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海楠抬起脸,在怔忪的一刻后方是答道:“是的。我一个人来。”
但关浩恩已经对于她的这个反应再度疑惑在心了,眸里划过一抹又一抹的沉思,同时把目光放到了门口各处,意图寻觅到什么可疑线索。
幸好,在关浩恩把目光扫过来之前,黎立桐等人已跳上了车,关上车门车窗,避开搜索的视线。
“让海楠撤到门外去。她对付罗婷婷还行,对待关浩恩肯定不是对手。”白烨马不停歇地发出指令。
费君臣是不用他说,也马上让妹妹在关浩恩这条狐狸面前撤了。
可关浩恩这会儿反过来拿话套住费海楠不放了。
“费爷爷的战友我有幸认识几个。是哪位长辈生病了?我也想去拜访一下。”关浩恩在费海楠的脚悄然挪了一寸时,关键时机关键出手。
“我爷爷的战友——”费海楠悄悄地喘气,感觉到关浩恩像针一般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扎着,让她心跳加速简直快停了。
费君臣在听话筒里似乎能估算到他们两人对话的内容,眸中神色一变,在通话里给妹妹支招:“爷爷有一位战友,应该在我们部队医院消化科住院,姓刘。”
听见了四哥的回答,费海楠面色稍缓,向着关浩恩说:“刘爷爷在这里消化科住院。但是,现今这么晚了。我刚刚探完病房出来,病区就不让人探病了。关大哥呢?在这个时候来探望病人?”
“是我一个朋友的表妹住院了。我朋友和这里的医生熟悉。所以,待会儿我顺便去探望刘爷爷应该没有问题。”关浩恩镇静的语气,表示她说的种种阻碍对于他而言不足为惧。
费海楠撇一下眉,心里怒道:你以为只有你有人。我四哥在这里的关系更铁呢。只是现在不好出面。
“那费上尉是要走了吗?”关浩恩看她郁闷着脸,也大概能猜到她所想的,冷酷的嘴角弯了弯,道“是。”费海楠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冷冰冰应一声,走下台阶,直接走出了医院大门口。一切行动迹象,指明她现在是要单独去拦车离开。
关浩恩在她没有迟疑的背影上掠过深沉的一目,掉头走进了医院里。
医院大楼里,因为罗婷婷和安日晨一直在等电梯,或许是有意等的,直等到关浩恩走进来。
罗婷婷向兄长招手:“这边。”
关浩恩几步过去。
罗婷婷立马挑起秀眉,骄慢的口气问:“那死丫头呢?为难大哥了吗?”
“倒是没有。见你一走,口气就软了。”关浩恩实事求是,对于费海楠刚刚的表现疑惑众多。比如,她本是气汹汹地跑上来向他们问罪,并索要道歉赔偿。然而罗婷婷一走,她本人倒像是畏惧了他一样,急着要跑了。
“哼。没有底气的丫头。是想着我好欺负吗?!”罗婷婷对于兄长的答案,愤怒地啃下朱红的唇瓣,“以为欺软怕硬吗?!下次被我遇到——”
“婷婷。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安日晨将手安放在女友肩膀上,轻柔地拍一拍搂一搂。
看来很温柔很体贴的举动,却是被罗婷婷冷漠地一甩肩头。安日晨的脸上顿然有丝冷,像是毫不在意地收起手,眸中仍盈盈地笑道:“好好是个小龙女啊。”
关浩恩见此,忍不住又斥了句妹妹:“就你这个样子,费镇南才怕了你,不敢要你!”
这话戳到罗婷婷的痛点了,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倏地冲了进去并立马关上门。
幸亏了安日晨反应快,拿手在快要闭合的门缝里一搁,才阻止了闹剧的继续进展。随之,他和怒气未平的关浩恩一同进了电梯。比起一脸怒相的关浩恩,他一手插进裤袋,由始自终都是公子爷的潇洒,不见有任何情绪被左右。
罗婷婷看着他面色自如,微眯了下眼睛,道:“安大哥,我从没有见过自家父母兄弟这般的漠不关心,反倒是你这个隔了一层亲的表哥,对一个表妹和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此上心。这个事,说给外面的人,哪个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听得出女友刁难和质疑的口吻,安日晨若是早有预料的,轻松自如地按了按黑框眼镜,答:“婷婷,正是怕你这么想误会了,我不是才邀请你和关大哥一块来探望病人吗?”
