚想躺下,却见那黑影直蹦蹦地立在窗前,唬得她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谁?!”
“是我。”
四喜打开窗户,见傅云楼背对着月光立在自己窗前。屏风后呼吸声依旧,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傅云楼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不真实,他冲着四喜
微微一笑道,“我怕你吃亏,便来看看你。”
“吃亏?”
四喜揉了揉眼,确定眼前这个傅云楼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假人后慢慢道,“这里是王府,你这样随随便便进来,难道不会被人当做贼抓起来?”
“贼?”傅云楼挑眉,将窗户一掀,整个人如同鹞子一般轻盈地落在四喜屋中,“贼哪有我身手这般好?”
“你,你!你在外头说话就成了,进来作甚!”屏风外头的小丫鬟睡得甚香,连内屋遭劫也不知道……四喜看着傅云楼好整以暇地立在屋头,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怕什么?我不过是路过口渴,进来讨杯水喝罢了。”傅云楼自说自话地从桌上抄起一只杯子,倒了水送入嘴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到很多亲们的关心,风雨真的很感动!豆腐虽然受众面比较小,但是为了大家,我也不会坑的~另外,蓝朋友已与风雨和解,大家放心一切ok!
、远房表妹
所谓白日见鬼是什么感觉,莫过于此刻四喜在餐桌上看见傅云楼来得震撼……
这厮,昨日不还偷偷摸摸潜伏在王府中连口水都没有得喝么?怎么现在竟堂而皇之地坐在燕郡王右首,表情正经不说,一身儿云青色袍子穿得再正式风雅不过,貌似昨日某人还是穿得夜行衣吧……
傅云楼姿态优雅地用着粥,丝毫不担心四喜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站着作甚,赶紧坐下用饭呢!”
王妃笑容和蔼将愣着不动的四喜一把拉入席中,“也不知你爱吃什么,每样都准备了一些,快吃快吃,千万不用见外!”
王妃今日佩戴得是一整套点翠嵌玉石头面,耳边簪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花蕊上面缀下几缕银丝宝珠,顾盼神飞间宝珠叮咚作响,庄重贵气中透露着些许灵动。
四喜瞅着那一桌精美可口的早膳倒不知该如何下手。
嗯,用糯米捏成的白玉兔子看上去十分可口,那黄灿灿的元宝糕看上去也很是养人眼球……不只有点心,还有用以佐粥的各色小菜,有蜜汁鹅脯,翡翠酱瓜等等四喜见所未见的精致小菜罗列在她面前。
“这鹅脯不错,甜而不腻,你尝尝?”
王妃夹了几片鹅脯放入四喜碗中,四喜点头称谢,埋头开吃起来。
“话说回来,昨日傅公子怎么没有同四喜一道来呢?”
王妃打量着傅云楼笑道,若要追溯到很久以前,她尚未出阁前也见过几面这位傅家公子。只是那时只能隔着屏风看到一角模糊的身影,而今日却是真正见着这位在京城名动一时的傅家老二了。
啧啧,果真是凤表龙章,出类拔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