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卧室，凌凌还在睡，被子一直蒙到眼睛，只露出乌黑秀发。
“还在睡？”邵成凑上去，把被子掀开，亲亲她脸颊，却亲到满脸冰凉的泪水。
连格前一天晚上侥幸逃过一劫，连波虽然有些恼怒她的任性，见她毫发无损地回来，也没说什么。大约是因为有喜事的原因，火气去了大半。
连格一见父亲回来就忙着端茶送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尽可能地表现得乖巧。
连波喝了热茶，心境也就缓和了许多。
“过两天跟你路伯伯他们一家吃个饭，新百要结婚了。”
这消息让连格惊讶，随后又为新百感到高兴：“是吗，恭喜他了，也恭喜路伯伯。”
“我见过新百的女朋友，人挺好，也漂亮，幸好这小子找了个乖巧可心的媳妇，要不我都觉得对不起你路伯伯。”
连格暗地里脸红，当初是自己临阵脱逃，把新百丢在订婚宴上，好在爸爸和路伯伯是多年战友的交情，否则，算是把朋友变成了半个敌人。
“你也让我省点心，该考虑的大事要考虑，认认真真考虑，再像上次那样莽撞，我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是，爸爸说得对。”连格想到罗少辉，但终究没有主动在父亲面前提起他。连波好像也是在等她提起这个人，但连格忍住没说，连波也就把这个话题搁置一边了。
吃完饭，看了看电视，聊了聊一些时政新闻，一晚上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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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晚上，父母都准备休息了，连格却睡意全无，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睡过一觉，总之，接近子夜时分连格仍然十分清醒。
屋里亮着灯，连格搬着小板凳坐在柜子前收拾东西。
书桌下面的小柜子，东西不多，却有些杂乱，都是些年代久远却舍不得扔掉的东西。
照片、日记、夹在日记本里的又干又脆的花。
连格想起大学时在军校和罗少辉一起度过的那一段时光。她见过他被评为标兵时上台领奖的样子，见过他被罚跑在操场上梗着脖子一圈一圈跑个没完的样子，她更见过他清晨早操前在宿舍楼下等她，手捧一束尚沾着露水的鲜花的样子。
她把那些花留下了一部分，当时漂亮鲜艳，夹在日记本里，合不上，渐渐地花瓣干了，被日记本夹得扁扁的，花汁淡淡地凌乱地染在纸页上，让人看了有一种心酸的留恋。
连格把这些东西一一翻过，再放回柜子里，手指间有薄薄灰尘，这些东西，她很久未动过了。
把最后一件东西收好，连格站起来，起身的瞬间，一阵眩晕直冲头顶，她扶着桌子缓了缓，觉得自己的双眼被这一阵眩晕逼出了泪水。
这个人，这个男人，怎么会在她的生活里留下这么多的东西？
寂静的夜里响起轻微敲门声，穿着睡衣的母亲推门走进来。
“宝贝，这么晚了还不睡，怎么了？”
连格一回头，看到母亲温柔的目光，泪水汹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下雨了
、49。探望
那一晚连格跟母亲聊了很久；也许不管你多大；走得离家多远；仍然抹不掉对家；对妈妈的那份依赖。这一刻；连格非常想和妈妈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妈妈罗少辉对于她的意义，以及对于感情；自己的悲伤和坚决。
“妈妈，我知道他从前所有的事；我知道他最初和我在一起的动机不纯。可我真的很喜欢他；妈妈，从前的事；用爱作为借口；可不可以原谅？”
“其实你自己都知道；傻丫头。你很想原谅他，那就既往不咎，只要搞清楚现在的他是否真心。”
“妈妈，那天他坠机跳伞，我去找他。我知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到那样做太过危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任性了，好在我们俩都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不过也正是那一次，让我明白自己有多在乎他，我真怕他有一丁点的闪失。而且，我们俩在森林里被困了一夜，他一直抱着我，把外衣脱下来给我穿，昏迷了也不松手。他这次冻伤得很厉害，我想，他也是真的在意我。”
“这件事我和你爸一直挺生气的，你这个倔脾气，做事不计后果的性格，实在是让我们担心。你爸爸那天又气又急，整晚脸色发白，吓得我也不敢说什么，好在后来你姑父打回电话来说你们顺利脱险，否则，唉，简直不敢想，现在都觉得后怕。
连格低着头，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为自己担心的父母。
“当时的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姑父也跟我们说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只要你记得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三思而行。你爸爸知道这件事的详细情形以后，对他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妈妈悄悄跟你说，你爸他也看出来了，你们俩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他最近偶尔会随意地提起你和他从前的事，说他在军校时的表现也很不错，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
