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十分仗义地带着几个军人开车和我一起去索西乌村,他担心即使我治好依莉丝的病后安第纳酋长仍会留难我们,他说Secret Society这种事在城市已经不盛行,但是农村却是十分隆重,严禁外人介入,一旦外人沾上都会丢掉性命。当我向穆拉打听Secret Society究竟是什么时,他却吱唔不说了,这果然如马歇尔所说,不会有人告诉我Secret Society是什么。
在车上穆拉向其他军人讲我在西部男孩营地的事情,惹得几个男人都对我投以赞赏的目光,纷纷表示要娶一个像我一样勇敢的中国女人,不免我又得意了一次。
穆拉将军车停在蒙盖巴附近的丛林,再往里面走是只有尺来宽的小岔路和密集的荆棘,车无法开进去。我们一行十个人便借着从茂密的枝叶里落下的稀疏月光前进,夜里蚊虫特别多,我的手上腿上被咬满了小包。
趟过了河就到了索西乌村,当安第纳酋长看见站在门前一列齐崭崭的持枪军人早惊吓得说不出话,其他胆小的妇女也都躲起来。
“诺。”乔治从屋里出来,激动地抱起我旋转。
“乔治,还记得我吗?”穆拉笑咪咪地走上前。
“穆拉。”乔治满面喜色,“谢谢你送诺回来。”
我走到安第纳前面,道:“安第纳酋长,我带着药回来了,这些军人是为了保护药才护送我回来,所以大家不要害怕,他们是人民的军队,是保护平民的。”
安第纳不置可否哦了两声。
想着依莉丝的病情紧急,我也顾不得和安第纳多说话,赶紧揣着四瓶补中益气丸行色匆匆赶到鲁古姆斯的家。挑帘进到房中便听到鲁古姆斯软言安慰依莉丝的话语,当鲁古姆斯瞧到我回来后喜不自禁,破天荒地给我倒来一杯水,语气也尤其的客气,像生怕得罪了我。
我掀开依莉丝的衣裙检查,她的腹壁仍是膨隆紧张,问明鲁古姆斯,据说他虽然依照我的方法热敷依莉丝的腹部,但是依莉丝仅仅只能解出很少的尿液出来。
“鲁古姆斯,你去拿葱和一盆水来。”
洗净手我为依莉丝导尿,有上两次的经验这次我轻松地将葱管插入尿道,排出1000毫升的尿液后,依莉丝自觉舒服许多。放在地上的一杯水我还没有喝,便扶起依莉丝将带来的补中益气丸吃了几颗。
由于依莉丝膀胱的尿液没有排泄完,我便每隔三个多小时来为她导尿一次,到第二天下午时依莉丝告诉我肚子已经不痛。这时蒙盖巴的瓦他马主席也来到索西乌村,劝说安第纳放过我和乔治,他和穆拉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渐渐安第纳也松了嘴。
“既然大家都相信你,你也帮助过塞拉利昂的人,我安第纳也不会恩将仇报,过几天等依莉丝的病好得差不多,你们就离开吧。”
村里有其他人来找我看病,我渐渐深感无奈,并不是怕诊断不出疑难杂症,而是苦无药来医,我只能简单地为他们进行针炙。
隔了几日依莉丝已经能下床走路,基本能自行排尿,兴高采烈的鲁古姆斯将家中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给杀了,烧了一大盘子端给我。
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当然最后这盘昂贵的烧鸡肉我并没吃上两块,大部分都被围在一旁的村民给瓜分。我看见扶着依莉丝站在一旁温柔地看她的鲁古姆斯,这才发现对老婆深情的鲁古姆斯也很可爱。
村口处一个瘦弱的身影头顶几张竹席走来,那男孩子我记得,是叫毛瑞,上次我和他说只要帮我解开绳子就付给他10美金,结果被鲁古姆斯发现,他还挨了一顿打。我曾听安第纳讲过他家的事,毛瑞的父亲被叛军杀死,只剩他和体弱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毛瑞的妈妈身体不好,做不了多少活,因此生活的重担便全压在毛瑞的肩上。
毛瑞也只是个孩子,他只能拼命地扎竹席拿到镇上去卖,扎竹席经常会刺得满手血,而扎好的一张竹席只能卖到2000利昂,折合成人民币10块钱左右。毛瑞每天天不亮就头顶竹席趟过河跨过丛林去蒙盖巴卖竹席,再到天黑的时候回来,当然并不是每天都能卖出去竹席,有时两个星期才能卖出去一张竹席。如果卖不出去还必须把竹席再扛回来,这一去一回的路上要好几个小时。我曾掂过一张竹席的重量,有大几斤重,而每次毛瑞都会头顶着三四张竹席出去。
我跟着毛瑞的后面来到他家,他家几乎是全村最破旧的一间茅草屋,甚至连门窗都没有。毛瑞看着我有些畏惧,大约因为我曾经使他挨过打。
“我来看你妈妈。”
他答应着,让我进屋。屋里的光线因为没有门窗的遮挡尤其的光亮,毛瑞的妈妈正靠在床上缝补衣服,看见我来忙起身相迎。我和毛瑞的妈妈见过几次,也给她看过病,她是先天性心脏病,只能是静养少劳累。
毛瑞端来一盆水,将妈妈的脚放在盆中洗干净,然后闷声不响出去倒水。我瞧着毛瑞妈妈洗得干干净净的脚,这位妇女因为贫穷甚至穿不起一双旧鞋,她都是赤着脚走在泥土路,这样的一双脚应该十分的肮脏,脚趾甲里应该塞满了黑泥。但是她的脚很干净,也没有难闻的异味。
