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好喝吗?”迫不及待地问着她,老人忽然变得象个孩子,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认可!
点头,不停地点头,眼里很不争气地涌上一点晶莹,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分不清,只是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又很想笑,矛盾的心理让安然有些不能抑制,看着咖啡杯里浮动着的泡沫,宛如曾经许多过往的再现……
“傻丫头,一杯咖啡就这样了,真没出息!”一切看在眼里,老人发出一句不以为然。
看看她,安然不好意思地笑笑,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今天不弹琴了?”
“不弹了,陪我聊天吧!”
“妈,这么香的咖啡,怎么不叫我一声,这么偏心啊,我还是你儿子呢!”一句微带报怨的玩笑从门口传来,郑先生站在门边一脸欣喜地看着她们。
“你还知道是我儿子?哼!”轻哼一声,老人脸上却泛出笑意,“自已去拿只杯子过来!”
很快,他拿了一只同样的杯子走过来,坐下,三人形成一个品字形,安然给郑先生倒了一杯咖啡,不经意间看他灼灼目光,一直盯着她的手指,很专注,佯装不知,心里却升出一点不快!
“安安,中秋要回去吗?”听到老人问出一句熟悉,她下意识地看看郑先生,他正在低头品着咖啡。
“是的,刚刚来时已经和郑先生说过这个了!”慢慢又重复回答了一句,她低下头去。
“这样啊,唉!”听到老太太一声叹息。
“妈,我们一大家都会回来陪您过中秋的!”郑先生看向母亲,微笑着。
“嗯,好啊,安安,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应该还很年轻吧?”老太太带了一点失望,问着她。
“他们死了!”这个问题让安然很沉闷,忍不住一个脱口而出,明明是实话,可她却又生出一点心虚,好象在说谎。
“怎么这样啊?”一怔之下,老太太喃喃自语中,一面和儿子对视一眼,一面乱乱地说着,“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好孩子……”
听着她毫无安慰的话语,安然心里忽然过意不去,这么好的气氛和情调,竟让她一句话给弄得变了味了,抬头轻轻一笑,“没事的,早习惯了!”
“那你去哪里过节呢?”
“亲戚家!”
慢慢点着头,对她笑着,老太太在此时显出的慈祥,竟和蔼地象她的亲人。
“好了,说点别的吧!”郑先生插上一句,话题被转移,安然坐在那里,静静里听着母子俩说着话,慢慢品着咖啡,极轻松极雅致的氛围里,好象一家人的感觉!
郑先生温情的目光缕缕停到她脸上,微觉出一点不对,她在老太太不注意的间隙里,抬眼正面看向他,他接住她的,毫无惧意和慌乱,只是沉静中看着她,象审视,又象询问,竟让她在对望中生出不好意思,好象怀有某种目的被人发现一般,她只好低头,又躲开了他……
迷雾
吃过晚饭,三人又坐沙发上聊了好久,到安然再次提出回去时,已八点多了。仍是郑先生送她回去,只是沿途再没有任何交谈,一路沉默中,车到家门口,她正要下车,看到郑先生竟先她下车了,站在那里,看她出来,他慢慢迎上来,她停下怔怔地看着他,直觉他有话要对她讲,可等了一会儿,却又没听到任何动静,他只是仍旧默默地在看着她。
“回去吧!”突然对她说完一句,他转身上车,车将离去前,摇下车窗玻璃,他从里面再次看着她,“安安,你要想好!”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他离去,安然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她要想好?想好什么?去跟他的家人一起过中秋?
第二天是周三,一直很宜人的气温,在一夜间突然变成一点微微的寒意,没有太多衣物的安然,在这份清寒里有些发愁,打开衣橱,看着里面一堆少年服饰,想了半天,取出一件烟灰色套头针织衫穿上,有些宽松,衣袖更是长,大大的卷了一道,配上牛仔裤,运动鞋,扎起的马尾,活泼之余,倒是更显休闲了!
有些不安,可又温暖,轻轻对衣橱道声谢,她背着包便早早离开了家,她今天要去看她的儿子——强强!
等待的工夫,天略有些阴,有一点雾气,她隐在一棵树后,除了背着的包,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了强强和自已都爱吃的果冻饼干薯片饮料之类零食,很小心地四处观看着,她的样子很是谨慎,因为她怕看到不想看到的人,更怕再次被人劫持!
“妈妈——”一声高呼里,冲出满脸喜气乐不可抑的强强,一件大外套裹着他,显得更加瘦小,又是亲又是搂地跟她磨了好长时间,他才安静下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点撒娇,“妈妈,我想……”
“想什么?”安然笑看着他,歪着头问。
“你给我请假,我们再出去玩吧!”
