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来到岩洞的深处,他的眼睛略微地睁大了。
这个岩洞的最末端是由一整块巨石竖起而形成的阔大岩壁,而这个几乎横断了整个岩洞末端,并扩张到洞顶之上的岩壁,居然是银白色的!
就仿佛正向四周漫溢的洪水突然被静止,那银白色的洞壁保持着一个十分动感的姿态攀附在这半山腰的山洞里,每一寸石壁都仿佛叠着晶莹剔透的星星,散发着雪蓝色的光芒。
在这晶莹的光泽中,蝎子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愤怒了。
“居然有这么多……”他探出指尖触到那银白的洞壁之上,每碰一下,心就痛一下。
究竟要有多少具尸体才能铸成这么大的一堵墙壁!
这可都是最精纯的雪之精灵啊!
蝎子的眉毛渐渐敛紧,他收回手,愤怒攻心。这一次他若是不能帮这些精灵复仇,这个什么死神他就不当了!
“呜……”
就在蝎子正隐隐愤怒的时候,几声细碎的哭声突然闯入了他的耳中。蝎子一愣,转过身,便看到有数十团细小的雪白色光芒正慢慢的从这黢黑岩洞中的各个角落里飘出来,然后绕了他全身。
每一个细小的雪色光芒中心,都裹着一只纯血统的雪之精灵,它们皆是幻化成小人型,背上浮着两团雪片一样的光芒,围绕着蝎子上下飞舞。
大概是之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受到了惊吓,它们看到蝎子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窝蜂地扑过来,有的落在他肩膀上坐下来掉眼泪,有点钻进他衣服口袋里缩成一团,有的把身子缩在他头上,双手还惊恐的抓着他几根头发,另外还有的就趴在他掌心里,死死抱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哭个没完没了。
蝎子无奈的看着那些分别抱着他她五根手指拥挤在一块儿吊着的十几只小精灵,又伸出一只手,将它们分别接稳了放下,这才在洞壁的雪蓝色光芒中缓缓的低下头来,低沉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精灵们眺望着他。
好半晌,那夹杂着哭腔的稚嫩声音才仿佛呓语般交叠着响起。
“死了……”
“全都死了……”
“小夜……”
“死了……”
“小宁……”
“光芒……”
“死了……全都……”
虽然是精雪凝成的精灵,但是还并不具有十分强烈的意识和思维能力。蝎子将这混杂中的每一句都仔细听好,在心中勾勒出一幅简要的图画来。然后,他又开口,打断了精灵们的回忆,“是谁……是什么东西,杀了他们?”
所有的精灵同时呆住。他们似乎感到恐惧,想要后退,但即使是全身发抖,却最终没有任何一只从蝎子面前逃开。
“看……”
“看……”
“给你……”
“看……”
“给你……”
“什么?等等!”当蝎子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即便伸出手去也无法阻止他们,那些精灵咬着幼小的唇将小手牵在一起,在蝎子面前圈出了一个大大的圈。只见这个由精灵们拼凑而成的圆圈边缘一边散发出柔柔的白光,一边飞速的旋转起来。随着迅速的旋转,在这个奇异的圆形中央正有一副副诡谲凄惨的画面慢慢地在蝎子面前呈现出来。由模糊到清晰,再由清晰到模糊。
在那个圆圈之中,有无数雪白的精灵如纷扬的大雪般猝死在一个颀长身影的脚下,然后,一个青白色恶鬼面具掉在了地上。
隐约着,蝎子仿佛听到一声尖叫,那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凄厉,接着便有一个孱弱的身影缓缓立起。那身影背对着蝎子,捡起了那个面具,也捡起了一颗银蓝色的魂晶石。
然后,那圆中的所有画面都开始消失。
即便精纯,也是最低阶的精灵,它们就仿佛最美丽又最脆弱的玻璃,一触即碎,受不得任何惊吓,见不得任何肮脏,更加无法拥有清晰的逻辑和思维能力。所以,它们正用最后的生命来向蝎子展示,展示这岩洞中曾经发生的一切——一切的残忍,无耻,以及触目惊心。
当生命用尽时,那疾速旋转的圆圈也渐转渐缓,继而完全消殒,那些幼小而柔弱的光芒便都化作一块块银白色的石头,摔落在地,连接在了那发出雪蓝光芒的银白墙壁之上。
那些刚刚碎裂的银白小石头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即便聚在一起,也没有两个巴掌大小。所以这经由雪之精灵的尸体幻化而成的墙壁上究竟埋葬了多少条幼小的生命,可想而知。
蝎子记得这种由纯血统精灵的美丽“尸体”形成的奇观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回声墙”。
但这墙壁的形成本应该历经上千上万年……而不是一瞬之间。
即便是不惜耗尽生命,也要让他看到真相。这或许是出自它们对那画面中的两个人的爱,另外还有的,就是对他的信任。
蝎子的拳头渐渐攥紧,但是脸上,却渐渐升腾起了一丝狂烈的笑意。
这个掌管冥间地狱的死亡之神,在人间发出了愤怒的笑声。
……
等到蝎子从洞中出来时,司徒海鸥已经被青黎咬伤了九根手指。
司徒狼也不管,只在一旁安静地看戏。等蝎子走出来了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开口。
