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的抓着地上的纯白地毯,梁泊额头冒虚汗,缩成一团等候那一波波的痛楚过去,从一数到十,再到十数到一,反反复复十几回才习惯了这种钻心的痛楚。
她伸出手扯过地上自己的衣服艰难的扶着床站了起来,抵在脑口遮掩。
看也没看床上盯着她看的人,举步艰难的朝浴室走去。
每走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痛,梁泊却笑了,笑的淡然,这种痛其实算不了什么,比起她的心,比起她曾经遭受过的真的,真的算不了什么。
盯着她挺直的背影,安少眉心拧成了一条麻花,突然觉得很刺眼,心口莫名的堵在了一起。
还来不及理解自己心里为何有这种情绪时,他已经自主的下了床,打横抱起了她。
梁泊眉心一蹙,额头上的冷汗冒的更密了,却没有吭声,只是伸出手轻柔的抱着他的脖子,怔怔的看着他。
壁上却柔和的灯光,浅淡柔和地落在他脸上,把他完美的轮廓烘托的更加精致。
他很美,完美,他当得起完美一词,五官几乎毫无瑕疵,无论眉型还是眼形都漂亮,斜飞的眉头,此时眉心有些蹙,内双的眼角有些微微上翘的弧度。
黑沉深邃的眸瞳,有着慑心摄魄的魔力正盯着她。
鼻梁高挺,唇色有些淡,此刻正微抿着,透露出此许他此时的情绪。
颀长精瘦的身体却坚硬如石,没有那些那些强壮夸张的肌肉,却无形中让人感觉危险。
梁泊没有避开眼,与他的视线相胶,他喜欢她凝视着他,她知道。
浴室很宽敞,处处奢侈,光是这一个洗浴间的价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恐怕纵是奋斗一辈子也难求,而这样一个豪华的酒店套房,却长年四季为他空置着。
她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这家五星级酒店竟然是安家酒店一百三十家五星酒店中的其中一家。
安十二说,全球像这样为他空置的酒店套房,就有一百三十套。
真切的‘帝王’行宫!
安少放下她,神色虽冷,却没察觉自己放下她的动作无形中放柔而不自知。
梁泊别开眼,没有再盯着他看,却也一直未有动作。
安少眉梢一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抽过一旁的浴巾,随意一裹,微低头,在她耳边邪肆出声:“现在才来装腔作势,你也不过如此。”
梁泊垂着的眸子轻颤了一下,却一直没有抬头。
安少眼神微冷,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梁泊才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伸出手,苍白的手指在镜子里人那皮肉翻红的唇上诡异的移动着,定在了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眼角,轻轻一勾,唇,无声蠕动,似言似语,却无人听清。
然后镜子里的人微微一笑,那双眼睛却淡凉如水。
……
上午十点,梁泊在梳妆台前坐下,目光落在了桌上精致的小玉瓶上,淡然的伸手拿起。
这是安肆给她的,从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她感觉到了那些平常对她恭敬却疏离的众人对她的细微变化。
没有人敢再直视她超过五秒,就算扫过,也很快的就低下了头。
“这是什么?”瓶子精致的像装饰品,更像个赏玩之物。
安十二飞快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精致的小玉瓶,恭敬的出声:“回小姐,这是清玉凝药膏。”
梁泊动作轻轻一顿,垂眸轻笑,药膏啊!
“大少爷、二少爷……”安十一焦急的声音传进来的同时,门,也被重重的推开。
二少如同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大少也紧随其后。
梁泊手一抖,手里的瓶子掉在了桌上,她还没有想好怎样处理嘴上的伤,却没想到小昭和小阳找了过来,
安十二与安十一相视一眼,两人看向梁泊。
梁泊回过神来:“你们下去吧。”她也没想过把这件事瞒着小阳小昭他们,因为瞒不了,他们早晚会知道。
“是”两人恭敬的弯身,再朝硬闯进来的大少二少行过一礼后,这才退了下去。
二少直奔梁泊而来,却在看着她时猛然止步,就连一旁的大少都微微睁大了眼,怔怔的看着她。
才一夜不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却如同被野兽撕咬过。
梁泊心里的难堪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落入小阳小昭眼里,想也知道会是怎样。
二少转身就跑,他要去杀了他。
“小昭,站住。”梁泊厉声喝止。
小昭脚步顿住,缓缓回头看着她。
梁泊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实的窗帘,窗外的阳光正灿烂,酒店位于最繁华的经济圈,高楼大厦尽入眼里。
看着外面,梁泊淡淡出声:“我是自愿的。”
大少拧直了眉,二少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104逛街与购物
梁泊知道她让小阳小昭他们答应她不插手她和他们父亲之间的事是在为难他们,可是她必须得这样做。
小昭眼睛里的压抑,不自觉抿紧的嘴,都让她心里一阵阵的刺痛,很难受,很堵,呼吸都带着钝痛。
可是她能做的却只是一手一个把他们紧紧的抱着,给他们安慰,也给自己勇气。
等到有一天他们长成男人,他们才能够明白。
……
安肆的药膏真的具有奇效果,休养几天后,伤口都好的七七八八了,没有留下半点疤痕。
立在这间曾经令她心里无比畏惧的房间里,梁泊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那些畏惧和惊怕在她破罐子破摔之后,也都仿佛随之而摔碎了。
“小姐,余小姐在客厅,要见您。”安十一低低的说道。
“我知道了。”她不知道这位余小姐找她又有什么事,这几天在酒店的时候,她就听安十一汇报过,她来找她好几次了。
再次见到她,梁泊有片刻恍然,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淡淡的朝她点头打招呼:“余小姐。”
余初连看着她,露齿一笑,不等她走近,她已经站起身迎了上来,熟捻的抓着她的手,高兴的道:“终于再见到你了,梁……哦,小泊,走,我们逛街去。”
说完也不待梁泊反应过来,就拉着她往外走。
逛街?
