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郢边走边解披风道:“我跟源休他们去了一户娼家。”
源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严郢回头安慰道:“表妹你也别着急,我看接待源休他们的那两个娼女倒是挺特别的,表面看起来似乎热情如火,骨子里倒挺清纯。骆元光、范希朝说话虽然有时候放纵了点,也还算规规矩矩,并没有什么过火的行为。与其说他们在嫖娼,还不如说他们是闲得无聊找乐子。”
源夫人恨恨道:“姐夫,你就别帮他说话了。在那种地方混的女人,哪有什么真正清纯的,源休三天两头的往那里跑,心早就野了。什么规规矩矩,我看是没给足够的身价,吃不到口吧。”原来严郢是源夫人的表姐夫,严郢的夫人跟舅舅家一向亲近,源夫人从小叫严夫人姐姐而不是表姐,所以严郢这个表姐夫也就成姐夫了。源夫人自己看不牢丈夫,就托表姐夫出马留意源休的动静。果然,源休对严郢不设防,几天就暴露了。
严郢以前从没听源夫人说话这样粗俗过,还真有点不能适应,他皱起了眉,劝道:“表妹,不是我说你啊。你把源休管得也太严了点吧。男人为了封妻荫子,在外面少不了要受皇上、大小朝臣们的气,回到家了还要看你的脸色,他也累啊。日子憋闷了,自然就要去别的地方释放。你对他温柔一点,让他感觉家就像一个港湾,他自然不会到别处去寻找温暖。”
源夫人气道:“姐夫,我是你表妹,你怎么反倒向着他了?他出去嫖娼,你还要我对他温柔?你倒是教教我,我该怎么温柔?”
“我怎么会向着他呢?我这是为你好啊。”严郢看着自己的夫人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对源夫人道:“表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对他发脾气,那不是更糟糕吗?夫妻之间,还是要互相体谅点儿,吵吵闹闹怎么过日子啊?”
源夫人气得直跺脚,眼泪都快出来了。严夫人柔声劝道:“妹妹别气了,妹夫去那种地方并不瞒着你姐夫,这就足以说明他光明正大,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有姐夫在那儿,他当然规矩啦,天知道姐夫不在的时候他都干了些什么!”源夫人气急败坏。
严郢摇了摇头,说:“如果你平时对他都是现在这样,那一定要坏事。我看骆元光和范希朝只是去玩玩。倒是源休,”严郢沉吟了一下,说:“源休看那个牡丹的眼神,有点异样,他眼光一刻不停地追逐着那个姑娘,一旦那姑娘看过来,他就躲开了……”
源夫人一听这话,那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抽抽答答道:“我在他面前还要怎么温柔?我明明知道他不忠于我,也没有跟他翻脸吵闹,只是悄悄托姐夫注意他的动向。你还要我怎么温柔嘛。”
第五十八章 不知流年度 '本章字数:3262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04 12:45:48。0'
源夫人告辞严郢夫妇回到家,源休还没回来,源夫人命家人准备了好酒好菜等候着,等了半天,饭菜凉了又热,等源休回到家,已快到霄禁时间了。源夫人明知故问:“你今天跑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源休笑道:“夫人,让你久等啦。今儿御史台事多,我本来都已经出来了,又被叫了回去,忙得差点回不来了。”
源夫人忍着气,装出热情的笑脸,拉着他一起吃夜霄。源休随便扒了两口就放下碗筷了。
匆匆洗漱过后,源休就说他要去书房草拟一份奏章,让夫人先休息。源夫人关心地叮嘱了句“已经很晚了,记得早点休息,别操劳太过了”。源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源休一个人走进书房,栓上门。他似乎有点激动,从袖袋里摸出一条手帕来,兴奋难耐地展开。那是一条绣着红牡丹的手帕,帕上用胭脂写着一行鲜红的娟秀的字迹:请将此帕送给代州刺史张光晟。
源休看到手帕上的胭脂字,愣了一愣,手帕从他手中滑脱,飘飘荡荡落到地上,源休弯腰捡了起来,满脸疑惑,正反两面都仔细检查了一下。没错,手帕上就只有那么一行胭脂字,连落款都没有。那条手帕是在他们喝得酒酣耳热的时候,牡丹悄悄塞给他的,还凑近他叮嘱了一声“回去再看”。因为那个动作显得有点亲密,源休只觉神魂飘荡,反应痴痴呆呆,骆元光和范希朝看得又羡又妒,二人着实打趣了源休一番。源休接了手帕后,那颗心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回来的路上骆元光和范希朝说了些什么,他统统没听见,心里就只有牡丹塞给他的那条手帕。他还以为是什么信物或情诗呢,没曾料帕上就只有一行令他摸不着头脑的字。
源休烦躁地将手帕甩到书桌上,踱了几步,又捡起那条手帕,再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别的新发现。源休右手三个手指拈着手帕,围着书桌踱了两圈,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意识到:这条手帕确实是个信物,只是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代州刺史张光晟的。
“张光晟。”源休一边念着这个名字,一边努力回想那个张光晟的相貌轮廓。他虽然见过张光晟,可是年长日久,那印像太模糊了,牡丹和张光晟之间有什么秘密呢?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源休坐了下来,闭眼沉思,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不觉就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了。
源夫人久等丈夫不来,终于忍不住去书房探看,书房的门关着,源夫人轻轻敲了三下,源休瞬间惊醒,站了起来,源夫人又重重敲了三下,源休推开椅子去开门,在拉开门栓后,他猛然意识到牡丹的那条手帕似乎还没有收起来,放到哪里去了呢?他不由自主回头望去,那条手帕就躺在书桌上,他想回去把手帕收起来,但是源夫人一只脚已经进了书房,这时再去收拾只怕会越描越黑,好在手帕上没有情诗或情话,源休做贼心虚,不敢回头再看,迎着夫人笑逐颜开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源夫人随意扫视了一眼,已经看到了书桌上那条红艳艳的手帕,源休不可能使用那样鲜艳的手帕,那分明是女子用的,而书桌上就只一条手帕,既没有奏章,也没有书。她心中怒火如炽,却不动声色道:“是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回去休息好不好?”
