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涂煜狠然将她扣入自己怀里,很想对她诉说他到底有多想她,也想告诉她,她不再的时日里,他如何等同一具行尸……可是话到唇边,却都难以倾吐,此刻,他满心满脑里回荡着的都是她白日里同孙昭的亲昵之态。
“你怎敢……”谭蜜哽咽难言,努力在黑夜里睁大眼睛望他,结果自是看不到,不过能听到他说话的一点声音,甚至听见他的一声叹息,她都已觉得满足。
这是一种多么美妙而又不真实的感受?夜夜在梦里才得以相见的人,居然就这样凭白得站在她身边……只是情意难诉,惟有眼泪无声落下。
“白日里你演得实在假了……”涂煜声音平和下来,其内透着微微不满,但更多的是怜惜,“若不是对我不忘情,现下怎会哭成个泪人?”
谭蜜推开他,背过身去、擦泪,“你到底来寻我做什么?司徒姑娘能助你成就大业……我却……”百无一用。
“我就知你是在恼这个。”涂煜两步跺到她身前,“那日你在芳鲜楼听到、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不过都是权宜之计。当初我一心报仇,很多事情多没有顾虑周全,盲目冒进,带着他们走得太快……是以为了弥补,但凡能做的,即使不入流,我也必须去做。”
涂煜看她依故不语,又继续解释,“我已派人严守街头和街尾,就是怕你误打误撞地闯来。谁知你历来很少听闲言碎语,单单那日却听信了刘长夙的挑拨……”
“你这么说来,都是我不对了?都是我耳根软惹的错了?”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可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也不会被梅曳凡掳劫,故今日他再提及,她心里总会有些不快,“且……你不是都要与司徒小姐完婚了,现下还来和我说这些有何意义?”
“不过民间误传罢了,”涂煜发现她口气里带着的醋意,心情明显好了一些,苦笑着道:“百姓不都还传你是倾慕孙昭,下凡来辅佐他的仙女?我不就没信嘛。”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谭蜜说完想了下,努着嘴不满地更正并解释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倾慕将军呢?”
涂煜倒抽了一口气,搁在她腰上的手突然上移到她的背心,又重又狠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吸毒
他的态度明明差到家了,横眉冷对的样子也毫无任何亲切感可言,但谭蜜看到他这副样子,心情却觉得莫名得好,她用指尖轻戳他胳膊,继续佯作不满地道:“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司徒萱样样都比我好,我就不信那么多次,她对你投怀送抱,你难道一次都没动心过?”
他松开她,郑重其事地对她点了点头。
谭蜜心里猛然涌出一阵失落,刚想推开他依旧箍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量,却又听涂煜道:“傻子,点头的意思是说我一次都没对她动心过。”他抬手拧了一小下她脸上的肉,又补充:“再说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哪里样样不如她?”
“花言巧语。”
涂煜轻笑,“但也是肺腑之言。”
……
推开屋里的窗户,月华撒在地上,仿佛泄了一地的银霜。
谭蜜和涂煜就着林窗的竹桌,面对面地坐了。
他抬眼看她的脸,发现她似乎比起分离时又长大了一些,脸型更为圆润,眼神里则喜怒哀乐杂陈,纵然仍旧璀璨,但却蕴满了饱满的实质,已不像往日那般空灵无神。
不管她怎么改变,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一想到她改变的原因,是由于离开了自己的庇佑不得不去成长,他心里还是愧疚得很。
似看出涂煜在想什么,谭蜜道:“那日我并非自己离开,而是被梅曳凡劫持了。”她摸了摸茶壶的水温,本欲倒水的动作只得停住,“后来遇上一位故人,他现正好效力于将军,是以我便来了这里。”
谭蜜提及梅曳凡,涂煜眼里陡然一暗,拳头也不自觉握紧。他何其悔恨,那时明明得到了梅曳凡的消息,然却没有派人去追索,才害得他们分离了这么久……
牵起她停在桌上的手,他道:“那这半年你在上将军府过得可好?”
听他这么问,她并没多想,只是顺着心思直接脱口答:“将军对我很好。”可话才一出口,就感觉指节似要被涂捏断了似的。
“什么叫他对你很好?”涂煜冷笑,“他不过为了利用你,才对外宣称你是他名义上的小妾罢了。”
谭蜜点头,“但我也不能白吃白住,他这样对待我,我还能安心。”
涂煜听她这么说,舒了口气,笑道:“也是,咱们不白吃他的。”
半年时间,她因须随孙昭出入很多场合、被迫不得不和许多复杂的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故早就不像当初一般懵懂,此刻她自然明白涂煜是因为什么而得意。
“你吃味了?”她故意问他道。
被他看穿,他脸上微有窘态,顿了下,又气哼哼地道:“是又如何?你是我的,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
“那若是我是真的嫁给了他呢?”谭蜜哂笑。
“那你就和他和离,再嫁给我。”
谭蜜苦笑,“你何时变得这么霸道了。”
以前她口口声声叫他当家的,以低一等的姿态面对他,自然对他唯命是从。今日的她已然不同往日,不管涂煜身家比当年又翻高了多少,他在她眼中也只不过是个她喜欢的男人,也仅此而已。
“也只对你霸道而已。”他莞尔,牵住她的腕子,以巧力将她一把拉到自己怀里,“你再等等,我会带你和谭菱离开。”
“可我们真的走得了吗?”谭蜜忧心忡忡,“将军对我似乎……”
涂煜轻嗤,食指关节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声,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感叹:“不笨嘛!至少还能看出他对你的狼子野心?”
