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隆沙又一次瞄了一眼观众席,刚才消失了的人又回来了,远远地坐在后排,安安静静的。
问问看吧?
黄隆沙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是不是姓魏?”
煤球看他的眼神十分自然:“我不姓魏,我姓梁。”
姓梁,果然!黄隆沙心跳瞬间就跌破正常值了。
梁夏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拍拍他肩膀:“别激动别激动,一会儿给你签名,咱们先把球打完。”黄隆沙喘着粗气盯着他,嘴唇抖啊抖的,真的!
真的是她!
那场外的那个,是肖静林!
肖静林在看他比赛!
黄隆沙腿软手软全身心都酥软了!
偶像在看我打球——
梁夏无奈了:“果然啊,就得打完比赛才告诉你们,不然个个都太激动,打不成了。”
我才不是因为你激动的!
我偶像是肖静林!
黄隆沙想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丢人一点,但是心跳却还是控制不住,最后只得抱着手套蹲到了地上。
裁判奇怪地上前:“怎么了?”
梁夏抱着面罩微笑:“没事,有点紧张,蹲着脑子不容易缺氧,缓解下压力。”
裁判莫名其妙,这个投手也脆弱了,刚刚三振了对手呢,这还紧张。那他们刚刚被本垒打的投手再见着敌人不得紧张死啊。
想到这里他就顺势往自家休息区看了一眼,正瞅见三个投手凑成一团,虎视眈眈地盯着站在投手丘上的梁夏。
……嗯,那眼神,还真说不好是愤怒还是惊恐。
总之内容丰富神情专注是没错了。
黄隆沙跟蘑菇似的蹲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了:不管面前的这个人是谁,这场比赛是一定要赢的!
而且,偶像在观众席上呢!
一定要好好表现!
张小春容易意气用事,绝对不能让他现在就发现,不然比赛就没得打了!
他定了定神,慢腾腾站了起来。
梁夏还在那站着呢:“消化好了?”
“好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呀,那行,就这么继续投吧。”
“等等,”黄隆沙喊住他,“保送的话,万一对方盗垒怎么办?”
盗垒,顾名思义就不是正常上垒,一般就是趁着投手出手投球或者捕手朝投手投球时候离垒跑向下一个垒包,捕手反应够快的话,很容易将盗垒者直接封杀出局。
第四棒要是能上场打击,那么垒上必然已经有人,保送强打上垒后,垒上就有两人了,很容易给对方创造盗垒的条件。
梁夏这回没仔细分析,只是压低声音反问:“你是担心他们在我眼皮底下成功盗垒?”
黄隆沙闭嘴了,他要真的是“魏冬”,这句话就直接可以当做反驳的理由了。
绯海和黑镰之所以成为死敌,除了冠亚军之争外,捕手“魏冬”对绯海强打柯诗新的无数次盗垒封杀也是矛盾之一。
面对柯诗新这样的全能型击球员,“魏冬”经常是避免直接交锋的,连个全垒打的机会都不给他,让投手投四个软绵绵的坏球,直接将人送上垒包,然后再找机会将人封杀在两垒之间。
所以柯诗新一旦有机会冲上本垒,几乎没有一次选择稍微缓和一点的冲垒方式,两人必定是有一番肢体冲突的。
“魏冬”向裁判提出的申诉一大半都直指柯诗新,每每这时也是场上嘘声最大,战火最盛的时刻。
大男人,撞一下下会死啊,肯定是玩阴的博同情!
敢撞我们的捕手,绯海狗果然野蛮暴力无耻!
场上矛盾迭出,场下火星四溅,球迷可没那么大限制,要不了几分钟就能从互嘲演变为互骂,再升级为互殴。
“黑红死敌”、“镰海之争”、的叫法也随着棒球职业联赛的发展而渐渐流传开来。每每有黑镰和绯海的比赛,哪怕是练习赛,大家都十分关注这回是肖静林直接抗柯诗新,还是老奸巨猾的“魏冬”又保护着自家投手送柯诗新这尊绯海杀手直接上垒了。
投手与击球员的直接碰撞自然在画面上更加精彩,但保送并且封杀一个一棒就可能打出全垒打的大杀器,在实战意义上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风神翼龙的第二棒上来了,黄隆沙抛了抛手里的滑石粉包,难得也是豪气冲天:我偶像在看我投球!偶像的搭档在为我配球,你们能吗?能吗?