梁泊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在这恍神之际,人已经被余初连拉着走了好几步才回神。
立住脚,她惊讶的神色敛去,温和地看着眉眼间掩不住娇羞和幸福的女人,半垂着眸子淡淡出声:“余小姐。”
余初拉不动她,回头看着她看着她的淡然,不由的拍了拍额头,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小泊,我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呢。”
梁泊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不解,余小姐为什么要找我?”她和她只是见过两次面而以,连朋友都谈不上。
余初连有些自嘲:“我离开北京十九年了,十九年的变化很大很大,大的让我感觉陌生,我没有朋友,身边除了小眉,就只有我一个人。”
梁泊很冷静:“这只是暂时的。”章先生爱她,而她也爱着章先生,以章家在北京城里的地位,用不了多久,她的身边会围绕着很多朋友。
“可是我不喜欢和那些人在一起,就连多呆一秒,我都浑身不自在。”
余初连苦笑:“我情愿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家里当宅女,在英国,除了上庭,我基本上不会出家门。”就连公司的日常事物十之八九都是用视讯会议主持。
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梁泊,余初连很坦然的说道:“我有交际障碍症,严重到了无法正常的与陌生人交流,除了上庭。”
梁泊怔然,她只是以为她思维有些跳跃,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沈妈妈的病,她曾经咨询过很多心理医生,自己也看过很多心理治疗方面的书籍,知道有这一种心理病。
“可是,我不明白,你对我……”梁泊很不解,第一次见面,她思维虽然跳跃,但并不严重。
“那是因为第一眼,你给我的就只有温暖的感觉,很温暖,很舒适,让我的紧张的恐惧不自觉的减少。”
梁泊有些恍惚,温暖?她?
好像有谁也这样对她说过,说她很温暖,当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心里千疮百孔,心冷如寒冰,怎么还会有温暖?
“章尧不可能时时刻刻陪我,而我和章家格格不入,比起章家,这里反倒让我轻松,毕竟安少是我的老板,安壹他们也算是我的同事,我和这里的人才是熟人。”
余初连轻叹一声:“你本身就让我喜欢亲近,再加上你的身份,我打从内心里感觉很安全,很轻松,这些年来,你是第一次让我喜欢接近的人。”她虽然迷糊,但绝非不谙世事,安少行事作风铁血无情,对她也有利益成份,但无论他如何无情,在她心里,他是她的恩人。
如果没有他当年收留她,栽培她,就不会有她的今天,小眉她也不会有勇气生下来。
所以,她拼了命的努力,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致,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病,成为能帮到安少的人。
梁泊有些不可思议:“我?”
“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想和你成为朋友,因为我也想体会一次与朋友手挽手逛街的感觉。”余初连淡淡一笑,眼中有些落寞和渴望。
梁泊沉默,余初连的落寞,她懂,因为她三十年来的生命里她也没有朋友。
她也从不曾和朋友手挽手上街。
“对不起,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扰?”余初连很歉疚,怎么说,她都感觉自己有些自私,如果她不是安少的女人,或许她也不会这样毫无戒备的靠近她。
梁泊回神,看着她眼里的歉然,微微一笑:“好。”
余初连微愣,脸上绽放一抹大大的笑容,上前拉着她的手:“小泊,我真高兴,我终于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梁泊看着她,据她所知,余小姐三十四岁了,又是从事律师职业,她的性子本应该是严肃刻板的,可矛盾的是,她严肃精明的外表下却保留着一个孩子似的天真。
尽管她和章先生分开了十九年,十九年前,她也不过才十五岁,未成年少女飘泊异国又怀孕生子,拥有一番成就的同时还能保留着这样天真不知愁的性情,是谁的功劳?
