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晚晴连忙回头道:“对了,班长,这次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现,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现在想想都后怕,不,是想都不敢想。你也跟着忙乎了一个晚上没睡,现在都五点多了,眼看就天亮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手头的材料不是今天晨会就要急用的吗?回去准备一下吧!”
高宇庭也走过去,沉吟了半晌,最终却只是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郑重地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路明远仍旧指指车门道:“你们两个上车,春江路那个房子暂时不要回去了,刚才那个苏警官不是也这么建议了么?安全起见,你们换个地方住。我有套房子在晨阳广场附近,是个精装小公寓,只有50平米,小是小了些,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们待会儿回家收拾一些必要的衣物,直接拎包就可以住过去。一切等这个案子了结了再说。”
不等高宇庭说话,杨晚晴就拒绝道:“不行,班长,这太麻烦你了。”
路明远摆摆手制止她道:“晚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这事儿叫我遇到了,我又有这个便利条件,假如我放手不管,以后我还能见咱班那些老同学么?那套房子我现在又住不着,正好给你们暂住。你们也不要不好意思,这样吧,我收你们租金。那里是精装公寓,一般月租金在1500元左右,我每月收你们500元。晚晴,我们是老同学,我不勉强你们白住,你们也不要跟我矫情非要交全款。如果那样做的话,我以后的同学会非得让大家批斗死不可!”
路明远看看天,又道:“早晨了,天很冷,咱们上车说吧!”
。
高宇庭和杨晚晴还是住进了那个精装小公寓,果然就像路明远形容的那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进门一个小客厅,面积不大,但整扇的落地窗正好把清晨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撒了进来,落在紫蓝色的布艺沙发上,温暖又明亮;卧室也是朝阳的,飘窗的设计,宽宽的窗台上还竖着一架天文望远镜;还有一间小书房,里面只有一个装满了书籍的书架,靠窗的地方放了两张紫蓝色的单人小沙发,中间一个小茶几,因为东西不多,所以显得书房也不算很小了;厨房里东西很全,只是一眼望去都精光闪闪,看样子是从没起过火;卫生间里还隔开了一个只容一个人使用的小淋浴室。整个房子,面积虽小,但东西不多,都是用得着的,所以并不显得拥挤。
路明远带着他们看完了整个房子,回头看杨晚晴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眉宇间却紧锁着一抹哀愁,他连忙道:“怎样?这房子还可以吧?晚晴,你觉得怎样?”
杨晚晴连忙四下再次看了看,然后笑着对路明远道:“班长,这房子很合我胃口。之前我去看房子的时候,售楼员一听我要买五十几平米的房子,都跟我说面积太小不够用,但是我看这房子的设计就很好,客厅卧室都朝阳,厨房卫生间地方也够用,居然还挤出来一间小书房,将空间利用得非常合理。那个书房将书架往一边拉一拉,完全可以在窗边放一张单人床做儿童房。以后等我买了房子,就按照这个格局来装修。”
高宇庭看了看道:“是挺不错的。晚晴,这里是不是离你单位不远啊?”
杨晚晴走到窗边向外指了指道:“是不远,看了没?那边的白色大楼就是。”
然后她回头问路明远:“班长,这里到奥广有多远?”
路明远从厨房里端了三杯咖啡出来,想了想道:“开车五六分钟就到了,步行我没走过。”
杨晚晴和高宇庭在沙发上坐下来,路明远递咖啡过来忽然又停住了,问道:“晚晴,你有伤能喝咖啡么?要不我去给你榨杯果汁吧?”
杨晚晴摆摆手道:“我什么都不喝了,一张嘴脸上就疼,刚才去报案没有办法,不能不说话。谢谢你了班长,不用忙了。”
路明远拍拍脑袋道:“是我不好,晚晴你去卧室休息吧,床单被褥我都从衣柜里拿了新的换了,你直接用就可以。我再跟高宇庭说几句话,然后也要出去办事了。今天我还要去奥广,我会跟Cedric说一下你的突发状况的,到了上班时间,你再电话请个假就可以了。”
路明远走后,高宇庭看着杨晚晴吃了消炎药,等着她在床上睡着,就悄悄地退到了客厅里,然后拿出手机,思量了一会儿,打了两个电话。
不知道这消炎药里是不是有安眠的药剂成分,杨晚晴这一觉睡得很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钟了。杨晚晴有片刻的愣怔,四下看了看,碰到了脸上的伤,她才想起了这是在路明远的小公寓里。那些无奈惨痛的现实,也全部一下子都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她的眼窝子登时就有点热辣辣的了。
被毒打的面目全非,还差点被侮辱。
起因竟然是为了不让别的女人骚扰自己的丈夫。
这是个什么世界?