黄隆沙很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今天特别勤快,提前更了~~
、第十一局、栋梁的梁,夏天的夏
有了偶像力量加持的黄隆沙一改之前拖泥带水的球风,连擦滑石粉都擦得器宇轩昂。
第二棒上来,三振。
第三棒上来,继续三振。
三人出局,第七局比赛结束。
站在等候区的李霖茫然了,垂着头从击球区下来的风神翼龙三棒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上一局还十分容易击出的球突然就不那么顺手了。
每一球都平平无奇,甚至速度也很一般,偏偏全往自己不擅长的角度飞去。
用第一棒的话来说,“简直找不到合适的挥棒的机会”。
李霖皱着眉头看向已经摘下面罩的梁夏,人还带着口罩呢,压根看不清表情。黄隆沙紧跟在她边上,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其余人也围了上来,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趁着整理场地的时间,李霖把捕手和将要上场的投手都喊了过来:“他们接下来要上场的也是第一棒,和咱们这一轮情况差不多,争取不要让张小春上垒,问题就不大。”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李霖一语成谶,第八局开始后,春天的第一、二棒确实直接被三振出局,第三棒张小春却如有神助一般,再一次成功上垒。
李霖自己就守在一垒,张小春那嚣张的嘴脸就跟在眼皮底下晃悠似的。
张小春还不厚道地拿语言骚扰他:“离我那么近干嘛,狗皮膏药似的,恶心不恶心你。”
李霖其实也挺讨厌张小春的,这帮人水平那么次,嘴巴又贱,还死占着场地不放。现在拉了个外援来狐假虎威,真以为自己能耐了?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张小春那张讨人厌的嘴脸。
他这么一偏头,就看到不远处正充当跑垒指导员的梁夏。投手已经一脚踏上投手板了,人影倒映在地上,形成一个好看的角度。梁夏突然转过头,冲他喊了句:“跑!”
李霖一愣,一垒垒包边的张小春已经飞快地冲向二垒了。
盗垒!
李霖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追了两步,本垒那边传来了清脆的一声球撞上球棒的声音。
李霖回头,第四棒孟小运已经扔了球棒全速朝着一垒跑了过来。
李霖蓦然清醒,对方已经二出局,只要孟小运在张小春到达本垒前出局,他们根本拿不到分。
张小春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回本垒?
答案当然是不能。
李霖于是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喊:“传一垒!”
他这么一喊,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自己就是一垒手,球在哪儿?李霖四下搜索,终于发现球居然还在慢慢滚着,而且是朝着空无一人的一垒方向滚去。张小春刚才的盗垒几乎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跟着跑了。
捕手最先反应过来,大喊着:“补一垒!”扔了面罩冲出本垒,捡起球朝着往一垒狂奔的李霖扔来。
张小春在跑,李霖也在跑,但是更快的是孟小运。
他几乎扔下球棒之后脑袋里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跑字了。球的高度开始下落,李霖憋足劲狠冲了几步,张开手套接住了球,身体却也因为过于前倾而倒地。
一垒垒包就在不足半米的地方,孟小运已经开始滑垒了。李霖干脆起到一半就像扑垒一样朝前扑了过去。
持球没有掉落,人也终于到达一垒了。
但是,他扑到了孟小运的脚上。
孟小运的脚先一步踏上垒包,再被他扑住,远远看去,就好像李霖拼死拼活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孟小运的小腿。
裁判呆滞了几秒,私心真的很想喊一声“出局”,最后还是公正地宣布:“上垒。”
李霖持球,李霖又是队长,还这么诡异地抱着对方球员的大腿,其余的守场员当然不敢在跑垒动线上阻拦张小春。
于是,张小春成功冲上了二垒。
梁夏大喊:“继续!再上一垒!”
等李霖愤愤地放开孟小运的大腿起身传球,张小春已经成功冲上三垒了。
妈的!
李霖抹了抹嘴唇上的灰尘,凶猛地瞪了梁夏一眼。
梁夏跟没看到似的,和第七棒换了位置,下场准备去了。是了,接下来就轮到第五棒打击了,她是第六棒,可以进准备区了。
难道还想来个满垒的全垒打?
李霖死死地盯住第五棒黄隆沙,连投手刻意做出的是否牵制的询问暗号都没有注意到。投手无奈,只得按着配球继续投球。
黄隆沙今天的状态确实非常好,第一球就直接挥棒,打出了一支漂亮的内场安打。张小春看着孟小运跑上二垒,自己也心痒痒的,不过他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跑本垒。
风神翼龙显然对他十分关注,捕手不时将视线投射过来,就连游击手想要将球传往一垒时都忍不住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三垒有人,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心理暗示。
风神翼龙不少人甚至都忘了他们已经二人出局,满心想着就是这个盗垒成功的三垒跑者敢不敢再大胆一次,来盗本垒呢?
张小春虽然心痒难耐,做事还是很踏实的。他老老实实地等在三垒,看着孟小运和黄隆沙将一垒、二垒填满,三人一起看向了扛着球棒上场的梁夏。
梁夏也没让他们失望,这次不再试探,上来就直接挥棒。
球再一次飞过了护栏网,又一个四分全垒打。
比分被反超。
风神翼龙队再一次更换了投手,比赛结果却没能改变。
7:8,这就是风神翼龙队和春天棒球队初次比赛的最终成绩。
李霖倒也干脆,说一是一,既然输了,二话不说退出场地,带着人就走。张小春得意非常,一边嘲笑一边扭头看向梁夏:“瞧他们那个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夏也看着他弯起了眼睛:“那张队长觉得我够资格加入你们队不?”
