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也从没见过李枣儿打扮，颇惊讶地打量她一番，眼仁里渐渐出现一丝骄傲之色。不过在看向云朝阳时却飞快地隐没了。即使与云朝阳很熟，也了解他的人品，但看到自家小妹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见别家的男人，作为兄长，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而且带了一丝恼意。
“云少爷来找舍妹？”李寿莫测地看着云朝阳。
云朝阳不慌不忙地点点头，“路过。”
李寿自然不信，“找舍妹有事？”
云朝阳一笑，怎肯轻易随了他的说话，“路过而已，怎么会有事？”说话间故意看了看天，“时候不早，告辞了。”
李寿道：“既然来了，怎不进屋坐坐？”
云朝阳知道李寿不过是虚让，便摆手推辞，“改日吧！”说罢对李枣儿略一点头，转身离去。
李寿看了李枣儿一眼，脸色微沉，“娘不是说要你少见他？”
正文 第九十章 管家
第九十章 管家
是少见又不是不见。再说了，那是说不见就能不见的么？。李枣儿心里咕哝，“云家的大少爷来了，总不能把他撵出去吧？”
李寿皱眉，“真的不是约好的？”
猛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李寿又看了一眼李枣儿，微微笑起来，“总算有个姑娘样子了，以后你就这样吧！”
“这样？”李枣儿指着自己身上，笑道：“大哥，你可不要开玩笑，我穿这一身还怎么做活？”
李寿一笑，“眼下家里还用得着你做活么？再说了，我见你这几天都摆弄你那些花花草草，又做什么了？”
我忙的可多了，你老婆还是我替你操心呢！李枣儿暗想，脸上不显，只笑道：“大哥不知道，打扮起来可麻烦呢，我才懒得天天动！”
“那可不行！”李寿板起脸，“女孩子得勤快点。不然以后嫁出去婆家会挑的。当然，大哥会帮你找个……”
“大哥！”李枣儿头疼地打断他，“今天怎么大白天的就回来了？”
“哦，对了。”李寿这才想起自己回家的目的，回头摆摆手，“邵函，你过来。”
李枣儿这才发现，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恭敬地侯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气质十分特别。整整齐齐地穿着土黄布的衣裳，腰间扎条黑色的带子，穿一双灰色的布鞋，比李寿略矮点，瘦削结实，方脸、剑眉、高鼻，本来应是十分刚硬的一张脸，却生了一双秀气的薄唇。看起来朴实中带一丝聪慧，强悍中带一丝斯文。
听闻李寿叫他，邵函疾步走了过来，“大爷。”
李寿一指李枣儿，“见过姑娘。”
邵函连忙躬身道：“邵函见过姑娘。”
李枣儿细细端详他片刻，转向李寿，“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大哥，他是？”
李寿笑道：“他在我们家好几年了，是第一批留下的，低头抬头的，你大概见过。”
“是吗？”李枣儿皱着眉仔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大哥，你叫他来是？”
“是这么回事，我和你二哥过几日要出一趟远门。钱家有管家伙计，肯定是没什么。倒是我们家，你三哥现在不在，爷爷年岁高了，爹……”李寿看了眼邵函，捡了面子上的话说，“不爱管事，你大嫂是管不得事，你四哥更不用提了。我这一出门，家里就只能靠你和娘两个人。娘虽然素来是个精明人，你自小也是个有主意的，处事决断我都放心，但万一有什么动粗的事，还得有个男人顶着。”
李枣儿大约听明白了，再次上上下下打量邵函，“大哥是想？”
李寿拍拍邵函的肩膀，“这几年我常带他在身边。人品德行我是信得过的，办事也谨慎仔细。而且……”李寿不知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枣儿，你别看他瘦，可是会耍几下把式呢，很能打架，下手还挺狠，下人们也都服他。我想着调他过来做管家，你和娘也好轻松点。你看怎么样？”
李枣儿淡淡一笑，“既然是大哥挑出来的人，我自然相信。”她蹙起眉，“邵函？”
“是，姑娘。”邵函忙施礼。
“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李枣儿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是哪个函？”
邵函一顿，“公函的函。”
李枣儿一扬眉，“可巧了，刚才我就在想，会不会是这个函，竟真的是。”她随口道：“邵函内沉心自若，阳春三月待花开。这句诗你可听过？”
邵函愣了愣，像掩饰什么般地低下头去，“这是小人名字的出处。”
“真的？”李枣儿抚掌一笑，忽又皱起眉，她抬眼看向李寿，“大哥，我记得第一批过来帮忙的，都是……”乞丐吧？
李寿也很惊讶，自然也明白李枣儿问的是什么。当下点了点头，再次重重拍了拍邵函的肩头，“好小子，我说你怎么认字，原来有原因的啊！”
李枣儿掩唇笑道：“大哥，你说的什么！谁认字不是有原因的，那不都是学的嘛！”她又对邵函道：“你识字，又会几下功夫，那你怎么会……”沦为乞丐的？
