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危急,老百姓却等着看他的热闹,由此也可见这个朝廷有多么不得人心了。
第三十七章 遂觉天地窄 '本章字数:2521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14 13:27:47。0'
没想到原本远在襄州的大火居然烧到了自己的眉毛上,皇帝慌忙叫禁军统领白志贞率领禁军击贼。没想到白志贞忙碌了半天,竟没叫来一个禁军。原来京城几乎已没有真正的禁军了!禁军精锐都被神策军都知兵马使李晟带到河北战场上去了。禁军如果战死沙场,白志贞都隐瞒不报,他利用职务之便继续代死者领取薪俸,当然这些钱全都进了他私人的腰包。京城招蓦禁军,白志贞又收受贿赂,无数富家子弟只在禁军花名册上挂了个名儿,他们天天在集市上做生意,每月只有领薪俸的那刻才能在军营中看到他们的人影儿。这些富家子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皇帝还真有需要他们舍身护驾的那一天。眼见泾原乱军来势汹汹,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傻子才会出头呢。
皇帝穷愁无计,慌慌张张率着妃子、皇子、公主等人从宫苑北门出逃。大宦官鱼朝恩被杀后,宦官不再掌军,没想到白志贞这个家伙却比鱼朝恩更不称职,但是皇帝此刻无人保护,还不敢对他发火。在这关键时刻,倒有两个宦官头儿窦文场、霍仙鸣带着一百多个小宦官赶来伺候。郭子仪的儿子郭曙正在上林苑打猎,听到皇帝有难,他匆匆忙忙带了几十个随从猎手赶来护驾。右龙武将军令狐建正在教新兵骑射,也带了四百个新兵赶来。
皇帝出逃之际,跟在他身边的翰林学士姜公辅提醒皇帝说:“朱泚曾经做过泾原节度使,现在他失了兵权,在京城吃了这么久的闲饭,心中一直闷闷不乐,万一乱军尊他为主,事情就难以控制了。皇上要么赶紧派人去把他杀掉,要么把他叫来勤王护驾。”
朱泚住在晋昌里,去找他得多走半天路,皇帝已被乱军吓得心惊胆颤,逃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去考虑将来的隐患,只说了一句“来不及了”,就匆匆忙忙逃了。
事出仓卒,除了宰相卢杞、京兆尹王翃以及少数几个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大臣,文武百官都不知道皇帝去了哪里。泾原乱军闯入含元殿,当值的文武大臣一哄而散。
已被降职为穆王傅,一直在穆王家里吃闲饭的张光晟直到朝臣散尽谣言四起之时才听说皇帝出逃之事,当时不知多少官员纷纷出城避难,穆王也在忙着逃跑,正打算叫光晟给他当保镖,光晟却放心不下妻子女儿。穆王无法,只好跟着一帮家丁匆匆出城避难。光晟向穆王告罪辞行后,策马狂奔回家接妻子女儿出城躲避。
泾原叛军看着宫人四处惊慌乱窜的含元殿,兴奋地欢呼雀跃道:“皇帝已经跑了,大伙儿自求富贵吧。”泾原叛军一窝蜂抢入府库,拚命搬运金帛,直到累得搬不动为止。仿佛安史之乱重演,看热闹的老百姓见有机可乘,也跟在叛军后面闯入宫中做强盗,满载而归之后,更多人贪心不足,才一放下手里的宝贝又接着入宫,宫中灯火通霄不熄,那是突然变成了强盗的长安百姓们在挑灯夜战。更多挤不进宫的,就守在宫外面,等里面的人抢得心满意足出来的时候一窝蜂上去打劫。许多忠厚老实的居民见天下大乱,纷纷拿起武器守在家门口保卫自己的财富。
泾原节度留后姚令言起初无心叛乱,可是泾原军逼走皇帝抢劫皇宫,抄家灭族的大罪已经犯下了,他这个头儿绝对逃不了干系。姚令言脑子转得快,惊慌过后,他就开始谋出路了,眼下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了,可造反是大事啊,姚令言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没那个胆子挑头,那就要赶紧找个有担当的人出来。他立即想到了闲居在家的朱泚。姚令言召集来一批高级军官商议说:“现在我们群龙无首,成不了器候,朱太尉闲居在家,我们只有尊他为主才有出路啊。”突然暴富的泾原军官们也知道皇帝绝不会善罢干休,姚令言才一提议,大伙儿就带人赶往晋昌里去请朱泚出来主持大局。
朱泚被弟弟朱滔陷害,已经吃了好久的闲饭了。现在让我们看看朱泚是怎么被朱滔陷害的。
卢龙节度留后朱滔跟河北叛军田悦、王武俊结盟叛逆了。朱滔之前铲除朱泚的势力拥兵自重,到谋叛之际又想利用这个掌握西北军权的哥哥朱泚,他给朱泚写了一封书信,劝朱泚跟他遥相呼应一同谋反,否则他这个弟弟一旦举起反旗,做哥哥的就只有死路一条。朱滔把劝朱泚谋反的书信用腊丸包了起来,藏在一个心腹死士的发髻里,吩咐这个心腹去凤翔给他哥哥朱泚送信。结果朱滔人算不如天算,那个送信的心腹居然被河东节度使马燧的人抓住,马燧早就看透了跟他一起平叛的盟军朱滔的真面目,料到这家伙早晚必反。当河东军士把朱滔的使者押到马燧帐中时,马燧一听到那人的幽州口音,立即认定朱滔有阴谋。
