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悠缓看向任平觉,任平觉看向翁喜欣。
“啊……”翁喜欣干笑着开了口,却完全接不下去,只内伤为什么李直励没跟她们一起走,否则一定能说出正经的理由驳斥叶昂淼的心血来潮。
“不用理她,她又抽风了。”叶昂淼寝室的室长秦枫代为道歉。
“我是认真的。”叶昂淼不满道。
“嗯,很认真地抽风。”秦枫淡定道。
、死气沉沉
课是任平觉没有兴趣的英语课,她不需要学习语言,因为任何语言对她都不会构成交流障碍,即使不管她作弊般的交流能力,她也曾在多个英语系国家中生活了很多年。她倒是还记得自己的母语是什么,不过单从熟练度而言,其实任何语言对她都没差。
但这是她,某些人却就是在语言上严重欠缺悟性,比如石悠缓,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学了六年英语,好像压根儿就还没入门,从来体会不出英语的美感,做题都在脑中翻译成中文,英语语感什么的,不用悲观,她笃定自个儿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石悠缓倒是试过用大量阅读来培养感觉,但这只增加了英语对她的催眠效果,她曾保持着亢奋状态熬夜看完中文版《傲慢与偏见》,却在看英文版时,看到达西先生出场的那一幕便睡着了。
好吧,对于未入门者,文字是枯燥了些,所以来看电影吧……一觉大天亮,石悠缓愣是想不起自己是看到哪里开始入梦的了。
“我觉得你不能把你的嗜睡诬赖到无辜的英语头上。”任平觉说。
“比起英语我更爱好睡眠,所以只能在言论中偏袒睡眠,鄙视英语了。”石悠缓说。
*
胡阳尧最近有点憋屈,不仅是在蜕励大学那边找不回场子,在本校中也屡次碰到不对盘的人。
全是机械系的。
“哎哎哎,迁怒了啊,”侯系提醒,“我也是机械系。”
胡阳尧横了他一眼。
“哎哟这媚眼抛的,”侯系捂着心脏,“小尧尧啊你说你咋就不是女生呢?你看你要性别为女,我们俩凑合一下不就去了两个光棍吗?”
胡阳尧抬腿就是一记横扫,侯系利落躲过。
“说真的,”侯系还闹,“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外校女生来找你吗?后来就没看到她了,你还为她翘课来着,难道……”
“你在说谁?”胡阳尧莫名其妙地问,“我什么时候为哪个女生翘课了?”
“啧啧啧,还装?”侯系哼笑,“你为人家一翘就是一整个星期的课,对了,前几天你不还去蜕励大学参加什么校间交流吗?这种事情你一向最讨厌的,这次这么积极,跟心上人有关吧?”
“……你不是指任平觉吧?”胡阳尧终于反应过来。
“哦……你心上人叫任平觉啊……”侯系阴阳怪气地笑。
“我是去找姓聂的,你少胡说八道。”胡阳尧没好气。
“啊,还有姓聂的姑娘?”侯系作讶然状,“脚踏两条船?小尧尧啊,你这辈子头一次交女朋友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吧?”
“姓聂的那是男的。”
“……居然还是双?你真是太不拘一格太一鸣惊人了,我以为你一直不交女朋友是还没开窍,原来你是嫌不够重口味啊……喂,再打我还手了啊!”
“打得过你就还啊!明知道我一肚子火你还敢浇油!”
“要灭火你找你女朋友和男朋友去啊。”侯系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嘴上还不消停。
“机械系的全都是渣。”胡阳尧发自肺腑地怒道。
*
S大与蜕励大学之间距离不近,总是来回跑胡阳尧倒是不嫌累,但他缺钱,本想着离那几个他打不过也骂不过的家伙远点对自己的心情有好处,不曾想在本校他也能遇见让自己不痛快机械系学生。
不,他不是指侯系,跟那小子认识多年,早就不会动真火了,胡阳尧是指他最近遇到的一位机械系学妹,叫莫晴的。
说起来,莫晴也不算得罪了胡阳尧,她既没有千里迢迢地来找挂坠,也没有动手抢劫挂坠,更没有一边道歉一边护着犯人。
只是有一天,挂坠小孽对胡阳尧说:“是异能者。”指的就是莫晴。
“啊?”