厨房里传来皮蛋瘦肉粥的味道,隐约能听到客厅里有人在轻声地走动。
杨晚晴不想让高宇庭知道自己已经醒了,就默默地躺着没有发出声音。
她觉得胸腔里有一把屈辱的烈火在燃烧。
这次的长觉虽然睡得很沉,但是梦却做得乱七八糟的。梦里也是啪啪地被人甩着耳光,将她打得晕头转向,好容易将脸正过来,却看到陈嫣然高扬着巴掌,冲着自己轻蔑的冷笑,嘴里说道:“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眼泪悄悄地无声流了下来。
杨晚晴又想起了自己这两周多时间以来的忐忑心情,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在派出所的时候那次将陈嫣然挤兑了个够呛,但是还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她的威胁的影响,心里是有些怕的。
她又想起了一句似乎成了真理的话: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这句话,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李嫣然这样的无理,为何又能如此的嚣张呢?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那个苏警官,看起来是对自己的遭遇很同情的。但是,仅仅有同情就够了么?
就算查出了陈嫣然,他会不惜得罪陈嫣然的父亲抓了她么?
仅仅抓住那两个歹徒是不够的,没有他们,她还能雇别人。
宇庭那里显然也是憋了一口咽不下的气,如今虽然因为照顾她的伤势而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但是他肯定也不会就此了之的。
但是就像路明远说的,就算他打了陈嫣然一顿,又能如何呢?
说不定陈嫣然进不去局子,到时候他却进去了。
怎么阻止他呢?
正想着,卧室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杨晚晴赶紧又闭上了眼睛,只留一条小缝。
只见杜美莹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就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杨晚晴立刻出声道:“美莹,你怎么来了?”
杜美莹一惊,手机跌落到了地毯上。她“哎呀”了一声,嚷嚷道:“晚晴你吓死我了,得亏有地毯啊,要不手机该摔坏了。”
杜美莹捡起手机回头连续说道:“晚晴,你醒啦?什么时候醒的啊?脸还疼不疼?手腕还疼不疼?我X她妈的陈嫣然这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啊!”
杨晚晴继续问她道:“美莹,谁告诉你我出事了?是路明远?还是宇庭?”
杜美莹坐到她床边道:“是高宇庭啊!他给我打的电话。我一听班也不上了,请个假就跑来了。”
杨晚晴又道:“宇庭呢?”
杜美莹摸摸脑袋:“我来了之后,他简单跟我说了两句,让我照顾一下你,然后就出门去了。我还跟他说了,让他给我买张折叠行军床回来呢!我要在你家里安营扎寨了,等你好了再走。不过,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正预备给他打个电话呢!”
杨晚晴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失声喊道:“不好!他肯定去找陈嫣然了!”
小人物
。
高宇庭并没有去找陈嫣然,杨晚晴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跟陈叔在一起喝酒吃烤串。他也并非是不想去找陈嫣然,只是发现他们冬季停工放假之后,公司里并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在哪里。
他最后找的人是陈叔,而陈叔一眼就看出了他有问题。
高宇庭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这次的事件和盘托出,也想听听陈叔的想法和建议。
于是,陈叔拉着他来到这个烧烤小店,两人边吃边喝边聊。
碰杯之后,陈叔的第一句话就将高宇庭震惊了一把,他说:“你找陈嫣然是吧?我知道她底细,也知道她家在哪里。”
高宇庭听了当场就跳了起来,扬高声音道:“陈叔,你真知道?快告诉我!”
陈叔晃晃酒瓶子,示意他坐下来稍安勿躁,接着道:“告诉你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先得跟陈叔说说,你知道了之后,打算怎么做?”
高宇庭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摆明了就是她找人干的,一想到晚晴被人打成那样儿,还差点被人侮辱,我就恨不得撕碎了她!”
陈叔似乎知道他还有后话,就没有搭腔,只是继续喝了口啤酒,又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高宇庭道:“可是这样做只能痛快了一时,说不定还会招来很多后续的麻烦。我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不能让晚晴再受到伤害。”
陈叔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高宇庭急道:“陈叔,你是不相信我说的么?我跟你说的都是心里话,这次我找到李嫣然,首先问清楚这事儿是不是她找人干的,然后想办法让她死心,不要再做出类似的事情来了。”
陈叔笑了笑,开口道:“假如她不承认,你能如何?假如她承认了,你准备怎么让她死心呢?假如她跟你说,只要你跟她在一起,她就不会再找晚晴那丫头的麻烦,你又准备怎么做呢?”
