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吃完饭了，正准备回学校。”
“那你也不用来找我啊，你坐公共汽车多不方便。我吃完就回去了。”
“不怕，我顺路。你等我半个小时，我就到。”
挂了电话不到半个小时，肖云祁就出现了。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玩。”他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穿着黑色西裤和皮鞋。看来十分俊雅，也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去哪儿啊？”花翎因为刚才的相亲情绪有些压抑，也想放松一下。
“去银座。我的一帮朋友在那儿。”
“那我不去了。你们玩吧，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我这样的老家伙。”准确地说是她的身份和年龄不适合和他的朋友们呆在一起。
“今晚你是非去不可。”他在一辆奥迪前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将她推上了副驾驶座。
“这车是谁的？”花翎好奇地问。
“我一个亲戚的。今晚我借来用。”他发动车子。
“你先送我回学校。”她嘱咐。
“你以为上了车还能由你说了算吗？”
“你这是绑架。”
“我不仅想绑架，还想抢亲，绑个压寨夫人回山寨。”
“小朋友，你消化能力差，老牛的肉质坚硬，只怕你咬不动，消化不了。”
他转头朝她露出白森森的牙：“自小我的牙口特别好，所以我特好难咬的东西，如硬骨头、老牛肉之类……”
“你这是找虐。”
“我就喜欢向难度挑战。”
花翎败给他了：“算你狠。”
肖云祁一边开车，一边伸拍拍她的头顶，像给小狗顺毛一样抚抚她的发丝。她浑身僵硬，满脸悲愤，正想发作，却听见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诚恳地邀请你去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可以吗？”
寿星最大，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被他拍小狗一样地拍头，这不敬之举的账也不敢和他算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早点说，我就可以送份生日礼物给你啊。”
“你肯去参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他转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她被看得心发慌，但嘴里却说：“你说的可真肉麻啊！我受不了了。”
他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车很快就开到了银座。夜色中，银座大大的霓虹灯闪烁，门口几个衣着清凉的前台小姐排成两列，九十度大鞠躬，齐声道：“欢迎光临！”
走进大堂，里面金碧辉煌、流彩烁金。不愧是市区有名的娱乐场所，四星级的。
在肖云祁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个包厢。一打开门，里面就沸腾起来。
“云祁，终于将佳人请过来了？”
“让我们好好观赏一下，是怎样的女孩才能套牢你？”
“云祁，第一次啊！”
“…… ……”
包厢里的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地起哄。肖云祁既不说承认，也不反对，只是浅浅地笑着。花翎被看得面都红了，但也不好出言澄清，在他生日时拂他的面子，只能沉默不语。
肖云祁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介绍道：“这是花翎，这些是我的哥们和他们的女朋友们。这是书言，这是敏宇……”他一一为她介绍房内的人，花翎只是小鸡啄米一般不停地点头和他们打招呼，实际上谁也没分清，她也没想认清谁，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会再见到他们。
“云祁，你的女朋友可真可爱，好像日本小媳妇似地，一直鞠躬点头，好有贤妻良母的温柔啊。”
花翎瀑布汗：温柔也能用来形容自己？
肖云祁哈哈一笑，说：“喝酒！唱歌！今天一定要开心，玩个痛快！”
众人喝了一会儿酒，开始唱歌，他们为肖云祁和花翎点了《选择》，要求情歌对唱。花翎在这帮陌生人面前不敢露出真面目，推辞不过，就唱了这首。肖云祁凝视着她，仿佛她就是天地间最可宝贝的东西，对她唱着“我一定会陪你到海枯到石烂就算回到从前这仍是我唯一决定我选择了你……”，她吓得不轻：他未免太入戏了吧？今晚的他真的不太不正常。
终于挨完一首歌，花翎是打死也不肯再唱歌。于是，就和他们玩“大话精”，但她人太老实，最后总被人揭爆，成为被罚酒的人。她被灌了两杯啤酒，面对着第三杯满满的啤酒，她真没有勇气喝下去。明天一早还要上课，喝醉了怎么办？
“我来代她喝！”肖云祁抄起桌上那杯啤酒，“咕嘟咕嘟”地一口气灌了下去。其他人大声拍掌叫好。
“云祁心疼女朋友了！”有人取笑。
花翎借口去洗手间，摆脱了下一局的“大话精”。从洗手间出来，就发现肖云祁靠在对面墙上等着她。
“没有什么不舒服吧？”低头看着她，过道里的灯光昏暗不定，她看不清此时他的表情，但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担忧。
“没有。倒是你，不要再喝了，你不是要开车吗？醉了怎么办？”
“嗯，我知道了。进去吧。”