“跟灵术师有点不太一样,力量更具体单一缺少变化但非常稳定。比如这个人,她的异能是复制和存储,你看她的手,左手,发现了吗,灵气流动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吧,那就是她异能的着力点。”
“……”胡阳尧看了半响,看得莫晴都瞟了他一眼,他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你的灵觉真是糟透了。”小孽叹气,“算了,你又不是要当专业灵术师。”
“呃,那个女生有什么不对吗?”胡阳尧虚心求教,他也只有在他家挂坠面前才这么谦逊,“我是说除了有异能之外。”
“没有啊,我就是让你看看异能者是什么样的。你以前还没遇到过呢。”
“这样啊。”胡阳尧点头,又认真地多看了莫晴几眼。莫晴倒是没其他反应,反而是她身边的几个人时不时看他一眼,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再一次遇到莫晴是在文具店里,胡阳尧看到她用左手拿起一支笔看了看,又将笔放回了原位,这次不用小孽提醒胡阳尧也看到了力量的流动——他的灵觉是差了点,但还没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当人使用力量又没有刻意掩饰时,他终归是能看到的。
胡阳尧看到当莫晴拿着笔时,有一支与之相同的笔在她的左手中生成,然后瞬间消失,当她把笔放回原位时,她左手上环绕的力量又恢复了他看不见的平静。
稳定单一的力量,想来会比较好控制。
莫晴注意到了胡阳尧的视线,无可无不可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空着手,走出了文具店,她的表情和胡阳尧上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漠然,甚至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如果要具体形容,就仿佛是行尸走肉一般。
莫名的,胡阳尧就有些反感,忍不住追上莫晴,说道:“你的左手功能很强大啊。”开口之时胡阳尧只是想看那张死人脸上出现惊慌,多少添些活人的气息。
藏着秘密的人总是会害怕秘密被发现,比如胡阳尧自己,就常常防备着外人察觉小孽的特异以及他自己的灵力。
被同是灵术师的人发现也就罢了,虽然他嫌恶但毕竟是同类,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但如果是普通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呢?胡阳尧从来都戒备着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而他现在在莫晴眼中应该就是一个普通人,发现了她异能的普通人,可能会将此事当作轶闻声张出去的普通人。
胡阳尧等待着莫晴的反应,是惊慌失措还是反过来威胁他?
莫晴看了他一眼,眼中平静无波,仿佛他刚才不是戳穿了一个秘密,而只是道了一声寒暄。
“喂,我是说你的左手,复制和存储的功能。”胡阳尧把话说得更透彻,一点误解的余地都不留。
“我知道。”莫晴终于开口,和表情一样死气的声音,说着完全不在胡阳尧预估范围内的回应。
胡阳尧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点慌乱,但最终看到的只有自己的气急败坏。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胡阳尧问。
莫晴似乎思索了片刻,或者实际是发呆了片刻,再次开口,“随便吧。”
*
事实上,胡阳尧当然不可能把异能之事到处说,因为他本身也有类似的秘密,他不可能为了一时的痛快而把自己也陷入险境。
——于是,更加憋屈。
自打见到那个姓任的女人后他就一直诸事不顺。
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呢?胡阳尧琢磨,对于鬼神,他信一半多一点,鬼那一半全信,但神他尚且只信了一点点。
基于闲着也是抓心挠肝,胡阳尧找了最近的一间庙——别问他是什么庙,他就记住了地址,转头便忘了名字——晃了进去。
庙里庙外人来人往,就像是公园,好吧,其实本来就差不多。胡阳尧走到主殿,在最大的一尊不知道是什么的雕像前,居然看到了莫晴。
胡阳尧迟疑了一下,顿住脚步,没有再走过去。
莫晴大概没有注意到胡阳尧的来到,或者即使注意到了她也不会搭理,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雕像前,仰头看着那雕像,没有跪拜没有求签没有嘴上念念有词,就那么静静地仰望,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来她是来求什么还是仅仅来看雕像了。
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有一家几口,有三五好友,嬉笑打闹中求签许愿,并不全然相信会有神灵保佑,但心中又暗自期待会运势大好。
以后遇到了糟心事会说:“我早就知道人只能靠自己,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
如果遇到了幸运事则可以喜滋滋地对旁人推荐:“那庙真的挺灵,下次再去拜拜。”
求神求佛,终究求的不过是一份心安自在。