“还有另一块晶石。”蝎子伸手捏了一个幻象给司徒狼看。“就是这样的,银蓝色的魂晶石,形状跟我们得到的一样,但是颜色不同。而那块魂晶石被人拿走了。”
“有了那块魂晶石,就能够让夙大人复活了吗?”酒与紧张地向前一步问道。
“大概。另外有关龙脉的下落,应该也与你们这位夙大人有关。虽然目前还不很清楚,但很有可能是他为了保护龙脉,用了什么方法将龙脉的气息隐藏了起来然后送走了。据洞内的精灵们所见,龙脉在杀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在守卫滴血念了什么咒语的一瞬间消失了,并没有被那些人破坏。”蝎子一边解释,一边开始着手捏另外一个幻象。
“那些人?”司徒海鸥冻得直打哆嗦,一边与不安分地咬着自己手指的青黎战斗着,一边望向蝎子。而蝎子却望向司徒狼,司徒狼的脸上并没有惊异。
“是,那些人吧?”司徒狼象征性地问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蝎子捏在手上已形成圆珠形状流曳万分的幻象。
蝎子点头,“这里面包括了一切我从岩洞中获取的信息,你们可以自行查阅。”
“再一个问题,”司徒狼终于看不过司徒海鸥和自家小狼的混乱场面,重新把小狼抢回来抱在了怀中。“拿走那块银蓝色魂晶石的人,是谁?”
蝎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在唇边吐出了一个名字:
“木晚宁。”
大家都没有说话,司徒狼了然地做了个“哦”的动作,然后略略思考了一下,便说:“那你小心点,我带这几个废物在国内做些调查后便去找你,有事随时联系我。另外千万记得万事小心,我是说你小心别把人家打得太残,现在就一脸杀人气了,等会儿过去得什么样儿啊。拜托你偶尔也动动脑子,暴力熊。”
蝎子冷冷地瞥了司徒狼一样,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旁边那仨大活人愣被当柱子似的立在原地,没人理,便也没人动。
半晌,身材高大的板寸头小六儿柳霄愣愣地转头去看司徒狼,仍旧是一嘴的磕巴,“他、他、他要、要去——哪儿?”
司徒狼和司徒海鸥都没有转头去看柳霄,虽然声音一大一小,但却是出奇一致地和谐地同时开口回答了他:
“日本。”
ⅤⅡ。中国红 (此章 by nb疏狂图一醉)
一直到守鹤死在自己面前,九尾狐都没有动手阻止。
他只是默默不语地站在公园的隐蔽处,看着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人从守鹤的心中拿出了“醒”收好,然后又拿出一颗雪蓝色的珠子,把守鹤残破的身体收在了里面。
那么,也就是说,同样死去的彭侯、雷兽以及猫又心脏中的“醒”,也已经落入了这个人的手中?
突然间,九尾狐仿佛不能理解这个人的所为。因为寄生于日本九大神兽心脏中被命名为“醒”的珠子,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唤醒“那个”。
如果这个人是以灭亡日本神兽为最终目标,那么他为什么又要“醒”,为什么要唤醒“那个”?
等等,不对!
九尾狐猛然记起,八歧大蛇现在可是被封印在中国啊,封印八歧大蛇的地方下有真龙王的咒语,这个人不可能活着拿到八歧大蛇心中的“醒”的!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是还不清楚自己不能拿到八歧大蛇的“醒”,还是他已经拿到了那颗“醒”?
九尾狐猜不出来,不过他十分清楚的是,这个人迟早也会来找他的,因为九大神兽中最后一颗,也是最重要一颗“醒”,就深埋在他的心脏当中。
看来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是不会安宁了。
想到这里,九尾狐再次扫了一眼那已经收拾好现场准备离开的戴着恶鬼面具的人。他浅笑着退后一步,消失在了这个隐蔽的公园里。
不远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也慢慢地抬起头来,他转向九尾狐消失的地方,恶鬼面具反射着炽烈的阳光,如盛夏般 。
……
离开之后,只是一转身,九尾狐就出现在了一座看来十分普通的火山口,他低头望了一眼火山口里焦黑得望不透的阴暗,然后踢了一颗石子下去。
自然,这颗石子不是随便被踢下去的,至少它身上还加注了这个火之神兽特有的炙热之力,也正是这力量,把躲在这火山口里的神兽烫得“嗷”一声,捂着屁股蹦了出来——
“还真会躲。”九尾狐瞥一眼那化成人形的神兽,心下也不禁感叹。恐怕也只有熟知日本一切的他才能知道矶怃躲在哪里吧!作为生自大海中的神兽矶怃,本是说什么都不能随便上岸的,而若离开海水过久,他也活不下来。但只有这里,偏偏是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死火山之下,掩藏着一个烟波浩渺的咸水湖,其纯净程度比大海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每当遭遇危险的时候,矶怃就会躲在这里。
这地方矶怃曾多次光顾,每一次九尾狐都知道,只是不拆穿罢了。
“你们在中国干了什么?”不待矶怃整理好那被石头烫了好大一个泡的屁股,九尾狐已经可是冷冷逼问。“一月初的时候,你们曾经集体离开过日本,对吧?作为守护神兽擅自离开岗位不说,居然还特地跑到曾经的敌国去……你们到底跑去中国做了什么?”