谭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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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静持身边有一名大丫鬟,名叫素喜,因为办事得力,故很得孙静持的重用。这素喜有一名表哥,本是养蛇卖艺为生,因为听说妹妹在上将军府发达了,便从家乡赶来投奔,希望妹妹可以想办法帮其在上将军府某一差事。
上将军府正好有名杂役年事已高,想要回乡养老,故素喜便想待这名杂役正式请辞回乡后,让他表哥补上这个空缺。素喜办事素来妥帖,她先是征得了孙静持的同意后,才安排他表哥暂时和几个小厮同住一屋。
素喜因知她这表哥历来好惹事,故特意苦口婆心地告诉他表哥上将军府不比别处,言行要特别注意,而惹事也不像其他大户人家只要吃几个巴掌,或挨一顿打就能了结的了的,在这儿行差踏错一步,陪上命去也是说不定的。
素喜这表哥听后满口答应,还颇为认真得向素喜保了一番决心,素喜听罢才安心去了。
谁知一日,素喜表哥因憋闷得厉害,便违了素喜的劝说,在上将军府中闲逛起来。
当逛到离瘦斋很近的一处小花园时,他看到有一名着素淡青衣的美貌女子,同一名年岁稍小着粉裙的女孩在花园中走过,色心一起,素喜表哥便忍不住过去搭讪。
犹豫一直不喜华服,故这位着素淡青衣被素喜表哥误认为是丫鬟的女子正是谭蜜。
谭蜜看素喜表哥言行举止轻佻,便懒得多理,随意应付了他两句,就牵着谭菱离开。
可男人哪里应允?他两臂一摊,便笑嘻嘻得挡住了她们姐妹的去路。
谭菱不满斥他:“大胆,你可知我姐姐是谁?”
在上将军府收敛了一段时间,素喜表哥的无赖天性早就压抑不住,这会儿被谭菱的话一撩,他就跟她们贫了起来,“小爷管你们是谁,就算你是孙将军府最得宠的小妾香鸾,小爷也照样不怕你!”
素喜表哥虽从未见过像谭蜜这样好看的女子,但他并不认为素饰简服的谭蜜就是香鸾,否则他也不会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这样说了。
……
谭菱神色惶急地赶来传达谭蜜中毒消息的时候,涂煜和孙昭刚好正在书房中议事。两个男人一听到谭蜜中毒的消息,立刻不管不顾得往瘦斋冲过去。
孙昭比涂煜路要熟的多,是以他比涂煜率先赶到一步。一屋子慌了神的丫鬟仆妇看见孙昭赶来,立刻噤声埋首,并让出一条通道让其通过。
孙昭发现谭蜜被刺入蛇毒的右内臂已经红肿一片,而她整张脸比纸还白,一对秀目半睁半闭,似是看见他来了,张嘴做出一个口型,好像是在唤“将军”二字,可是根本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孙昭示意她不必多言,牵着她的胳膊继续查看,他知道此刻最快捷拯救谭蜜的办法,便是由了解血脉运行规律的人为其吸出毒液,但是那样一来,这个吸蛇毒的人很容易便会中毒。
血脉之事对孙昭这样习武的人来说其实不算难事,但是这一刻,孙昭盯着谭蜜红肿的臂腕却犹豫了,他喜欢她,但还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了她,赔上自己生命的程度。
……
正在孙昭犹豫之际,谭蜜的手臂倏然被一个力量夺了过去。
涂煜花了极短的功夫,在视察清楚谭蜜的中毒状况后,随即连想都多没想,便启齿咬破了谭蜜臂上最适宜吸毒位置的皮肉……
一点点黑色的血汁,从他嘴里被吐出来,而直到谭蜜的血液完全从黑色变为正常的鲜红色,他才停止了动作。
随意用袖子蹭了一把脸,顾不得查探自己的内息,涂煜抬头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谭蜜感觉如何……
当得到肯定的回应后,他嘴角艰难地弯了下,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就可以搬家了,目测约在周末就可以恢复日更了,嗯。
、第51章 告别
好在素喜表哥下得只是一般的蛇毒,上将军府有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大夫,针灸拔毒配合秘制解读汤药,不过三天光景,涂煜身体中的毒就已经排得差不多了。
以往,几乎每日或至多隔上一日,孙昭便会以各种理由出现在谭蜜面前,是以连续三日,谭蜜没见到孙昭,反倒觉得有些不正常。不过她一心照顾涂煜,这念头也是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太多重视。
这日,涂煜因说在床上躺了几日,深感筋骨僵硬,想要起来活动活动。