连格忍不住笑着追问：“真的？”
“傻丫头，其实爸妈的考虑终究只是参考意见，最多不过是担心你没能选对人，但最后还是得由你自己来决定。感情的事，不用说我们，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年轻时疯狂的想法，等你们真正在一起，甚至相互扶持着过了大半辈子，你就会发现，过去的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情，根本没有去追究的意义。只要他对你好，只要你们在一起合拍，快乐。”
“那些你曾经以为会天崩地裂的大事，很多年以后，不过是一桩可作为调味料的过往回忆罢了。”
李倩说了很多，她想让女儿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情，真正的感情不会完美得没有一点错误或者误会，而是两个人携手用时间把不快乐的过去冲淡抹净。找到一个真
心在意真心喜欢的人太难了，不要被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遮住双眼。
“你爸爸的脾气比较直，你也不用多想，总之他一定是最希望你过得幸福的人。如果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干涉你说什么做什么，和什么人交朋友，他只是太在意你了，生怕你走了弯路，受了委屈。”
吴冰站起来：“别想那么多，早点睡吧，总是熬夜会变丑的。”
“妈妈晚安。”
“晚安。”
脸上的泪痕已干，连格用双手揉揉脸颊，听妈妈说了这些话，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
连格计划好第二天去看少辉的母亲，很可能是她未来的婆婆。
第二天早上，邵成和母亲聊天之后会卧室去叫叶凌起床，却看到这个傻丫头，正窝在被子里哭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你了？”
叶凌不说话。紧闭着眼睛装睡，只是眼圈周围的一小排细纹显得整个人都很委屈。邵成想，突然间这是怎么了，自己昨天晚上把她欺负得太厉害所以她生气了？
叶凌的表情却说明，这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凌凌，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邵成趴在枕头边，凑在她耳边温柔地问。
叶凌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说话。
邵成没办法，面对着叶凌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脱了鞋上床，从身后结结实实地把叶凌揽进怀里，不管她怎么挣扎，照样老老实实地把她固定在自己胸前。
邵成把脸贴近她的发丝：“不想起床？那我们就这样赖着，等一会儿我妈来叫我们再说。”
叶凌不说话，安静的样子好像又睡着了一样。过了一会儿，果然传来敲门声。
吴冰在门外说：“下来吃早饭吧。”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又叫：“邵成，凌凌，起来吃早饭吧。”
邵成打定主意不开口，过了一会儿，凌凌果然装不住了，她坐起来，甩开邵成的手臂：“谢谢妈妈，我们马上就下去。”
邵成靠着床，支着下巴坐着，看凌凌像个生气的漂亮娃娃，看她脱掉丝质的性感睡衣，从邵成的衣柜里取出家常便服穿上。似乎还在生气，但手脚俐落地洗脸，梳头，也不管邵成，先下楼去了。
邵成坐在床上忍不住轻轻笑了，虽然不知道叶凌在生气什么，但她生气的样子，不肯妥协却又被迫妥协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心里仍有疑惑，独自在卧室里发了半分钟的呆，也紧跟着下楼去了。
叶凌在厨房里帮忙，帮阿姨把饭菜盛好端到桌子上，一边忙一边跟婆婆说笑。不管怎么样，叶凌总不会失去教养。
一家三口和阿姨坐下来吃早饭。
“爸爸昨天没回来？”
“回来了，挺晚的，一早就又去医院了。”吴冰笑着打趣，“你们俩晚睡早起的，哪还能注意得到。”
“嗯，是我不对，昨天折腾太晚了，害得凌凌早上困得起不来。”
吴冰忍不住被这话逗乐了，阿姨也露出笑容，邵成看叶凌脸颊泛红，心里的笑意更止不住。
连格打车到了罗少辉母亲居住的疗养院。比医院更安静，环境更清雅，医疗设备也绝不落后，这是本市最好的疗养院了。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经过培训的，专业技术强，又有耐心。疗养院里也有不少年龄相仿的老人，罗少辉的母亲住在这里，也有伙伴和朋友，不至于太寂寞。
连格在前台登记之后，就坐在接待室外面小公园的长凳上坐着。
虽然是冬季，树木花草凋零，不见绿色，但空气清爽，天高云淡，也让人觉得浑身舒畅。
连格坐着听到工作人员叫她，一回头，正看到一个头发泛白的老太太，慢悠悠地走过来。
“阿姨，您慢点。”连格走过去扶她，让她坐在公园的长凳上。
连格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皱纹，泛白的头发，看罗少辉的年纪，阿姨应该才五十多岁，怎么会显得这么苍老。连格心疼她，也心疼罗少辉，也许正是因为母亲的老态日益明显，他才那样执着于成功，而身体不好的母亲，一定叫他日夜悬心。也许是他顾虑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总显得太执着。