“不管怎么说,兜儿这个事爷爷也关心。”关浩恩插了话,表明自己不是像妹妹那样心胸狭窄。
罗婷婷鼻子朝天,冷凝出一声哼。不过,安日晨的解释,听起来有些道理,让她心安不少。再有那个兜儿,即使是安日晨的小情妇,又能怎样?以安日晨的地位身份,都不可能明媒正娶一个风尘女子的。这么一想,她碍以继续趾高气扬了。
电梯上达到了耳鼻咽喉科病区。三人走进病区时,已走到了深夜十二点钟,病区里一片肃静。安日晨在护士站与护士打个招呼说:“我带我朋友过来,来探望我表妹”。
“请稍等一下,安先生。现在医生正在给病人进行检查。”护士回答。
“医生检查?”安日晨讶异地拿指头使劲儿按了按眼镜框,“我出去的时候,我表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像是病人自己感觉到哪里不舒服,打电话给了她的主治医生。她的主治医生不方便过来,便委托了另一位医生给她检查。”护士对于病人家属的质问,当然不敢怠慢,一句句地耐心解释。因为病人毕竞是在医院的病区出状况的,家属有理由质疑医院有没有照顾好病人。
“张医生在吗?”安日晨皱褶眉,几乎是要把黑框眼镜拉下来在桌上打一打。
他这种生气的面貌,罗婷婷从未见过,不由不忧地蹙了眉尖。
关浩恩可不想好事变坏事,在妹妹耳边悄然两句:“不要误会了。日晨他只是讨厌在他预设的计划里出现问题。”
罗婷婷对于兄长的说法和解释,眯了下眼,看回安日晨那张木讷脸,眸子飞转。
这边面对安日晨的声声逼问,护士紧张了,看得出这个病人家属不好惹。她立即跑进了医生办公室里,把张医生叫了出来。
走出来的这个张医生,明显是与安日晨认碍的。出来见到安日晨阴郁的脸,他的胖脸上掠过一丝紧张,继而走过来,向安日晨好言好语地说:“安先生不必担心。这样,到我办公室先坐坐。”
“不能现在去见我表妹吗?”安日晨一只手放在了护士站台面上,眼睛隔着镜片对那些医务人员的脸冷厉地扫视着,“我要知道她有没有事,现在就要知道!”
第一百零贰回:情意绵绵
病房里,墨兰在听到门口的响动时,马上合了眼睛。
“这样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王医生嘱咐我要和病人单独谈谈。”
听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嗓音,像是无处不含着微笑的风韵,向其他人说话的样子。
“那么奉教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马上按呼叫铃告诉我们。毕竟这个病人的家属离开前一再交代过我们。”尾随这个男人过来的人,似乎执意想跟着进这间病房。
奉教授轻轻一笑,轻而易举挡了回去:“你尽可以告诉病人家属,我的医术远比王医生还要高明。他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因此,那些人只好悻悻地先走了。一边走,那些人一边窸窸窣窣地耳话:“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张医生你要听从他的话?” “454的奉书恬。与费君臣一样的怪物。被中科院研究生命科学的老头子当成宝贝的人,但是本人声明不进中科院。”
等到声音都消失了,应该是没有监听迹象了。
墨兰听到门轻巧的咿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并按下了墙壁上的灯管开关。
室内立马变得一片明亮。
墨兰在光亮中适应转换的光线,继而辨认眼前这人的轮廓。俊逸的身形,书生气质,恬静的脸,忽而闪过一抹狡黠的墨眸。仅凭一眼,墨兰认定了这人是与费君臣一个等级的学者。
奉书恬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走近床边,充满睿智的眸子在灯下变成琥珀的绝美颜色,俯视着她:“王医生让我来的,我姓奉。”
“我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把一下脉吧,奉医生。”墨兰能接到他眼里传递的消息,把一只手伸给他。
奉书恬的手从口袋里拨出来,滑过她的掌心,再到她的手腕,指尖是在她的珠脉上仔细地审视。
墨兰见他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脉搏上,只能耐性地等待。竖起耳朵,似乎能听见走廊里的动静由远及近。归宗,安日晨木讷的嗓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想见一下我表妹。如果她平安无事,我可以马上退出病房,不打扰医生的查房。”
“安医生,你听我说两句。奉教授是我们部队有名的医学教授,不会有问题的。”张医生苦苦地哀求。因为两方人马都是不好得罪的人。一般教授查房,是特别讨厌有无关人士打扰的,尤其是无理取闹的家属。
“这位奉教授很了不起吗?”安日晨压抑的声音里可以听到浓浓的怒气。
“就是。一位部队的教投,也是一个为病人和病人家属服务的人而已,有什么权利阻止病人家属和病人见面?”罗婷婷为未婚夫两肋插刀。俨然在关浩恩关于安日晨的几句话解释之后,她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改变。