谭蜜急忙为此去征求了大夫的同意,大夫说无碍,她才帮他穿上衣服,搀扶着仍旧显得虚弱的涂煜走到院子中。
瘦斋正厅前有一处同心锁形状的小池塘,里头种着的一池莲现虽然是枯萎状态,但南地的池塘冬天并不会结冰,许多颜色花俏的锦鲤在枯叶中嬉戏,其乐无穷。
谭蜜伏在池塘花岗石沿上看鱼游水,而涂煜也正聚精会神地望着她被水光映亮的睫毛末梢,而这时池塘边上突然走来了第三人。
孙昭今天头戴紫金冠,身穿蓝色广袖长袍,整人不怒自威,眉宇间透露着一种难以描摹形状的凌厉之气势。他望了眼相依相靠在池塘边的一对人,好半天强压住胸口几欲喷薄而出的气息,随即挪开视线,道:”涂都督,孙某有事要和你谈。”
尝了半年相思之苦,好不容易找到了,谭蜜又推拒他,随后误会解开了,他却又中毒了。是以,此刻正享受着与心爱之人相偎欢愉的涂煜,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有意伸长臂揽住谭蜜,对孙昭道:”今日涂煜身体尚有诸多不适,不如明日涂煜亲自拜访将军,咱们再议事不迟。”
孙昭听他这么说,侧眸轻嗤了声,随即转过头来,理所当然地推测,“大夫说都督身子已经无碍,且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身体远比常人结实。你到底痊愈与否,你我心知肚明,涂都督又何必装病猫?”孙昭望着涂煜眼神不善,没有错,他就是看不惯他明明大好了,还要骗取谭蜜关爱。
涂煜眼里带笑,他刚想解释,谭蜜却先他一步开口,“将军何时这么不通情理?我虽不懂你们男人的事,但身体是本,若无此‘本’,一难生万!”
她言辞灼灼,逼得孙昭哑口无言;涂煜倒是美了,乐见小女人为自己出头,星眸里蕴满幸福的笑意。
早间孙昭无功而返,整整气愤了一整日,第二日涂煜果然依言一大早就出现了。
孙昭黑着脸命婢女上茶,又有小厮很有眼力见的把一应茶果摆上。
镂空香炉散发出的袅袅烟气仿佛一张流动的薄薄白幕,将分坐于长几两侧的两个男人的面孔变得模糊而晦涩。
孙昭面无表情敬涂煜敬他,他亦神色坦然回敬。
明明喝的不是酒,到了嘴里,孙昭却觉得它比药还苦,比酒还辛。
默了久时,“我输了。”孙昭终于道。
“我也没赢。”涂煜脸色坦荡,眼里有一道清光悄然滑过,“我只不过是哄回属于自己的女人,也将我那般兄弟托付给对的人手中而已。”
“什么是自己的,什么不是自己的,都督似乎看得很明白。”孙昭自嘲地笑笑,“在这一点上,孙某自愧不如。”
涂煜嘴角弯处几缕邪魅,“那将军现在这么说,是相信涂煜的诚意,也同意放我们离开了?”
我们……两个人才算得我们……
孙昭本能的有些不自在,半天方勉强扯出个笑,未正面回答他,仅道:”孙某从不强迫女人……然对她,却已经破例太多回。”
……
涂煜扬手退下了正要上前来替孙昭满茶的婢女,缓慢而优雅地亲自为孙昭斟满茶,才为自己倒上,自然从容地抬手举杯,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他这句话虽简单,但也算个交代。
谭蜜不过是孙昭有名无实的小妾,他本没必要特意交代,破例这么说,不过是感念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帮了她。
孙昭亦举杯,大方调侃道:“最好如此,不然孙某随时会取而代之。”
——
谭菱和白犬漱冰已先一步被送走,涂煜因要和孙昭议事,故又耽误了好几日,才带着谭蜜离开。
最后的分别时刻。
孙昭玉立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已打扮作男装的谭蜜整个身子紧紧依附在涂煜背后,并不回头看他一眼,惟有她绛红色发带在她脑后恣意飘扬,好像在朝他招手告别……
孙昭不由好一阵怅惘,但转念一想也便释然,他苦涩地想:就算她回头又怎样?不过再次勾引出他对她的不甘和思恋罢了。
“将军,保重!”
转身转了一半的孙昭听到她乘风而来的告别声音,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扭头,而跌入他眼中的,是她旖丽若彩霞的笑容。
美好的时刻往往短暂。
……
谭蜜消失在旷野边际时,孙昭只觉得自己心都空了。
脑海里反复回荡她回眸嫣视的画面,太过聚精会神,甚至没有发觉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当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孙昭听见带着笑的话声,禁不住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