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钢琴边独自玩乐的强强,在看到她出现时,眼底突然的一亮!
小小的人儿,从钢琴边慢慢走过来,静静拦到她面前,带着一点不安的欢喜,仰头,他清亮的眼睛专注里看向她!
让人心疼的目光射过来,令安然有些愕然,而后又难过,慢慢转头,没有表情地绕过去,她不想再惹麻烦,更不想再招来不幸了,孩子可以犯错,可是大人呢?难道她就应该永远处于挨打地步,不能还手,也不能辩解吗?脸上的痛楚还未消,委曲还存在心里,这里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更不会有人来关心她,一切不平,只能自已忍受并承受,她该学着聪明一点了!
“妈妈!”
软软一声轻唤,响在偌大的客厅里,如惊雷,促不及防,心弦一颤,脚步蓦然定住……
这孩子……是在叫她吗?
空荡的手里,忽然多出一只温温的小手,紧紧握着她的!
空气中浮起一丝悬念,轻悄里,心跳在加速,意识变得柔软……
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向他,他在对她微笑,羞怯而小心,黑亮的眼睛里难得一见的快乐在闪动,昨夜发生的不快,似乎并未在他心里留下丝毫痕迹,此时,他一颗小小童心,只专注于面前,这个能给他带来异样亲密感觉的人!
矛盾!又伤感!看着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需要引领的小小心灵,迷失在孤寂的无望里,太久太久,好容易打开的一道向往光明的缝隙,正在对她缓缓敞开,并等待着,她温柔的接纳,此时,她的任何一个不经意的错误动作,都可能导致心门的永久关闭,让一生沉入黑暗,她该怎么做?!
屏息而立,聆听着一颗童心,在向她轻轻叩响,带一点仰望的惊喜……
心一软,眼圈在瞬间微红,有不争气的晶莹开始流转,不是为自已,而是为了这个在孤单中,为自已寻到一份可以信赖的孩子!
何其有幸,他选择了她!又何其不幸,他竟有那样一个令她痛恨的父亲!
深深吸口气,收起所有不平的心,眼前却仍变得模糊,温柔里,升出一丝欣慰,这世上,原来还有人需要她!
轻轻回握他的小手,不自觉中,她担起了这个不能推卸的引领重任,未来日子里,她有了一个小小的同盟,一点自嘲的轻笑里,慢慢领他进到房内,轻轻关上门。
震悍!三个大男人,保持着同一姿式,同样屏息的惊心里,好久……
“怎么……会这样?”郝运从沙发上慢慢坐正,带一点惘然,喃喃而语,懵懂的神情象刚从梦里醒来,久久,他突然又兴奋起来,“啊,强强说话了,我儿子说话了,你们听到没有?”
“你儿子比你强多了!”看着他因激动而变得晶亮的眼睛,钟铭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心情是同样的不能平静,刚刚这一幕,温情四溢,却又无比震悍,强强,一个微带心理障碍的小小孩童,缄默的来去里,从无自我的声息,只是用点头和摇头,来表达他卑微的心意,而在和安然仅仅三次的接触里,他竟然就心甘情愿地叫她“妈妈”了,那一份真情流露的信任和喜欢,在天真的笑容里表露无遗,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回看战杰,动容的沉默之下,他在抽烟,幻化不定的烟雾飘于眼前,恰似此刻,他心中的一团迷乱……
放松
门关上,扔下包和帽子,安然牵着强强的手,一同坐到地毯上,怜惜目光看着他,搂到怀里,又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强强,我不是妈妈,我是阿姨!”
“是妈妈!”轻轻的辩解,黑眼睛泛出委曲和不高兴,小嘴也嘟起。
不敢再和他计较,怕打击了刚恢复一点的信心,很无奈,“好吧,你高兴就叫吧!”
抱着他靠到枕上,走了一天的腿酸酸痛痛,看着眼前小小的“古怪”,静悄里,她又想到今天早上,偶然中遇到的那个老老的“古怪”……
今天一早,战杰走后,安然越躺越觉得没意思,懒洋洋地起身,浴室的镜子里,看到又一次红肿的脸,忍不住又是一番自怜的伤感和懊恼,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去上班呢?
刚刚才过成平静的日子,一夜间风波又起,还有琴行里,表面的详和之下,更是暗涌叠动,每双观望眼睛的后面,都藏着伺机的窥探,无事还想问个其它,更何况现在这张一目了然的红肿,所见之下,她绝对又会背上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再加一个更大的问号!
思量好久,用手机给欧阳发了一个短信:有情绪!休息两天!
很短时间,便收到他的回复:好的!别想太多!正在努力!
苦笑!她现在的情绪并不是针对他的,可是,又一次的无可解释,而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去向他诉苦并求救了!
