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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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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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漪。”陶骧低声。

“嗯。”她慵懒而疲累,紧贴着他。他情动时会叫她漪,轻轻的一个字,温柔旖旎。

“以后,不准这样。”他闷闷地说。

她没有回应。

他低头看她,迷迷糊糊的,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橼。

他伸手关了灯。

黑暗中,刚刚氤氲的暖香竟是越来越浓郁了似的……

睡的沉沉的,就觉得有只手在温柔地碰触他,有一丝的凉意,还有点疼谒。

他睁眼看时,静漪正拿了棉球给他擦着颈上的伤口,见他醒了,她轻声说:“别动。”

天已大亮,她早就穿戴整齐。卷起袖子来,给他处理伤口。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有一点红肿,她担心会发炎。

陶骧果真没动,让她慢慢一点点地使自己疼痛感。

静漪见他沉默不语,说:“该起床了……奶奶那边来过电话,让一同过去用早点。父亲和母亲也会过去的。”

陶骧没吭声。

静漪看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着。谁不知道这顿早饭必然有说法呢……虽然他不开口说话,想必此时有很多想法。她轻柔地替他擦拭着伤口上多余的药水。

他还真能忍痛……

“心里还过不去吧?”静漪手臂撑在床沿上,托腮看着陶骧,低声问,其他书友正在看:。陶骧依旧闭着眼,却抬手碰到她的面庞,轻缓地摩挲着。静漪握了他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病中,清醒过来都不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且大嫂的事,给他刺激太大了……我这几日在旁瞧着,或许他从前并没有想过,一旦她出了事,他就像要垮掉似的。这些年,其实大嫂是他的支柱……他都肯放她走了,她却放不下心中执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牧之?”

他分明在听着她说话,可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听进去了。

“牧之,你到底起来还是不起来?”她皱着眉。

陶骧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他亲在她唇上,让她住了嘴。

“收拾下行李,随我一起,陪大使他们去敦煌。”陶骧说着,翻身起床。回头看一眼愣在那里的静漪,拿起睡袍披在身上,“还是去一趟。”

静漪意外。

这事她倒是知道。方丹先生在英国见过莫高窟的文物,在北平也见过很多呼吁重视保护莫高窟的学者。那日提起来,说很有兴趣去看一看。这是私人行程,并不算在官方安排之内的。当时陶骧并没有答应替他安排。看他的意思并不是很赞成。

“他们两夫妇还怪有趣的。这样下去,中国通固然是称得上,对有些知识的掌握,怕是许多中国人也自愧不如了。”静漪说。陶骧进了浴室,“你不是不想让他们去嘛?”

陶骧后来同金碧全提起过理由。他曾经实地考察过一次,对那里的情形并不满意。照道理是应该保护好的,可是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的,这个事情从来没有引起过重视。

陶骧和碧全说起来都唏嘘。他们第一次看到莫高窟的文物,都是在英国。

“耻辱。”碧全用了两个字结束对话。

陶骧则只是把杯中酒都喝光了,没有做评价。

不过就他的心性来说,对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想法……静漪跟着过去,看陶骧在洗脸——他本来不想去,现在不但要自己去还要带着她去,避事的意思也太过明显了些。她并不介意陪他走一趟,何况还能和无瑕多相处几日,但是这个时机她总觉得并不合适。

陶骧向来孝顺。这么明显的给上人们颜色瞧,不知道会不会批了龙鳞……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劝劝他。却也因为此时她是对他的心思再也清楚不过的,劝解的话很难说出口。

静漪正想着要怎么婉转地说,陶骧已经刮好了脸,看她欲言又止,便问:“不想去?”

他出来换制服。

若说实在不想去,她当然不能这么违心……“要是奶奶反对,我就不去。”她说。

陶骧穿着靴子,一脚踩到底,脸上忽然就有些阴沉,看了她,说:“你是我太太。”

陶骧倒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到出门也没理静漪。

静漪晓得是自己话说的他听不入耳了,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看着他的样子,忽然间就像是在耍脾气的孩子。出门前和麒麟儿在一起说着话时,更像是孩子……对麒麟儿和颜悦色的,出了门只有他们两个时,仍是板着脸。

经过谭园门口,陶骧特地停了车。静漪意外,陶骧看了她。她说:“就知道你不会跟病人计较太多。”

陶骧哼了一声。待要下车,谭园清扫的杂役在门内听到车响忙出来请安,叫了谭园管事出来,说大少爷才睡下。陶骧便没动,让他转告,说自己晚些时候再来探望。

“想是昨儿折腾了一宿,母亲恐怕受累了,其他书友正在看:。”静漪说。

她看看陶骧,只管开车,她说的话他似乎都没听进去。

到了萱瑞堂,静漪还担心他沉着脸很不好看。不想他神色如常,甚至比平日里都更加看上去自在自如……这真让静漪叹为观止。反而是她,被陶骧的表现弄的多少有点措手不及,显得呆呆的。两人这么节拍不合,不一会儿,陶老夫人和陶盛川夫妇都看出来他们俩又在闹别扭,只是谁也不说破,一顿早饭吃的虽嫌沉闷,却也和睦。

