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感叹,一边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多笑少开口。看在大人眼中,尤为的乖巧可爱,少不了又得了几句夸奖,钱夫人一高兴,还说要多留她住两天。
之后饭菜上齐,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一摸了筷子,整个厅里便寂静下来,甚至连碗筷碰撞的声音也很少。
饭后,送了婉夫人和云朝阳,李家兄妹便回了房。
李富嘱咐了李枣儿自己玩,然后就坐到书案旁忙碌起来。所谓衣食住行,人人都免不了吃。因此米行的生意一直很好,每天的事情都很多,李富每天晚上都要将每天签的契,进出的账本理清,核对清楚才能休息。
李枣儿则先偷偷将那本《女戒》揣到自己怀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凑到李富身边看着。
李富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捣乱,又以为他年纪小看不懂,于是笑一笑,便由她去了。
李枣儿很有兴趣地看着,慢慢地将古代账本的核对方法和她在前世学到的知识融合起来,有时候,竟然算得比李富还快,信心便越发地膨胀起来。
突然,她看见李富抽出了一张契约,将其主要内容誊到一个本子上,然后仔细收到一个盒子里,想来是为了便于管理。
只是上面的交货时间吸引了她,她这才想起,云朝阳与她签的契约上,并没有写明具体时间。她还记得他说过,让她慢慢缝脑中灵光一闪,李枣儿笑了起来,小孩子,果然还是嫩啊。
她心里清楚,一开始云朝阳可能会大赚一笔,然而那口袋虽然一时博得了那些小孩子的欢心,但由于做起来容易,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很容易仿制。若是时间久了,孩子们回去一说,母亲们费个心思,也都能做得出来,到时候就不稀罕了,自然就卖不上价了。
所以,只要她故意坐得慢一些,云朝阳的如意算盘自然就打不响了。
不过,她李枣儿也不至于为了一口气欺负一个孩子,为了彼此的利益,她也不会吝啬别的主意。到时候,她就可以拟定一个新的契约,让云朝阳这个小混蛋开开眼界,让他知道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欺负的。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引得李富转头来看:“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没有。”李枣儿掩住唇,见李富已经将账本看得差不多,忙拐弯抹角地问:“云少爷的娘不是婉夫人吗?二哥说的大娘又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兔子
李富听李枣儿问,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捡个大概给她说了,又将账本收拾了,教了几个浅显的字之后就让她回房睡觉去了。
可李枣儿下午因睡了一觉,一时也不觉得困,又想起云家的事,忍不住想起自己往后也是要嫁人的,万一嫁得不好……顿觉热血上涌,就更加睡不着了。遂燃了蜡烛,将那本《女戒》翻出来看。
却没想到看着看着,突然看到那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的下面竟然用笔墨划了一道,在整本一个字都没有的书上显得分外醒目。
呆呆地盯了那句话一阵子,又想起白天的事,李枣儿哪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感情这孩子是拿这话嘲笑她呢!
想到此,李枣儿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半晌重重跺了跺脚,好个云朝阳,难为她刚才还对他有了点同情,眼下一看,这孩子,实在是需要好好教育教育!
闷着气睡去,次日醒来,李枣儿又拿捏了乖巧的形象,先向钱氏夫妇请了安,说了会话吃过饭,李富便上前面忙活去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玩。
李枣儿哪能那么老实?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好吃好喝好玩的!
因知道米行就设在内宅的前面,李枣儿在后宅转了一圈之后,就假装好奇的模样,穿过前院,趴在米行后面探了个小脑袋,仔细地看着李富做买卖的流程,一点一点地记在心里。
因为前面事多,她的身量又小,一时也没人发现。待李富发现的时候,见她只是乖乖地看着,不闹不调皮,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以为她只是无聊,就拿了凳子,准备了点心,让她坐在柜台后帘子里面。
这下甚得李枣儿的欢心,伙计算账,签单,核对等等都在柜上,在这里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有看不仔细的,就悄悄凑上去看,没人去怀疑一个六岁的娃娃。
而对李富来讲,虽然是将李枣儿留在钱宅,但是他事忙倒真没有多少时间亲自陪着,现在她能这样坐在自己眼皮底下,倒也放了不少心。
这样一直过了几天,到了第三天的清晨,周氏突然来了,要接李枣儿回去。她觉得时间太久,呆下去怕给别人添麻烦,李富虽然还想留李枣儿多呆几天,但周氏态度坚决,对他道:“你现在虽然是钱少爷,但是你与钱家,毕竟不是血亲。这米行若是日后给了你,米行上上下下的人,能都服气么?多少人嫉妒,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下咱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虽然日子好过了些,但背地里多少人戳咱们的脊梁骨?你若是不小心些,以前做的那些事,不是白费了?”