但这一腔怨气,还有伤痛,该要怎样才能化解?总不能这一整天,就这么枯坐在大片冰冷空寂中,独自凄凄惨惨戚戚吧,哪有那么多情怀可伤呢,而且就算她为此伤心至死,也不见得会引来谁的同情和理解,为她掬上一把清明之泪,洗去这一身的耻辱和不幸,即无望,又何必自苦!她已经不是曾经未经世事的少女了,她现在是个成年人,更加经历过惨痛的生活,不应该这样没出息的,天助自助者,一切靠自已!
抗议的心重新站立,阳台上远望,又是一个晴和的好天气,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好长时间的困守和拘束,似乎已经忘了自由是怎样的了,那么今天,不妨给自已一个放松的假日,不管去到哪里,只要能暂时让心情开阔,甩掉缠绕在周身的阴郁之气,就够了!
一念起,兴致倍增,脚步也变得轻快,镜前,很用心地装扮着自已,一身时尚黑色,很有型的修身系列,特意穿了衬衣,将领子高高竖起来,再戴上一顶宽沿太阳帽,帽沿斜斜中压得低低,只是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的伤,却不提防这样略带中性的装扮,竟在她原有的美丽上,又平添了一份意外的俏皮!
走出门,独立街头,左右之下,竟又犯出难过,去哪呢?
这个浮华城市,长久的居住中,触目已然尽是熟悉,只是,所有感觉,也仅仅只停留在熟悉上,象每一张擦肩而过似曾相识的脸,其实却是陌生,没有半点的可亲,叹口气,晨光照在身上,有一丝清凉的温,这个美好的早晨,她有着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却感觉无处可去!
光线缓缓流经衣上,不动之下,觉出热,抬头,一轮初升的红!
久久凝望,又生感慨,这没有丝毫偏坦的热烈,所到之处,将温暖照得明亮,可是,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却那么地难以溶洽呢?
一辆辆车子从眼前经过,看到一对晨练的老人,街对面牵手而行,轻松的谈笑里,慢慢从眼前走过,平凡,怡然,快乐,目送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心里忽然想到一个地方,喜悦顿时现到脸上,伸手,她拦下一辆出租!
再次来到离市区有些偏远的“晚睛谷”,满目青翠的繁丽中,竟生出隔世之感,想想这短短几月,荒唐,不堪,却又带些传奇的生活,匪夷所思,又离经叛道!
象一个转动不止的漩涡,沉沉浮浮,总在它的包容里,逃不脱也挣不开,只能被动地一直随之而动……
慢慢向前走着,开阔的视野,清甜的空气,心中阻塞一点点被打开!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景色秀美的地方,山脚下有一座老年福利院,专供一些有条件的老人在此安度晚年,里面设施完备,环境更是清幽,象个世外桃园,“晚睛”,这个带有诗意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以前黯淡的时光里,她经常一个人在休息时间来到这里,沿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慢慢的走,想一点心事,散一些郁闷,偷一些自由……
似乎只有在这里,完完全全地与世人隔开的地方,面对着高山流云,在迎面不相识的风里,她才能将所有心防,暂时地撤下,一个人自在地游走着,想我所想,思我所思,再不受一丝尘世的惊扰!
山野如旧,只是她的一切改变,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只是变得复杂!
再次坐到山脚下,小小凉亭里歇息着,这是专门供人上下山时休息所在,眼望向那条上山必经的窄窄石板路,一路蜿蜒向上,两边是郁郁竹林,一棵棵挺拔劲直,高高而立,极目的纵深里,是绵绵不绝的森森沁凉,山风起,一片沙沙的绝响,令人肃然……
六月的阳光已然炽热,夏的气息越来越浓,可是,炽热光亮投入这条竹林小径的深处,阳光便被青绿尽数吞没,只剩下一丝浅淡光线,叶隙间轻轻飘渺,如情人间最初时,不敢相接的眼神……
很喜欢这里,因为这片不可多得的竹林,修长,有节,谦谦君子的风范,在来去的风里抑扬顿挫,有声有色!
很贪婪地欣赏着,再坐一会儿,她就准备上去了。
古怪
“丫头!”
从身后传来的一声苍老,将正在全神欣赏的安然惊出一身冷汗,跳起来,猛然回头,她快速的动作,让对方在同一时间,也是一惊!
“你——”
“你——”
同时出声,又同时止住!
面前站着一个陌生老头,拄一支紫红油亮手杖,满头花白,面色微黄,炯炯双目却极有神,身材很高大,只是背微微地有些佝偻,岁月的风霜堆积在眼角,考究的衣着和不凡的气度,应该是下面福利院里居住的老人吧?
仔细地打量过后,她定下心,问着,“老伯,有事吗?”
