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充满兴趣地落在这个看似不大的城镇,人来人往的,穿著都有些厚,带些乡土的气息,这里应该是属於乡间一带的小城镇吧?
仍然没有人发现她,也许,到最後会被发现,是因为她身上的臭味呢。
眼珠子转著四周,忽然瞧见有名男子背对著自己往前面走去,身上扛著不少兽皮,像是要去贩卖,让她的眼光难以移开。
……我打猎为生……养你,好不好?小姐……
“钦,原来我舍不得移开视线,是因为同是打猎人碍…”所以才会一见打猎人,就会心生好感吧。
那人突然停祝
她吓了一跳,以为他听到自己在说话了……不可能吧?好远的距离呐,就算是顺风耳,也难以听清楚她在说什麽埃
还是自己的目光太专注,差点烧破他的背,所以他才停下来?
“我在胡思乱想了……早知方才该出声的,就不用再揣测自己的下场了。”她哀声叹气一番,正要认命躲回马车内,忽地瞧见那男人极快地转过身来。
连避都来不及避,就与他打了个照面。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脑中无数的画面闪过,让她差点乾呕起来。
那男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一双黑眼直勾勾地望著她。
远处又响起了杂音,有人在吆喝著把马车里所有的东西都卸下。
她心一惊,直觉向他伸出手,低喊:
“把我带走。”
那男人闻言,快步地奔来,身手俐落地将她打横抱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彷佛她身上的异味只是两、三天没有清洁过而已。
“快走,不要跟他们撞上!”她心惊肉跳地喊道。
那男人连回头看一眼余沧元或凤鸣祥都没有,双手紧紧抱著她温热的身躯,几乎用跑的离开这城镇。
“兄弟!你不卖啦?喂喂!抱个女人跑了,兽皮掉了都不要吗?搞什麽啊,还卖不卖”
凤鸣祥不由自主地回过头,顺著那抱怨者的目光瞧去,瞧见一个男人熟悉的背影,她微讶,脱口:
“是他吗……:他抱著谁?”
“谁?!”余沧元回过身。
“我是说,我好像看见破运了……”而且还抱著一个女孩。那女孩是谁?
“哦?”
“不如我们顺路去探探破运吧?”她心里总觉怪异,破运只会抱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早死了。“我记得他提过他家乡是在这里,如果要找,是可以找到的。”
“半年前他连句话都没有留就走了,存心不再联络,何必再见?”余沧元显然对见破运没有特别的想望。他淡淡地说道:“有时候见了人,反而更伤心,对他也没有好处。”
“可是方才我瞧见……”
“啊!”小翠忽地尖叫。
余沧元眯起眼:“又是她!”快步往小翠走去,注意到她呆呆地瞪著马车内,顺著她的视线,余沧元探身进马车内,抓出一条很旧的毯子。
“藏了一条毯子有什麽好叫的……”灵光乍现,他怒斥:“你把庄里的马车当什麽了?里头藏人!藏什麽人?想害谁?”
又严厉又肯定的猜测让小翠吓得失了魂,双腿虚软地跪倒在地,叫道:
“奴婢绝没有想害庄主或者龙少爷的出息思,是……是……对,是前几天奴婢发现有个乞丐又冷又饿,所以让她躲在马车里取暖,三餐有剩的就送给她吃,除此外就再也没别的了……”
“是这样吗?”
“是真的!”
“是双腿不便的人吗?”凤鸣祥忽问,引来余沧元惊诧万分的目光。
“啊!少爷怎麽知道?”小翠脱口。
“果然!”方才那像破运的男子就是抱著一个姑娘。“是男的还是女的?差不多几岁?”
“呜祥,你……”余沧元一头雾水,这种问法分明是在怀疑禳福未死。
凤鸣祥举手阻止他发问,认真地看著小翠:
“你老实说,不要隐瞒。”
只是藏个人,有这麽严重吗?还是凤小姐要弄清楚她这个婢女有没有足够的资格待在她身边?没有一家的小姐会让心狠的丫鬟留在身边的,她只是遵从母命丢弃一个无法行动的姑娘而已碍…
“是……是个男的!还是小孩子!所以奴婢才一时心软,抱他上了马车,方才就是瞧他突然不见了,心里一急才喊出来的!协…少爷,您原谅奴婢吧!”
“是男的吗?”凤鸣祥喃喃道。
余沧元低声:“你怀疑她没有死?”见她不看可否的神色,苦笑道:“你心思极细,性子又多疑,不管你怀疑什麽我都可以明白,唯独她……如果她真没有死,为何要躲在马车里不见咱们呢?只要她喊一声,就能与咱们重新生活,不是吗?”