她边缝衣服边和我说话,我趁她不注意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早准备好的10美金的纸币塞在枕头下然后告辞出来。屋外毛瑞汗流浃背地编织竹席,自古寒门出孝子,我会一直记得这个说要为妈妈买双鞋穿的男孩子。
疟疾
三天后我和乔治再次踏上前往科诺的路,虽然直到临走我们也没弄清楚差点让我们丢性命的Secret Society是什么,于这我心里老大的一个疙瘩,乔治就告诫我不要有太大的好奇心。
我拿出照相机给村里人照相,鲁古姆斯陪着他老婆照得最多,因此我的相机里满是鲁古姆斯和依莉丝阳光灿烂般的笑脸。由于我给他们照还不过瘾,鲁古姆斯还将照相机借走,和依莉丝在丛林里照相,直到将相机的电池耗尽。我帮马歇尔和他儿子也照了几张,其他村民也拖家带口来照全家福,当他们看见屏幕中的自己时竟然用手去抓,结果在相机上留下许多黑乎乎的手印。
村里唯一不肯照相的是安第纳酋长,我好劝歹劝他就是不肯照,有一次我偷拍安第纳和他老婆被安第纳发现,于是安第纳就马上转过身去,因此我只留下他瘦弱的背影。
我看马歇尔生活艰难本来想送给他一些钱,但转而一想这里的人都生活在贫困线,帮得这个却帮不了那个,遂也就算了。也许再过不久战争平息,那时好生活就离得不远。
蒙盖巴离科诺不远,只要过了前面的丽西镇就到了科诺的地界,那里是革命联合阵线的地盘,所以我们必须要一百二十个小心。
由于好些天没有洗浴,身上痒得不行,我估计是生了虱子,刚到丽西镇我就先去找住宿的旅馆。恰好这家旅馆院子里有口井,我就让乔治帮着打上来几桶水放进房里,令他守在门外我便在里面急忙洗起来。没有沐浴露,我用的是依莉丝送我的一块用棕榈油做成的肥皂,这种肥皂特别的滑,用它洗澡后特别多的泡沫,我用了好几桶水才将身体洗净。
穿上干净的衣服后,我拿起脱下的脏衣服一闻,又馊又臭,满是汗味,真难为乔治怎么能忍受这种气味,我直接扔进桶里搓洗,洗净后晾晒到院子里。第二天清早起来去院子收衣服,却发现晾在树枝上的衣裤不翼而飞,显然是被人偷走了。
虽然损失了两条衣裤但并没影响我的心情,我和乔治分吃了一个木瓜当早餐便赶紧结清住宿费,骑着自行车往公路行驶。可能丽西镇离科诺比较近,镇上有不少兜售钻石的小贩,尽管我们骑着车但还是被拦下来,在他们看来也只有外国人才买得起钻石。他们通常把钻石藏在嘴里避免掉在地上难以寻找,对方看过钻石后如果想买,他们就会报出交易的价格,如果对方不同意他们再把钻石放进嘴里寻找下一个买家。
“对不起,我们不需要钻石。”乔治礼貌地拒绝。
在非洲大部分地区盛传一句话:要想活得久,就别碰钻石。一些居心叵测的野心家为了权利和财富,强迫无数平民去浑浊的河水淘钻石,掠夺钻石矿,将无意中发现钻石矿的人杀死,美丽的钻石从此蒙上洗不去的血腥和屠杀。
我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戴比尔斯钻石公司,如果不是那句“A diamond is forever”的广告蛊惑了全世界女人的芳心,并迫使男人争相去买钻石来讨好献宠,那还会有谁把钻石当成稀世之宝而拼命地想据为己有呢。在古代,中国认为白玉最为贵重,西欧崇尚琥珀是宝石之王,在两河流域则是青睐猫眼石和祖母绿。长期以来钻石只不过是钜瓷器工匠用以钻割的工具而已,没有一个女人会为一块大钻石疯狂尖叫,或许瓷器匠可能会因为发现好工具而大叫一声。
直到A diamond is forever这句广告语的横空出世,给名不见经传的钻石赋上幸福美好和对爱情忠贞永恒的含义,打动了无数沉溺爱河的男女更加期待爱情的永恒。事实钻石仅仅是钻石,它本身没有任何的含义,佩戴它也不能使爱情恒久不变,但是这种被强加的喻意却使善男信女们趋之若骛,因此钻石的价格一路高涨并形成今天高度垄断的钻石市场。
如果钻石还只是像很早以前是乏人问津的商品,那么塞拉利昂这场关于钻石的战争是否会爆发,也或许还会因为其他的原因发生战争吧,人类的野心总是无法灭绝。
骑了半个多小时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冷,抬起头朝天上一看,阳光猛得很,估计气温足有35度以上,这样的天气皮肤是不会感到寒冷。我缩了缩肩,身体确实感到冷,甚至还能感到握着车把的双臂在发抖,我停下车,伸手去摸脸,居然满脸的汗。
“诺,你怎么了。”乔治将脚踩在地上停下车瞧我,忽然他大惊失色道:“诺,你的脸色很苍白,嘴唇发紫,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好冷。”我照实说了。
“会不会……会不会是感染疟疾了。”乔治摸着我的额头。
