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了几句,一个小姑娘捧了一盘蜜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香凤连忙接过,皱着眉,柔声道:“说过多少次,不是说不用你做这个吗?”说着叫来一个老妈子,交代一番之后将小姑娘领了出去,回头对李枣儿道:“你呀,净惹些麻烦事。这么小一个丫头,无父无母的,连个家也没有,既不是下人,也不是小姐,要怎么好呢”
李枣儿被说的一愣,才想起这小姑娘就是陈茂捡来的那个妹妹,便笑道:“是叫什么花宝来着?我看大嫂好像挺喜欢的,既然大嫂觉得麻烦,我领回云家就是了。”
“啐”了李枣儿一声,香凤笑道:“这孩子懂事,又不多话,我是很喜欢的。又怜她身世,自也不忍心让她做什么活儿。只是这孩子好像心不安,总要找些活来做。我实在担心她身体,才觉得有点为难。”
李枣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就让她跟在你身边,教她些女红刺绣,反正女孩子早晚是要学这些的。日后大了,她要是愿意,和两个秃小子学学字什么的。有了事做,也就不心慌了。花费方面大嫂也不用担心,我说好了在她兄长那边扣,每月花多少,我让人送来就是了。”
拍了李枣儿一下,香凤骂道:“你这是打我的脸呢?一个姑娘家,能吃喝多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送到我面前,就是有缘,就是你不要了,我还要留在身边呢。还和我提钱,你说,是不是该打”
香凤的手落下轻飘飘的,李枣儿也不躲,懒洋洋地道:“既然这样,还有什么难办?反正,好人都是大嫂做了,我就是那个唱黑脸的。”
香凤摇头而笑,佯装生气,笑骂着道:“看我哪日定要穿针拈线,缝上你这张嘴。”
李枣儿道:“那要是哪天想听我说吉祥话,那就不能够了。”
香凤道:“谁稀罕你说的吉祥话,不故意调侃我,我就要拜菩萨了。”收了笑意,说起正经事道:“听说你下午要是弟妹那边?”
李枣儿点点头道:“是啊,二嫂身子好像有些不舒服,我这阵子都忙着铺子的事,也好些时日没过去了,昨天和二哥说了,今儿要去瞧瞧。”
香凤道:“弟妹的身子一向康健,从不曾听说生什么病,但我听说,这阵子总是不大好,我料想,是整日看着齐勤芳心里难受,时间长了,便落了病。”
香凤越想越不放心,便道:“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去,顺便也把弟妹那份当归带去,省得你大哥总念叨,也省得我挂心。”
李枣儿道:“大嫂也去,二嫂一定开心。只不过娘也不在,家里除了爹和爷爷没有别人,几个孩子在家,可以吗?”
香凤笑道:“放心,你大哥请了好几个婆子、奶妈照看着,就是睡着的时候,都好几双眼睛盯着,没事的。”
想起李寿对儿子的宠爱,香凤笑得好似一江春水,平静的柔波中泛着淡淡的涟漪,“我真想不到,你大哥那样一个男人,疼起孩子来,竟比我这个亲娘还厉害。你不知道,他给儿子换尿布的时候,那大手轻的,似乎连一团棉花都捏不实。昊昊也和他亲,凡是和他爹在一起,怎样也不哭。”
李枣儿也看过几次李寿帮儿子换尿布,明白香凤吃惊又窝心的心情,道:“昊昊是大哥的亲儿子,是他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怎么会不疼他呢倒是我听了大嫂这话,闻到一股子酸味呢”
香凤一愣,随即听明白了,又忍不住去捏李枣儿的嘴,笑道:“什么酸味,你倒是说,我是吃儿子的醋,还是吃你大哥的醋”
“谁知道呢”李枣儿露出狭促的笑意,道:“反正他们两个爷们是一国的。”
“你啊。”香凤说不过李枣儿,只得笑笑罢了,道:“你看你,几句话就扯远了,刚还说弟妹的事呢。这也晌午了,我就让丫头们摆饭,吃了我们就动身吧。”
说着便让丫头把饭菜端来,两人吃了,又换了外出的衣服,正准备出门,就见一个小厮急匆匆向他们行来。
走的近了才看出来,是常跟在李富身边的,也不算是生人,见了李枣儿和香凤抹了把汗,喜道:“真是谢天谢地,夫人您在。”
香凤问道:“可是你家少爷那边有什么事?莫非是弟妹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当?”
小厮道:“夫人不要担心,我家少夫人身子好的很,这几日不舒服是因为有喜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珠胎暗结
第一百八十章 珠胎暗结
陡然听闻这天大的喜事,香凤和李枣儿都觉得难以置信,忙追问道:“你说是真的?”