“你是？”
“阿姨，我是少辉的女朋友，他这次在基地值班，让我代他来看看您。”
罗妈妈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她把连格的手拉过来两手握着，问她名字，多大了，又连连称赞她漂亮懂事。
言语之间，十分真诚。
“其实早该来看您，只是我们两个都在新疆工作，实在抽不开身。您身体还好吗？”
“很好很好，不用挂心我。少辉都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你看，我什么都没准备。”罗妈妈认为应该给连格一点小礼物，作为第一次的见面礼，可罗少辉没打招呼，她行动不便，除了那些老家当，大约也没什么东西可拿得出手，可如今的年轻人，已经不喜欢这些东西了，样子难看又过时。
“阿姨，您什么也不用准备，哪有让您给我们这些小辈准备礼物。而是反过来，应该我给您带点什么呢。”连格把身边的包提过来，她买了一件棉袄，一身大号的保暖衣，还有纯羊毛的手套和袜子。
这些贴心的礼物让罗妈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姑娘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儿子有了
女朋友，女朋友又这么漂亮，这么懂事，又会说话。罗妈妈只觉得自己从前受得苦，遭得罪，都不算什么了。
老天爷总是公平的。
连格也感动于罗妈妈的平易近人，电视里常说的婆媳战争，似乎离她们很远。罗妈妈摸摸她的衣服，埋怨她穿得少，又夸她懂事，说完了似乎又因为少辉不能回来有点伤感，然后又忙说少辉脾气急，让她多包涵。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十分真诚，不说面子话，也不故作姿态。
只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两人就十分亲近了。
“少辉从小吃苦过来，脾气又硬又倔，有些时候会小家子气，这些不怪他，是我没能给他好的成长条件。我有他的时候，年龄大了，他爸爸走得早，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凡事都靠自己，有时候会显得特别不近人情。”
“阿姨，我都明白，都明白。”
“我都快六十了，只希望他早早安定，现在他身边有你这么好的姑娘，阿姨真高兴。”
“阿姨别夸我了，少辉也很好，军校的时候成绩数一数二，现在又做了飞行员，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呢。”连格笑着说。
“就他？呵呵，反正，有了你，阿姨就放心了。”
连格笑着陪罗妈妈一直聊到中午，又陪着她吃过午饭才离开。
、50。别扭
因为连格的这次到访；罗妈妈的心情愉快；整个人荣光焕发。疗养院的人跟罗妈妈闲聊时都问她：“那是你姑娘啊？”每到这种时候；罗妈妈就特别的自豪；她笑容满面地回答：“不是；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这些年龄相仿的老妇人脸上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媳妇儿也这么孝顺；你真是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捡到宝了”这样反反复复地赞不绝口。
罗妈妈不挑剔；儿子长大了；很多事都随他去了。她只希望少辉能找个贴心的女朋友，如今看她连自己这个老太太都这么上心；说话做事的样子又特别懂事；自然十分满意。
邵成这里却微微有点犯愁；上午他去相关部门办出国手续，中午和从前的几个朋友吃饭，叶凌乖乖地跟着，也不置气，不会叫他在朋友面前下不来台，可一旦两个人独处，她的脸上就不见了笑容。
从前叶凌总是黏他的，他出去见朋友，忙正事儿，她巴不得二十四小时跟着，邵成还因为这件事被朋友拿来当个笑话说。邵成有时候也会觉得有点烦，可叶凌突然清清丽丽地不黏他了，言语行事都十分得体，两个人之间油然而生一种陌生感，仿佛他们只是被一纸婚约绑缚在一起的，这种情形让邵成有点慌了神。
步步紧逼追问答案不是他的强项，软语温存哄女孩子开心也不是他的长处。邵成此时才发现，叶凌这个看起来总有些孩子气的女子，内心却是十分坚决的，一旦打定主意，就抗争到底。从前之所以事事由他主导，不过是叶凌的依赖和迁就罢了。
他霸道惯了，仿佛自己是岿然不动的山，叶凌是活泼清澈的水，奔腾流淌也总是围绕着自己的，可如今叶凌突然义无反顾，脚步不停地涌向海洋，竟把自己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吃过午饭，两人在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散步，邵成牵着叶凌的手，叶凌就任由他牵着。像从前，都是叶凌紧紧挽着邵成的胳膊，死活不松手。邵成觉得手臂空荡荡的，开始怀念那个时候的她。
想到清晨她在被窝里哭得满脸泪水，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叶凌什么时候这么能藏得住话了，能让她哭成那个样子的必不是小事，她竟然可以忍这么久，而且显然，她的不满，和自己有关。
邵成带叶凌去看电影，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