梁泊眸子微闪,那个冷血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的明知道章先生在找她,却仍是隐瞒了十九年,但,不管他是得到了什么样的利益?无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他的庇护,余初连绝不会还这样不知世间忧愁困苦吧?
可能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自己骨子里其实还保留一丝丝人性。
有人性……哪怕只是一丝丝,她也有了希望。
“我要和余小姐外出。”梁泊说道。
安十二心里有些惊讶,面上却平静从容:“请小姐允许属下俩跟随。”
梁泊没有出声,只是看向余初连。
余初连虽然性子跳跃,但该有的理智还是有的,和她不同,梁泊出行要谨慎安全为上:“行,我的车和司机就放这里,就坐你们的车一起去就行了。”她其实很高兴安少遇上她,其实那个男人看似无情,但并非毫无人性的,她希望有一天,她能温暖那个无情的男人。
梁泊没有意见,最后,两人商量后,余初连把去向问题交给了梁泊。
梁泊其实对北京的熟捻程度还不如离开了北京十九年的余初连,更别说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北京那些奢侈商场,一时半会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还只是几年前和周齐去过新光天地!
见她有些迟疑,一旁的安十二提供了十数个去向:“赛特、燕莎、国贸……”
梁泊想了想后,问余初连:“你是想要购物还是想要逛街?”
余初连很不解:“逛街不就是购物?”
梁泊摇了摇头:“不,购物呢,是指你在要购需物品才上街,而逛街呢,是指上街后发现了需要购需的物品,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余初连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后:“我想逛街。”
“那我知道了。”梁泊微微一笑,否决了安十二的建议,笑道对余初连道:“那我们就去逛街。”
安十二、安十一相视一眼,其实她们也不是很明白,逛街和购物有什么本质差别?
不过,难得见小姐这样有兴致,她们也很乐意配合。
少爷从来没有说过,把小姐像金丝雀一样锁在家里,只要小姐愿意,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当然前提是带上她们和保镖。
……
事实上,女人对于逛街烧钱,都具有无与伦比的热情和兴致。
余初连弃了章尧派给她的司机和车,让他跟在后面,自己干脆坐上了安家的黑轿,安十一亲自开车,安十二坐在副驾,后排坐着梁泊和余初连两人。
余初连很兴奋,拉着梁泊的手如同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她的从前,说她在英国的生活,说她如今在北京的生活……
明明是她比自己年长三岁,但两人的实际相处却完全换了过来。
梁泊耐心,温和,包容的聆听她说。
“小泊,有人听我说话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认识你真好,等下,你也说给我听吧,我也当你的聆听者。”余初连挽着她的手,头靠在她肩上,才一会儿功夫,她就对梁泊表现出了极强的依赖。
梁泊看了有些啼笑皆非,却并没有再拒绝她,只是抿唇微微一笑。
“余……阿连,我们到了。”认识你,其实我也很开心,只是,我就算我想倾诉也不知道从何而起。
驾车的安十一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梁泊脸上的笑意,虽然淡,但却真心,与安十二相视一笑,她们也都希望她心情好。
从西单逛到王府井,从街边小商品到大商场,一路上,余初连的兴奋显而易见,她身后跟随的司机已经送了一次回车上,现在手上又差不多提满了。
“小泊,小泊,快看,哇,好可爱。”余初连兴奋的拉着梁泊冲进了一旁的手工艺品店,对着橱窗里精致的手工布偶表达了她的兴奋。
梁泊看了一眼那对装饰品,再看看余初连,微微一笑,心态最重要,有时候年龄并不意味着要必须老成严肃。
她一直以为自己老了,可是比起她,阿连的性情和心态值得她反思。
“小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够布置一间充满浪漫气息的公主房间给小眉,可惜啊,小眉从小就不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
“那她喜欢什么?”梁泊感染了她的快乐,也放松心情,很配合的出声。
余初连再次发挥了她跳跃式的思维,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道:“她说这些东西太幼稚了,你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几岁吗?四岁,才四岁的小女娃,不应该都是捧着布娃娃玩的吗?”
梁泊轻笑:“想必小眉性子像章先生。”她远远的见过那个十八岁的女孩,清冷而疏离,很像章先生。
“我才不打算再生了呢,章尧说要等婚礼举行后,再生一个,切,他也不想想,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生,那等孩子长大了,我得多老。”
梁泊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