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会叫媒婆去代州张光晟家里提亲,”辛夫人让步说:“不过,那姑娘确实太小了,绝对没有马上就出嫁的道理。所以,你必须先另娶一个媳妇儿,等以后那小姑娘长大了,你再娶她。”
辛家琪抗议道:“娘,我只要娶她!”
“什么只要娶她。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辛夫人把所有的画像都推到辛家琪面前,“我想抱孙子,你爹比我更着急,绝不可能让你拖下去,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娶别的姑娘,以后再娶她。”
“爹也没有三妻四妾!”辛家琪急了,把画像往旁边一挥,有好几张掉到了地上,“我要娶庭芳,我只要娶庭芳。”
“你!”辛夫人又急又气,“还在耍小孩脾气?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都加冠礼了呢。你知不知道冠礼的意义?”
辛家琪见母亲生气,赶紧“扑通”跪下,低头道:“我错了。娘,你别生气。”
辛夫人脸色转为和缓,拉起儿子,说:“听话。”
辛家琪迟疑着,终于开口道:“娘,儿子既然已经成人了。有很多事情,就应该由我自己处理了,儿子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了,你说是不是呢?”
辛夫人摆着脸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想跟你爹娘对着干,是不是?连基本的孝道都不懂,你书读到哪去了?”
辛家琪缠着母亲软磨硬磨,“娘,家琪不是不孝。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家琪若是勉勉强强娶了别的姑娘,孩儿心里没有她,万一日子过不到一块,家宅不宁,那家琪就是真的不孝了。娘,你去跟爹再商量商量好不好?爹那么敬重张叔叔,想必他也乐意跟张叔叔做亲家的。”
辛夫人用中指戳着儿子的额角,“你呀,都给惯坏了,不但不听话,还歪理一大堆。”
辛家琪见母亲松了口,高兴起来,笑道:“娘,我这么用心跟你商量,这怎么也叫歪理呢。”
辛夫人受了儿子的嘱托,真的去跟辛云京商量娶张光晟的女儿之事。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头,辛云京就直摇头。
“怎么了?是那个姑娘太小了吗?”辛夫人关心地问。
“小倒不是问题,其实我不在乎儿子再等她一年,只要家琪喜欢。”辛云京皱着眉道:“问题是:光晟这个女儿是许了人家的!”
“什么?已经许了人了?你怎么知道的?许给谁了?”辛夫人没想到儿子那么喜欢的姑娘已许了别人,她也急了起来。
“以前听光晟提到过,许的是已经去世了的王思礼大人的儿子王保家。”
“王保家?那简直是一个流氓混混,他哪里能跟咱们的家琪比啊。”辛夫人不屑地说。
辛云京摇头道:“王保家再不成器,那也是张、王两家的事情。咱们不能依权仗势,强夺**啊。”
辛夫人见丈夫态度坚决,不好再胡搅蛮缠,怏怏退了出来,辛家琪就在门外十步处转来转去,紧张、兴奋、焦虑之情都溢于言表。辛夫人叹气道:“家琪,你就死了心吧,不是你爹不成全你。人家姑娘早就许了王保家了。”
“王保家!”辛家琪惊跳起来,粗话也跟着脱口而出,“王保家简直就不是个东西,看着像个俊小伙,实际上就是个大绿苍蝇,外面油光滑亮,肚子里一包屎。他天天在外头打架生事,标准的地痞流氓。张叔叔怎么会把庭芳许给他?这不是鲜花插牛粪上了吗?”
辛夫人想不到儿子说话居然这么粗鲁,她没好气回道:“牛粪养鲜花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辛家琪蹲下身,双手抱住头,一下子变得无比颓唐,辛夫人见儿子难受,着急、心痛,又无可奈何。
第三十三章 飞花逐水流 '本章字数:2816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24 12:57:22。0'
辛家琪碾转反侧,一夜不曾合眼,早晨起来,只觉全身骨头都是散的,他照了照镜子,镜子里一双熊猫眼。他坐在床沿发呆,难道就这样听从父亲的命令,随便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算了?他咬着牙,对着墙狠狠捶了一挙,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忽然灵光一闪,他匆匆抓起梳子,梳好头发,翻开衣柜,仔细挑了一身衣服,穿了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除了那双熊猫眼,整体给人的感觉还是精神爽利、英资勃勃的。辛家琪满意地点了点头,叫仆人送来温水洗漱一番,提笔写了一个便笺,压在桌上。又站在镜前仔细照了照,终于大踏步走出卧室。
辛家琪匆匆和父母吃了早饭,忙忙的打水漱口。辛夫人摇头道:“时间还早,干嘛这么忙呢,饭也不好好吃。”
辛家琪丢下水杯,头也不回边往外走边大声道:“爹,娘,你们慢慢吃,我上学去了。”
辛家琪跑到马厩,牵了一匹枣红色骏马,翻身跨上马背,一踢马肚,马儿立即绝尘而去。
辛家琪却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去上学,而是驱着马往代州方向而去,原来他决定自己去找张光晟提亲。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把握,王保家那么不争气,张叔叔怎么舍得把女儿嫁那个小混混呢。如果仅仅凭父亲一句“光晟这个女儿是许了人家的”,自己立刻就打了退堂鼓,连尝试都不去尝试一下,冒冒失失娶了别的姑娘,日后万一张光晟把女儿改嫁他人,自己还不后悔死?
