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哦,有何不妥?”孙氏见这女孩语态温婉,心生好感。
黄思蕊假装看不到母亲警示的眼神,落落大方地说道:“镇西将军的两位公子坚守边关毫无怨言,自然都是英勇之人,可这京城百官忠于职守、操持国政民生,也一样是国之栋梁、民之英雄。”
黄思蕊并没有明着夸钟子雍,可一句京城百官却是把钟家父子都包含在内,听得孙氏喜不自禁,“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而且有见识,不愧是榜眼之女。”黄思蕊的父亲当年中过榜眼,也是一位名士。
“女儿家哪说得上有见识,就是爱听她爹闲聊。”黄夫人嘴上客气,脸上却掩不住得色,她这个女儿可真称得上才貌双全。
黄思蕊忙又含羞笑道:“其实侄女说这话是有私心的。虽然世子留在京城让边关损失了一员大将,可若非如此,侄女又怎么会有幸遇上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眼睛里便起了水雾。
孙氏当然明白,黄思蕊说的“有幸”是指自己没有被那些贼人污了清白、伤了性命。虽然没有亲见,可同为女人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黄小姐本就是有福之人,就算没有遇上犬子也必有脱困之法。唉,只是想不到京城重地,还是王爷的园子,居然也会混进这样的宵小?”孙氏心想,以后侄女出门也一定要多派人手护卫才行。
“可不是嘛,谁会想得到呢?”黄夫人看了看脸带幽色的女儿,“也怪这孩子,看不上园子里那些青年才俊也就罢了,居然担心被我们责骂,才跑到偏僻之处躲着,要不然也不会遇上这样的祸事。”
“哦,那园子里可是汇聚了京城里最出色的贵少、公子,黄小姐一个也没有看上?”孙氏心想,居然还有和我儿子一样眼高的人?
“娘,您说这些做什么?”黄思蕊不好意思地嗔怪道。
“娘说错了吗?你不是说那园子里除了白面书生就是纨绔子弟,你一个也没有看中吗?”黄夫人说到这里都有些想笑,她的丈夫、女儿的父亲不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吗?
“本来就是嘛!”说起女儿家最在意的事,黄思蕊也顾不上孙氏在场,噘起嘴说道:“那些公子哥就知道吟风弄月讨女孩子喜欢,可要是真让他们面对那几个有凶器的歹徒,恐怕早就瘫在地上了。哼,这样的丈夫,女儿嫁了有什么用?”
“好好好,那娘就给你找一个能上天入地的武功高手,保护你一辈子。”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心事?其实她早已看中钟家,只是丈夫过于迂腐,担心和钟家联姻会被人嘲笑为攀龙附凤,才不许她有所行动。可现在有了答谢救女之恩的由头,丈夫也不好再阻拦。
“哎呀,娘,您说什么呢?”黄思蕊脸上满是红霞,心里却是兴奋不已。
孙氏又怎么会听不出黄夫人的言下之意?在她眼里当然还是自家儿子最好,怎奈时下女子都喜爱外甥潘沉玉那样白晳柔美的男子,儿子这样英俊神武的却成了粗鲁的代名词,偏又没法让儿子变得柔美起来,内中滋味苦不堪言。
如今难得有人才出身都是上选的黄思蕊不爱美男爱武男,又显然对儿子有意,她这心里也是蠢蠢欲动。只是儿子居然没有对她提起此事,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专横的母亲不好做啊。曾经发誓要一手包揽的孙氏事到临头又狠不下心了。
定远侯府常有客人来往,但带着适婚女儿前来拜访的却并不多,尤其时逢定远侯夫妇为儿子的婚事操心的关键时刻,黄家的来意在许多人眼里便是不言而喻了。
小丫环阿芬听正房里当差的丫环传出的支言片语后,便马上跑来找郑窈娘打听兼炫耀。
“你那天不是一直跟着将军吗?是不是真的有十多个歹徒啊?哇,将军真是太厉害了,居然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都打败了!”阿芬第一次对自家世子产生了崇拜之情。
“哪有这么多?你当凌波仙居是匪窝啊。”郑窈娘不明白正房里的人都是怎么传的话,真要有十多个歹徒,那倒下的便是她和钟子雍了。
“那当时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是不是很惊险?”阿芬就像是茶馆里等着听下回分解的听书迷。
“我……怎么知道?将军没让我一直跟着,再说那种场面将军也不会让我去看,我是丫环又不是保镖。”下意识里,郑窈娘不想与别人分享那段经历。
“哦,那也是。那莫逃你一定没有见到黄小姐吧。我刚才见到了,真的长得好美啊,如果我是男人也绝对不会忍心看她落入坏人的手里。”将军一定也是因此才会出手相救。
“哼,我也见到了,长的是不错,不过比不上那位张小姐。”
“是吗?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好美。”阿芬没有见过张小姐,想不出比黄小姐还美是什么概念。“啊!那就是书上说的英雄救美啊!英雄救美之后,那美人不是都会以身相许吗?今天黄夫人她们一定是来提亲的!”没想到评书里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阿芬激动不已。
“那可未必,也许人家只是来表示感谢的。”郑窈娘有些恼怒,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消息,黄家又是怎么找上门来的?难道是钟子雍耐不住诱惑暗中通风报信?