啊——还玩?上次那一回,教训了他老爸,害她一直到现在都不安,这一回,还想去哪,不会还是爬山吧?很为难中看着他,安然满脸的笑变成一堆不情愿。
“我们不爬山了,我想去游乐场,我都好多年没去了,差不多有十年了!”他一边安慰安然,一边很可怜地说着,“妈妈,去吧,我想去啊,嗯——”
十年?算上前生吗?睁大眼睛看着他,安然觉得他的变化可太大了,才多长时间啊,对她的要求是越来越多了,而且他象她真的孩子一样,还会撒娇耍赖皮了,又摇又晃中,她摇头看着他,这个样子,她能不答应吗?
“好了,好了,去了,去了,你不要再摇了,快倒了!”冲他嗔怒地说着,她带着他向园长办公室走去。
一路兴奋,坐车来到游乐场,买了一张成人票一张儿童票,走进去,因为不是假日期间,所以游客不是很多,转了一会儿,两人坐到草地上,一边大嚼着饼干薯片,喝着饮料,一边说着话,强强高兴中,边吃边哼唱着怪怪的歌,安然听半天,也没听懂,就很奇怪地问他在唱什么,他停下来,冲她一声大喊,这都不知道,当然是周截棍地双杰伦了!
说毕,还很不屑地翻了她一个白眼,以示对她老土的不满,这一句离谱,将安然当场雷倒,瞠目过后,一把抱住他,大笑中倒在草地上……
笑过玩过闹过,东西也吃得干净,两人一同站起来,去找适合她们玩的项目,因为强强年纪太小,所以好多游乐项目玩不了,只能坐一些简单的小火车,转飞机之类,让他很不尽兴!
一同趴在围栏之外,看着超强超劲的旋转过山车在眼前呼啸,带着刺耳的尖叫从高高中直线而落,再划出几个超乎想象的大圆圈,然后再一路飞驰着回到起点,强强又是跳又是叫,兴奋地一直冲它大喊,大有跃跃欲试之态!
安然却是看得惊心动魄,那样的高度和恐怖,摇头之余暗自庆幸,多亏强强还小,要不然,她怎么受得了!
眼看快两点了,强强还是不想离开,安然哄半天,最后加上一点威胁才让他听话,两人离开游乐场,走不多远,强强又变卦,想要跟着她回家,安然理所当然地没同意,只好再接着哄,又带他在外面吃了中饭,然后又买一把他自已选中的玩具枪拿着,最后才得以皆大欢喜地送他回到幼儿园!
独自返回家中,累,稍事休息,洗个澡,再换上一套修长衣裙,中午的气温又明显地升高,整理好背包,坐在沙发上等着郑先生来接她。
等待里,昨晚他的话又跳出来,她还是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喝完一杯水,看到时间已指向两点半了,又一会儿,听到熟悉的车子响,她站起来,背包走出去!
坐在车上,她等着他再次发问,却一直开到终点,他也没有再问她什么!
下车,很奇怪地看他一眼,想问,又忍住,还是等他自已说吧!
进屋,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早已等着了,一见她进来,她露出笑容,“怎么才来?渴了吧,我泡了柠檬水,快来喝一杯!”
盛情难却,她又喝了一杯柠檬水,转头,看到郑先生也随后进来了,笑笑,她对老太太说着,“师傅,我们进去吧!”
“好!”被她扶着,两人一同走进去,虽然没有看到,可却明显地能感觉到身后一直跟着的目光,一进去,安然就顺手关紧了门,将那份无形中的压力全部挡在了外面。
这两天,没有再挨打了,老太太忽然间对她宠爱有加,亲密中真的有些象郑先生所言,她非常喜欢她了!所有的伤痕褪却,安然的手又还原成原先的白晰洁净,琴键上的跳跃,也不再是紧迫而不安的了,一切步入正轨,她在老太太的教导里不断提高,而老太太也在她的琴音里安宁平和,激情弹奏中,相视的一笑,是默契,更是不能言传的会心,这份相知相解,似乎已然跨越了年龄和经历,在特定的时间里,经过一曲流水般的清澈乐音,共同领略到一份迷人的美好!
“安安,弹得太好了!休息一下吧!”一曲终,老太太由衷地赞叹着,看着她,眼光更是喜爱,“安安,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我很生气的!”
