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忙,也来了许多次,这次云朝阳就没有跟着,只由冬生领了几个下人陪着。
冬生既忠心,又十分清楚云朝阳疼惜李枣儿的心情,见陈茂凶神恶煞一般,生怕他对李枣儿不利,紧张得额头上都冒了汗,当下就吩咐家丁将陈茂拖开。
陈茂虽有力,但毕竟不可能像传奇小说里一般,一下就把抓着他的人甩飞出去。只不过那几个人抓着他也很费力就是。
挣扎着,陈茂死死看着李枣儿,大声道:“夫人,我很会干活”
李枣儿看了他半晌,觉得倒不想是要对她怎么样,就吩咐人放开他,问道:“你会做什么活?”
陈茂答道:“什么活都会。”
李枣儿笑了笑道:“会认字吗?会打算盘么?会看账本么?”
陈茂愣住,黑黝黝的脸上隐隐能看见泛起了红。他瞪着李枣儿,憋了半天,道:“我可以学。”
李枣儿又笑,盯着他额头那道疤,转头对旁边几次三番要说话的人牙子笑道:“许叔,我倒不知道,凭你的脸面,也需要到这里买卖?”
这人牙子算是熟人,就是常往李家送下人丫头的许玉生,他赔笑道:“清楚清楚,他叫陈茂,小名儿黑炭,今年二十有一,和我是同乡,都是百里开外的辛西村人。夫人知道,那地方今天害蝗虫,没收成,饿死不少人,他家一家六口,除了他都饿死了。他跑出来找到我,求我看在同乡的面子上,给他找个主人家,能吃饱穿暖就行。”
李枣儿直言道:“可曾有作奸犯科?”
许玉生连忙扯过陈茂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夫人别看他长的凶,可脾气再好不过。这疤,是前些年进山砍柴被熊抓的。他呀,别说作奸犯科,连架都没打过,在村里人缘好的很,心地也好,就是这张脸……”许玉生叹了口气,“夫人,你瞧。”指着陈茂方才蹲着的地方,一个约五岁的瘦弱的小姑娘正抱膝蜷缩着,怯生生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那是他逃出来时救的,孤儿,没少拖累他,我劝过他几次,怎么也不肯丢。”
接着,又喋喋不休地道:“我也是好心,就把他们带在身边,可这都好几日了,别说买,连个问的人都没有。两个人的吃用,就是卖了都回不来,要不是我,谁肯接这个活儿?”
“行了。”看着那小姑娘,李枣儿便笑:“这怎么,想买一赠一?”
陈茂听不懂李枣儿的买一赠一,却奇异地好像领悟了李枣儿的意思,用身子挡住李枣儿的视线,说道:“她不卖”
李枣儿惊讶地看他一眼,心道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去,于是点点头,对许玉生道:“总之,这人你担保身世清白?”
许玉生咧嘴一笑,道:“我担保,担保。别人不敢说,这家伙绝对是老实人家出身,要是夫人想,祖坟我都能给你找到。夫人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有问题,您找小的”
李枣儿瞧他一眼,心道若真出了事,还能找到这人才有鬼。看了看陈茂,道:“你卖几年?许叔知道我,签的都是终身死契,三年五年的,我犯不上费那个力气。”
陈茂一指那个小姑娘,道:“只要能让带着她,让我们吃饱穿暖,怎么都成。”
李枣儿当即答应,写了契约,正要陈茂签字,不想陈茂竟问道:“带着我妹子的事,写上没有?”又说:“她是不卖的,也写上。”
许玉生一听,唯恐李枣儿反悔,狠狠踢了陈茂一脚,骂道:“你还挑?还挑也不问问有你挑的份吗?我和你说,这夫人是这镇上最好心的人了,要是她都不要你,你就给我滚回去,老子也不管你了”
陈茂皱皱眉,道:“这是夫人答应我的。”
李枣儿再次看了陈茂一眼,微微一下,提笔加上两条,道:“你这妹子既然不卖,就算是个白吃饭的,这笔钱,得从你这个做兄长的身上讨。因此,你妹子的吃穿用度,我统统会记在账上,每月从你的月钱里扣。”
陈茂点点头,道:“好。”
李枣儿一笑,对这人有了些好感,便叫他带了小姑娘一起。不过陈茂是个下人,和一干下人住在一起。一个小姑娘跟着陈茂到底不方便,李枣儿便将小姑娘送回了李家,许诺陈茂做完了工便可以随时去看,之后便让李岳教他们习字,心里也没当这是什么事,冷不丁提起这人,有些迷糊,后来听说有到疤,才想了起来。
忍不住摇头笑道:“果然是有些不一样。”
李岳见李枣儿的样子,揣测道:“夫人是说陈茂?”