静漪看看比往常更沉默寡言的陶夫人,因伤风未愈,显然昨晚也没有休息好,虽精心修饰过妆容,还是难掩疲色……她不免多看了她两眼。陶夫人似是并没发觉,照旧端坐在那里,听着陶骧父子和老太太说话,偶尔涉及到她,才说一两句。

静漪忽听到陶骧在说要带她一起去敦煌,忙搁了勺子听着下文。

“这一程事情少些,我也想去那里看一看的。安排好了,往返不过三五天。”陶骧说。

陶盛川看了看陶老夫人,道:“既是这样,就一同去吧。母亲可有什么嘱咐的?”

陶老夫人微笑道:“当然带着太太去才合礼数。静漪就辛苦下,陪着去一趟吧。”

“是。”静漪答应着。

陶老夫人接着道:“有一样,老七你可得照顾好了漪儿。”

陶骧点头。

“你还有什么要嘱咐他们的?”陶老夫人看了陶夫人,问道。

“我也没有特别要嘱咐的,母亲。静漪心细,凡事都想的周全的。”陶夫人说着,忽然想起来似的,“方丹先生和夫人是贵客,你们不要只顾了自己玩,丢下客人不管。”

“是,母亲。”静漪点头答应。

“别的嘱咐就没有了。那边早晚凉,都仔细些,不要病了。”陶夫人说。

“母亲可真啰嗦。”陶骧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似的说。

陶夫人微笑下,点点头道:“那我不说了。”

用完早点,陶骧要去司令部,顺路要送陶夫人回去休息,倒让静漪自个儿乘轿去萝蕤堂。静漪见早晨天气好,想走走、散散心,等车子开走,也就走了……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在院中散步的陶老夫人和陶盛川对视了一眼。

陶老夫人便说:“骧哥儿这性子,亏得静漪这孩子和他磨。就是我的亲孙子我也得说,等闲的人受不住。”

陶盛川说:“在外还好。”

“在外也不见得好吧?上回在岐山发火崩了两个,这才过去几日?”陶老夫人皱眉。

“事出有因。”陶盛川说。

陶老夫人也不问下去,又叹了口气,说:“你父亲、你,如今有骧哥儿,只怕还要加上骏儿,都不是人脾气……唯有阿驷圆融些,犯了倔可也让人吃不住劲儿。好在也是娶了雅媚那个好媳妇……不是我说,就是你,也多亏德芬。”

陶盛川沉默片刻,搀着老太太往回走,说:“我心里有数,母亲。”

陶老夫人也不想多说,便道:“她待骧哥儿是真心实意的。一日两日能做戏,三十年如一日不容易……想着或者也是早夭的老五老六,给她一个老七,就跟她亲生的一样了……骏儿的事,我看她很受了些打击的样子,。这么多年没看过她失色,这一回竟憔悴的,我瞅着都难受。果真是她也有了年纪,心思不如从前了。哪里有人抗得过年纪,哪里有人算得过命数哦……”

陶盛川陪着老母亲坐着,听她边抽着水烟、边轻声漫语地和自己说着话。

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情来,只是也许这些事再也不会对着人说了……

一周后,陶骧夫妇已经陪同大使一行到了敦煌。

他们的住处简陋,是看护莫高窟的道士提供的。这是给方丹先生安排的私人行程,不想惊动当地的官府。不过陶骧行动便有动静,小客机要找合适的地方做临时机场降落便一来一往议论了几日,等到达时,想不让人留意都不行了。只是陶骧也想清静些,自到了这里,除了他随行人员,其他人的拜访,一概谢绝了。

“难怪人称这里是沙漠绿洲。从空中看便是沙漠、戈壁上凭空出来的一块绿地似的。”无瑕对身旁的静漪说。

方丹先生夫妇习惯晏起,陶骧和碧全却是一早就要处理些公务的,她们两个无事,距离用早点还早些,出来走走,石壁上的千佛洞能从这头走到那头,乐此不疲。

静漪正从桥上看着下面清澈的河水,听了这话点头,说:“当年选址,想必也是很仔细的。倒是流传到现在,这些东西保存的不易。”

已经来了两日,由看护千佛洞的道士引领去参观也有两次了。住在这附近不论是读经的修士、拓印的金石家、还是研习壁画的画家都有不少,多数都是好的,也有为了所谓研究前代壁画剥掉几层后世画作的,让人看着痛心。

“牧之昨日是认真生气的吗?”无瑕微笑着问道。

静漪点点头,说:“他也无可奈何。几十年前王道士便想让朝廷重视这里,还不是一次次让外国人占了先机?”