“够!当然够!”张小春自己说完,还冲边上的队员问,“你们说够不够?”
“够!”
声震云霄,只有黄隆沙冷静地站在一边,不时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偶尔还远眺一下看台,说不出该欢喜还是悲哀。
梁夏倒是没忘了自己来这儿的初衷:“那我这就算是加入了?”
“加入了,加入了!哎呀,还没问兄弟你怎么称呼呢。”
“哦,叫我梁夏就行。”
“哈哈哈哈,原来是梁兄弟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小春的笑声戛然而止了。
其余人也看鬼一样看着这个穿着黑镰2号球衣的人。
“你说你叫什么?”
“梁夏,栋梁的梁,夏天的夏。”梁夏诚恳地自我介绍了一遍。
张小春脑子嗡的一声,随即冒出一个声音来安慰自己:骗人的!这年头满大街骗子,傻子都不够用!
然后他看到梁夏把帽子摘了,顺便把口罩也拿了下来。
这件他看了好几局比赛的黑镰2号棒球服的领口上方,赫然出现了曾经的捕手“魏冬”的脸,栩栩如生,一丝不差。
张小春觉得自己的脑袋卡壳了,又或者,其实是这个世界卡壳了。
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去看其他队友,大家也和他一样的木然表情,只有黄隆沙不大自在的拍了他一下。
“别丢人了,不是做梦。”
然后,他又听到黄隆沙好像隔得很远一样问了“魏冬”一声:“那边观众席上的,是肖静林吧?”
那个“魏冬”也很遥远地回了一声:“是啊。”
接着,张小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悲大喜大怒之下,他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慢了几分钟,写了这么久,文里的一天还没过去……
、第十二局、入会费
张小春幻想过无数次自己遇上“魏冬”的场景,激动的、愤怒攻击的,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混混沌沌地醒来,被一群人包围着。
“醒了?”孟小运张开五指在他面前使劲晃动,张小春刚刚清醒一点的脑子瞬间又混乱了。
他一把抓住孟小运的手,眼睛睁开闭上,还没开口呢,就听到黄隆沙的声音在人群外传来:“签衣服上就行,就这里吧!”
签衣服上?签什么东西?
张小春坐起来,下意识往黄隆沙声音的方向张望,围着他的几个人就退开了一些。张小春先看到的是黄隆沙有些紧张的脸,正面对着他,身后站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男人,帽子压得很低,一手拿着墨镜围巾,一手拿着笔在黄隆沙背上写着什么。
肖静林?!
张小春又差点晕过去,连忙狠掐自己大腿。
孟小运见他醒来后就直愣愣地瞪着肖静林那边,表情也有点纠结:“老黄不是不关心你,我们都轮流去签的,他最后一个过去,赶巧你就醒了。”
张小春这时候才发现,孟小运那件球衣的胸口上,赫然有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敢情现在围着自己的全都是要完签名的!
张小春刚才还觉得自己掐自己大腿太重太狠,和他们一对比,立马觉得自己已经很自爱了。
最爱自己的人果然只有自己。
这群王八蛋,见了球星就不认队长了!
孟小运还插嘴:“站得起来不?机会难得,张哥你要不要也去要一个?”
张小春也是心头一动,动完又狠狠地鄙视了自己:张小春,节操呢!尊严呢!
黄隆沙也看到张小春醒了,他虽然是坚持到最后一个才来要签名的,可这时候被抓个现行,也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他和肖静林道了谢,强忍着再合个影的冲动,有些尴尬朝张小春走过来。张小春气呼呼地瞪着他,正要说话,一个声音猛然插了进来。
“哟,醒了?”
四周围鸦雀无声,张小春觉得自己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妈的,妈的,妈的……
梁夏显然是去换球衣了,这时候又恢复了刚才的煤球装束,口罩倒是没再戴着,嘴巴里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醒了就好,我顺便还帮你们春天招到个人,你们不是想要女孩嘛,瞧,这儿就有一个。”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个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胖妞战战兢兢地战了起来。
“方梦,喊她方方就行。”
这个体型,还方方,叫圆圆还差不多!而且这个圆还不是进行时,应该是完成时。
大家都没说话,签完字的肖静林又把墨镜和围巾戴上了,远远地站在一边。
梁夏热情地冲方梦招手:“来,方方,见见咱们队长。”这句“咱们队长”彻底把张小春点燃了。
“谁你队长了!说见就见啊!”
梁夏有些意外:“你不是春天棒球队的队长?”说完,看向黄隆沙,“到底谁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