半响,莫晴低下了头了,又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身,向主殿外走去,中途终于看到了胡阳尧,视线略微一顿,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胡阳尧看着她走远,视线移回到雕像上,他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尊大神,也无意去探究,但莫晴之前长久的注视倒是让他对这这尊大神有了点信心。
或许真的会灵验吧,去去他最近的晦气。
胡阳尧走到莫晴刚才站的位置,稍稍偏离了雕像的正面,并不是虔诚祈愿的角度,也游离在人群之外。
、校规很宽容
胡阳尧模仿着莫晴刚才仰头的角度,试图找出莫晴专注注视的焦点,但只看到铜黄色的雕像脸无波无澜,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倒一箩筐石子下去也未见得能激起明显的浪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绝对的公平也许最终表现出来的就是彻底的冷漠……
靠,想什么呢。胡阳尧自我鄙视,他是来拜拜试图转运的,这尊雕像大神要是太公正哪里还会保佑他一二。所以,贿赂一下吧。
胡阳尧摸遍周身所有口袋,紧巴巴地掏出最后一点零钱,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花一个小时走路回校,于是又拿回了公交车钱,把其余的都上供给了不知道名字的雕像大神。
让我揍趴下聂循调一次吧。胡阳尧许愿。
“十年内是肯定没指望的。”小孽诚实说道,“十年后也要看有没有奇迹发生,你还是许点实际的愿望吧,以免平白浪费你本就惨淡的生活费。”
……那就别再我遇到更多灵术师了。胡阳尧修改愿望,然后补充:异能者也不要再遇到了。
“力量会呼唤力量,没有哪个灵术师能脱离灵术界,”小孽说,“即使你以普通人的方式生活,即使以前你一直都没有遇到过灵术师,但一旦开始遇见了,命运的轮轨就会不断运转下去。这是必然。”
……希望以后去找茬都能有公费报销。胡阳尧再改愿望,一边忧心:这改了又改的,不会原本灵的都不灵了吧?不不不,大神该是淡漠的,于是就该是有耐心的,不会计较小人物的出尔反尔。嗯,一定就是这样。
*
艳丽的阳光倾泻而下,清风阵阵不歇,抚着草叶树梢摇晃不休,枯败的树叶落在地上,一团一团的小水坑中偶尔一些气泡破碎震出圈圈涟漪。
不愁吃喝的圆滚滚的小鸟在地上跳来跳去,不怕人,但每当人快一脚踩到它们时它们却会先一步振翅飞走,也不飞远,就移动了几米,又落到地上,继续跳来跳去,时不时埋头在地上啄点什么。
在蜕励大学宿舍区和教学区之间有一条被命名为林荫道的小路,每当昼夜交替的时候,就能听见叽叽喳喳的群鸟交谈声,清晨从树上飞出来的或者傍晚飞回树上的雀鸟成群结队,其不可计的数量让人着实忧心它们的食物到底从哪里来。再看到它们那一个比一个更圆润的身材,也不妨再顺便忧心一下作为住校生自己的食物保障。
“抓几只来烤吧?”某天傍晚石悠缓提议,“烤得香香脆脆的,一口一个。”
“焚琴煮鹤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往树下隔三差五撒饼干渣的翁喜欣有些不满,“小鸟多可爱啊,在地上跳的样子多让人想抱抱啊,你怎么忍心?”
“……麻雀很可爱吗?”石悠缓问李直励。
“那取决于你对‘可爱’的定义是什么。”李直励埋首书本头也不抬,“认为豺狼虎豹蛇虫鼠蚁可爱的也多的是。”
石悠缓以拳击掌,貌似恍然大悟:“审美观的差异。基本没有辩论价值嘛。”
“你们两个……”翁喜欣叉腰,但依然积攒不出多少气势,转而求助于寝室的最后一个选手,“小觉,你说她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捧着杯略烫的水慢慢啄着的任平觉将水杯从嘴边慢慢移开,语带追忆地说:“烤麻雀的味道其实还不错,麻雀蛋也可以。”
喂……翁喜欣叉腰的手僵住了。
石悠缓倒是来了兴致:“麻雀蛋不会太小了吗?能有口感?”
“你可以一次多吃几颗,”任平觉说,“不过如果不是拿来填肚子,还是一颗一颗地吃比较好,当然,比起蛋还是肉更好吃一些,虽然麻雀肉也没多少,但很容易烤得很香,当然,这是个技术活,没经过训练指导,把整个全烤焦了也很容易。外面烤焦了里面还带血丝也常见。”
“不准去!”眼见着石悠缓真开始意动了,翁喜欣大声叫道,“再说了,学校不会准你们捉麻雀的,更不要说升明火来烤了。”
这可不见得。
*
“一教后面人少,好捉一些,捉了可以就在那烤,当然,最好是晚饭后,现在一教不怎么排晚上的课了,一般不会有老师晚上去那边。”聂音听闻此事后指点道,“别在林荫道上捉,那两边是教职工宿舍,就算老师们本来也不太管这些,但也别凑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挑衅。”
“我那儿有全套捕捉工具,你们要借吗?”卞鳕达推荐。
“惯犯?”任平觉问。
“瞧这话说的,”卞鳕达啧啧有声,“机械系一半的寝室都有这类配置,另一半有其他配置。女生寝那边一样的,不信你问林凌,或者偷偷去王思月的寝室查找。”
聂音轻咳了声。
“我们寝是不是也该趁此机会制备一套?”石悠缓与任平觉探讨。
“我不准!”翁喜欣抓狂。
“哦,翁师妹不喜欢抓麻雀啊,”卞鳕达说,“来,师兄带你去荷花池捞鱼,很肥的哦。”
“荷花池有鱼?”石悠缓惊诧,“就那满池枯枝不见清理的死水池?”
“不,那是活水,只是流动很慢。我校旁边不就是一条河吗,挖通连一起的。”卞鳕达更正了一下,“不过是很就没清理过了,哎,会长,那天组织一下义务劳动啊,逮几个翘课的一年级去罚一下,别等毕业了连本校著名景点之一有多深都不知道。”
聂音笑着没有接话。
“你知道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