“有啊,我想上山顶去看看,可是这腿呀,没什么力,你来扶着我走吧!”同样恢复了正常的老人,怪怪地看了她一眼,很平常地对她说着。
啊?——要求不是很过分,可对于素不相识的她来说,却有些奇怪,愣愣地看着老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我……我不认识你呀……”
“尊重老人懂不懂?看你长得一副伶俐样,怎么脑子象浆糊?不认识就不能帮忙了,雷锋知道吧?快点!晒死我了!外衣拿好,下来再给我!”
莫明其妙地挨一通训,抱着丢到怀里的外衣,微带拘谨地扶着老人,一步一步向山路上走去,心里诧异,却不敢再说,这么不见外的老人,还是第一次碰到!本想自已出来散散心的,现在却被迫学起了雷锋……算了,反正自已也要上去,当做好事吧!
“挨打了?”
没走几步,听到一句问,尴尬中,无地自容。
“为什么打你?做错事了?什么事?……”
问题一个接一个,全是隐私!这老头是干嘛的,打听那么仔细,心里升出疑惑,还有更多的反感,冷下脸,扭头瞪着他,“你要不自已走吧!”
嗯?对面的眼睛忽地瞪起,锋利,尖刻,冷然!
很突然地,有一种属于王者的不怒自威,从面前这个看似平凡的老人身上,缓缓散出,寂静小路,忽然变得有些拥挤……
暗暗吃惊!却未妥协!同样也瞪着他,心中却奇怪,怎么霸道的,都让她碰上了?在家里已经够窝囊了,所以才出来走走,谁知道外面又碰到一个一把年纪的蛮不讲理,真受够的了!难道自已命中注定,就该要忍受这么多的不平待遇?
安静山路,除了风语,再无人声!
“呵……”老人突然发出一声自嘲的笑,脸色缓和下来,“好!有胆量!算了,我不问了,可你总得和我说点什么吧,一声不吭的,那跟一个人走有什么区别?”
突然的妥协,让她又是一阵莫明,暗暗舒口气,这奇怪老头,还真是能屈能伸!继续走着,想不出话题,于是问着他,“你想我说什么?”
“你的名字和工作?”
“安然!钢琴老师!”
“安——然!很悠闲的名字!不错啊,钢琴老师,那可很高雅的职业,有空,给我来一曲听听,对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变蝴蝶的,飞飞……”老人一边费力想着,一边词不达意地形容给她。
“蝴蝶?飞飞?”她有些好笑,脑子想着,脱口而出,“《梁祝》?”
“对对对,就是这个!你会不会?”很惊喜地对她连连点着头。
点点头,没说话,合奏的阴影又袭来,叹口气……
“怎么?不高兴?”老人很敏感,盯着她问。
“没有,有些累了!”不想说,勉强一笑,指着路边一条石凳,扶着老人过去坐下,“歇会吧,太阳有些大了!”
“好啊!这里还真是不错!又清静,景色又好,等闲了,我就到这里来养老,好好地休息休息!”
嗯?他居然不是来自福利院的?
看着他,安然很奇怪,“老伯,你不是住这里的呀?”
“谁说我住这里啊,我从市里来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出来随便转转!”
“就你一个人,没有家人陪着吗?”
“有个儿子,可是跑了,好多年了,唉!”安静了一会,听到苍老的伤感从淡淡的落寞里缓缓而出,满是皱纹的脸上泛出孤独的怀想。
“那个臭小子,从小就不听老子的,他妈一死,跟我大闹一场,然后就无影无踪了,有多少年了?十……十三年了,从来没有回来过……”
“啊,都走了十三年了,那不是失踪吗?要不要报警找一找啊?”这么严重的状况,让安然很吃惊,坐到老人旁边,很紧张地问着。
目光看向她,老人脸上忽然笑得神秘,轻轻摇头,很小声地,“呵呵,用不着麻烦警察,我知道他在哪,一直都知道,可是,我不能让他知道,不然,这小子又会跑得远远的了,呵呵,臭小子,跟我当年一样狠,一样犟,也一样有手段!”
目光闪出一丝得意,说出蜚夷所思的话语,安然却听得惊恐,这个老人,怎么这么邪门,他是什么人?
“丫头,以后每个星期三,都来这里陪我登山,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会点头,这谜一样的老头,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故事……
对抗
“妈妈!”又一声轻轻的低唤,将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低头,看向坐在怀里的强强,他也正在看着她,带一些奇怪的表情。
他的小手轻摸上她的脸,一点轻微的痛,她忍不住轻轻皱眉,并自觉地向后让了让,强强从她怀里站起来,眼睛看着她脸上的伤,好久,他撅起嘴巴,慢慢凑近她的脸,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歪头又看她。
什么意思?有些不太明白,却感觉到他的好意,看着他,好笑又感动,忍不住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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