高宇庭道:“我觉得她会跟我说实话的。”
陈叔哼道:“因为她喜欢你?看上你了?”
高宇庭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因为她找人打晚晴,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让我心疼让我后悔让我妥协么?所以我觉得她会跟我说实话。”
高宇庭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来说:“陈叔,这个玩意儿是我刚才路过科技城的时候买的,也是晚晴给我的灵感,她用手机录过与陈嫣然的对话。我想也把对话录下来,然后留存为证据,并以此要挟她不可以再骚扰我和晚晴的正常生活,否则我就把这个交给公安和媒体。”
陈叔想了想道:“想法不错,只是陈嫣然上了一次当,还会再上第二次么?万一她不上钩,你又准备怎么办呢?再说了,舆论的喉舌总是掌控在强权者的手里,你即使真的不畏强权决定和恶势力斗争到底了,只怕最后也落不到什么好结果。假如你只是和陈嫣然的矛盾也就罢了,但是一旦牵扯上陈处长的前程,你觉得他还能袖手旁观么?”
高宇庭回道:“陈叔,你真知道她底细!你知道她爸爸是个处长?”
陈叔苦笑了下,这才说道:“当然知道。她爸爸是我大学的同学,一个寝室的哥们儿,真真正正的‘睡我上铺的兄弟’。如今这‘兄弟’是C市交通厅计划统计处的一个处长。”
高宇庭愣道:“交通厅……的处长?正处级干部?”
陈叔笑笑拉着长声道:“是啊,现在有一个词来形容他的发迹,就是当年山窝窝里飞出来的凤凰男,如今风光无限的交通厅处长,正处级干部。”
高宇庭斟酌着道:“凤凰男?难道他的发迹,跟女人有关系?”
陈叔低头沉吟了半晌,忽然道:“他比我高比我帅,比我会说话,比我有心眼,比我会讨女孩子欢心。所以,当年他成功地抢走了我的女朋友,楚姵,C市交通厅一个科长的独生女儿,李嫣然的母亲。”
高宇庭震惊于这一系列的消息,久久没有开口。
陈叔继续道:“可是也不能不佩服人家陈处长,他虽然是靠着岳父的关系进了事业单位,但是却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走到了如今的地位,甚至超越了他的岳父。”
高宇庭思索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就问道:“陈嫣然的父亲这么大的来头,有这样的背景,也可以考虑陈嫣然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选择路桥这个专业来学习,只是我有点想不通,她为什么没有直接进机关单位,反而下到了基层到了咱们单位呢?”
陈叔道:“其实你想不通的事情,很简单。陈嫣然叛逆,对于从小到大都被安排好了的生活很厌倦,想尽一切办法的跟他父亲对着干。他父亲要她进机关,她偏下基层;她父亲让她做资料,她非干施工。”
高宇庭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陈叔接着道:“这孩子被骄纵惯了,关键是她外公外婆退休后整天在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有求必应的那种,就连她父亲也拿她没辙。这次她看上你,我觉得可能也不是多么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相约白首定终身’,我看有些原因是你一开始就不搭理她,不在意她,甚至顶撞她,嫌弃她,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才对你从久久不忘到志在必得。”
高宇庭摸摸脑袋道:“肯定是这样。我说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陈叔笑笑道:“总之,陈嫣然的后台很硬,偏偏咱们又是吃这碗饭的,假如真的硬碰硬对立起来,这事儿肯定最后咱们吃亏。咱们单位的老板对陈嫣然的父亲那都是俯首帖耳,生怕巴结不上的,别说咱们这些小人物了。”
“当初将陈嫣然调回她原来标段项目部的事儿,也就是我去说的,换了别人也不一定能成功。陈嫣然她爸,因为当年的横刀夺爱,对我总还是带有一丝愧疚之心,有些场合遇到了,他对我态度还算高看一眼。这事儿咱们老板知道后,立刻要升我做技术总工,但是被我拒绝了。”
“当年楚姵虽然是先跟我在一起的,但是后来也是自愿跟我分手跟着李嫣然他爸的,我除了觉得自己无能还有什么好埋怨别人的?如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更不可能因为这个关系就白捡个技术总工来做。我就有多大的能耐出多大的力,有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饭碗吧!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高宇庭跟他又碰了一杯,却感慨道:“陈叔,你把话讲得太轻松了。其实,你对楚姵阿姨一定是念念难忘非卿不娶的吧?要不然,为何你这么多年来都没成家呢?”
陈叔的眼睛有些酸涩,他举起酒杯猛干了这一杯,脸上散发着热恋的年轻人才有的独特光彩,像是回忆起了美好的恋爱时光,他缓缓道:“话说得太开了就没意思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