“可我觉得黄小姐和将军很相配,一个是美人,一个是英雄……”阿芬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
“那是不可能的!”郑窈娘都没有发觉自己在咬牙切齿。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什么呢?她总不能说因为钟子雍喜欢的是男人吧。
第五十八章
黄家母女登门拜访之时,钟子雍恰好去参加朋友的婚宴,新郎比他还小一岁,这无疑是给母亲孙氏的心事又添了一把火。黄家母女一走,孙氏就心急火燎地吩咐只要钟子雍一回来便立刻到北院内宅相见。
郑窈娘也盼着钟子雍快些回来,她想试探一下钟子雍对黄小姐到底有何居心。可惜她没有孙氏的地位,只能自己守候在院门。
亥时已过,钟子雍才回来,而且还是一身酒气、由武英和平山一起搀扶着进来的。管事王富满头冷汗地跟在后面。
“怎么能让将军喝成这样?夫人知道又该训我了。”王富一边指挥着,一边埋怨道。
蹲在院门守候的郑窈娘看到这一幕也觉得不可思议,“扫帚星也会醉成这样?是不是看到人家新婚燕尔便受了刺激?”
“莫逃,你怎么在这里?”眼明手快的王富一眼就瞥到了这个正想躲到树后的小丫环。
“呃,我听说将军喝醉了,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其实她是想躲开这个麻烦。
王富一愣,怎么他们才刚进西院,这消息就已经传进来了?“谁这么嘴快?不过也好,你赶紧去厨房叫人煮碗醒酒汤来。”
郑窈娘撇了撇嘴,很想说自己只是侍墨丫环,不是侍酒的,可惜王富是西院里仅次于钟子雍的权威人士,只能自己暗道一声倒霉,低着头向院外走去。
这时,钟子雍的身子突然一歪,险些倒在郑窈娘的身上,郑窈娘忙向旁边一闪,视线顺势扫到了钟子雍的腰间。
“咦?那个荷包好眼熟……”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要等到将军自己醒过来?快去啊!”担心被夫人责怪的王富已忘了这小丫环的特殊身份。
“哦……”郑窈娘只能满腹疑惑地离开了,到了厨房,赶着厨师把已经熄灭的灶火再度点燃,然后悲哀地坐等醒酒汤的到来。
钟子雍任凭下人将自己扶到床上,听着王富的声音消失后才睁开眼睛问道:“如何?”
“王管事已经亲自去北院了。”平山回答道。
“嗯,能瞒过他就行。我娘应该不会让不省人事的我去交待什么了吧。”钟子雍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他早得到线报,知道母亲为着黄家小姐的事要找他,也知道必然又要提起自己的婚事,于是便借着酒劲假装大醉而归,暂且躲过这一劫。
钟子雍伸了个懒腰,吩咐道:“叫人备水沐浴,我得好好去去这身酒气。”想了想又说道:“嗯,还是等王管事得了北院的回话再弄吧,免得露出马脚。”
平山得了吩咐离开后,钟子雍就这样躺在床上休息,总是喝了些酒,躺着躺着便有些迷糊了。
不知过了多会儿,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将军,醒酒汤好了。将军,将军您还醒着吗?”
这喜鹊一般的叫声怎么还能吵不醒钟子雍?只是他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郑窈娘,心想:“这丫头精明着呢,要是让她看出我在装醉,借机嘲笑是小事,借机闹事可就不妙了。”于是索性不吭声。
郑窈娘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答,心里便真当钟子雍是醉倒了。因为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事去了,有她在屋里,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
郑窈娘放下醒酒汤,蹑手蹑脚四处查看,却没有看到那令她眼熟的荷包,甚至没有看到钟子雍之前穿在身上的衣服。
“将军,将军。”郑窈娘又轻叫了两声,已经被她引起好奇心的钟子雍依然未答,而后便听见脚步声向着自己走来,胡乱搭在身上的被子也被轻轻掀开。
“咦,真的没有脱衣服啊。”郑窈娘小声嘀咕道,钟子雍却是头皮发麻,这丫头是想好心帮他脱衣服吗?
