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他应著,但目光仍停在她义爹身上。
“是……是……连眨了好几次眼,她才道:“这公子跟我问哪儿可雇马车,不是在欺负我上公子?破运讶然,瞧她义爹带有兴味的眼,再侧身瞧禳福幅慌张的表情。想要开口问到底怎麽回事,但隐约地,他察觉出禳一幅故意装作不识她义爹为什麽?
她紧紧抓著自己腰间的手微颤,有个熟悉的锐器轻轻触到他,他顿时脸发白了。
方才,她到底想做什麽?抛下他寻死吗?
“相公?”
破运抿了抿唇,沉声说道:
“这儿哪有马车可雇,你平常少出门,又走错路了。”
她猛眨著眼。“我走错了吗……难怪我觉得愈走愈没人……”
破运直视她义爹,不惧不怕地说道:
“我带你去好了。”
“不!”禳福叫道,不想让他与她义爹独处。她紧紧抓著破运,不让他弃自己而去。
“看起来像在生离死别嘛。”这男人颇具玩味地说道:“不过就是要雇辆马车而已,值得你们费这麽多功夫吗?还是,你们夫妻俩想玩谋财害命的游戏?就凭你们俩?”
破运眯起眼,隐隐觉得她义爹好像不太对劲。
“不,是我不好,将公子带往这种地方。”
“你真的不认识我?”他似笑非笑地问。
“我与我相公自幼青梅竹马,我认识的人他也不会不认得。相公,你认识眼前这位公子吗?”禳福 故作迷惑地问。
方才听她义爹好像也不识得禳福时,他心里已是一惊;随即禳福再问他时,他顿时了悟,摇头:“没见过。”
这男人敛起笑,注视禳福许久,彷佛想要看穿她又像在估量些什麽,而後,他轻哼一声:“乡野村妇吗?”
他挥袖,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间,她才身子一软,倒向破运。
“福儿!”破运低喊,及时抱住她的身子。
她满脸的苍白,香汗湿了一身。他赶紧先硬抢过她手中紧握不放的匕首,才抱著她坐在地上。
“为什麽不等我?你想自己找死吗?”
“我想……可是我做不到。”她喃喃道。原来心里住了人,勇气就变得跟米粒一样大。
破运本要再责骂她的狠心,但瞧她难忍胆怯的神色,不由得既生气又心怜地狠狠抱住她。
“不要再吓我了!不要再吓我了!我回到家,没瞧见你,心已是凉上半截,又听到蓝家小娘子说她瞧见你跟另个男人的背影往这方向走来……我以为你被人挟持,进内室又找不著匕首……没有想到会是他!他到底是怎麽追到这儿来的?”
别说天水庄的人,就连禳福自己都不知道会沦落何方,他怎会
“就算要找,也该先找凤鸣祥他们才对啊!”还是,天水庄已重回她义爹的掌控之中,现在只剩禳福了?
拼死,也不让她再回那样的日子去。
“可是,我明明记得凤鸣祥他们提过亲自埋了他的尸身啊,福儿,他失去记忆了?”
“方才,他是说他忘了过去。”
“我不相信……搬家吧!对!咱们搬家!搬到没有人烟的地方!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了!”
禳福摇头:
“咱们又不认识他,为什麽要搬?”见他微讶,她重复道:“他只是个问路人而已,与我无关。”
“你”破运瞧她肯定的小脸,突然想起他醉酒那一夜她所说的话,他一向不信把她害得极惨的命运之说,但是,为何巧合连连?明明该死的人都复活了,禳福失了记忆的同时,她义爹也忘了过去。
真的忘了吗?上天会待他们这麽好?在保有禳福命的同时,她义爹的毒手不再觊觎她?
“破运,我没力了,你背我回家好吗?”
他迟疑了下,转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感到一双软臂攀上自己的颈子後,才一提力气将她背起来。
“我突然好想家埃”脸颊偎在他的背上,喃喃著:“好想好想。”
“以後,别再做傻事了。”
她露出淡淡的苦涩笑意,苦涩里带有些微的甜蜜。
“我很想做傻事,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下去,不是我心软,也不是这样的事没有做过,而是……我好怕,怕再也看不见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我才终於发现,原来牵 挂,可以让一个人赌上一切地活下去。”
那个人,是他吧。
她没有抱著他,大声喊过她爱他的言语,他也不曾主动追问她,但,藉著白天的相处、入夜时的亲密,他知道她对他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上能让她放弃同归於尽的念头。
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在她心里会占住全部的分量。在天水庄的那些日子里,他是想都不敢想埃
“破运。”
“嗯?”唇畔含著感动的笑出息。
“破运、破运、破运”她重复地轻声嚷著。
“我听到了。”
“我知道。”话出口,才知当日他那一句“我知道了”,为什麽让她浑身一颤,原来短短的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她差点错过的情感。
螓首微靠他温暖的背,他的气味已经深入她的骨子里,就算不小心忘了,她的身上也早就散发与他相同的气味了。
“福儿,我想起来了,我回家时瞧见房里有疋布”
“嗯,那是要做衣服用的。”
“也对,你是需要新衣了……你在打我吗?”
