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与对手的身体碰撞却又透出让观者心颤的野蛮。
聂家曾经的族长挂坠正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的跑动跳跃而摇摆兴奋。
哎呀呀呀,很合拍啊。任平觉有点为难,那挂坠很喜欢它现在的主人,比起以前和聂家族长在一起时的抱怨不休,现在它倒是很安分很满足。所以说,硬把它和他拆开不太好吧?
“喂,又是你的粉。”侯系捅了捅胡阳尧,挤眉弄眼示意胡阳尧看任平觉这边。
胡阳尧无所谓地往看台那边瞟了一眼,突然感觉到自己从小佩戴的挂坠有些发烫。
“换人。”胡阳尧把球抛给一个队友,自己往看台走去,后面嘘声一片。
“一见钟情?”
“该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你什么时候听他说交了女朋友了?”
“瞒得真深。”
“请客请客必须请客。”
胡阳尧没管后面那群八卦的家伙乱扯,直直走到任平觉面前。
“你是谁?干什么的?想暗算我们吗?”他噼里啪啦就质问任平觉。
这破语气还真浪费他这张漂亮的脸。任平觉遗憾。
“喂,问你话呢。”
“你平时也这么跟人说话?”任平觉问。
胡阳尧啧了声,压低音量:“你是人类吗?”
“不用压低音量,”任平觉笑道,“这挂坠告诉你了吧,我可以控制声音的传出与否。”
“你对小孽有什么企图?”胡阳尧满是敌意地看着她。
“……小聂?”
“是孽缘的孽!”挂坠尖叫。
任平觉揉了揉耳朵,嘀咕:“金属物品的灵智都应该做消音处理。”
胡阳尧狠瞪着任平觉:“小孽是我的,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休想从我这里夺走她!”
“其实是聂家的人……”
“我不回去!”挂坠愤恨道。
“喂,那好歹是你娘家。”任平觉一边说着一边控制背包中的手机发了条短信。
“是他们抛弃我的。”挂坠说。
“我不会让小孽回那种虐待她的灵术世家,如果他们蛮不讲理地来硬要,我不介意同归于尽。”胡阳尧斩钉截铁地说。
“……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任平觉真诚地对胡阳尧说,“聂家家风很好,跟‘蛮不讲理’从来都扯不上关系,更不会虐待谁。”
、向往美好的生活
“把小孽当工具难道就不是虐待了吗?虽然小孽不是人类,但她有思想,跟人类是一样的。难道你作为非人类会认为自己跟人类有差别吗?”
我从来都觉得自己跟人类是两回事。任平觉看着胡阳尧坚定的模样,没好意思反驳他,干脆看向了挂坠:“胡乱误导人是不好的,你让他对灵术世家产生敌意,对他这种出生在普通家庭的灵能力者很不利,毕竟只有灵术世家才有系统的灵术教程。”
“我会教他。”挂坠说,“灵术世家本来就没有好东西,哪一个都一样。”
胡阳尧附和点头。
哎哟傻小子,被个挂坠牵着鼻子走你可真行。任平觉敲了敲额角:“算了,随你们吧,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情。”
*
聂家的事情当然还是要交给聂家的人来处理,所以任平觉就召唤来了聂音,当然,后头还缀着个时刻要保护兄长大人的聂循调。
“……条件中没说一定要把挂坠带回家吧?”聂音问自家弟弟。
聂循调苦苦思索了半响:“……没有?我马上问问。”拿出手机,聂循调顿住了。
任平觉和聂音都哭笑不得地盯着他。
“你问谁?聂家宅子能通电话?”任平觉问。
当然不可能。聂音抚额,他家老宅没牵电话线,手机信号则根本传不进去,没有网络,甚至连电视都没得看。所以年轻一辈从来不喜欢在老宅待着,所以循调一有机会就离家出走。
“反正,”聂循调收回手机,板着脸说,“那个胡阳尧也是灵能力者,我们直接抢就是了,把挂坠拿回家一趟我这边条件就算达成,大不了我再把挂坠拿或者偷出来还给他,他也没吃亏,就是那挂坠有点吵。”
“把抢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好吗?”任平觉问。
“灵术师之间哪有道义可言,成王败寇,没有二话。”聂循调铿锵有力地说。
任平觉看向聂音:“你们家的教育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我一直是蛮信任的。”
“呃,反正灵术师总共就那么些,”聂音望天,“大家相互制约一下就算了,不需要制定……严格的规则。”
其实你是想说正常的规则吧?简言之灵术师就都不靠谱。作为非灵术师,任平觉表示毫无压力。