邵函苦笑一下，道：“家父生前是个师爷，我自幼读书，又在衙门里学了几下拳脚。不过八岁时，家父被一桩案子牵连，含冤问斩，娘就此一病不起，不到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家就这么散了，又没什么别的亲戚，虽认得几个字，那几下拳脚也记得，但换不来钱就没什么用，只好……”
“怪不得。”李枣儿叹息地摇摇头，她虽不曾出过镇子，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但也明白眼下虽不是什么乱世，也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平白蒙冤入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且，就算邵函的父亲真的是罪有应得，也和儿子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大哥，还好你没让他种一辈子地！”
李寿大笑，有些沾沾自喜，“你大哥有眼光嘛！”
李枣儿笑着瞟了他一眼，回头对邵函和熙一笑，“邵管家，以后辛苦了！”
邵函又是一愣。忙拱手，“姑娘严重了。”
“走吧，进屋去。”李寿边走边道：“邵函，我这个妹子，最是有主意，有什么事不好办，只管找她。”
李枣儿瞪着眼，“大哥，还有娘呢！”
李寿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总不过就是懒得管事罢了！”他笑骂，“你个不孝女，也不想着娘分担些！”
几人进了院子，李枣儿叫来几个丫头见过了邵函，又吩咐小东和小北：“去把西边那个院子收拾出来。”回头对邵函笑道：“你知道，现在李家上下也不少人，但房子小，只好四处起屋子，都零零散散的，拢不到一处去。那房子是前年起的，不大，但是个独立的院子，你将就一下。”说着也不理他道谢推让，沉吟着对李寿道：“大哥，你说，家里是不是应该换个宅子了？”
李寿一笑，凑到李枣儿耳边小声道：“这事我已经在准备了，等我这次回来，就动工。就在这里，把周围都算进来，咱们兄妹几个一人一个院子，爹娘一个，爷爷一个……还有客房，下人房……”他道：“你可先别和娘他们说，哦对了，家里人呢？”
“爷爷在屋里，爹下地去了，大嫂陪娘去串门子。”李枣儿叫过小南，从钱袋里取了些钱。“你现在去市上，给邵管家买几件常用的衣裳鞋子，还有其他必须的物品，对了，要一套文房……算了，这个我自己去，你且去吧。”
邵函忙道：“姑娘，这怎么可以……”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些钱我都挂在大哥帐上，以后自然会讨回来。”
“可是……”
“你就听枣儿的没关系，在李家，谁不让她几分。”李寿笑道。
邵函有些无措，只好眼观鼻，鼻问口，“是。”
“枣儿，我还有事，邵函就交给你了。”李寿看看天色，转身要走，几步之后又回头，道：“丫头，大哥的意思，你明白？”
“明白明白！”不是交给爹娘爷爷，几个哥哥，偏偏把邵函交给她，摆明了是要压榨她嘛！李枣儿嗔怨地瞪他一眼，“大哥，我明儿就出嫁，看你求谁去！”
“妹子放心，哥一定给你找个离家最近的婆家！”李寿大笑着走了。
李枣儿认命地摇摇头，对邵函道：“来吧，我先带你去见爷爷。”她在前面走着，“我想你小时候也见识过些大的场面吧？”见他点头，接着道：“说到底，我们不像那些大户那般讲究，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大伙的衣食住行，就是人多事杂，算起来要仔细。”
“小人明白。”
“说了没那么多讲究，你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太拘谨了我不爱听。”李枣儿不高兴地说。
邵函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我明白了。”
李枣儿这才满意，“李家的下人，你都认识吧？”
“认识。”
“了解吗？”
邵函想了下，“一部分。”
“写份名单给我，把你了解的尽可能的写上。”
邵函有些奇怪，但还是应承下来。
李枣儿长长地叹气，说实话，大哥二哥都出远门的话，光靠周氏一个，她心里也是没底。
“好了，还有一件事，邵函，你会记账么？”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老姜
第九十一章 老姜
“爷爷，爹，娘。大哥，大嫂，四哥。”晚饭过后，李枣儿郑重其事地道：“我有个事情要宣布。”
家里人见她一般正经的，也不知什么事。
“我已经托人盘下了一个摊子，准备卖些杂货。”李枣儿斩钉截铁地道。
李吉皱眉，李平安和李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香凤十分震惊，李寿若有所思，周氏则板了面孔，“不准！”
李枣儿早知道周氏不会同意，故作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呢，娘？”
周氏道：“这还用问为什么？你看看，满街的，有几家女人做买卖的？有哪家好人家的女儿做买卖的？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李枣儿道：“小菱就做买卖啊！她和我一起盘下的摊子，就挨着我，我们说好的一起。”