“有吗?”
破运愣了下,那拳头明明是打在他背上的,虽然不痛不痒,但为什麽打他呢?
眼见他与禳福的家在望,他心中略感迟疑起来
他知道她在赌,赌她义爹真的丧失记忆,只是路过撞见而已,但天下之大,为何她与她义爹如此有缘分?
彷佛感受到他的停顿,禳福轻声道:
“缘分若尽了,一生就不再见了。我赌,尽了。”
“但愿你我缘分、水不断。”
“缘分这档事可难说了,有缘分可不表示真能成夫妻,若只有缘分没有名分,那你这个长工,还愿意守在我这个千金大小姐身边吗?”
“愿意。”他毫不考虑地说。
沉默了会儿,禳福低低叹息一声,似是满足,又像将心中所有的情感藉著叹息发泄出来。
“我困了……一放松就好累呢。”
“好,你睡吧,到家了我再叫你。”
“嗯……破运?”
“嗯?”
“破运……”声音愈来愈低了。
“我在听呢。”
“……谢谢你。";慢慢地,她合上眼,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了,在熟悉安心的气味里逐渐沉睡。
如果你不嫌弃,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带你回我家乡……我打猎为生……养你……
偏北……气候可能没有这里温暖……但我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你……衣食无虞……还有,小姐,我……我喜欢你,我不放弃任何希望,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好吗?等一切结束了,让我带你走……
……好……
如果我没有死的话,禳福补充忖道。
*
远处,一身黑衣的男人注视著。
年轻的猎户背著那女人进屋去。
良久,他才沉吟著
“他们真的不识得我吗?那麽,到底我是谁呢?";
尾声
牛车进了城,才发现今儿个城里异常的热闹。
“大概是什麽节庆吧。”注立息到禳福兴致高昂的样儿,破运微笑道:“你若喜欢,咱们今儿个就住在城里,不回去了。”
“住在城里?你是说,住在客栈里吗?”见他含笑点头,禳福好奇问道:“咱们有多的钱吗?”
“偶尔为之,也不成负担。”他知道她本性里潜藏著些许的好动活泼,尤其她才对世间张开眼,对很多事都颇有兴趣。顿了下,他续道:“咱们也还没有要养孩子,花费并不大。”
孩子……他提的真是顺口埃禳福下意识地抚上平坦的腹部,偷颅他一眼,他状似自然,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暗示她什麽。
“你待在这儿,若有事,一定要大声叫。”
“嗯。”
白日上回城里的小混混被修理後,知道他有武功底子,不敢再惹他,禳福在城里等了他几回,也没再见过有人敢找她麻烦了。
瞧见她已被城里热络的景象吸引,他浅笑道:
“我去去就回。”环视了大街一眼,是热闹了点,平常城里虽纯朴热情,但总嫌宁静了点,他暗地一一扫过的人群,确定没有有底子的武人。
禳福轻轻应了一声,坐在牛车上托著腮,著迷地瞧著街上多了好几个摊子,卖的好像都是挺花稍的玩意儿。
远处传来马蹄声,她跟城里其他人一样循声看去,瞧见好几辆马车缓缓进城。
看样子,晚上似乎很热闹呢,心里有些期待,目不转睛地瞧著那些马车愈来愈近哎啊,她开始像乡下人了吗?
“福妹子!”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吓了跳,回头一看,惊吓更大。
“彭家小娘子……”连眨了好几次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怎麽在这儿呢?”都要生孩子的人了,不是该待在家里吗一.“我来瞧瞧我老家,不行吗?福妹子,咱们难得在城里遇上,我带你去瞧瞧我老家,好不好?”
“你老家?”
“我老头家在城尾是卖猪肉的。你来,就带些内回去补补身子吧。反正,那老头什麽都没有,就是内最多,想当年啊,我那口子猎了十头猪、两头熊、八只鹿当聘礼,那老头才肯让我嫁过去。”
要肉她家也不缺埃禳福暗叹,看了看她身後,细声问:“你家相公呢?”