嗯?这一句坦白让安然吃了一惊,疑问的眼睛看着她。
“因为你太象……好看了!”硬生生中被扭转的话语,有些怪异,不自在中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唉,我老了,看到你,我真的觉得自已老了……”
很落寞的口气,两只并在一起的手,很醒目地再次展现出强烈的对比,气氛又一次暗沉了,叹口气,安然反握住她的,“师傅,其实您现在是不能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的,您的气质和品味,还有学识,是我现在根本就学不来的,真的,跟我看到的所有的老人相比,您是她们中最出色最经典的一个!不信,您只要走出去就知道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出去的!”她笑着摇摇头,并没当真,只觉得她是在安慰她。
“为什么?”
“唉,就是不想出去,一想到……怕人笑我,你知道,我这个人呀,脾气不好,以前可得罪了好多人呢,现在他们看我病成这样,还不个个高兴啊!”
得罪了好多人?想想她的脾气,安然点点头,这话应该不假,可是也不见得看她病了,那些人就个个高兴啊,这样想法,也未免太那个了吧?
“安安,过完节你回来后,不如就在我这里吧,省得跑来跑去了!”
什么意思?长期陪护?对她突然的安排,安然有些惊讶,她怎么可能长久呆在这里,除却那些隐藏的危险,她还想离欧阳远一点呢,她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万一再在郁闷中又背上个第三者的罪名,她还活不活了?而且灵姐,那个视欧阳为天的女人,她能让她就此过得安宁吗?……
让她能够坦然留下的理由,几乎没有,而让她就此立即离开的理由,却可以信手拈来一大把,城市虽大,却已无她立足之地,所以,除了离开,还是离开,别无它法!
张嘴她很想马上拒绝她,可看着那张苍老上,那么明显的期待,她又不忍当面开口了,只好笑笑,很含糊地说着,“我这不是已经在这了吗!”
看看她,老太太轻轻笑笑,没再问她了,一如既往地弹奏中,安然却感觉到她看向自已的目光里,隐隐地有了一些变化,暗自诧异,她又有些想不明白,非亲非故,只是应邀而来,而后因为对她的怜惜,彼此建起一种另样的友情,最多也就是个忘年交吧,她对自已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想到她,又想到借给她一方安宁住所的老伯,比较起来,还是他要实在豪爽的多,除了让她自交水电费之外,他便再没别的要求了,甚至连人都不再来了,对她真的是放心又放心!
晚饭时间,老太太忽然对郑先生说起她们刚刚的谈话,言语里是一派伤感又伤感,郑先生听后,微笑着安慰她,说让安安再考虑考虑吧!而后他的目光落到安然脸上,平淡里却又有着别样的不可测,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这一顿饭,安然不仅吃得难受,还感到一点未知的可怕!
送她回到家门口,郑先生再次下车,手上拿着两盒包装精美的月饼,一面递给她,一面说是老太太送给她带回家的礼物!
沉默中接过来,她轻声道谢,却不敢抬头看他,感觉到他的目光罩在她身上,如同这一地的月光,苍白中泛着静静的冷,仍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再没有说话,月光下,车子离去,她站在路边,看看手中的月饼,再看向车子消失的方向,未明的疑惑象杂草一样,疯长在心里……
慢慢走进屋,开灯,关门,她的思绪沉在又一轮的想象中,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她全然没有想到,更没有发现,她现在所有的举动,都尽在另一双幽黑眼眸的窥视之中!
看她进去,拐角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走出那个高大身影,带着一脸的迷茫和难以置信,他靠近那个小院,那座房屋,静静中凝望……
月光轻轻映照到他的脸上,明暗相间,刚毅里透出俊逸,挺拔中的线条更是棱角分明,象一幅完美的铅笔素描,那是已跟踪了她一整天的——战杰!
真言
一路沉重,失魂般归家,竟见一众兴高采烈齐聚在他家门口,钟铭,宋晓,洋洋,郝运,还有强强!
“嗨,哪去了?电话也不接,忙什么呢?”见他回来,郝运一脸不快地大声责问着。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一边去!杰,你去哪了?好容易今天有空来看你,还让我等!”洋洋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郝运,冷语敲打了一句,而后一脸柔情地对战杰很亲密地说着。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没人送你月饼啊,瞧,我们钟铭可没忘记你哦,巴巴地把我最好的一盒月饼给提来了,对你比对我还好呢!"宋晓举起手中的一盒月饼,半玩笑半当真地说着。
一声没吭,战杰只是穿过他们,沉默中打开门,烦乱的心里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干什么呀,瞧那脸阴得,象能拧出水似的,大家好心来看你,你不领情好歹也照顾点面子嘛,还拉这么长一张脸给我们看,真是!强强,去,把阿姨送的月饼拿来,估计他也没心情尝了,咱替他吃了吧!”郝运带着强强,边进去边小声唠叨着。
“行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钟铭白了他一眼。
“关你什么事呀,瞧你那样,小心翼翼地象个跟班似的,他是你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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