说着将李枣儿拉到身边,对低着头的李富道:“娘也知道你想家,也不是不许枣儿过来,但是日子久了只怕不好。你也大了,左不过就是这几年,等日后……”说道这里顿住,笑了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去柜上了。”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握了握李富的胳膊:“小心身子,啊?”
李富一一都应了,也是强笑道:“娘担心得太多了,我改日得了空,就回去看你们。”又对枣儿道:“回去可不许再淘气了。”
李枣儿自然知道他是指什么,连忙点头,心里却在盘算,这几日没见到云朝阳,虽回去之后就可缝制口袋了,可要想个办法交给他才好。
依李枣儿的速度,除去必要的家务,每日大约能缝两到三个,也不用背人,香凤问起,她就说是练习绣工。
因心中有了算计,她赶了几天,一直到手里攒了十个时,觉得应该给云朝阳送去了,可是该怎么送呢?
去私塾?还是直接去云家?
正在为难之时,突然院门被推开,李德的声音传了进来:“娘!爷爷!香凤姐!有人在家吗?”听语气十分着急。
李德刚满十岁,平时干点杂活。今天他一早就上山去捡柴火了,这会如此着急,也不知是怎么了。
家里的几个人连忙迎了出去,李枣儿自然也跟了过去,可是刚迈出屋子,她就愣住了。
只见李德伸手背着柴火,一手拎着一只已经死了的野兔,一手扶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孩,而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云朝阳!
他怎么了?
李枣儿惊讶非常,连忙凑过去,近看之下,这才略放了心。云朝阳虽然衣服上全是口子,脸上身上也有许多细小的擦伤,但不过是看起来骇人,其实都是些皮外伤。
而且,当李枣儿一过来,云朝阳就对她笑了一笑,摆明了没什么大事。
只是,他怎么和李德走到一处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也不需要李枣儿开口问,李吉一下子就将云朝阳接抱过去放到炕上,一边指挥香凤打水,一边严厉地问李德:“这是怎么回事?”
李德是个直性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听爷爷问,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便。
原来今日他照常上山捡柴火,突然发现一只野兔,大喜之下连忙追赶。本来,他一个十岁的孩子,经验不多,并不一定就能抓到兔子。可那兔子似乎先前就受了伤,跑的不快,居然就被他追上了。
他为了防止兔子逃跑,一追上就扑了上去,只不过兔子是扑到了,却还扑倒了另一个人,就是云朝阳。
然后,云朝阳非说这兔子是他的,两人争执起来。都是男孩子,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可是云朝阳毕竟是少爷,没干过重活,年龄都比李德小,怎么能打得过?几下就被李德打趴下了,却还不死心,非要在后面追,结果一脚踩空滚了斜坡。李德也不知他伤得重不重,一着急就直接带回家来了。
“胡闹!一个兔子,让给他就是了,打个小孩,羞也不羞!”李吉听完,脸色一沉:“给我跪着去!”
“哦。”李德见云朝阳浑身都是伤口,也十分自责,乖乖跪在墙角,仍抻了脖子看:“爷爷,他没事吧?”
“怕有事就别打架。”李吉瞪了李德一眼,道:“都是皮外伤,没事。”说着低头问云朝阳:“你家在哪?一会儿送你回去。”
“我没事。”云朝阳慢慢坐起来,看了李德一眼:“是我不好,那野兔是这位哥哥抓的,我就是一时想要……”伸手去拉李吉的袖子:“爷爷,别生哥哥的气。”
这小子,见了长辈就装乖!李枣儿在边看着,一肚子气。她就不信,李德天天在山上晃,每天连个蘑菇都捡不回来,怎么今天遇上这小子,就能捡个兔子回来?
又说,捡个兔子也就罢了,这兔子还是个受了伤的兔子!哪里就这么巧合了?
而且,这云朝阳,就算是庶出,好歹也是云家大少爷,大白天的不去私塾,怎么跑山里做去了?还偏偏和李德看到了同一只兔子?
打死她都不信!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熟识
“枣儿?去拿盆水来。”
李枣儿正瞪着云朝阳,忽听李吉叫她,眼珠一转,她答应一声绕到厨房,打了一盆水之后,洗净了手。爬上柜子,双手在放盐的盒子里抓了一把,然后将手放在盆里搅了搅,将这一盆淡盐水端了出去。
反正,盐水消毒,在这个没有双氧水的年代,这就是专业级的医护了,那臭小子应该感谢她!
