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笑着捶着他的肩,“真等到那一天啊,我更是鸡皮鹤发了,可能连路都走不了了,你还要我吗?”
张光晟忽然伸手在夫人胳肢窝搔了搔,张夫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光晟停了手,撑起身来,一边脱靴一边说:“你真走不动了,我就做个轮椅推着你去散步,带着咱们的小外孙一起去看夕阳。”
张夫人坐起来,笑道:“我可不想做老妖精,还小外孙呢,只怕曾外孙都长大了吧。还是早死早投胎……”
张光晟回身急掩住夫人的嘴,“呸,呸,呸,死呀活呀的,你说句吉利话好不好。”
张夫人拉着丈夫的手,柔声道:“来世再做夫妇,永远跟你做伴。”
张光晟心头火热,推着夫人一起倒到床上,一翻身覆在她身上,吻着她的眉眼说:“好,生生世世,咱们都是夫妻。”
张夫人双手环着光晟的颈子,幽幽道:“光晟,我生庭芳的时候大出血,差点连命都丢了,大夫说我以后可能再也怀不上了。光晟,咱们就这一个女儿,你再娶一个女人吧。再娶一个,让她给你生个儿子。”
张夫人吐气如兰,热热的气息都喷在他耳朵里,光晟心疼地捧起夫人的脸,在她的脸庞上缓缓抚摸着,良久才道:“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怎么能再娶一个女人进门让你受气?”
听到丈夫这样为她着想,张夫人心里欢喜得要命,差点就要飘飘然了,过了半晌,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她又犹豫道:“可是咱们还没有儿子啊……”
光晟打断她的话笑道:“女儿也好啊,女儿更有孝心,况且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又不指望儿子来养老……”
光晟话音未落,重重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张光晟皱起了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哀求,“小姐,你别敲了,老爷和夫人都睡觉了……”
庭芳脆嫩倔强的声音,“不要管我,我不要你,我要跟我娘一起睡……”
“小姐,你别闹了,夫人要跟老爷睡呀。”
张光晟大为恼火,半撑起身子,“这丫头……”
庭芳叫了起来,“我爹我娘还没睡呢,我都听到声音了。娘,你开门,我不要跟李妈睡。”
张夫人无奈地笑着,“女儿认生呢。”张光晟爬了起来,换了一双木屐趿着,掀开珠帘走出内室,庭芳还在敲门,张光晟走到外室门口,打开门,庭芳和新来的仆人李妈都站在门口,庭芳正在使劲敲呢,门忽然被打开,她收不住势,差点跌倒,张光晟一把抱住她,顺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我衣服穿得多,不怕疼。”庭芳将鲜红的嘴唇翘得高高的,不满地嘀咕,“爹,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娘。”
张光晟笑着哄道:“乖,爹是喜欢你。庭芳,你长大了,不能老赖着你娘,嗯?听话,跟李妈回去睡觉。”
庭芳偏着头问:“娘不跟我睡觉,那她跟谁睡呀?”
张光晟苦着脸,无奈道:“你娘她要跟爹爹一起睡觉。”
“爹,你比我还大呢,怎么你能跟娘一起睡,我就不能?”庭芳不满地问。
张夫人也走出内室,庭芳看到母亲,高兴地叫了起来,“娘。”
张夫人接过女儿,哄道:“庭芳,听爹爹的话,以前爹爹不在,娘就陪你,现在你长大啦,你爹爹一个人孤零零过了那么多年,怪可怜的,所以娘要陪你爹爹了。”
庭芳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没精打彩地说:“好吧,我跟李妈去睡觉,”说着指指自己的脸颊,“娘,亲一下再走,”张夫人笑着亲吻她的小脸,“爹也亲一下。”张光晟凑过去,响亮地吻了一下,张夫人放下庭芳,小家伙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跟着李妈走了。
第九章 郎骑竹马来 '本章字数:2393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21 12:40:16。0'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既然大伙儿都在河东落了户,孩子们的教育当然不能耽搁了。王思礼办了一个学院,让他属下的军官子弟入学,张光晟把岑经也送过去读书,另外又请了一位先生到家里单独教女儿读书识字,庭芳刚开始还兴致勃勃,每天跟着先生,捧着书本摇头晃脑伊伊呀呀,学了半个月,颇认识了几个字的庭芳开始闹腾了,张夫人问她为什么不听先生的话,庭芳不满地说:“一个人读书没劲,我要跟表哥他们一起上学。”
原来是因为这个,张夫人笑了起来,说:“可你是女孩啊,怎能在男孩堆里混?”
庭芳扁着嘴,说:“我不管这些,他们平时能跟我玩,为什么我不能跟他们一起读书?你不送我跟表哥一起读书,我就不读了。”
张夫人顺着她的话道:“好吧,你不想读那就不读吧,女子无才就是德,你不读书,我教你女红针线。”
庭芳不服气,“你不让我跟表哥一起读书,我就不学女红。”
张夫人捏着女儿的脸颊,“哟,你不学女红,要跟表哥一起读书,难不成你日后想考进士?”