辛家琪驱马飞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代州,找到张光晟的府邸,向门人禀报自己的身份,然后请求面见张光晟。看门人客客气气把他迎进府,请他在客厅稍待。辛家琪正在东张西望之间,一串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头,张景明老爷子迎面走了过来,辛家琪赶紧上前见礼。老爷子叫人给他上茶,然后询问他父亲的情况,七扯八扯聊了几句,老爷子忽然一拍脑门,笑道:“你看我真是糊涂,你远道而来,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请问你来张府是有什么事情?”
“这……”辛家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问道:“张叔叔呢?”
“光晟在衙门里,等到中午他就会回来了。”
辛家琪点了点头,问道:“那庭芳妹妹在家吧?”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说:“庭芳和经儿都上学去了,我女儿和她弟妹也逛街去了,现在就只有我这老头子陪你啦。”
辛家琪一时无法可想,穷极无聊之际就给老爷子讲《三国志》,老爷子一个人在家寂寞,难得今天有人做伴,话题也精彩,老爷子渐渐眉飞色舞起来。聊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门口传来一阵环佩叮咚声,辛家琪抬头望去,原来是念奴和张夫人回来了。辛家琪几步抢过去,给两位长辈行礼。张夫人搀扶起他,诧异地问:“你是……”
老爷子抢着答道:“这是河东节度使的公子辛家琪。”
张夫人上下打量辛家琪,笑道:“还真是一表人才,就是这眼睛……你不会是没睡好觉吧?”
辛家琪低头躬身道:“确实是没休息好。”
念奴捧了一盘点心,放到辛家琪面前,笑道:“辛公子,难得来一趟代州,你随便先尝尝点心,不要跟我们客气。”两个女人陪着他坐了一会,寒喧了几句就各忙各的去了,于是他又被丢给张老爷子了。
好不容易到了正午,庭芳和岑经放学回家,两个少年看到辛家琪,很是意外,庭芳亲亲热热叫他“辛大哥”,紧接着张光晟也回来了,看到辛家琪坐在他家客厅里,显然也有点诧异。辛家琪起身给张光晟请安问好。
张光晟狐疑地盯着他,问:“是不是太原有什么事情?”
辛家琪摇头,道:“不是,是小侄有点私事要打扰叔叔。”
“哦,”张光晟随口问:“什么事?”
辛家琪不由自主脸红了起来,看了看左右,低头轻声道:“小侄不方便在这里讲。”
“义父,我带辛公子去书房坐坐。”张光晟笑了起来,一面带着辛家琪去他的书房一面问:“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老爷子在后面高声叮咛,“家琪,以后有空多来代州玩玩,我陪你聊天。”
张光晟打开书房门,率先走了进去,拉了张椅子给随后跟进来的辛家琪,顺手关上门,回头笑道:“看来我义父挺喜欢你的,你们两个都聊了些什么?”
“聊三国。”辛家琪恭恭敬敬答道:“大概是老爷爷一个人在家寂寞吧。”
张光晟点点头,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辛家琪立即显得紧张不安起来,他“霍”地站起,对着张光晟“扑通”跪倒。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张光晟坐着不动,审视着辛家琪的举止,辛家琪磕了一个头,俯伏于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很坚决地说:“侄儿有一个心愿,请叔叔成全!”
“说吧,什么心愿?如果我能做得到,我乐意成全你。”张光晟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辛家琪红着脸,低着头,嗫嚅道:“从侄儿看到庭芳的第一眼起,侄儿就移不开视线了……”
原来是少年人情窦初开了。张光晟疑惑地问:“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辛家琪再次跪倒,抬起头来,对上张光晟的视线,郑重地说:“侄儿是来向叔叔提亲的,侄儿喜欢庭芳,请叔叔把庭芳嫁给我!”