周氏黑着脸，镇子小，没什么秘密，杨家的事她也听过些。“人家那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你呢！现下家里不愁吃穿的，你不好好在家呆着，整天想着往外跑！成什么样子？过两年，你让娘怎么开口给你说人家！还有，你出去做买卖，人家知道，该怎么说你上面几个哥哥？让唯一的妹子出去做小买卖，可不给你哥丢人！”
“可是……”李枣儿耐心地听完周氏一连串的教训，慢吞吞地道：“我喜欢嘛！”
“你！”
周氏一生气，刚要继续骂，李寿忽然拦住她，转而探究地看着李枣儿，“枣儿，告诉大哥，我们要是不同意，你怎么办？”
李枣儿嘻嘻一笑，“不怎么办，继续想办法呗！”
李寿忽然不安起来，“什么办法？”
李枣儿无辜地眨眨眼，“总之，不会用三哥那种办法！”
李寿惊怒非常，“李枣儿！你在威胁大哥？”
李枣儿摇摇头，“枣儿不敢。只是……”她恳切地看着李寿，“大哥，我真的很想试试去做点小生意。不是因为钱，我相信哥哥们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我。我只是，很想很想。”
恳求的语声传进李寿耳朵里，他的心肠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枣儿，哥哥们倒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们，但是，你可知道，你出去做小买卖，就算不赔钱，别人也难免背地里讲究你，这还罢了，风言风语我们也听得多了。哥在意的是，若是影响了你的风评，以后要找一个能包容你的人家就难了，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幸福。”
“可是，大哥，没有机会也就罢了，眼下正好有个摊子在等着我，我要是不去，我会从现在开始就不高兴的。每天每天都非常不开心。”她挨着李寿坐下，靠在他的身上。“大哥，我知道这么做真的很任性，可是，因为有哥哥们在，我才敢这么任性。”
李寿苦笑，“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们的责任？”
李枣儿吐了吐舌头，“这是哥哥们的功劳。”
李寿摇摇头，“可是这次若是由着你，就是害了你，不行！”
李枣儿沉默一会儿，一字一顿地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性子，就算嫁了人，我也想能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这很不应该。而且，能不能嫁人，我真的不在意。”这么多年过来，她将脾气慢慢一点一点地显露，到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推到“任性”两个字的身上。
“我想……”李枣儿垂下头，低声道：“你们要么就因为这个就不要我，要么赶快地把我随便嫁出去，让婆家去头疼，要么将我关起来。”她一仰头，“否则，我还是会想办法！”
不要她？随便嫁出去？关起来？
全家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李枣儿，他们怎么舍得！
“算了！我认了……”李寿第一个投降，他喃喃地道：“反正我养得起她……我养不起。还有老2。”
周氏有些气极，“可是……”
“娘，除非你不要她，要么随便嫁她出去，要么把她关起来……”李寿不断地叹气，“还能怎么办？”
“我……”周氏也傻眼了，“我可以……”
“骂她，或者打她？”李平安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摇着头，“那不行，谁敢欺负我女儿，我和谁拼命！”
“你……”周氏瞪着他。
“好了娘，她吃定我们舍不得，牢牢抓着不放，还能怎么的？难道真的逼她像老三一样？”李寿握住周氏的肩膀，“娘，你放心吧，我和老2都会看着她，不会让她乱来的。”
“可是可是……”周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怎么可以？她以后还要嫁人……”
“怎么不可以？娘！”李德举高双手，“我反正是对这个妹子没辙！我想着，她这个性子。也没几个人能拿她如何……”他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道：“就算她不做什么狗屁买卖，也没几个人敢要她……”对上李枣儿的目光，他又飞快地加了一句，“当然，不知情的不算！”
“可……”
“就这么办吧！”李吉冷不丁的开口，他看着李枣儿，道：“枣儿。”
“是，爷爷。”
“你知道分寸吧？”
李枣儿点头，“我知道，爷爷。”
“那好。爷爷只有一个要求，你想怎么玩怎么闹，只在这个镇子，不许超出这个范围。学男人家外出进货什么的，一概不准。”李吉的声音没什么欺负地道：“如果你不答应，爷爷就做主把你赶出去。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该知道怎么办吧？”
“是，爷爷。”李枣儿狡黠一笑，露出遍贝般细细的牙齿，“我出了家里，就什么都不是啦，我才不傻，怎么可能让你们赶我走呢！”
“那你……”李寿最先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原来你……”
“对啦，大哥！”李枣儿嘻嘻笑道：“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