小厮点点头,道:“是啊,还是大舅爷亲自瞧的呢,错不了。”
香凤双手合十,闭上眼拜了拜,对李枣儿道:“枣儿,你听见没,弟妹有喜了”
李枣儿也高兴非常,道:“二哥一定开心透了,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个好消息。”
香凤赞同道:“是啊。不过可不能这么过去了,如今弟妹是双身子的人,可得好好补补。我这个做大嫂的,可不能空着手去。走,枣儿,咱们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补身的东西。”
李枣儿也正这么想,又听香凤也这么说,就要跟着香凤往回走。
那小厮却一个箭步拦住她们,急急地道:“两位主子别再耽搁了,少爷让我来,是要请少夫人立刻过去。”
两人觉得奇怪,香凤道:“这是什么意思?虽是喜事,也不会立刻就设宴庆祝吧?我就去拿些补品,一会儿就过去。”
小厮急道:“夫人有所不知,少爷此番让我来请少夫人,实不是因为我家少夫人有喜,其实是因为……是因为……我家二夫人……也有喜了。”
小厮说得吞吞吐吐,两个人一听,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互相看了半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少顷,李枣儿轻轻吐出一口气,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小厮道:“是……大舅爷给少夫人看完了,一眼看到二夫人,就说要给她也瞧瞧。二夫人开始不同意,可大舅爷非要看不可。少爷少夫人也是好心,以为二夫人有了什么大病,便让大舅爷给看了,哪知……”
李枣儿听完,想了半晌,脸色沉郁地说:“不管怎样,我们先过去再说。”
小厮一听李枣儿也要过去,忙道:“这个……少爷并未曾让姑娘您去。”
李枣儿瞪了他一眼,道:“二哥不让我去,我就去不得么?”
小厮知道李枣儿是一向受宠的,也不敢说别的,讪讪地应了。
“走吧。”香凤脸上也不复刚才的欢喜,显得忧心忡忡。两人都知道,依徐红椒那性子,怕是已经闹起来了,李富实在没办法,才急忙让人来找她们。
这当口也没人有心去找什么补品贺礼了,两人匆匆上了车,一路来到钱家,直奔李富和徐红椒住的后院而去。
两人一路忐忑,提心掉胆地进了院子,紧张兮兮地随时准备扑入一场暴风雨中,却不想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哭叫,也没有吵闹,然而气氛凝滞沉重,下人们都守在门口,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
那小厮也有些胆怯,硬着头皮将李枣儿和香凤带了进去,推开门,看也不敢看,低着头道:“少爷,李家少夫人和李姑娘来了。”让了两人进去,连忙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地带上。
屋里很静,隐隐有压抑的哭泣声,还有小小的劝说声。这声音两人都是极为熟悉的,这劝人的人,竟然是徐红椒。
心里都起了疑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诧异地走进去,面前的景象让令人又是一愣。
就见齐勤芳跪在低声低低地呜咽,李富一脸铁青地站在地当中,徐红椒依在他身边柔声劝说着什么,只是每说一句,便有一颗泪珠划下来,将李富的衣衫打湿了一片。
香凤走在前面,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见三人犹自对峙,好似丝毫没感到她们已经进来了,不由得开口问道:“二弟,这是怎么回事?”
“大嫂。”李富这才发现香凤和李枣儿已经来了,连忙迎了过来,扶香凤坐下,道:“大嫂才出了月子,弟弟就让大嫂过来实在是不应该,可是我也是没办法了。出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说,想来想去,还是请了大嫂过来,给弟弟出个主意。”
香凤坐到主位,看看李富,又看看徐红椒,再看看地上跪着的齐勤芳,伸手拉了徐红椒坐到自己身边,取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柔声道:“这是怎么了?什么这种事?我听说,弟妹你有喜了?这不是好事么?哭什么?还闹成这样?”
看一眼齐勤芳,皱眉对李富道:“究竟是怎么了?二弟你发这样大的脾气,我听说,勤芳也有喜了,怎么还让她跪在地上?”
话音刚落,李富还来不及说什么,徐红椒又簌簌地落下泪来。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那我要打掉孩子,你又为什么拦我”李富瞪着血红的眼,看样子已经气极。
徐红椒垂着头,低泣着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信不信的?我并不怪你……到底是你的孩子,我怎么能忍心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李富闭了闭眼,狠地咬了咬牙,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大发脾气。
李枣儿从来没有见过李富这么生气,连忙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道:“二哥,你先消消气,不管有什么事,也得先和我们说啊。”
对李枣儿,李富从来是说不出重话的,忍了几忍,才道:“你怎么来了”
李枣儿轻声道:“小厮到大嫂那边时,我正好也在。听了这事只怕二嫂伤心,二哥为难,便执意跟着过来了,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香凤也道:“是啊,枣儿也不是外人,和我能说的,和枣儿也一样能说,况且,真有了什么事,我一个人也拿不了主意。枣儿一向主意最多,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呢”
李富沉默片刻,像是想开了般,指了指齐勤芳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他的声音低沉阴鸷,隐隐透着暴戾之气,若不是自觉男人不应该对女人动手,他几乎想立时就将齐勤芳撕成碎片。
香凤和李枣儿都抽了口气,香凤吃惊地看看齐勤芳,视线落回李富身上,道:“二弟,你说的是真的?”