郑窈娘当然没有这么好心,她只是想确认她所看到的荷包是不是心里想着的那个。可惜钟子雍恰好是面朝里睡着,挂在左腰间的东西都压在了下面。
“干吗面朝里?没脸见我么?”郑窈娘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小心翼翼伸长脖子和手臂,将那个宝蓝色的荷包轻轻拉了起来,一个精美的喜鹊登梅的刺绣便露了出来。
“呀,真是……”
郑窈娘的惊讶还没有完成,便觉拿着荷包的手腕一紧,然后身子一沉,瞬间便跌倒在钟子雍的床上,压在她上方的正是虎视眈眈的钟子雍。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两人齐声喊道。
“你没喝醉!”
“你偷东西!”
两人又是齐声喊道。
第五十九章
沉默了片刻后,郑窈娘终于抢到了先说话的机会。“你根本没有喝醉,也没有睡着,你这是设计陷害我!”
“我设计陷害你?”钟子雍一阵冷笑,“难道我也是半仙,知道睡着后你会来偷东西?”
“谁说我偷东西?”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钟子雍愤怒地摇了摇她的手,赃物还在她手里捏着呢。不过他心里也觉得奇怪,这荷包里也就装了几块碎银,郑小姐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了吧?
“你说我偷这个荷包?哈哈,这荷包是你的吗?”郑窈娘也是一阵冷笑,她可以确定这荷包是她绣给小弟郑少清的。
“荷包挂在我的身上,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钟子雍的怒火倒是淡了些,更多的是疑惑——郑窈娘到底想干什么?
“骗人!这荷包不是你买来的,是别人送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钟子雍有些诧异,难道郑窈娘和钟茗婉见过面?可这也不足以够成偷荷包的动机啊。
郑窈娘猛然坐起身来,额头撞到钟子雍的鼻子上,痛得钟子雍松开制住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郑窈娘的额头也隐隐作痛,可她没有理会,因为她满脑子都在琢磨着一件事。
一定是这样!钟子雍一定在私下里找过她的小弟郑少清,又用他那虚假的热情、虚假的笑容、虚假的诚恳,骗得小弟神魂颠倒,才会把自己绣的荷包转送给他。
“你这是干什么?”钟子雍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没有血迹。这丫头不但拳头硬,额头也很硬。
“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小弟?”
想起自己背上的那只黑锅,钟子雍真是欲哭无泪。“你又胡说什么?我不是早说过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既然不喜欢小弟,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小弟的感情?如果小弟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那可是郑家的独苗啊!
“你无耻!”郑窈娘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她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扫帚星?
“不喜欢你小弟便是无耻,难道喜欢他我就成君子了?”钟子雍却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人。
“那你为什么要收下这个荷包?”郑窈娘使劲地拽了拽,可惜那荷包系得太紧了。
“茗婉送的荷包我怎么不能收下?”郑窈娘微红的眼睛让钟子雍感到无力。
“茗婉?茗婉是谁?”钟小姐对于郑窈娘来说便是路人甲,所以从没关心过她的闺名是什么。
“茗婉就是我堂妹啊。”
“呃,这是你堂妹送的?”
“你以为是谁送的?”钟子雍冷静下来,斜睨着她,预感到自己找到了事件的核心。
“这是你堂妹亲手做的?”女孩子送人荷包通常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是。”钟子雍犹豫了一下,撒了一个小谎。钟家大小姐不会绣荷包,这听起来有些丢人。
郑窈娘拿着荷包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的手笔。可钟子雍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真是自己眼诎认错了?
钟子雍耐不住她的眼神,一把抢过荷包,“看够了吗?”
“呵呵,看够了,看够了。”没了证据,郑窈娘的气势立刻变软了。
“你到底想干吗?”钟子雍的气势却越来越强。
“呵呵,误会,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能让你主动爬到我的床上来?”这个借口显然没有说服力。
郑窈娘脸一红,“谁说是我主动爬上来的?明明是你把我拖上来的!让开,我要回去了!”
钟子雍却没有动。郑窈娘今晚的言行太过诡异,他一定要弄清楚。
郑窈娘也知今天不说出个理由来恐怕是出不去了,但总不能说她怀疑这荷包是郑少清送给钟子雍的,只好讪讪地笑道:“其实嘛……我就是想知道……你真的不喜欢男人么?”
“不喜欢!”钟子雍咬着牙说道。
“可你好像也不喜欢女人啊。”郑窈娘小声嘀咕道。
钟子雍终于忍无可忍,跳下床,一把揪住郑窈娘的胳膊,使劲拖着就往外走,“够了!给我出去!”
“轻点!慢点!”郑窈娘一边叫着,一边踉跄地跟着跑。
钟子雍一把推开门,正准备把郑窈娘扔出去,却发现门前站着三个人:管事王富、随从武英、小厮平山,三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嗨,这么巧啊……”郑窈娘硬着头皮向观众们打招呼,观众们分别露出“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居然如此”的表情。
钟子雍也不知该做何解释,反正他是主人,没解释也就是有解释。于是,手一甩,“出去!”郑窈娘便立刻掩面落荒而逃。
等郑窈娘跑得没影了,钟子雍才回过头来对着三个在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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