使者在马燧面前口口声声宣称他只是一个不愿打仗的逃兵,马燧叫人搜身,那个使者神色不变,言笑自若,仿佛他真是无辜的逃兵。河东军士们把这家伙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搜到。马燧站了起来,离开座位走到这个使者面前,阴沉着脸瞪着使者,一言不发围着这个使者转了一圈儿又是一圈儿,使者被马燧看得发毛,手足无措,左手不由自主就往头上摸了一下,马燧见状冷笑着叫人搜他的发髻,使者神色大变,一个河东军士上前三两下就把他的发髻拆散,那颗腊丸暴露了出来。“藏得够机密的啊。”马燧接过军士递过来的腊丸,轻轻捏破了,取出里面的书信,看了一下。马燧叫人把这个使者连同朱滔相约朱泚谋反的书信送给皇帝。
朱泚当时正在凤翔节度使任上,皇帝看到朱滔的书信,他不动声色,亲自去凤翔巡视,皇帝到凤翔驿馆,埋伏了许多陌刀手后,叫人请朱泚过来议事,蒙在鼓里的朱泚不知道皇帝已经在对付他了,一接到命令就赶了过去,皇帝把朱滔的书信放到他面前,又叫人把使者推了出来,朱泚惊惧交加,面如土色,磕头请皇帝赐死。皇帝神色缓和下来,双手搀起朱泚,笑道:“你跟朱滔相隔千里,当然不可能跟他同谋。”话虽如此,皇帝还是不放心朱泚,不敢再让他掌兵,就把他带回京城,罢掉他所有的军权,只保留一个名存实亡的卢龙节度使的封号。因为中书令郭子仪去世,皇帝干脆大方地加封朱泚为中书令,名儿虽然光荣好听,也只是一个荣誉职位,实际什么事情都不能管的,朱泚就这样被皇帝用华丽的牢笼软禁起来了。
因为朱泚曾经担任过泾原节度使,想谋反的姚令言立马就想到了朱泚这位过去的上司。几乎是想到就做到,姚令言和众泾原军官们立即率领五百人马赶往晋昌里去迎候朱泚,为防意外,姚令言在迎候朱泚的同时还派谴军队把守城门,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京城。
宅子突然被泾原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闲居在家的朱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以为是他弟弟朱滔又做了什么天地不容人神共愤之事,皇帝终于要对他下毒手了呢。他强装镇定地端坐大厅,等待那把一直悬在头顶的屠刀落下来,就算死,他也要死得有尊严。
第三十八章 遂觉天地窄 '本章字数:2576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14 12:44:26。0'
姚令言入府拜见朱泚,把京城里的变故跟他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告诉他皇帝已经逃跑,现在人心惶惶。并且恭维地说眼下这种状况,非朱太尉无人能主持大局(太尉本是秦汉时的宰相,到唐朝几乎演变成了对挂着宰相头衔的武将的尊称,譬如李光弼就被尊称为李太尉,跟朱泚同时的李怀光也被尊称为李太尉)。
朱泚闻言大喜,但他又害怕姚令言是皇帝派来试探他的,他就不动声色,既不答应出头,也不说不出头,只是命人大摆宴席招待姚令言和几位高级军官,在酒席上慢慢套这些人的话,以查探是真出了变故还是皇帝设局试探他。
天色渐黑,朱泚终于确定了消息的可靠信,开始盘算该如何顺利夺取李唐江山。朱泚本来想做个忠臣良将名留青史的,偏偏事与愿违,他被迫庸庸碌碌吃闲饭混日子等死。现在天上落下这么大个馅饼掉到他嘴里,这不是诱人犯罪吗?朱泚怦然心动,东晋那位想谋反登基称帝的大将军桓温就曾说过:“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骂名千载。”结果桓温犹豫不决,到死也没有谋反,既不曾流芳百世,也没有遗臭万年,只给后人创造了两个成语。现在天赐良机,正是他朱泚留下“骂名千载”的好时候啊(古代臣子造反登基称帝的,名声都不好,历史评价相当不好听,甚至像东汉的曹操根本就没有登基,名声也一样臭,成了舞台上永远的大白脸)。
光晟领着妻子女儿奔到开远门,城门已被锁上,没想到叛军的行动居然如此之快,光晟还不甘心在城中坐以待毙,转身奔延秋门而去,当他们赶到延秋门的时候,发现延秋门也已关门落锁,想必其它城门也都如此了,光晟咬咬牙,拨马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跳下马,抱着张夫人送到庭芳的马上坐好,叮咛道:“我去开城门,你们别到处乱走。”光晟说着已翻身上马,往城门口奔去,庭芳抓着马缰绳,张夫人紧紧抱着女儿,母女俩紧张得要命,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叫得开城门吗?正寻思间,只听得马蹄声急,一骑马旋风般地从她们眼前掠过,庭芳无意间一眼瞥到那人的脸庞,虽是一闪而过,她也还是愣了一下,这个人怎么好像是曾经在她家里疗伤休养过的那个张瑾?