“这倒是……”不知道为什麽,脑中老是停留在那像破运的男人抱著一名女子的景象。“你真的不想去找破运?”
余沧元摇摇头,转身离开。
凤呜祥回头看了看那早已没有熟悉背影的街道。
“如果一个没有死……另一个也不会死……两人死过一次的命运会一样吗?会不会因为一样,她才不愿见咱们,怕连累了我们?还是,是我多想了……”
是多想了,凤呜祥忖思道,义爹的死是亲眼所见、亲手所埋,难道还会有假?
刚才,那只是……一个很像故人的背影罢了。
第二章
过去。
“住手!住手!小姐!你这是在做什麽?你会打疼自己的!”少年扑上去抓住那使力拍打自己双腿的小手,见她抵抗,乾脆用力抱住她那小小的、软软的,如精般的身子。
“打疼?我的腿连感觉都没有了,还会疼吗?”
冷淡到几乎空洞的声音出自她的唇间,若不是听出那是她特有的稚气童音,他更要以为那是别家的小女孩。
他才离开几个月啊,怎麽天地都变色了?以前那个有点活泼、有点爱故作大人样儿又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去了哪儿?
她的腿又是怎麽废的?
“小姐,”他试图安抚她,道:“现在你的腿……是有点不方便,但只要有名医……”
“你真的认为只要有名医,我就能再走路吗?”
少年正要给予肯定的答覆,突然发现她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眼神里再无任何感情,他心一颤,轻喊:“小姐……”
“这就是我的命了,不会再改变了,上天的注定……谁能改呢?”
那已经不单是丧气的话啊,分明是一种执著的认定,是谁给她这种消极的观念?是谁能在他离开庄园的一个月里,让她彻底地改变?
“说得真好,福儿,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想法,连义爹都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啊!”
门口传来的愉悦,让少年顿时一僵;他向来就极为提防禳福她义爹,一见此人就遍体生寒,因此才留下来守著他的小小救命恩人。他始终不明白啊,不明白为何小姐会对这种人全然的信赖与崇拜?
思及他的小小恩人,他心中微讶她连头也没有抬地瞧向她义爹难道她的打击真这麽大?连她崇拜的义爹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心情吗?
“小姐,你义爹来了……”他柔声说道,正要扳正她软软的身子,忽然感受到她小小的掌心有些汗湿,她的眼里闪过刹那的怨恨,随即死寂一片,不再燃起光芒。
怨恨是针对人的,对谁?!
倏地,少年望向她义爹,终於明白她的腿是怎麽断的!
终究,他还是让他的小恩人陷进她义爹的魔掌之中了。
*
现在。
“……抱……”
“不,不是报恩!”
他回神,低喊,随即浑身一颤,像是想起什麽,缓缓垂首注视自己怀里温暖的躯壳。
那躯壳的主人,正抬头望著自己上如往昔的淡漠,彷佛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住进她的眼瞳里
果然是禳福!
“你要抱著我多久?”
沉静的面容开口了,让他为之一愣,不由得脱口:
“你会说话?”不是幻影?还是幻影更具体了?浓眉大眼闭了又闭,确定她的存在是真实,而非日复一日的虚幻。
“我已经行动不便了,若再是哑巴,那可真是苦惨我了。”她微微一笑:“天都黑了,你先放下我吧。”话方落,整张脸就被迫埋进他的胸膛之间。
淡淡的男人味扑鼻而来,有点熟悉、安心,不会难闻,只是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差点闷死在他的气味里。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他的激动难以形容。
会高兴她没有死,而不会追究她没有死的可怕後果,也许只有他了吧?
她唇畔含笑,正要推开他死命的拥抱,解释一切,忽地有人喊道:“破运大哥!你快要闷死她啦!”
紧抱她不放的男人闻言,立刻松开她,让她得以吸气,也让她有机会看见了那站在门口的少女。
那少女,显然是附近的姑娘,打扮得十分纯朴乾净,憨憨又可爱的小睑在瞧著她时,流露出疑惑跟些许的不开心。
她心里微讶,视线瞟到这少女端进屋的饭菜,轻“呀”了一声。
半年可以发生很多事,破运会成亲,她不该觉得吃惊才是。
成亲,应该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吧?至少,他如愿地脱离了过往的生活,还拥有了适合的妻子与生活。
“破……”
她才发了一个音,那少女的声量就大过她,叫道:
“破运大哥,之前我跟爹瞧见你抱著这姑娘狂奔,叫你你也不理……她是谁啊?你这样抱著她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对她的名声不太好吧?”