李枣儿看他一眼,道:“没什么,你回去吧。好好的教,不准误事。”
李岳慌忙点头,带着账本退出去了。
杨福正走进来,与李岳擦肩而过,道:“姑娘,刘师傅问,那个货柜要怎么打。”
李枣儿道:“不是给他画了图?”
杨福道:“是……不过刘师傅说,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想想也是,毕竟是外行人,画的图除了自己,还有谁明白?
于是走到前面指手划脚一番,总算是把事情说明白了,连口气都没喘,又被人找去问花厅怎么样摆设,之后被找回货柜,然后又是后院云朝阳从外面运了沙石木料等等必要材料回来,就看见李枣儿一头的汗,脸颊红扑扑的,轻轻地喘息着,仰着头指挥着工人把柜子装到墙面上。
“枣儿。”皱了皱眉,云朝阳走过去,将李枣儿按在凳子上,抬起她疲惫的脸看了看,从冬生手里拿过点心盒子放到她手里,道:“路过桂花坊,新出的芙蓉卷,你尝尝。”说着又拿出一罐茶叶,让冬生去泡,道:“青语给的,说你喜欢。”
隔着盒子闻到甜甜的香气,李枣儿满足地叹了口气,帮云朝阳拍了拍身上不知何时蹭上的灰,了然道:“我其实还不怎么累。”
云朝阳一笑,道:“我也没说让你去休息,不过这东西趁着新鲜才好吃,凉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李枣儿笑道:“我中午吃了不少,你又那这个来勾引我,看明儿我要是胖了半斤八两的,我要你好看。”
云朝阳盯着李枣儿削尖的下吧,无语半晌,才喃喃地叹息,道:“胖了才好,若是几位兄长看到你瘦成这样,非打死我不可。”
李枣儿眼睛一亮,道:“你说我瘦了?真的瘦了?”下意识地捏捏自己的腰际,怀疑地道:“没觉得啊。”
云朝阳再叹,不说话了。
这时冬生捧了茶出来,看了眼云朝阳,对李枣儿笑道:“夫人,听安公子说,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少爷好说歹说才给夫人要了这么一罐,尝尝吧。”
云朝阳也道:“进去吧,外面灰大。”
李枣儿一笑,道:“外面也没什么了,你一会儿也进来吧。”捧着盒子微微摇了摇,“这么多,我可吃不了。”
云朝阳目光一暖,轻轻点了点头,冲里摆了摆手,道:“我看着这些材料搬进来,就进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长的权限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长的权限
忙忙碌碌的,又过了几日,差一点顾不上李家金孙的满月酒。
当日白天里请了宾客,夜里便只剩下李家人。李枣儿坐在李腾曦的摇篮边,摇着一只拨浪鼓逗着宝贝侄子玩,见小家伙长得结实见状,喜欢得一刻也移不开眼睛。
香凤见状笑道:“你这么喜欢,赶紧生一个去,何苦来抢我的儿子。”
李枣儿嘻嘻一笑,拿眼睛往云朝阳那边轻轻一瞟。
云朝阳正和李家兄弟们说着话,余光见到李枣儿正看着他,便转了头来,笑问:“怎么了?”
李枣儿抿了抿唇,笑一笑,道:“没事,你说你的话儿去。”
然而这样一搅和,众人的注意力全被李枣儿引了过来,李寿也笑道:“你嫂子说的是,你也快点生个娃娃,大舅给包个大红包。”
李枣儿笑道:“我就不懂了,我儿子姓云又不姓李,你们急的什么。”
周氏“啐”了一声,笑骂:“你这丫头说话好没良心,若说起云李,你这云家的媳妇,哪里还能这样呆在李家?快快回家去罢”
李枣儿凑到周氏身边,挤进她的怀里,娇声道:“那不一样,虽我是云家的媳妇,到底闺名姓李。不过我若的儿女,可真真是姓云。”柔柔地瞪了云朝阳一眼,道:“和我没关系,让他自个儿养活去。”
众人大笑,云朝阳苦笑地抚额叹气,道:“枣儿,你们家里人说话,何苦惹上我?又与我扯上什么关系了?”
李枣儿逮到机会,一下子坐直身子,笑道:“你们听听,‘你们家里人’,分明是把自己抛清楚了,不是我们家人哩”
李德拍拍云朝阳的肩膀,大笑道:“你就快别和她计较了,多说多错,这是为兄多年总结的经验教训,不可不戒。”
云朝阳点头,道:“四哥说的是。”目光却一直看着里李枣儿轻松愉悦的欢颜,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说笑几句,几个长辈年事渐高,熬不得夜,自去睡了,李富开口问道:“我听说,你们正将那杂货铺重新修葺,如今怎样了?”
云朝阳道:“已经忙了近一个月,已然弄好了大半,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李寿抱了抱儿子,让香凤也领着几个小家伙去睡,回来坐下道:“这事我听说了,你们真是大动干戈啊,倒是为了什么?只为了并为一处吗?按说,你们是夫妻,铺子确实不该分彼此,不过就是拆一面墙,怎么这样操忙?”