张光晟盯着辛家琪,问:“这是你自己的意思吧?”辛家琪点头,张光晟疑惑地问:“那你父亲的意思呢?怎么会是你一个年轻人跑来代州提亲?你有没有跟你父母商量过?难道你不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家琪低头道:“我请父亲来提亲,父亲说庭芳已经许了别人,他要我死了这条心。”
张光晟恍然大悟,“所以你就偷偷跑出来,自己出马给自己求婚?”辛家琪频频点头。张光晟笑道:“家琪,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也很喜欢你的执着。但是,我不能把庭芳嫁给你。你父亲说的没错:庭芳已经许了人家了,我把她许给了保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能因为保家的父亲去世了,王家家道中落就毁婚。你懂吗?”
辛家琪越听越失望,终于忍不住抗议道:“叔叔,万一王保家不喜欢庭芳呢?您知不知道王保家整天游手好闲,打群架、聚众赌博、找商铺收保护费……年龄不大,坏事已不知做了多少,甚至还被衙役们请到太原监狱里去蹲过,幸亏他犯的事都不算大,关了几天就给放出来了。太原集市上的商人都叫他“霸王”,您把庭芳嫁给他,不是把庭芳往火炕里推吗?”
张光晟皱着眉,沉默地听着辛家琪对王保家的指控,等到他没话了,才慢慢说了一句,“以后我自会管教保家,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辛家琪不甘心地叫:“叔叔!”
张光晟摆了摆手,打断辛家琪的话,“你难得来代州一趟,到这里多玩两天吧。提亲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辛家琪沮丧地低下头,有气无力“嗯”了一声。正在这时,急剧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张光晟赶过去,打开门,张夫人正站在门口,神情焦急。张光晟诧异地问:“怎么了?”
张夫人看看光晟身后的家琪,急促地大声说:“辛大人病倒了!”
张光晟大吃一惊,辛家琪三两步抢了出来,“什么?我爹怎么了?”
“辛大人生病了,好像很严重,你娘叫人催你赶紧回去。”
辛家琪不愿相信他所听到的,叫了起来,“我出来时我爹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你爹的身体,早就不好了,”张光晟右手搭上辛家琪的肩膀,沉声说:“你才十七岁,你爹就给你举行加冠礼,你还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是希望你能早点成熟,成为一个男子汉,尽快挑起辛家的担子。”
辛家琪听张光晟说得那么严重,他惊得脸色剧变,眼泪都快出来了。张光晟叹口气,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赶紧回太原去吧,你爹还在等着你呢,坚强点,别让他失望了。”
第三十四章 飞花逐水流 '本章字数:2550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30 13:14:05。0'
辛家琪忽然听到父亲病重,心急如焚,匆匆辞别张光晟,跟着家人出了张府,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回太原。他的思想似乎凝滞了,一路上只知纵马狂奔,将那个传信的家人远远抛在后面,好不容易赶到家,辛家琪跳下马,也不管那匹马了,直接丢下缰绳就往屋里跑。辛夫人听到儿子终于回来,激动得不得了,赶紧去看他,还没走到正堂,辛家琪已旋风般扑到,辛夫人见儿子来势很急,慌忙往旁边闪了闪,因为闪得急,绊着一张椅子,一时站立不稳,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辛夫人失声惊呼,辛家琪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辛夫人拍了拍胸口,埋怨道:“火烧眉毛似的,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呢?”
“娘,你没惊着吧?”辛家琪不好意思地问。
“有你这样的儿子,早惊成习惯了。”辛夫人不满地戳着他的额角,“说走就走,还骗我们说是去上学,你成心气死我和你爹是不是?怎么还知道回来?”
“孩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欺瞒你们了。”辛家琪不安地问:“爹的病情怎么样?”
辛夫人摇着头,忧心忡忡,道:“他背上生了疽疮,是以前的旧伤引发的,一直敷着药膏,总是不见好,除了补身体,这病也没药可吃。”
辛家琪跟着母亲进入父母的卧房。父亲正脸朝下趴在枕头上,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他微微抬起头来,辛云京眼圈乌青,脸色焦黄,脸庞削瘦,皮肤松驰,竟似老了二十岁。辛家琪看着这样的父亲,心里一酸,“扑通”跪了下来,膝行而前,爬上床榻,扑到父亲床前,哽咽喊了一声“爹!”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辛云京慢慢抬起手,擦了擦儿子流到鼻翼的泪,笑道:“你都这么大了,哭什么呢?”
辛家琪脸埋到床头,哽咽道:“爹,孩儿不孝。”
辛云京摸着儿子的头,安慰道:“爹没怪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心情我明白,只是那张姑娘已名花有主。”
辛家琪见父亲病成这样,还在关心自己的婚事,心里更加难过,“爹,孩儿让你操心了。”
送走辛家琪后,张夫人悄悄问丈夫,“那孩子,一个人跑到代州来,是来追求庭芳的?”
“你都听到了?”
张夫人点头道:“我在门外,听到了一点儿。依我看,辛家琪知书识礼,文质彬彬,教养比王保家好多了,相貌也不比王保家差,难得那孩子那么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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