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绍民抬眼一望,只见那笼中之人衣衫褴褛,神色疯癫。他的心如受重击,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似得,几乎忍不住要抬袖擦拭自己的眼。他闭了下眼,这一闭甚或不愿再睁开,但再睁开时,眼中已水光潋滟。心中暗叹:怎么会这样?爹!此时的冯绍民只觉自己心中一时千头万绪,两三步跨到那木笼前,颤声道:“为什么要把他拴起来?他是人,不是动物!”
王公公意味深远地笑道:“老奴这也是好意,这冯大人神志不清,还喜欢到处跑,所以才让人将他关在这木笼之中的,驸马为何如此紧张,莫非……驸马爷认识此人?”
冯绍民一怔,才发现自己失仪了,现在的他是驸马爷冯绍民。此时他却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觉得喉口干得发疼,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不认识。本官只是深感父皇仁慈,绝不会如此对待冯老大人的。”
王公公也没有理会,只是翘着兰花指捂住自己的嘴干笑了几声,端起身旁仆人递来的一个碗,朝那笼中之人笑道:“冯知府,来,奴才这次来也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是你最喜欢的蜂蜜。甜吗?”
冯少卿一脸疯癫,从笼中奋力地伸出手来够那碗,哈利子顺着嘴角滴下来,竟像个小孩。嘴里朝王公公叫道:“爸爸!爸爸……”
“王梧,你够了,怎么说冯大人还是朝廷命官,你这般羞辱,就不怕被皇上知道,治罪于你吗?”李兆庭在一边见他如此便上前阻喝道。
王梧见李兆庭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淡淡的说:“罢了,原本好心好意想给冯知府一些吃的,却被李大人说的如此不堪,哎,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
冯绍民没有听他们的争辩,只是呆呆的看着牢笼里那年迈的父亲,心不免有些悸动,他本想上前拉住老父亲的手,然后将他带走,远离这一些纷扰,可是现在的他却不能!他不想自己的付出半途而废,更不想再连累自己的老父亲。他望着冯少卿,只觉得他的一举一动犹如一把尖刀在其心头剜肉般的疼痛,他的心再汩汩地流血。
沉寂良久之后,三人相继离开……
{王府}
王梧和冯李二人不欢而散后,便回到了自己在妙州的别院,这本是他给自己母亲准备的住所,可是他的母亲却不肯过府居住,还是一如既往的行乞在妙州的大街小巷,他望着厅堂内挂着的画像:“老夫人的一日三餐可有按时送去。”
“回公公,一日三餐都按照公公的意思送过去,可是……”那小太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王梧,接而说道:“可是老夫人一口都未曾动。”
“嗯,我知道了,以后不管老夫人吃不吃,你们都要按时把吃食送去,明白吗?”
“诺。”只见那个小太监应声而去,只留下王梧在那厅堂内,望着那张自己母亲的画像,心中暗思:母亲,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儿子,儿子如此也实属无奈,儿子也想真诚待人,可是在那个深宫里,尔虞我诈,善良只会加速死亡,如果不是儿子狠下心肠,恐怕儿子也活不到现在,母亲,你到底要儿子如何你才肯原谅我。
“公公,外面有一位自称是南晨公子的仆人求见。”一个小太监的话语打断了王梧的思路。
“嗯,请他进来吧!”
良久,王梧见少年身着骑装,偏给他穿出几分文雅之气,只见那衣裳上绣百种倒福字花纹,腰间还佩戴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翡翠。“敢问公子派你来有何事。”
只见那个少年看了看周围站立的仆人,在看了看王梧,“你们都下去吧,不许让人来打扰。”王梧明白了他的用意,便开口吩咐道。
“王爷,让我来告诉你,之后你在妙州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如果你不乖乖听话的话,我想公公也知道我家王爷的手段。”那少年冷冷的说道,此人是安若飞,祈地阁成员之一,他擅长使用暗器和毒药。
“奴才明白,我定会极力配合您的。”
若飞听他如此回答便没有再说任何话语,转身离开了。
而另一边冯绍民因为刚才的事情心中极为郁闷,便去喝酒。但他还不忘在这酒肆里打探消息,趁那店伙给他斟酒时,他就顺口问道:“这妙州最近有什么古怪吗?”