源休点了点头,源夫人此时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源休不想让她进屋,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走了出来,顺手带上门,两人手牵着手回卧室。
翌日凌晨,天还没亮,源休就起床忙着上早朝。源夫人翻了个身,继续睡了,等她再次睡醒,天已大亮,源夫人慢慢起床,想到昨晚看到的那条可疑的手帕,她甚至没来得洗漱就匆匆往书房而去。
源夫人打开书房门,书桌上的那条手帕不见了。她走进书房,扫视了一下,除了那条消失了的手帕,整个房间都跟昨晚一个样,甚至那张摆得歪歪斜斜的椅子都没挪地方。源夫人咬着牙,恨道:“别以为把东西收起来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源夫人虽然发现丈夫不忠于她,依然不声不响隐忍着。过了两天,源夫人跟源休说去找表姐玩,她跑到严郢家里,找严郢要了一身男装,穿了起来,仔细化了一下妆,摇身变成翩翩风流公子,她向严郢仔细打听了一下千红楼的地理位置,骑上马就找过去了。
女扮男装的源夫人在千红楼门前潇洒下马,立即就有一个漂亮伶俐的马童迎来,他接过源夫人手里的马缰绳,将一个刻着“三三”两个字的小木牌挂到马鞍上,又递给源夫人同样一个刻着“三三”两个字的小木牌,满脸堆笑道:“公子,这是您的马牌,请收好了,出来就用这个牌子领您的马。公子,里边有请。”
源夫人将牌子放到袖袋里,摇着扇子慢慢往前走,门口一个穿红一个穿绿的两个姑娘笑得甜蜜蜜的一起迎了过来,一边一个挽着源夫人的双臂,神情亲热无比,嗲声嗲气道:“哥哥,您来了啊,想死我们了。”
源夫人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好甩开两个姑娘,她沉着脸道:“我还是第一次来玩呢,难不成你们在梦里见过我么?怎么就想我了?”
两个姑娘一点也不尴尬,立即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么?真的是在梦里见的呢。”
源夫人皱眉道:“我没空听你们乱扯,我要见牡丹姑娘。”
两个姑娘带着源夫人到客厅,请她入座,她们两个也跟着一左一右坐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几乎挂在她身上,红衣姑娘笑道:“要见牡丹姐姐啊?牡丹姐姐可忙着呢,见她都要提前预约的,公子可有预约过?”
源夫人第一次出入烟花之地,没想到见一个娼女居然还要预约,她愣了一愣,从袖袋里摸出十几个开元钱来,随手分给两个姑娘,笑道:“这个,哥没预约,两位妹妹就行个方便,让我见见吧?”
两个姑娘收了钱,笑得越发甜了,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源夫人很不舒服,“哥哥啊,不是妹妹不帮你,还要牡丹姐姐愿意见你才成啊。哥哥,不如妹妹另外给你介绍个温柔漂亮的姑娘吧?”
源夫人没想到对方居然收了钱不办事,她咬着牙,没好气的道:“你们不知道帮我问问牡丹姑娘吗?说不定她就想见我呢。”
源夫人变了脸,两个姑娘也不着恼,穿红衣的笑嘻嘻道:“行啊,我这就帮您去问问。”穿绿衣的把手伸到源夫人面前,笑道:“我们的规矩,帮忙跑腿要十个钱。”
那狐狸精还没见着,倒被两个不相干的敲诈勒索,源夫人黑着脸,再摸出十个钱来,绿衣姑娘接过去,分了五个给同伴,她站起来,屁颠屁颠跑去报信了,红衣姑娘依然陪着源夫人胡侃。
过了一会儿,绿衣姑娘又跑回来了,边跑边甜腻腻地笑,“哥哥,你运气真好,牡丹姐姐刚好有空,妹妹又帮着说了不少好话,牡丹姐姐就同意见你了。”
缠了半天,总算能见到正主儿了,源夫人站了起来,提醒还缠着她的红衣姑娘道:“妹妹,既然牡丹姑娘都同意见我了,你还不前头带路?”