瞧见他是下午左右,像是有鬼在追一样,谁叫也不理的,现在都天黑了,若不是姑娘家要矜持,她早想过来瞧瞧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让平日冷淡的破运能有这麽激烈的反应。
偷瞄破运大哥怀里那女子,蓬头垢脸的,她悄悄地松口气了。
“小姐行动不便,自然需要我服侍。”他冷淡答道,同时走进那简陋得可以的内室。
内室里只有一张木板床,窄窄的,除此外,就什麽也没有了。
“小姐,委屈你了。”他轻声说,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
她未及回话,又听见那少女不可思议地掩鼻喊道:
“小姐?她?这个脏到很像路边乞丐的女人?”
这一说,破运才发现禳福一身的狼狈,像是多日未曾梳洗过。怎麽可能呢?她明明坐在余沧元的马车里,不是跟著他们一块来北方吗?
“是天水庄出了什麽事吗?为什麽他们这样待你?”
“我……”迟疑地望著他一会儿!又瞧向那略带敌意的少女,最後,袖中的小手抚上无力的小腿肚,她怯怯道:“我该认识你吗?”
破运愕然地瞪著她。
“破运大哥,你是不是遇错人啦?”
“你叫破运吗?”禳福露出好奇的笑颜:“你真的认识我吗?会不会认错人了?”
他慢慢摇头,微颤的大掌慢慢抚上她软软的颊面,轻声道:
“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她闻言,不由得心头一跳。明明是简单易懂的话,为什麽他说出口像藏有玄机一样?
直觉想要避开他专注的视线,但仍是连眼也不眨地对著他讨好地笑道:
“我连自己也记不得了……你真的真的认识我吗?”
“你连自己也不识得?”
她乖顺地点点头。
“什麽都忘了?所以,连我也记不得了?”见她又点头,他一时难以消化这天大的消息,一时间只能愣愣地看著她怯然的笑颜。
他的小姐不曾露过这样的神情,至少,在被她义爹弄断双腿後就再也没有露出真心的笑容过,她也不曾在一天之内主动说过这麽多的话是真的忘了过去?
侥幸未死,却遗忘过去,这表示什麽?
“你真的真的认识我?也许,你只是错认?”她不死心地问道。软软的脸上有些无助与好奇,像极他尘封记忆中那个如糖般的小姑娘。
“瞧,破运大哥,她也说你认错人了,对了,不如将她送回你说的那个什麽庄,让他们去认好了……”
远处有模糊的说话声,他不想听也不要去听,眼里只剩下禳福。
“嗯?如果你真的不认识我,那可不可以……呃,让我洗个澡,再赶我走呢?”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破运几乎是痴痴地看著她有“人味”的表情,直到她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紧紧地、不赚脏地握住她的手。
“我没有认错人!”他哑声说道。
她一愣。
“你叫禳福,曾经是我的小姐。”
她闻言,淡淡一笑,心里已然有底。“曾经”是吗?这里并非她流浪的归处,她不会怨他,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路要走。
正要开口请他送她出去,忽然瞧见他的脸庞极为紧绷,汗微渗。
“你叫禳福,我叫破运。你真的连一点记忆也没有?”见她点头,他虽安心,但声音仍微有颤抖:“你曾经是我的恩人,曾经是我的小姐……後来……我们……我们私奔了,是私奔了。”
“私奔?”那少女尖叫。
禳福也想要叫,但过度的惊讶让她的话滚到喉间就呛住了。
破运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料想她果然失去记忆,否则不会一声不吭。他心里忽地轻松起来,紧握住她的手,笑道:“是的,私奔,你跟我。若不是你不慎落河,早与我共谱鸳鸯了……总之,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你了,你的承诺没有变过,我的承诺也没有变过,所以,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连眨好几次眼才能勉强自己回过神,禳福难以置信地望著他专注到令人感到害怕的脸孔。
“你真的真的确定我是你的妻子?”
“再确定也不过了。”谁哭著离去,他也不知道,眼里只看得到她、耳朵只听得见她,世界里只剩她。“你失去记忆了,自然记不得,记得的只有我。只有我。”
*
眼皮暖暖的、刺刺的,张开眼才发现是窗外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阳光了……或者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过?
就像是平常都有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一旦独自一人了,才体认到她一直得依赖著一个人才能活下去。
想起那人,直觉地翻身,往地上瞧去,昨晚打著地铺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
“认了我,又有什麽好处呢?”
是他太死脑筋,还是太可怜她了?
她撑著身子爬起来,瞧见床头有一件乾净的男衫。她露出微笑,贪恋地闻著男衫上阳光的味道。
昨晚赖著破运帮忙,好不容易才洗净身子与长发,也亏得他不嫌她臭,毫无怨言地换过一桶又一桶的热水。
如果没有他,她什麽事也做不了啊,无法洗澡、无法独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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