那伙计笑着打量了一下他,过了一会儿,才凑上来低声嘻嘻道:“这古怪的事嘛倒真有一件!据说是在这座城的哪个地方有个世外桃源,也就是说说罢了,没人去过。不过啊……”他将嘴附在冯绍民耳边:“客官可别跟人提是我说的,最近几日,妙州有好多青年男女离奇失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客官你说奇怪不,有人说是鬼魅在作祟。”
冯绍民自幼饱读诗书,见识极多,对此等怪力乱神之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一笑而释,继续品他的酒。
当他抬头向往张望时,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拄着拐从店门口经过,他忽地站起叫道:“老人家!”,那老妇人抬头,脸上布满了岁月摧残的痕迹,冯绍民将她迎了进来,点了些好饭好菜才道:“老人家,是你给天香的忘情丹……?”
老乞婆点了点头:“公主中了阴阳断魂散,唯忘情丹可延缓发作……只可惜制这毒药的人一定毒术非常高超,我学医数年,也不能制作出解药……只有那断肠草才能解此毒,可是要用多少药量我也不得而知,我已将此事告诉一剑飘红,现在希望他能找到断肠草,也希望他能搞清楚那断肠草用药的分量……”
她微一叹气,一双眼有些悲凉地望向冯绍民:“我此次是专程为了找你的。”
“找我?”听老人家如此说,冯绍民有一些惊愕。
只听那老乞婆继续道:“这妙州自古即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但世人却不知,这妙州还别有天地啊……”
冯绍民将之前店小二说的人口失踪和现在老人家所说的别有天地一联系,只见他眉头深锁,有一些苦恼:“老人家,你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老乞婆却话锋一转,没有在提刚才的事情,而是关切的说道:“孩子,你心太善,太软,受了苦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你知道嘛这世上有一种人,在人前恭顺温和,人后呢他们却可以马上换作另外一幅嘴脸。人心叵测啊,孩子你要提防呀……”
这一餐吃得寂静无语,冯绍民只觉心中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待他们用完之时,夜幕已然降临,他将那老乞婆送出店门外,柔声道:“老人家,如果没有住处,倒不如先和我去驿站暂住吧?”
老乞婆一叹,双眼空茫茫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若说好的,只怕皇帝也比不过他,我要不是受良心的折磨,何必要这么做?”她轻拍了拍冯绍民的肩,“孩子,你去做正事吧,你爹那儿有我照看着,放心吧……”
而后,她颤颤巍巍地,连同这她拐杖的“笃笃”声,一起消失在这夜中,冯绍民望着老人家背影消失的方向,站立一会,也便回驿站了。
{驸马府}
此时的天香拿着冯绍民平时爱读的书籍,泡着他最爱的苦丁茶,天香如此只是想找出一点他在时的温暖。
当天香喝了一口苦丁茶后,感觉此茶奇苦无比,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喜欢那么苦的茶,每每见他喝茶时的那种表情是那样的享受,好像这茶能给他什么一般。
“公主,南晨公子来了,您要见吗?”管家跑来禀告说。
“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东方毓便出现在了天香的面前,天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总是带着那半片银面具,不知道他在掩饰什么,但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总是有一种亲切感,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花香,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公主这泡的可是苦丁茶。”东方毓端起了天香泡的那壶茶,放在鼻尖闻了闻,悠悠的说道。
“南公子知道这茶。”
“是呀,绍民兄所饮之茶,还是在下所赠。”之后便把那日北彝王别院品茶那一段告诉了眼前之人,天香听他那么一说,再一次拿起了那茶,原来他的心里藏着那么多不足以与外人道的苦,难怪他老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为什么他不能和我说,是怕自己担心吗,还是他把自己当做了那外人的一份子,绍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敞开心扉,与我坦诚相对的。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东方毓见天香走神了,便轻声唤她。
“额,没事,让南公子见笑了。”
“没事就好,天色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看公主。”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而天香见他离开,自己也进屋去了,呆在那间充满冯绍民气息的屋里,天香的思念逐渐增添,她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绍民,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也会像香儿这么思念着。念及次,天香在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戚和思念,只化作相思泪悄悄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五邑巷中芙苑内暗藏玄机 , 得提点驸马前往一探究竟
{汇通商号}
当东方毓拖着疲惫的身影从公主府回到商号时,回想着刚才天香的一颦一笑间透露出的全是对冯绍民的爱意,暗自感叹,如今照辰逸的分析来看冯绍民是冯素贞的可能性极大,可这天香对冯绍民用情至深,若是他日知晓真相,她该如何自处。
而凌宇因为接到安若飞的书信,早已在东方毓的书房门口等候,只见他手里拿着那封信,在书房门前来回踱步,心里又急又担心,当他见东方毓从外面回来,便迎了上去, 而此时的东方毓心有所想,当他跨进庭院的那一刻,便无力的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不想天香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如果让她知道真相……念及次,他腿不免一软,若不是凌宇在一边扶着,恐怕此时的东方毓已然跌倒在地,凌宇见他的脸上有一些疲惫和憔悴:“爷,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东方毓强撑着,望着那已谢的木槿花,推开凌宇扶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只是暗自叹息着……
过了良久,只听得东方毓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凌宇,你有何事?”