我也早想到可能是感染疟疾,由于卫生条件差、水源污染和多雨炎热潮湿的气候,在塞拉利昂存在着各种传播疟疾的蚊子,在那里感染疟疾就和得感冒一样常见,许多老百姓由于贫困无钱就医或延误治疗时机而死亡。我多次进出丛林,穿越河流,感染疟疾并不奇怪,而且我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也和疟疾无异。其实几日前我就感觉乏力倦怠,食欲不振,不过当时并没放在心上。
乔治见我不说话大概也知道他说中了,便道:“诺,我看我们现在返回丽西镇找医院看病,等你病好了再去科诺。”
我明白乔治的担心,疟疾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但是也有不少的人却死在这个病上。“那好,我们先回去。”
我们回到早前住宿的旅馆,将自行车推进房中乔治便催着我去医院,结果镇上唯一一家医院在两年前被革命联合阵线摧毁,目前只有一家很小的私人诊所。诊所的黑人医生为我打了一针,我便回旅馆去休息。
在僵硬的木板床上躺了一会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全身酸痛得没有力气,头晕脑胀,大汗淋漓。乔治坐在床前用湿毛巾揩我脸上的汗,关心地道:“诺,你现在感觉怎样了,要喝水吗?”
我无力地摇头,道:“不喝,乔治,我还是好冷,你去找老板要床被子来。”
半晌乔治回来抱着一床浅绿色的棉被,他细心地盖在我的身上,然后坐下来摸我的头,顿时惊叫起来:“诺,你的头好烫,你在发烧。”
我轻轻嗯了一声,疟疾的症状就是交替寒战发热。我侧过身不再说话,两条胳膊抱在胸前取暖但仍是瑟瑟发抖。
“还冷吗?”
我没有答话,胳膊上满是起的小鸡皮疙瘩,人渐渐有些昏沉。朦朦中感觉身上又加了几床棉被,勉强睁开眼却瞧见乔治担心紧张的眼神,他一直坐在床前守护。
“乔治,你不用管我,去休息。”我迷迷糊糊地说着。
没有人回应,额头上搭着一只粗糙的大手,我想着要翻身却没有力气。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个男人在窗外叫我的名字,他叫得很轻像怕惹怒我不高兴似的,我睁开了眼从床上起来,推开窗子探出头去,只见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黑人男子。
这男子我认识,叫穆罕默德,我在南斯拉夫奥克德洛医院进行学习交流,而他则是这家医院的清洁工人。我刚来医院不久就知道他,穆罕默德为人十分谦虚礼貌,又极为健谈,他给我打过好几次的招呼但并没有深谈下去,因此我对这个不熟的男人来找我还颇为惊讶。
“你有什么事吗?”难得的一个休假,我对被吵醒还是不悦的。
他小心地看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神色,或许我的面色有些沉他倒不敢说话了,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赶紧笑道:“穆罕默德,你来找我一定是有要紧事吧。”
“秦医生。”穆罕默德点点头,仍是小心翼翼道:“我需要您的帮助,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小伙子生病了,所以我想请您去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去医院呢。”我有些奇怪。
“他很穷,我也没钱。”他迟疑着看着我。
我轻轻哦了一声,也不再往下问,像他们这些来打工的黑人由于没有学历,一直只能做些简单的体力活,辛苦赚来的工资除了生活开销外就所剩无几,而众所周知看病是个烧钱的事,这在全世界哪个国家都一样。
“好,我换件衣服就和你去看看。”我答应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我们这一代的中国人总有浓浓的中国自豪感,中国是仁义之邦,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跟着穆罕默德去了他所租住的房子,那房子在贝尔格莱德郊区的一个废旧的厂房里,原来的工厂倒闭后老板便将厂房隔成一间间的小房,供给来此打工的贫苦群众租住。穆罕默德告诉我他在这里租住差不多有五年的时间,因此和这里居住的人关系都十分融洽,平时有事大家都是一呼百应。
这里距离贝尔格莱德市区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穆罕默德说因为大家都很穷,身体好的人平时会很早起床然后跑步去市区工作,到晚上再跑回来,既锻炼身体又节省车费。
我粗略地瞟了一眼,这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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