庭芳好奇地问:“进士是什么?”
“进士就是有学问的人,以后要做官的人。”
“啊,我知道了,那爹爹应该就是进士吧?”
“你爹可不是进士,”张夫人摇着头,说:“你爹是武官,那是一刀一枪拿命拚出来的,进士做的都是文官,文官不打仗。”
“娘,你去跟爹爹说,明天就送我去跟表哥一起读书,好不好?我以后不考进士,我就看看进士们都读些什么书。”庭芳扯着母亲的衣袖,“我喜欢爹,爹不是文官,我也不喜欢文官。”
张夫人笑道:“这可由不得你想怎样就怎样。学院又不是你爹开的,可不能由你爹说了算。还说你不考进士,你是女的,就算你想考进士,朝廷也不让你考啊。”
庭芳很不高兴,说:“女的又怎么了,考上进士就了不起么?哼,不让我考,我还不稀罕去考呢。”
张光晟回到家,张夫人告诉他女儿要去学院读书,光晟头疼道:“庭芳怎能这么任性。”
虽然很不赞成女儿去学院,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张光晟还是跑去跟王思礼商量,王思礼满不在乎道:“她想去就让她去呗,我听说朔方军学堂也招了个女学生呢,咱们这个不过是启蒙学院,招个女学生能有什么关系。嗯,你让庭芳穿男装吧,她一个女孩子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
王思礼的儿子王保家整日调皮捣蛋,读不进书,先生抽他背书,他什么也不记得,先生拿戒尺要打他,王保家居然伸手去抢先生的戒尺,众目睽睽之下跟先生扭打,这位先生也是朝廷明经考试出身的,居然被一个顽童这样扭着打架,面子扫地,气得他当时就丢了书去找王思礼,叫他另请高明。
王思礼整天“小宝贝儿”“小宝贝儿”的把儿子宠得要命,这时一点也不宝贝了,他扭着王保家的耳朵说:“老子好歹也是一道节度使,你这么不学好,以后想败老子的家啊,老子先把你打乖。”
王保家边躲边龇牙咧嘴道:“爹,你是武将,偏偏整天叫我念‘诗云子曰’,难道要我去考进士当宰相?我不读书,我要学武。”
王思礼想想自己当初也是一样不爱读书,为此没少挨老爹的打,现在当爹了就开始打儿子,以后儿子再打孙子,这样一代代下去也不是事。王思礼这样一转念脾气就消了不少,停手不再打了,可嘴里还是说:“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就送你去学武,你要再不好好学,我打断你的腿。”没多久王思礼又在那所学院旁边办了一个武学院,把儿子送进去学武,之前办的那个就改叫文学院了,有许多军官子弟像王保家一样读不进书的,也跟着进去学武。张光晟大概也没打算让岑经去考进士当宰相,就叫他跟王保家一起去学武,岑经去武学院学了一天,无精打采回来,说什么也不再去学武了,张光晟只好又送他回文学院去读书。
“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现在世道乱,我本想让经儿学会舞刀弄剑,但岑参这个儿子完全学不进武,我看他以后跟他老爹一样准是个才子。王思礼是武人,儿子就不是读书的料,只能学武,咱们的女儿虽然不闹着要学武,但是这么不听话,以后只怕也不是淑女。”张光晟对夫人叹气说:“这可怎么办哪,王保家那么调皮,长大了性子一定不好,咱们的女儿又不温柔,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张夫人吃了一惊,“你说什么?莫非你要把庭芳嫁给王保家。”
张光晟点头道:“你和庭芳还没来河东的时候,大哥就跟我说好了,让咱们的庭芳以后嫁给他的儿子保家。”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下?”张夫人埋怨道。
张光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想跟你说来着,可是这些日子太忙,事情多,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岔开了,今天大哥把定情信物给我了,你好好收着。”张光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匣子,张夫人接过来,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展翅欲飞的凤凰步摇,金光灿灿的,张夫人接过来,只觉沉甸甸的。王思礼是河东节度使,位高权重,女儿嫁入这样的豪门,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男人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她就算不放心,也只能夫唱妇随了。
岑经上学后,念奴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一样,她开始帮着张老爷子伺候瓜果。
中午,张光晟跟着王思礼出了节度使院,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回来,张光晟穿过王家的花园回家,听到老爷子摇头叹气道:“念奴,别这样心不在焉,我的树都要被你浇死了。”光晟抬头看时,不由失笑,念奴正蹲在地上浇一棵树苗,那一块土壤都快湿成小水沟了。
念奴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水瓢,张光晟走过去,笑问:“姐,在想什么心事呢?”