*
“我离开的期间你能暂时帮我保护兄长大人吗?”聂循调严肃地问任平觉。
“……”任平觉看着他,既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聂循调锲而不舍不依不饶地继续看着任平觉,直到任平觉败下阵来。
“他死不了。”任平觉说。除了没有灵力,聂音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一个优秀的灵术师——远比聂循调优秀——而一个优秀的灵术师必然有着足以支撑高强度战斗的身体、体术、观察力、判断力、应变能力,等等等等。所以说,就算真有人要谋害聂音,要害死他也是很有难度的,至于说鬼灵之类的……
拜托,这年头尤其是在大城市里,要找能害人命的怨灵其实比找人类杀手难多了。养灵的条件太难凑成。以至于大部分灵术师在大部分时间里做的都是坑蒙拐骗的神棍勾当,倒也不是说没有灵异事件,而是需要消除的会造成实质伤害的灵异事件太少。
“兄长大人今年有劫数。”
我听你在鬼扯。任平觉叹了口气,“总之我保证,只要我在,蜕励大学里面就绝不会有恶灵肆虐。”说真的,她好几年都没看到恶灵了,有点想念。
“兄长大人并不是喜欢到处走的人。”聂循调沉思,“所以如果兄长大人偶尔想要出行更必须要支持……”所以他最开始才想假借浪迹天涯之名暗中保护兄长大人,不给兄长大人的生活添加任何负担,现在虽然有些失败,但正好可以趁着送回挂坠的机会把行动导回计划。
那么……
*
聂循调当真硬抢了胡阳尧的挂坠,送回了聂家,胡阳尧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毫不犹豫地翘课追踪聂循调而去。
本来胡阳尧没有受过规范训练,追踪技术完全无法与聂循调的逃跑躲藏技术相提并论,但架不住挂坠与胡阳尧心灵相通,而且挂坠早就把聂家老宅的详细地址在许多许多的控诉中告诉过胡阳尧了。
所以胡阳尧终于是找上了聂家的大门——这就是内奸的力量。
胡阳尧的灵力比较奇特,就像是三个人的灵力驳杂在一起,因为在他之前,他的母亲曾流产过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的灵力也聚集在胡阳尧的体内,没有融合,却夹缠不清。
这种灵力特质和挂坠小孽的有些像,任平觉猜这大概也是那挂坠会愿意待在胡阳尧身边的原因。
简言之,就是同类。
这种灵力特质强不强不好说,但难控制是一定的,加之小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指点,以及胡阳尧自己对灵力之事并不太上心,于是他在灵术方面的成就可想而知。
但上门找找茬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挂坠原本是聂家的东西没错,但那是近两百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挂坠有了名字叫小孽,是胡阳尧的亲娘年轻时从一个旧货小摊上以合法途径买来的,然后给胡阳尧当作了护身符,现在是胡阳尧的东西。
再说,聂家根本拿不出证据说这挂坠是姓聂的。
什么?可以通过灵气辨识,挂坠上的灵气与聂家同出一脉?
对不起,胡阳尧对灵术的研究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他可分辨不出啥叫同出一脉。他只看到自己被聂家抢了,于是,他要抢回来。
聂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胡阳尧好歹还有基本觉悟:灵术师之间的事情不惊动普通人的警方。
不然的话,为了个破坠子聂家去跟人解释这是灵术师的内部矛盾,别人随口一问‘什么矛盾啊’,他们回答‘不小心丢了东西,一丢两百年,好容易找到了,一时冲动就去抢劫’,别人再一问‘是什么东西啊这么紧张’,答‘装饰品’……这多给灵术师丢人呐,枉他们平时在警方面前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
被小孩子找上门来质问抢劫的行为,聂家的老人家们甚是胃痛——当初给聂循调出题时他们没想到聂循调真能找到,毕竟他是以时刻保护他哥为目的离家出走的,哪有空去找那丢了两百年的玩意,即使万一真让他撞大运给撞上了,这挂坠在普通人手里也真只是个装饰品,还旧还丑,要买下来或者说点好话人白送都容易。全世界灵术师总共才多少啊?居然这么凑巧让挂坠遇着还这么不幸让那怪脾气挂坠看上眼主动报出了身份?