凌宇盯着那张苍白的脸,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爷……这是若飞送来的书信。”说完便有些犹豫,但还是将信递给了东方毓。
东方毓接过那封信,深深的叹了一口来调整自己的情绪,无力的将其打开,只见上写:少主,属下已到妙州,按照少主吩咐见过那王梧,已然通知了咱们在东方侯爷身边的人,至于五邑巷芙苑内之事属下想今晚通知冯绍民,但之后属下该如何,还望少主示下。
东方毓一边看着安若飞的信,一边和凌宇走进了书房,看完那信以后便将其焚毁,思索片刻后,只见他在凌宇的耳边嘱咐了几句,就见那凌宇会意转身离去。
东方毓望着凌宇远去的背影,望着那平静的夜空,转着手中的檀香念珠,暗叹: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对是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素贞,天香,宁儿,我……
{妙州城}
而另一边当冯绍民回到驿站已然是夜间了,当他穿过长长地回廊来到自己居住的后院时,只见李兆庭和刘倩早已他的房门前等候。
当他看到月光似闪亮的银粉洒在他二人身上,只见他二人,一个穿着青布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衬托出了他的儒雅之气,而另一个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他们看上是那么的静谧,和谐。此时的冯绍民心中不免有一丝泛酸,原本在这如此情景下,站在兆庭身边的应该是自己,而如今,已是物事全非,兆庭的身边多了一个她。冯绍民无奈的笑了笑,不是说好要忘记的吗,为什么每一次他或者她的出现都会勾起那一些痛的回忆。
“兆庭兄,嫂夫人。”虽然此时冯绍民的心中有一丝不快,但还是克制自己的情绪,上前作揖言道。
“绍民兄,你可回来,我和倩儿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知为何听完李兆庭此话,冯绍民心中有一些痛,倩儿,叫的多亲密呀,呵……
“兆庭兄,嫂夫人多有怠慢,不知二位在此等候绍民所为何事。”
“驸马,今日我在街上打探到了一个消息,故拉着兆庭过来找你,想和你商议一下。”刘倩在一边插话道。
“嫂夫人说的可是妙州城内有人无故失踪的事。”
“额,驸马已经知晓。”
“是的,我也是刚才在酒肆之中打探到的,来,咱们先进屋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请二人入屋相谈。
就在他们要进屋时,一支飞镖朝他们飞来,冯绍民眼疾手快将李兆庭推开,而自己则是一个俯身,只听得那支飞镖“咚”一声插进了门板之上,刘倩见此便赶忙走到李兆庭的身边将其扶起,而冯绍民本想上前搀扶,但见人家身边已有人,便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有缩了回来,尴尬的无奈的掸了掸自己的衣袍。
冯绍民回首,看着那支钉在门板上的飞镖,想到刚才那一幕,他心有余悸,上前将其拔下,却发现在飞镖的尾部夹带着一张字条,便将其展开,只见上面写道:若想知道妙州人口失踪之事,五邑巷芙苑内暗藏乾坤……
当冯绍民看完手中的字条之后,心中暗思:是谁,给自己送来的消息,为什么那人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自己,会是圈套吗?罢了,即便这是一个圈套,今夜我也前往一探究竟。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是什么。”李兆庭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对冯绍民说道。冯绍民将字条递给了他,“今夜,我想前往一探究竟,兆庭兄和嫂夫人先回吧!”
李兆庭看完字条,心中充满了疑惑,当他听到冯绍民想前往时,本想劝阻他,可是在一旁的刘倩阻止了他,他也便没有再开口了,和刘倩转身离去。
“倩儿,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劝阻冯兄,那个字条上写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这样以身犯险,很容易出事。”李兆庭在回廊上有一些怪责的对刘倩说道。
刘倩看着他这般呆头呆脑的样子就不觉好笑,故意假装生气道:“驸马是一个聪慧之人,更是一个要强之人,既然有人送消息给他,他必定会前往,你再怎么劝也改变不了,倒不如我们跟在他身后,一则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