他们进去后，花翎看他们玩了一会儿，看见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便和肖云祁说明天上课，要早点走了。他一听就说，切了蛋糕就送她回去。
蛋糕送来了，在吹蜡烛之前，肖云祁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许了个愿。看他那副虔诚的样子，花翎心里不由得发笑。
吃完蛋糕，肖云祁便起身先送她回学校。花翎不愿他将车开到自己宿舍楼下，以免同事看见说闲话，他便将车停在路边，然后陪她一起慢慢地走回宿舍。
“很对不起，你今天生日，我也没有生日礼物送给你，我过几天补送给你好吗？”花翎说。
“你真的想送我生日礼物吗？”他明亮的眼睛在路灯下闪耀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当然。你以为我是那么吝啬的人吗？”
“你对金钱不吝啬，但有些方面却吝啬得可怕。”
“啊？”他今晚真是古怪，现在连他的话，她也听不懂了。
“你不是想送我生日礼物吗？”他站在宿舍围墙的一棵树的树影底下，对她招手，“那到我身边来。”
“啊？”她奇怪地看着他，“干什么啊？”
“到我身边来。”他重复道。树影里，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但给人感觉好孤单。
花翎慢慢走到他跟前。
“你醉了吗？”
“唔。”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又说，“过来。”
原来
花翎走得更近一些，可以闻到他身上衣衫淡淡的香味和微微的酒味。他突然一手拉过她，用一只胳膊夹着她的肩。
“我醉了，怎么办呢？”他说。
“那你快点回宿舍休息，车明天才开回去啊。”
“嗯，但我还想要我的生日礼物。”
“礼物，我现在哪能变出什么生日礼物来，大哥？”
“大哥？好，我喜欢听，但我更喜欢这个！”
他呼地一声将她推倒了围墙上按着，花翎脑中警龄大作。她观阅了无数小言后，总结了一个规律，那就是：男猪强吻必找一堵墙壁，就如小狗撒尿要找一根电线杆，不可缺少。
现在是轮到她碰上那狗血时刻了吗？
“你……你怎么了？”
她用力地推开他，居然推开了。花翎心中大喜，但下一秒，又被他狠狠地按回了墙上。
“我要拿我的生日礼物！”
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柔软而带点冰凉的触感，酒味还有难以描述的男性的气味，使花翎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右腿外翻踢向他的胫骨，同时双手化掌朝他的肩膀猛力一推。因为胫骨的疼痛，他的下盘不稳，一下子就被她推开了。
她一获得自由就马上狂奔起来，头也不敢回，仿佛身后有一只吃人的猛兽，而她一回头就会中了魔咒化为盐柱。
他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嘲笑着自己的下场。无论自己如何靠近她，都无法靠近她的心，如今，自己向她表露了心迹，她该视自己为洪水猛兽了吧？是不是后悔了今日的选择？如果一直没有点破，他还可以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获得一些快乐的时光？
但在知道自己爱一个人后，谁能抗拒爱她更多的渴望？起码，他不能。
花翎一路奔回宿舍，关好门，靠在门板上，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仿佛就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样。不知是跑得气喘，还是紧张得心跳加速。
“疯了，疯了，他疯了，我也疯了……”
她脑海里只有斗大的“疯了”二字。如果不是疯了，他刚才怎么会想强吻自己？如果不是疯了，自己今天怎么会同意和一个男学生一起去看凤凰树？这个世界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让一个男学生喜欢上比他大的女老师？他对自己起意，应该不是一两日的事了，那次在天台上的拥抱事件已经有些不寻常了，但自己居然毫无感觉，只是以为现在的学生目无尊长而已，实在也是疯魔了，迷了心窍。
这居然就是自己的初吻了，摸摸自己的嘴唇，他贴上自己的唇的感觉犹在……花翎赶紧摇了摇头，拍了自己脸颊几下。
“花翎，你清醒点，不要因为从没有男人这样爱你，你就沦陷了，他是你的学生，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招惹的对象！”
第二天上班，花翎上课十分严肃，遇上来调笑的学生，尤其是男生是毫不留情。一堂课下来，有些学生就在底下嘀咕了：“花老师今天怎么了？脾气那么大？难道是大姨妈来了？还是被男朋友甩了……”
花翎听了哭笑不得，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草木皆兵了。
晚上，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她就盯住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发呆，晓岚正在线上。看着她风情万种的卡通图像闪亮着，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昨天的遭遇和她分享。
将自己的秘密和自己的好友分享，绝不会是个好主意。要一个人为自己守住秘密，就等于让一个为自己传播秘密，只是秘密泄露时可以欺骗自己说，这是别人泄露的。而且，以晓岚的急性子，她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甚至要求看看他是谁，将来万一碰上了，就会尴尬万分。这件事对她来说，也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但昨晚的经历，实在给她太大的刺激，她很想找个人倾诉，或找个人指导一下她应该如何处理。这样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像几只蚂蚁爬在心头，又像一个吹涨了的气球要找一个出气口，否则就要爆炸了。