“没、我们没干什么啊……”矶怃狼狈地躲闪着九尾狐的目光。对于九尾狐的来处,他是知道的。虽然九尾狐从未给过什么明文规定说不准招惹中国,但若事情做得过分了,他也会出来干预。不过当年侵华战争的时候他倒是一反常态,一点都没有干预他们,反而坐在一旁看戏。
“是吗?”即便化作人形,也挡不住矶怃身上那股海水的腥咸味道。九尾狐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他还真是讨厌撒谎的人,无论是精灵,还是神兽。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多心了,你继续躲着吧。”九尾狐随意地耸了下肩膀就走。“哦,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那个从中国过来的怪物已经把守鹤杀了。那家伙把守鹤的肠子都掏出来喂狗了,恐怕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他好像正往这个方向来,你记得要多保重。”
话音未落,九尾狐离开的脚步未能如期落下。矶怃脸色一白,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扑上去死死扯住了九尾狐的衣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九尾大人救命!我们、我们……的确去了中国!”
“然后呢,你们做了什么?”九尾狐扬着下巴,不想看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矶怃缩了缩身子,曾经极得意,现在却极恐惧的脸上刻满了惊悚的懊悔,“我们,我们……毁掉了中国的龙脉……”
九尾狐很想应景地惊叫一声“什么”或者痛骂一声“混蛋”、“人渣”之类的话语,用以接应矶怃的恐惧和后悔。但是事实上,九尾狐只是冷笑了一下,然后甩开了矶怃的手,“你当我是傻瓜吗?中国的龙脉变化多端,行踪不定,就凭你们,如何毁了它?”
“没有!九尾大人,我没有说谎!”仿佛抢功一般,矶怃急急地辩解。“两年前,您带着我们前往中国迎接八歧大蛇的时候我们就遇见过那个人,我们曾经看到那个人引导一条雪白的巨龙在夜空上飞翔,场景非常美丽。那时候,我们猜这人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龙脉守护者。后来我们回到了日本,但却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因为只要毁掉了中国的龙脉,那么历史轨迹就会向我们这边偏移,中国那辽阔的土地就可以归我们所有了!”
“所以,你们几个就干脆联合起来,想要去毁掉中国龙脉?”九尾狐的脸开始黑了,倒也不是为中国而感到多愤怒,而是因为这些日本神兽龌龊的想法让他感到了由衷的耻辱。
矶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虽然仍恐惧,但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是的!而且,而且我们做到了!虽然龙脉的守护者的确是非常强大,强大到让人感到无所适从,但是在关键时刻,我们还是合众人之力一起冲破了防御,毁掉了华夏龙脉!真的,这是真的啊!所以我们只要等待就好了,只要等龙脉残存的力量消失,我们就可以把中国……”
“啪啪”两声脆响,九尾狐愤怒的耳光甩到了矶怃脸上。
“你懂什么?!”九尾狐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只有中国才有龙脉吗?你以为只要中国灭亡了日本就能够横行于世了吗?你给我好好地向北看!我告诉你,全世界的龙脉都是连接在一起的!一华夏昆仑山为根基,无数条龙脉向世界的四面八方繁衍而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龙脉的毁灭的确会牵引着它所属的国家一起毁灭,但那不是你们就可以随便掌控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按照历史宿命正常消亡龙脉的话,擅自摧毁他人龙脉是要遭天谴的?全世界都有可能因此而毁灭你明不明白?!”
“不,这不可能!”矶怃显然被九尾狐的言论吓到了,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
九尾狐的全身都沁出微小的火焰,那明红色的光芒沿着他的发丝滋滋燃烧,这极端的愤怒几乎一下将他逼回兽态。
然后,仿佛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似的,九尾狐厌恶地甩开矶怃,良久后才又问:“然后呢?你们说你们毁了龙脉,那也杀了龙脉的守卫吗?”
“啊?嗯!是的,杀掉了。”矶怃愣了一下才又回答。“那守卫的身份似乎颇为特殊,死的时候好多精灵护在他身侧,我们拼了好久才把那些精灵处理干净,尸体堆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