念奴低头不语,光晟轻声道:“姐,我是你弟弟,有什么事不能跟我商量啊。”
“鹰奴,没事,只是经儿读书了,有点不习惯。”念奴说完,叹了口气。
张光晟诚恳地说:“姐,你有心事,我也不是傻子,想岑参了吧?我给他写封书信吧?”
念奴摇了摇头,苦笑道:“没用的,别写了。”
张光晟拉起姐姐,关心地说:“我想过很久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个人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你再找个姐夫吧,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老爷子也附和道:“就是,念奴你这么温柔漂亮的人,人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何苦要一直吊在那棵歪脖子树上?”
念奴低头不做声,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叹气道:“鹰奴,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过得很好,以前还没享过这种福呢,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第十章 郎骑竹马来 '本章字数:2504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21 13:01:50。0'
庭芳穿男装跟着表哥岑经在文学院读书,兄妹同桌,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两个孩子都聪明颖悟、一点就透,先生今天表扬明天表扬,将这两个学生标榜为典范,引得个别学不好的顽童羡慕嫉妒得要命。
中午,庭芳和岑经放学回家吃饭,走出学院不久道路就被堵塞了,街上吹吹打打鼓乐喧天,许多衣服华丽的骑士骄傲地吹着喇叭、锁呐,敲着手鼓,像展览一样,最前头的骑士穿着大红袍,胸前带着大红花,他身后八个壮士抬着一顶漂亮的轿子,轿上缀着鲜艳的红牡丹,街上看热闹的人不断拍着手,吹着口哨,原来是有人娶媳妇,很少有这么热闹的婚礼,出动这么多马匹、鼓乐手,看这样子一定是大富大贵之家。
庭芳指着最前头的穿大红袍的骑士对岑经说:“表哥,那个人真好看、真风光。”
岑经笑着说:“那个就是新郎官啊,出动这么多鼓乐手不就是为了烘托他么?”
鼓乐手过后,跟着就是一抬抬的箱柜,络绎不绝。
“新娘子一定更好看,可惜看不到新娘子。”庭芳感觉有点遗憾,她仰起头问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女子,“阿姨,你看到新娘子了吗?”
看热闹的女子随口答了句,“新娘子还没上花轿呢,新郎官正去迎娶。”
庭芳拉着岑经追着迎亲队伍说:“表哥,咱们跟过去,我要看新娘子。”庭芳拉着表哥往前跑,很快就越过了抬妆礼的队伍,又追上了鼓乐手。
“还不知道新娘子是哪里的呢,万一路程远,咱们总不能一直跟着吧,下午还要上学呢。”岑经被表妹拉着,边跑边提醒她。
“那就先问一下,”庭芳左右看了看,拦住一个年轻小伙问:“大哥哥,新郎迎娶的新娘子是哪里的呀,远不远?”
小伙子低头看了一眼庭芳和岑经,答道:“远着呢,新娘子是晋阳的,吏部侍郎王翊的千金。”
新娘子是晋阳的!庭芳吐了吐舌头,遗憾地说:“表哥,等迎亲队伍过了咱们就回家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岑经和庭芳回到家,念奴早就在大门口等着,埋怨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再慢一点,菜就放凉了。”
“姑姑,我们路上遇到娶亲的队伍,被他们拦了路,给耽误了。”庭芳边说边往客厅跑。
念奴帮着李妈把桌上盖住菜的碗碟揭开,送到厨房,又给两个孩子盛饭,庭芳左看右看,诧异地问:“怎么不见我娘?我爹也还没回家吗?”
“今天监察御史源休迎娶吏部侍郎王翊家的小姐,你爹和你娘都做客去了。”念奴一边给庭芳夹菜一边说:“快点吃了饭去上学吧。”
庭芳“哦”了一声,说:“原来我爹娘就是去新娘子家做客啊,我们在路上看到新郎官源休了,真好看。”
念奴笑道:“等你以后出嫁的时候,新郎官会比源休更好看。”
庭芳就望着岑经笑,“我要表哥当新郎官。”念奴也扭头看着儿子笑,岑经比庭芳稍大点儿,大概是出身不好的缘故,心理远比同龄人成熟,已经懵懵懂懂知道点人事,听到表妹这么说,脸就羞红了。庭芳见表哥脸红,又加上一句,“表哥现在就很好看,要是穿上新郎官源休那样的衣服,一定比那新郎官源休更好看。”
念奴见儿子羞臊,就用筷子敲敲庭芳的手,说:“认真吃饭,当心下午迟到了。”
下午,岑经和庭芳赶到文学院,还没到先生上课时间,学生三五成群嬉闹,一个顽童看到岑经和庭芳进来,他迎头奔过来,弯腰就掀庭芳的裙子,边掀边嚷嚷:“你是女的,别以为装成男的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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