光晟拨马上前对着守城军官抱挙行了一礼,那位军官愣了一愣,也还了一礼,光晟指指城门,商量道:“兄弟,我家有急事,能不能给我打开城门?”
那军官上下审视着光晟,问道:“有令牌没有?你是什么人?”
“没有,可是我真有急事……”
“没有令牌,谁也别想出城。”
光晟伸手按着腰间剑柄,“真不开?”
那军官看到光晟像是准备动武,他也举起手里的方天画戟,全神贯注提防着,他身后的军士全都举起了武器,那军官斩钉截铁道:“不开!”
光晟正准备行动,身后马蹄声响,也不知是友是敌,光晟赶紧拨马向一边让开两步,一位骑士疾冲而来,对着光晟说了一句,“跟他们啰嗦什么,动手就是,关上城门,要拦截的不就是你这样的人么?”
光晟惊讶地脱口而出,“李惟简?你怎么出来了?”李惟简一直被关在客省里,由金吾卫和千牛卫严密监视着,光晟实在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碰上他。
李惟简笑道:“守卫都逃了,我当然不可能还乖乖呆在客省里面做囚徒。时势造英雄,出了这样的大事,现在权力重新大洗牌,正是我辈如鱼得水的时候,不趁机建功立业,更待何时!”
光晟皱起眉,这不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吗?李惟简已经拔出剑来,跟那些守城军士交上了手,光晟也不再多想,既然大家目的一样,都想打开这个城门,不妨暂且同舟共济。光晟也拔剑上前,加入战阵。擒贼先擒王,光晟盯住目标攻击,对手很快招法散乱,光晟瞅准一个破绽,徒手抓住他的方天画戟,喝道:“还不撒手。”那军官还真不愿撒手,光晟笑道:“你既然舍不得这杆画戟,那就跟我过来吧。”说话间,他已将那个军官拖离马背,军官大惊失色,赶紧松手,他的人也“扑通”掉下马。光晟紧跟着跃下马,用剑架着他的脖子,拖着他站了起来,命令道:“叫他们把城门打开!”
那军官还在龇牙咧嘴,听到光晟的命令,苦着脸吩咐下属,“把城门打开!”
李惟简击退几个攻击他的军士,拍手喝彩道:“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城门慢慢打开,李惟简笑着跃马出城,光晟押着那军官正准备回头去接妻子、女儿,忽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充满威胁的声音,“张光晟,好身手啊。”光晟愕然回头,两位军官正押着张夫人和庭芳缓缓走过来,
眼见家人都成了人质,光晟止不住浑身颤抖,他手里的剑也跟着颤动,在那军官的脖子上连划了两下,好在他手上没有用力,连血也没见着,虽然如此,被他押着的那个军官还是受惊不小,颤声道:“别,您老别发抖啊,这刀剑无眼,开不得玩笑的。”
李惟简回头叫道:“张将军,赶紧走吧。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你再不走,可能这一辈子都完了。”
光晟瞪着押着他夫人女儿的那两个军官,“你们认识我?”
押着庭芳的那个军官大声道:“大名鼎鼎的振武节度使,又有这么一个艳名远播的女儿,想不认识你都难啊。”
光晟怒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请你留下来!”押着庭芳的那个军官笑道:“姚大人的命令,所有在京的官员,不论文武,一律不准出城。你现在执意要走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但你的夫人和女儿,不好意思啊,可能就要沦为军妓了。”
光晟咬着牙,看着在别人剑下微微颤抖着、依然强将镇定的妻子、女儿,他长叹了口气,苦笑着丢下剑,那个刚刚还在他剑底魂不附体的军官立即松了口气,板起脸喝道:“还不快关上城门!”
“罢了,这就是命。”城门口的李惟简皱起眉,眼看着城门被缓缓关上,隔开城内的一切,他也叹了口气,转身绝尘而去。
“张将军,我送你们一家回府吧。”那个军官笑得一脸谄媚,他转头对着一个小兵喝叱道:“还不快快将张大人的马牵过来。”那个小兵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几乎是下意识地牵了一匹在打斗中已变得无主的空马,小跑着拉了过来。
光晟一家被那个军官带着几个军士恭送回府,一到家,张夫人和庭芳获得自由,也不管外人还看着,母女俩几乎同时朝光晟扑过去,光晟张开臂膀,一手一个抱住,两个女人一直忍着的眼泪都抹到了他胸膛上。为首的那个泾原军官拱手告辞,笑道:“真够温馨的,好感人啊。张将军,现在正是男儿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好时机,我今天所作所为,都是为你好,将军他日飞黄腾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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