一探头,李枣儿见李吉正要帮云朝阳清洗伤口,香凤已经避了出去,便忍了坏笑,将盆交给跪着的李德:“四哥,你拿出去。”
李德愣愣地将水盆接过,不敢马上起来:“爷爷……”
“愣着干啥,赶紧过来!”李吉骂了一句,吩咐李德过来,两人七手八脚地将云朝阳的衣服除了,用干净的布沾了水去擦他的伤口。
李枣儿躲在厨房门口的帘子后面,意料之中地听到云朝阳拼命忍痛的抽气声,顿觉心情大好,一时忍不住,跑到院子里大笑起来,热得香凤古怪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李吉将云朝阳的伤口处理好了,又取了李德的衣服给他换上,又问:“你是哪家的小子?让老四送你回去。”
云朝阳疼得脸色发白,闻言正想说话,李枣儿一下子钻了进来,扯了李吉的袖子:“爷爷,这个哥哥我认识,在二哥那里见过的。”
李吉听了李枣儿的话,脸色突然一变,上下打量了云朝阳几眼,冷冷道:“原来是云家的大少爷。”
李枣儿听李吉的口气有些不悦,心道莫非是他不高兴与富人家来往?想想又觉不对,李富去当学徒之后,两家也偶有走动,他并不曾有过这种口气。不过不管是怎样,现在可不能让李吉将云朝阳撵走了。
于是为了长久作战,李枣儿装作高兴的样子帮着云朝阳说好话:“二哥可喜欢他呢,云哥哥还教我认字呢。”说罢又粘了过去,忍着浑身一粒一粒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云哥哥先不要走嘛,来看看我写的字对不对!”
云朝阳也不愧是小滑头,立即装做怯怯地低头:“爷爷……我……我不敢回去,大娘要骂的……”
那边的李德更没有歪歪肠子,只觉得眼前的男娃可怜兮兮的,又听说原就是与二哥认识的,也帮腔:“是啊爷爷,让他歇一歇再走吧。”
香凤此时也进来了,她不敢发言,只同情地看了一眼云朝阳。
李吉看着这几个小的,倒也没怎么为难,哼了一声对李德道:“再调皮捣蛋,不等你爹回来,我就剥了你的皮!”说罢就进屋去了,只留几个小的在外面。
云朝阳自不必说,他家那个兄弟,和仇人也差不多,李德呢,自李善死了之后,也甚少有年龄相仿的玩伴。年龄虽然差了两岁,但云朝阳早熟,李德性子直白,倒也能说到一处去。而且说不打不相识,他们见面就打了一架,无形中竟真的亲近许多,没几个时辰,就好得跟亲哥俩似的。
反倒是一心想将云朝阳留下来研究怎么赚钱的李枣儿插不上话,故而愤愤地看着两个男孩。
说话间,就到了黄昏,李家人前前后后都回来齐了,见了元朝阳乖巧伶俐也都十分喜欢。周氏见天晚又留了他吃了晚饭,见他并不嫌弃饭食粗糙,更是喜欢几分,便用了心交代李寿,先将他送到李富那儿,再让李富送他回去说和说和,总之让他少挨点骂也就是了。
眼见着眨眼就得了全家欢心的云朝阳,李枣儿又急又气,硬是没得空与他说上几句话,直到快走的时候才抓住机会问了一声。
云朝阳也是来不及说别的,只道:“我明日再来。”
李枣儿也就明白过来,想想也是,他都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两家小孩交好,常常来往谁也不会多心,于是点点头放了心。
等到第二日云朝阳果然来了,不过这时李德已经上山捡柴火去了,香凤也有事要忙,两人这才有了机会暗地交易。
不过云朝阳一次不能带太多的书出来,这次只带了两本,于是李枣儿就给了他两个口袋。又过了几日,这才陆陆续续将十个口袋全都交齐了。
这时的云朝阳已经和李家混得很熟,又是打着找李德哥哥玩的旗号,谁也想不到别的。
过了两天,云朝阳又照例来拿口袋,李枣儿却背了手道:“这几天香凤姐正交我新的绣法,没时间。”
云朝阳没有不快,依旧笑呵呵地道:“那就再等两日,枣儿妹妹的花秀得好,东西也能卖得上价。”
只是又过来两日,云朝阳再来,李枣儿依旧找借口不给他口袋,他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日李枣儿正在院里绣花,忽然见云朝阳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把香凤唬了一跳,忙将他拦住:“这是怎么了?”
云朝阳顿了脚步,勉强对香凤笑道:“香凤姐,刚才先生教了一个很有趣的字,我来说给枣儿妹妹听。”
香凤不识字,听云朝阳这样说,心想小孩心性,也就由着他将李枣儿拉进屋子。
一进屋,李枣儿就甩来云朝阳的手:“什么事啊?”
“都怪你,让你早点做你不做,现在可好,人家都学会了,眼下每个人手里都有,这让我怎么卖得出去!”云朝阳气鼓鼓的,再也装不出老成,一副孩子模样。
“这怎么能怪我,”李枣儿暗笑:“是你当初说要我慢慢做的,也没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