说着凝视着李枣儿,疼惜地道:“怪不得还不生个娃娃,瘦成这样,怎么生孩子?”
李枣儿的脸“腾”地红了,跳过去狠狠捶了下李寿的肩头,咬牙切齿地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明明是正事,怎么你说出来,这般不正经”
李寿“哎呦”一声揉着肩膀,将李枣儿扯在身边坐下,敲了下她的脑袋,笑道:“怎么不正经催你快点生个娃,多大的事眼下还好,再过个半年一年的,看人家的口水还不淹死了你。”
再过个半年一年,她的人兴许就不在镇上了。
与云朝阳对视一眼,触及他深沉坚韧的目光,似乎十分了解她此时的想法,心里便像吃了秤砣一般的安心。
“反正,我自有打算,大哥就甭操心了。”李枣儿笑道:“与其操心我,还不如操心你的宝贝儿子,还有……”眯起眼瞧着李德,坏笑道:“要我说大哥、二哥你们可真偏心,四哥如今可都老大不小的了,媳妇都还没娶上呢,你们也都不管,我可是着急想要个四嫂呢”
果然,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齐齐落在李德身上,害得李德叫苦不迭,看表情只想躲到天边去。
“别看我”李德举高了手,跳了起来,道:“我一个人好好的,娶什么媳妇”
李寿挑了挑没,也不拦他,轻声道:“老四,坐下。”
李德缩了一下脑袋,看看李寿,又看看一边似笑非笑的李富,到底不敢不听话,小心翼翼地坐下,道:“大哥、二哥,我的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真的,我现在挺好的。”
两位大家长互看一眼,电光火石间便有了决断,李富清了清嗓子,道:“老四,你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李德不知道兄长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乖乖地答道。
“二十。”李富点点头,长叹一声,道:“都二十了,别人家的儿子,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大哥为了家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得无暇他顾没办法,而我却忽略了这事,实在是大大的不该,愧对父母啊。”大手按在李德肩头,李富一脸凄苦,道:“我知道,我常日不在家里,尽不到兄长的责任,也无权过问你的事,你怨恨我也是应该。”说着站起,道:“原是我没脸见你。”
“二哥”李德一把抓住李富,急急地道:“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及时说怨恨二哥了?什么叫没脸见我?二哥,你到底怎么了”
李富看了看李德,道:“你也不用解释,二哥心里都明白,如今别人都当我姓钱,原就不是这家里人了,你凡事不和我说、不让我插手、不听我的话也是应该,我不怪你。”
李德急得抓耳挠腮,道:“我什么事不和你说了?哪有不让你插手?还有,二哥的话,我什么时候不听了?从小到大,两位哥哥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哪里敢不听话了”
李富道:“这么说,你还愿意听我的话?”
李德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道:“当然。”
“不是说假的?”
“当然不是说假的。”
李富点点头,似乎是很满意地重新落座,端起清茶,慢吞吞地说:“既如此,二哥由命,一个月之内,给我领个弟妹回来。否则,你的婚事,二哥亲自帮你办。”
“什么?”李德顿时傻眼,喃喃道:“二哥,你这是难为我,我一个厨师,每日面对的不是案板就是鸡鸭鱼肉,萝卜白菜,上哪儿去找媳妇”
李富一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哥不能让你为了一己私欲,成为一个不孝的人。若真是因为做菜而耽误了找媳妇,那么你这个工,就不要做了罢”
“不不”李德慌起来,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不由得转向李寿,可怜巴巴地求助:“大哥……”
李寿的嘴角抽动几下,咳了几声,方能正色道:“一个月确实是有点难为你,这样罢,大哥帮你讨个情,三个月。要是三个月你还不能给咱么找个弟妹回来,要么,这事交给哥哥们办,要们,你就把工辞了,出去找媳妇去,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大哥……”李德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李富好似赞同一般地点点头,道:“既然是大哥求情,那么就三个月,多一日也不成。”放下茶杯,再次站起身,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红椒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
本来徐红椒也是要来的,但前日夜里忽然病了,说是头晕。
李德张了张嘴,还不等说什么,李枣儿就接了过去,一边让人拿过长披风,一边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有没有请大夫?说是什么病?”
李富无奈地摊手,道:“她不让,一会说没事,一会又说信不过,我也没办法,只好让人快马加鞭去请大哥,估计明日就到了。”想想又道:“不过我瞧着还好,虽然头晕,食欲却好,能吃能睡的,脸色也红润,估计没什么大事,许是吹了风,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李枣儿便道:“那我明日晚点过去看看二嫂。”
李富点点头,说:“刚说的话,虽然被你打了岔,二哥可揣在心里没忘。一直没过问,是相信你自有主张。不过你知道,大哥二哥都舍不得你辛苦,若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派人过来说一声,别自己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