“日晨。”总是在关键上,忽然冒出反对意见的关浩恩,再度出声向朋友耳语,“这位奉教授我是听过一二的,确实是不大好得罪的人。我看,不如我们去办公室,等他一会儿。医生查房应该不会很久。”
墨兰暗沉的眸子里的光,转了又转。安日晨把关浩恩、罗婷婷都带来了,不知安什么心思。
“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让他们今晚不要来打扰你。”奉书恬的指尖仍在她脉搏上按着,一边抬起脸与她说。
墨兰看着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人,想:以他这样一个温润的人,怎么把这群饿狼赶跑呢?再说了,她从他这张温文如玉的脸上,始终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奉书恬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脉搏后再度滑过她掌心。墨兰收起手藏起被子里,感觉到掌心里多了样小玩意儿。她翻个身,像是畏冷似地拉起被子盖上了头。指头粘住掌心附着的那颗米豆,塞进了一边耳朵里的内壁。这是个极小的听器,恐怕是新科技的产品。说话给对方听不大可能,但是,听对方的声音是可以的。
滋滋滋的电波调试音后,费镇南沙哑的略带酒气的嗓子嗡嗡嗡地传了过来“墨兰吗?没事。我知道你不能回应我,你听我说就可以了。”
一听是丈夫的声音,墨兰周身打了个哆颤的激灵。他今晚喝酒了,跑回到她这里来。她一想,便以为他是想得到什么确定。她很想回应他,可是没有办法……
“墨兰,别担心。我会和aida取得联系,很快,我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今晚真是忍不住了,在知道你怀上孩子后一二,墨兰周身再一个抖,忽然想到了费君臣说过的话。虽然她声称自己会和丈夫讲明这个问题,但是,她心底里打定了主意是不会讲的。现在丈夫遇到了费君臣,希望四少没有失约。
哒哒,哒哒哒……病房的门板传来急切的敲打音,一阵阵如催命符一样。
墨兰立马警觉。知道不能把被子拉起太久,如果这屋里有监视器看见必是会遭人怀疑。她佯装着呼吸困难,将头露出了被坑,顺便观察外界的情况。
奉书恬走到了门口那里,没有打开门,隔着门说话,声音一再温润有礼:“有什么事吗?”
“奉教授,病人家属说要和您谈谈,有关病人的病情问题。”张医生在外面答,就嗓音而言,能听出他被两面夹攻,大汗涔涔。
“你们先过去。我过五分钟就过去。”奉书恬答。
“可是——”张医生应该是还在看的脸色安日晨等人的脸色,试图在他这里争取。
“没有什么可是的。”奉书恬一句话断了他的想念,“让他们过去等。如果他们没有办法做到,说明是不信任我和王医生,但病人已经选择信任了我和王医生。作为家属的人不是不该千涉病人就医的权利。”
张医生对此无话可说。安日晨凑了过来,道:“我表妹不想见我吗?”
“医生在给病人做检查。等做完检查后,病人亲属想见病人,也要医生看病人情况后决定。这是个就医的正常程序,你到哪个医院见哪个医生都一样。如果你们再无理取闹,我会视你们影响医院内病人正常医疗情况的轻重,建议保卫科派人过来处理这个事。”
言外之意,就是打算动用武力遣人。
声音温温和和,说起话来发起狠来一点都不含糊。罗婷婷总算是见识到学术界学者的威风了,不禁都了嘴已:“这么凶的医生,生平第一次见——”
“好好。”关浩恩小声警告妹妹。
“哥!”罗婷婷对于兄长一再的忍让怕事风格,也是愈来愈讨厌的。
但不管如何,这群人碍着自己高高的身份,不可能硬看来,比如砸门进病房之类。被奉书恬这话一堵,终是悻悻地返了回去。
听见外边一干人的脚步声都走远了,奉书恬完成任务,预备拧开门锁。
“奉医生。”
突然背后一声,奉书恬只得停下手,折回。
墨兰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这张充满学者气息的脸,终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说:“我枕头下有一本书,我不想看了,你帮我扔到卖破烂的吧,总比扔到垃圾箱好。”
奉书恬听了她这话,把手伸进了她枕头底下,取出了本书。见是个破烂的插红色封面,印着“摩斯码通解”几个白色字样。他一时眸子里浮出迷惑,却还是将书掖进了衣服里面。
这回他走了出去顺便帮她反锁上门。墨兰没有再叫住他,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丈夫说话。
费镇南坐在车内。能与妻子通上话后,他心里冷静了不少。他不想这么快停止通话,便是拨肠刮肚地找东西说。车内的人,都是第一次发现他能这么呱噪,一点都不似往日的沉默寡言。如果他是能说会道那就算了,可是不是。众人听他从一开始正常安慰妻子不用担心的话,到后来慢慢变得无话找话说,涉及公务的不能说,只能谈起自己的私人生活。这可好,一说,竟是说到了他们几个人小时候爬树偷梨,乃至当着女孩子的面脱裤子下鱼塘抓鱼的事。
“喂。我说哥儿们,老三肯定喝醉酒了,说胡话了。”黎立桐愈听愈是着急呢,你说他们几个这些丑事儿听进了墨兰耳朵里,将来能不被墨兰生出多少事来吗。
费君臣一样蹙了眉,墨兰讨厌他,他也整天害怕她拿什么恫吓他还书,于是推了把老二:“你,想个法子让老三闭嘴或是让他说别的。”
“老三肚里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