“我看他生气,倒不光是为了这个。”无瑕挽了静漪,思忖着,“你知道东北的事?”

静漪点头,说:“听说一些。”

“若是无垢在这里,她许是能说的头头是道。这些我不懂。不过碧全也常说,日本人在东北日久,俨然有分疆裂土之势,长此以往,恐怕是处处不得安宁。”无瑕轻声说着,摇头,“这样当然是容不得的。”

静漪停下来脚步,不远处跟着她们两个的近侍也停了。晨光中他们灰色的军制服挺括得体,越发显得英武……她也不是没听到陶骧同金碧全的议论,寥寥数语,已听出他对东北军乃至更上层姑息养奸的愤怒。

“似乎索长官更担心的是日益壮大的白匪。听说近段时间又要下令剿匪的……”无瑕皱着眉头。看了静漪若有所思,微笑,“过两日我们就走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离家一久,想小贝贝了吧?”静漪微笑着问。

“可不是,刚离家那一两日最想,这几天倒好了。”无瑕也微笑着。她靠在石栏上,对着初升太阳的方向,“这里宁静,我倒有了再怀一个娃娃的心情。”

静漪怔了下,才呀的一声叫出来,“二表姐,你这话说的,还以为你是三表姐……”

“又没有旁人听见,怎么,跟你还不能说么?你又不是没有成亲……”无瑕看她脸都红了,取笑她。“你想想这里清净,人心无杂念,每日用的又清淡。我看碧全这两日都神清气爽,瞧着他都可爱了些呢。”

静漪待要说什么,无瑕反而拦了她一下。

“嘘!”无瑕笑着,指了指桥那端,“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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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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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静漪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陶骧和金碧全。且不去理会他们,倒先忍不住笑。无瑕揉着她的面颊笑嘻嘻地说:“舅母整日挂心你,你倒是早些让她放心的好。”

“这有什么好挂心的。”静漪嘟哝着。腮被无瑕揉的粉中透红,热乎乎的。

“这种事,当然是娘家妈妈要比婆家妈妈着急些的。”无瑕低声说着,看一眼走近了的丈夫和表妹婿。“这三两年我看牧之样子没怎么变,倒是你变了些。那年夏天在今雨轩,碧全介绍我们认识,那天我想,他就是陶骧啊。好是真的好的,还救过我们。可是我们的小十和他真不怎么相配呢。那么小,还那么单纯。”无瑕笑着说。

静漪呆了下。

无瑕不期然地提起那一日罩。

已经有很久不曾想起那个时候来了,就是这样提起来,她也只记得一派混乱的景象……耳边最尖锐的一声响,是什么东西脆裂了。

她抚了抚手腕琰。

无瑕看了眼她手腕上的金镶玉链子,说:“总觉得那么多波折不好过去,最后也还是嫁了他。”

“二表姐你今天感慨特别多。”静漪说。

无瑕无声地笑着,河边的杨树,叶子沙沙作响,充盈着耳廓。

她扬了下手,同丈夫打招呼。

金碧全笑眯眯地,正与陶骧说着什么,看到妻子和静漪在等着他们,笑着问道:“在说什么,怎么我叫了你好几声,都不理睬?”

静漪看着这位斯文俊秀的表姐夫,忽的想到无瑕刚刚说的话,极力忍着笑,叫了声姐夫,。

无瑕便笑道:“哪里有什么主题,不过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你们二位忙完了?”

“每日都是那几样,例行公事罢了,我的好说,倒是等了牧之好一阵子。”碧全说着,同妻子走在一处,看了陶骧。他同公司往来讯息,这几日都经由陶骧随行的电台接送,很是方便。

静漪看看碧全和无瑕,无瑕还是苗条美丽的样子,碧全却稍稍有些发福,显得是养尊处优的样子,比较起来,同他站在一处的陶骧,高大而精瘦,就很不一样了……陶骧见静漪着意打量自己,眉一抬。

静漪挽了他手臂,转脸看向无瑕,问道:“二表姐,还去九层塔吗?”

“去呀。”无瑕拉着碧全。

无瑕爱上了九层塔中那尊佛像,日日都要去拜的。

“那就去呀。”碧全笑着,同妻子走在前头。

他们沿着桥过河,转过一道弯,又过桥,远远地便已经看到了九层塔。此时太阳初升,淡淡金光铺在高高的崖壁上,洞窟一个个的,深邃而美妙,很有让人逐一一探究竟的***。

静漪和陶骧走的慢些,无瑕回头看看他们,碧全则看了她,问:“我说夫人,就算十表妹是仙女,表妹夫是美男子,日日这么看着,也便寻常了。夫人竟是不会生厌,余实在佩服。”

无瑕瞪他一眼,说:“难怪人人都说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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