门铃响了，她拿起内线电话。
“喂，是花翎小姐吗？我是情缘花屋的送货员，您有一束花，请您下来签收。”
花翎走到楼下，见一个穿着黄紫间条T恤的年轻人站在楼门口，胸前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黄色玫瑰，胸口印着“情缘花屋”的字样。
花翎签收了之后，在花里找到了一张卡片，上面用潇洒的字迹写着：对不起。这果然是他送来的啊。
她拿了花回到宿舍，发现自己留在宿舍的手机已经有两个未接来电，打开一看，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是肖云祁的吗？
花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按下回拨键。
“喂？”
“喂，是我。”他的声音很低沉。
“你有空下来陪我在操场走一会儿吗？”
“好。你等一会儿。”有些事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
花翎拿了东西下楼，走到操场。看见他正在他们平时上课的地点背靠一棵树站着。
肖云祁看着正缓缓地朝自己走来的花翎，心中弥漫着一片疼痛。
就在几个星期前，就在这个位置，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遇见自己的命里克星，这个嘴角含笑、常像孩子一般地笑着的老师会走进自己的心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第一次食堂相遇，坐在她对面，闻着她沐浴后散发的幽幽清香，看着她湿漉漉的齐肩短发被拢在耳后，露出洁白而秀美的耳廓和颈项，砰然心动时？
是在她苦口婆心劝说自己，要心平气和地看待现在的教育制度，而被自己驳得哑口无言，最终落荒而逃时？
还是在用餐时，自己本能地将自己喜欢的菜夹了给她，把自己吓了一跳，然后又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么做时？
还是在每一次她提起她比自己大，自己心里就觉得憋屈难受，恨不得可以立刻摆脱这师生关系、长幼状况时？
……
时间真是神奇，它可以在你不知不觉时改变了你整个生命，让你在短短的几个星期里对一个人爱得如痴如狂，再也找不到回当初自己那颗淡然的心。
“你来了。”他说。
“嗯。”花翎低低地回答，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要对他说的话。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不知是月光的映照，还是衬衫的映衬，他的脸色很苍白。
“昨晚，吓着你了，很对不起。”
“你昨晚喝了酒，我能理解。”
“但我并没有醉到神志不清。——如果不是昨晚我一时冲动，而是在之后慢慢告诉你，你会接受吗？”他低头看着她，大半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花翎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悲伤。
花翎悄悄地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月光惨淡，就如今夜两人的心情。有微风拂过，带来初秋的微微凉意。四周似乎都失了声，安静得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他说：“是因为我是你的学生？”
“是。”她决不会让自己爱上自己的学生，乱伦的禁恋她向来接受不了。
“因为我比你小？”
“是。”
“即使相差不到一岁？”
“是。”
他惨然一笑：“你可真清醒！”
“对，我向来是这么现实的人，也许你并不了解我，所以忘了昨晚的事吧！”
“如果我不是你的学生，你也没有年龄比我大，你会喜欢我吗？”他绝望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花翎心里也满是悲伤，以前也不是没有拒绝过异性，但从没有感觉自己可以伤害到一个人到如此之重。
她咬咬牙，说：“不会，你不是我的那杯茶，但作为老师和朋友我觉得你很优秀，有很多的女孩子……”
“你没有资格向我说教！你根本不配做我的老师！花——老——师！”他打断她，最后一字一顿地称呼她，无比地讽刺。
花翎心中一窒。是啊，如此伤害自己的学生，自己的确没有资格做他的老师。
“对不起！”她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塞到他手里，“迟到的生日礼物，如果你不喜欢，就扔掉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操场。等转了一个弯，她才敢回头看。他仍然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手里捧着她送的礼物。月光下，他白色的衬衫特别耀眼，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周围是灰色的树林，这场面就像一幅忧伤的水墨画。
婚宴
“十一”长假前的最后一次课，是美术班的课。肖云祁没有来，也没有请假，这在花翎的意料之中。如果他出现，自己也不知道能否自然地面对他。但如果他再也不来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