当然,最不应该的是,聂循调这小崽子,为了省时间居然直接用抢的,把烂摊子往家里一扔,他当天就又跑去守着他哥了。
聂家听着胡阳尧的暴跳如雷,把刚拿到的挂坠又送给了他。
“抱歉啊,年轻人,家里孩子不懂事,”聂循调的亲爹对胡阳尧说,“还给你,能找到投缘的灵器对灵术师来说是很大机缘,好好相处吧。你是大学生吧?我大儿子也是,在蜕励大学,跟你抢这挂坠的是我二儿子,办了休学也暂住蜕励大学,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啊,我可以理解你的愤怒,我一定会好好罚他,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欢迎对他动手。”
“……”让外人对你儿子动手,你真是他亲爹吗?胡阳尧握着失而复得的宝贝挂坠,对小孽反复强调的灵术世家的人品低劣有了直观认识。
“离他们越远越好。”小孽愤恨地说。
“没错。”胡阳尧附和。然后想着反正课翘都翘了,再多翘几节也没差,决定去蜕励大学逛逛。
*
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翁喜欣说:“每一天都能时刻开怀大笑。”
李直励说:“每一刻都能学到新的东西。”
石悠缓说:“我的要求很低,只要能睡觉睡到自然醒就可以了。不用数钱数到手抽筋,只要我自然醒的时候能够填饱肚子我就别无他求。”
养膘待宰的生活。当然,这是专指石悠缓,翁喜欣和李直励还是活得很有追求的。
“那小觉呢?”翁喜欣问任平觉。
任平觉想了一会儿:“大概就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样的生活吧。”随便心里想自己似乎已经达成了,真是可喜可贺。
之所以四人突然讨论起了虽然答案不怎么哲学但其实问题本身很哲学的这么一个问题,是因为一份问卷调查,思修课的课后作业。
据威胁,这份作业占了期末成绩的百分之十,于是任课老师建议各位同学最好能把答案写得长一些,至少字数该破千,当然如果能破万,那这百分之十就十拿九稳了。尤其是某些已经有旷课记录的,更不要偷懒才比较好。附带要求,为了表示诚意,请上交手写版本,概不接收打印文本,电子版本的更是提都不用提。
大婶,我们是工科生,不是文科的。机械系的众男生和零星几个女生心中哀嚎。
、参考资料
“摆明了得抄嘛。”已经有旷课记录的石悠缓当机立断去找学姐借参考资料了,她相信,这种缺德的作业,凡是经历过的人都应该留底,哪怕不出于照顾学弟学妹的心思,拿来赚零花钱也是好的嘛,按字数收费。
“就算是无意义的问题,”李直励皱眉,“抄袭也是不对的。”
“失言,是参考。”石悠缓纠正自己的用词。
“……你觉得换个词就能改变本质?”李直励问。
“你觉得写得天花乱坠就能改变我混吃等死的本质?”石悠缓反问。
“可是如果小缓你参考的资料太奋发向上了,卓大婶会不会起疑?”翁喜欣问了个现实的问题。
“得了吧,她教着几百号人呢,怎么可能认认真真每篇都看,又怎么可能连我这种课都没去上过几节的都认识?”石悠缓毫不在意,“顶多就是看看写了几页纸,字迹工不工整。”一边说着她一边已经拿出了她借来的参考资料。
“林凌师姐去年的作业写了一千零七个字。”她翻到最末页,那里附了一个总字数。
“我借的是王月思师姐的,”翁喜欣说,“多了两百字。”那末页也附了一个总字数。
——所以果然是留来照字数卖钱的吧?还可以重复利用,每年都卖,虽然两位师姐这次都没有收她们的钱。
李直励摇了摇头,不管她们,自己开始准备写她的那份作业,同时比较欣慰地看了眼没有出去借作业的任平觉。任平觉回应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纸。
她是没有出去借作业,但她不需要出门,也不需要真身面对当事人,就可以拿到作业,从这个角度来说,被某人知道自己非人类的身份倒是件好事,虽然她习惯了装,但时不时不装一下也轻松点嘛。
对,任平觉借的作业来自于聂音,她坐在寝室中,一缕意识飘到聂音的寝室,问他借了这份参考资料,聂音倒是没什么,笑着便翻出了妥善保管的当年作业复印件就交给了任平觉的意识作千里传书,而一旁根本察觉不到任平觉的那缕意识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听兄长大人转述情况的聂循调则黑沉着脸,恨不能对任平觉来个五雷轰顶。
“一万两千三百五十二个字。”非常有统一风格的,复印件末尾也用红色的笔醒目标注出了这份作业的分量,非常足的分量。任平觉惦着这份参考资料,连李直励都忍不住以赞叹的视线望着那堆纸。
“真不愧是会长大人。”翁喜欣说出大家的心声。
这是怎样的一种闲情逸致东拼西凑啊。任平觉潦草地翻了翻大概内容,全是漫天浮云的废话,想也知道,灵术世家出身的——不管他是不是灵术师——怎么可能对外人剖析内心展望未来。这是常年积累下来的形成本能的心灵防御。
“一万多字里面节选一千字还是很容易的吧。”任平觉笑着说。
“这一份可以养活一整个大寝室。”石悠缓说,然后看了李直励一眼,补充,“还多出一人份。”
李直励一挑眉,拿起笔第一个开始动工:“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就算是一字不改地抄,十分钟也是抄不完一千字的。”现在晚上十一点五十,还有十分钟熄灯。
不能怪她们这么晚才开始对付作业,晚上一节大课上到快十点,然后磨磨蹭蹭洗洗簌簌一番,就一晃到这时间了。
“我们干嘛非要今天抄?”石悠缓不解,“下星期才交呢。”
“因为这东西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留底。”任平觉帮李直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