两个姑娘都笑了起来,红衣姑娘凑到源夫人面前,踮起脚尖贴着她的耳朵道:“哥哥,你的名贴呢?见牡丹姐姐之前,你先要把名贴递给我们夫人,还要夫人同意了,你才能见的。还有,牡丹姐姐见客也是要收费的,第一次见面收一百个钱,等会儿夫人如果同意姐姐见你,你就要掏钱。”
源夫人终于火山爆发了,大声斥道:“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干脆拦路抢劫去吧!”
绿衣姑娘笑得甜甜的解释,“哥哥啊,你要见的可是我们的头牌姑娘啊,不花点钱怎么行呢。你要是不高兴,我们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姑娘啊,见别的姑娘不用花钱的,除非你要她们侍候才会收钱。”
源夫人忍着气道:“少废话,哥不差钱,赶紧前面带路。”
两个姑娘引着源夫人到了一间相当漂亮舒适的房间,一位富态的妇人坐在屋里,源夫人一进门她就站了起来,笑得脸上都要长出花儿来了,妇人走到源夫人面前,请客人入座,作揖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啊?”
源夫人没有名贴,她回礼道:“在下姓王,祖籍太原,现在在长安居住。请问在下该如何称呼夫人?”
“哦,原来是太原王公子,”那位夫人点着头道:“我夫家姓田,王公子就叫我田夫人吧。听说王公子要见我们牡丹姑娘?”
源夫人笑道:“正是,外面风传牡丹姑娘赛过天仙,在下仰慕已久了。”
田夫人沉吟着,“王公子是什么时候迁居长安的?”
源夫人不假思索道:“已经二十年了。”
田夫人微笑道:“见牡丹的规矩,想必我那两个小姑娘有提醒过公子吧?”
源夫人掏出一张一百贯的飞钱道:“我没带那么多现钱。”
田夫人接过飞钱,只看了一眼道:“没带铜钱,飞钱也行,先押这里吧,等出来再结账。”说着就喊人带路。
源夫人道过谢,跟着带路的人就要走,田夫人慢条斯理在她身后提醒道:“第一次见面一百个钱,不许跟姑娘提任何无礼要求,见面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超过时间了,每一炷香时间加收一百个钱。”
第五十九章 不知流年度 '本章字数:2334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04 13:42:04。0'
源夫人终于见到了牡丹,刚刚见识过那一红一绿两位姑娘后,她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个娼女吗?千红楼里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当庭芳远远迎出来时,源夫人的视线立即被那泛着忧郁的秋水一样的眼波锁住,她凝聚的眉峰如远山一样宁静,眉眼之下罩着一方飘逸的丝绸面纱,让她整个人亦如云笼翠山、雾锁秋江一样神秘。源夫人看得发呆,庭芳已经走近,低头行礼,“王公子,牡丹这厢有礼了”。源夫人不由自主赶紧伸手去搀扶,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身上,庭芳已顺势站了起来,退后两步,对着门的方向弯腰伸手道:“公子,请。”源夫人走进庭芳屋内,庭芳随后跟了进来,微笑道:“公子,牡丹给您泡杯茶吧?”对着这样的笑脸,源夫人只会点头了。
一般人的眼睛是狭长的,牡丹的眼睛却似乎是圆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显得又大又圆,源夫人不由想起家里养的那只雪猫的眼睛,似乎雪猫的眼睛还远远没有眼前这个少女的眼睛灵动活泼,她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一笑起来面纱就陷了下去,就像春塘水被东风吹起的涟漪。源夫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来干什么了,目光随着少女流转。庭芳给她泡好茶,双手捧着,低头走到她面前,单膝一屈,双手微微往前一送,源夫人不由自主接过茶。
客人一直呆呆愣愣,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这样青涩的客人庭芳也见过许多,她微微一笑,叫小兰去请琵琶乐师,“公子可有兴趣看看牡丹跳舞?”源夫人点头,庭芳带着小莲进入内室,快速换上舞衣,走了出来,乐师也已过来了。
源夫人瞪着庭芳,眼睛都快看直了,似乎小时候去敦煌看到的那壁画上的飞天活了起来。她的衣服很窄很紧,雪白的臂膀完**露,腕上系着两条长长的七彩缎带,她穿的不是裙子而是裤子。膝盖以上部分几乎是绑在身上的,双腿修长健美,一览无遗,膝盖以下却像裙子一样渐渐飘逸开来,行动之际袅袅娜娜。“穿得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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