“不知道。”彭嫂子说得很乾脆:“你来嘛!我一个人回老家多无聊啊,这牛车我来推”
“等等,等等,我在等破运呢!”双腿不便的最大坏处,就是完全没有自主能力,眼见彭嫂子将牛车拉进小巷里,她却无能为力。
“他不是正在忙吗?没关系的,等我回家,再叫我那老头儿的学徒过来告诉他。”
不用想,一定是又跟彭相公吵架了,才会私出回到城里後,拉不下脸回家,叫学徒来通知破运,分明是要破运去找彭相公,这种事屡见不鲜,现在破运每每瞧她不见了,第一个找的就是彭家。
她叹了口气,还能怎麽做呢?
只能去做客了。
三辆马车缓缓停在城中央。首先跳下马车的是一名年轻的丫鬟,她身手俐落地跑到第二辆马车拉开车门,说道:
“少爷,到了。”
“小翠,你愈喊愈顺口了。”女扮男装的凤鸣祥下车,注意到有不少人在围观。她笑道:“这里似乎还是没有变……小翠,你在找什麽?找得这麽专心?”
“我……我在找……找乞丐……”
“乞丐?”
“少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每个地方都有乞丐,我怕这附近万一乞丐太多,围著咱们讨钱,那不是很亏吗?”
凤呜祥看她一脸慌张,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什麽。
余沧元从前头马车走过来,吩咐所有的车夫将马车拉到客栈後院去。
“怎麽了?”
“没,我在陪小翠看乞丐呢。”
“看什麽乞丐?”余沧元不甚苟同地瞧了小翠一眼,随即对凤呜祥说道:“要结束这里的生出息,势必要花点时间,最少也要过夜,我订好客栈房间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凤鸣祥微微笑道:
“我来又不是来玩的,只是有必要结束这里的生意吗?”
“快刀斩乱麻,这里地小人少,当初你义爹的生意触及此地,也不过是行方便之门,有没有亏损对他都是无碍,但现在咱们协议正派经营,从此不涉江湖,心放在商业上,那当然得仔细盘算。”连天水庄的标帜都换新了,他要彻底改变那个杀人庄。
“钦,你果然就像她们说的,有庄主的威风,就可惜了一板一眼又太严厉呢。”
“他们?”
“下头的人埃你以为没人敢接近你,是为了什麽?”她摇摇头,徐缓地摇晃白扇,头也不回地喊道:“小翠,跟我先到客栈吧。”
“哦,好”小翠拎起裙摆,回头再确定一次没有瘸脚的女乞丐後,暗暗松了口气,但又怕她没当乞丐是因为早死在街头
一想到这儿她就内疚,转身的当口,眼角不经意地瞥到对街小巷旁,有一个胖妇人推著牛车往巷中走,车上坐著一个姑娘,这原是稀松平常的事,但,那姑娘身边摆著拐杖,她心一跳,差点要追上去瞧瞧是不是她了。
“小翠,还愣在这儿做什麽?”
“喔,好,来了来了!”
未久,马车拉进客栈後头,余沧元住合作的商家走去,破运才从对面的杂货铺里走出来,一见树下连牛车都不见了,他一惊,四处张望,瞧见一名小男孩畏畏缩缩地走过来。
“是福嫂子的相公吗?”小男孩细声问道。
“福嫂子?是,我是。你是谁?她在哪儿?”
“我是彭师傅的学徒,他那个当水泼出去的胖女儿回老家了,没带著丈夫,只带著福嫂子来,她说,如果要接她回去,就顺道叫个人把师傅的女儿一块带回去吧。”
彭?“又是他们!”
*
“嘘,小声点,小声点。这麽晚了,会吵到人家的。”
“不碍事,客栈就是让人吵的。”
“你住过客栈?”
“……没有。”
“我也没有,至少,咱们私奔前的事我是记不得了。”
在走道上,两排的客房,破运背著她本是无声无息的,只是有时木板太烂,一踏下去,会有一、二声遽响。
来到靠内侧的客房,他推开门,先将禳福放到床上,才点起烛火。
窗是开的,正好可以看见外头的景色,禳福坐在床边,半趴在窗前,往下瞧去,惊叹道:
“好多马车埃”
破运走到她身後,往外瞧一眼。
“城里有马车的人不多,会在马车上漆上标帜的更是屈指可数,我想,那是外地来的吧。”见她长发被风吹乱了,连忙压好。“福儿,你困了吗?要不要休息了?”
是有点想睡了,差不多都快三更天了,通常这时候早跟他睡在那张床上,分享他的体温了。
“怎麽这麽多人爱在晚上做生意?都不用睡的吗?”她有趣地看著下头街道微亮的灯火。
“你若喜欢,明年咱们再来。”
“明年?好埃”她转身,正巧对上破运的眼。这才发现从头到尾他不是跟著看街上,而是在看她。
小脸微微发烫,她有趣地摸一摸床铺。
“这床,好像比咱们家的要好呢。”
“嗯。”
“被子盖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跟你买的那条绣被一样暖呢?”她好奇地问道。
“若是不暖,我再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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