李富脸色铁青,重重地点了点头。
香凤自然是信任李富的,又觉这种事当不至于说谎,不过觉得十分难以置信,道:“可,你……你怎么能断言说这孩子不是你的?”
李富看看李枣儿,斩钉截铁地道:“我就是知道,而且确定。”
香凤嫁人多年,听李富这么说,又瞧他的样子,脸色一白,想起一种可能,道:“莫不是……莫不是……”
李富再次点头,道:“娶她并非我所愿,她又非我心仪的女子,我怎么会让她怀有我的孩子。”
“那……”香凤惊讶得有些失措,瞪着齐勤芳,颤声道:“这……这孩子是谁的?”
李富死死地咬着牙,喉结颤动几下,冷冷地“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这……这……”香凤手脚冰凉,手心里却全是汗,口干舌躁,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富看着徐红椒,无力地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他打掉,可她……她竟然拦着我还说些有的没的……我……我真是……”
李枣儿在旁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是十分震惊,不过比起思想保守的香凤,到底沉稳镇静多了。
想一想,李枣儿先来到徐红椒身边,道:“二嫂,二哥都这样说了,你还不相信他吗?”
李枣儿清楚,虽然李富的面子受损,但齐勤芳并不是他想要的女人。虽然齐勤芳红杏出墙,与别人珠胎暗结是可恶,但毕竟没有感情,还不至于如此大发雷霆。关键是徐红椒,她才是李富的开心锁。只要徐红椒不伤心,李富自然也就不会生气,到时才能平心静气地处理这件事。
徐红椒悄悄看了眼李富,小声道:“我也不是不信他,只是……”瞄了眼齐勤芳,又垂下头去,道:“我不知道,我乱的很。”
微微一笑,李枣儿道:“二嫂,你是快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能遇事就哭呢?日后,要怎么成为孩子的依靠呢?你这样哭,不止惹二哥伤心为难,对孩子也不好。若孩子真有个什么闪失,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你又对得起二哥吗?”
徐红椒微微收了泪,道:“可是我……”
李枣儿道:“且不说这孩子不是二哥的,就算真的是,二哥为了你,宁可杀掉自己的儿子,是为什么?是因为他眼中、心中只有你,你又怎么可以伤二哥的心呢?”
“我知道。”徐红椒抬眼看着李富,目光深深地凝在他的脸上,“可是我怎么忍心他为了我,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不管是不是他的儿子,到底,是一条命啊”
“那么,你相信二哥心里只有你么?”李枣儿轻轻地问。
徐红椒看着李富,想了想,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枣儿笑了笑,又道:“那,你的心里,只有二哥么?”
这次连想也不用想,徐红椒飞快地点了点头,脸也悄悄地红了。
李枣儿于是凑到她耳边,道:“既然这样,你还哭什么呢?二哥到底算是个男人,若那孩子真的是他的,他又怎么会找大嫂来这么说,白白给自己扣一顶绿帽子呢若仅仅是为了讨你欢心,代价不是太大了吗?你难道不知道,面子和尊严对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解劝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解劝
徐红椒幡然醒悟,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这是多么大的事,李富怎么会如此儿戏?
立时睁大了眼,心里亮堂起来,抓着李枣儿的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是这样。你这么一说……这么一说……”狠狠地瞪了瞪齐勤芳,“你居然……”眼睛一眨,一直含在眼圈里的最后两颗泪珠落了下来,唇边却忍不住漾起微笑来,喃喃地说:“他果然没骗我。”
李枣儿笑道:“二哥怎么会骗你?”推了推她,在她耳边小声道:“虽没有夫妻之实,到底是二哥的妾室。二哥平白被扣了绿帽子,一定生气极了。你这个当家主母,不帮着二哥,反倒还给他添呕。还有,你这一闹,连你有了身孕本来应该高兴的心情都没了,还不快去劝劝?若二哥气伤了身子,看你到哪里哭去。”
“我……”徐红椒看看李枣儿,又看看李富,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羞涩,起身走到李富身边,小声道:“我……我好像有些饿了。”悄悄地将手塞进李富握拳的手中,“你饿了吗?陪我一起吃点好不好?”
李富轻轻一震,脸色瞬间缓和下来,看了眼李枣儿,见她微微点头,于是也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