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的小卧室,将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拖出来,我环视一眼房间,心底说不出的叹然,这下,是真的要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房间,我虽然歇息的时间不多,却深刻的记得那晚在房门口他微笑着跟我说:“安染,我后悔了。”
还有在那之前,他在楼下为我煮的那一碗青菜鸡蛋面,那美好的滋味,这一辈子我都再也尝不到了。
临出门的时候,我脚步又顿时,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迈开脚步走回到衣橱边,打开衣橱,抽出了放在最底层的那一件衬衫。
男款,做工精致,面料昂贵,杜珉南为了我扔掉的那一件,那天从李叔手里接过来,洗干净之后,我便一直收在了这里,这么久过去了,我虽然从来不曾翻起,却也从来不曾忘记。现在,要离开了,始终还是不舍得。
就带上它吧,当做留一个纪念,锁在箱子的最底层,和这将近三年的记忆一起,再也不打开。我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开脱。
下了楼,走出大门,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重重一声合上,我仰起头看那天上的一轮太阳,似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灿烂夺目,秋天来了,真的来了。
穿过别墅门口的花园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开满苗圃的水仙花,这样的美,曾经是我最期盼的,彼时它们刚被买回来、栽下去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如今,花开了,人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刚走出别墅前的花园,便见蒋晨浩的车正停在马路对面,他显然也看到了我,车窗降下来,露出他英俊的脸,在朝我微笑,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小染。”
我回复他一个热烈的微笑,他推开车门下车,朝我面前走过来,我也迈开脚步往对面马路上走,马路宽阔,却又似乎只要几步就能走完,我们就这么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对视,我看着他脸上一如既往温润的笑容,心情也跟着放空了,自然而然地朝他微笑。
微笑,我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很美,三年来,我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轻松,心是痛的,就像是从心里切去了一块毒瘤,疼痛在所难免,可我相信,这痛苦只是暂时,总有一天,伤口会结痂、愈合。
我永远不会忘了杜珉南,会将他放在心里最深最深的角落,用时光的灰尘去掩埋他,去为自己心里的伤口疗伤。
而杜珉南,他会忘了我的,很快就会,连同我肚子里的宝宝一起,他想要孩子,多的是女人可以为他生,愿意为他生,不用多久,他就会忘记安染,忘了安染是谁……
天空是那样的蓝,蓝的一朵白云都没有,我仰着头看天,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在海滩边的那个下午,当时的天,也是那样那样的蓝,杜珉南骑着车带我,我坐在车后座上,紧紧搂住他的腰,长裙裙摆像花束一样热烈地盛开在海风里,天幕如同暗蓝色的天鹅绒,温柔的将我们缠裹起来。
在那样曾经有过幸福和甜蜜的地方,在那样定下所有情愫的地方,连晚风都写着暧昧的地方,似乎,两颗心可以更容易接受彼此一些,那疏离和冷淡,那排斥和所有的仇恨,似乎真的荡然无存了。
我眼睛里有些酸胀,那么近的路,那么短,只有几米那么远,却怎么也走不到,蒋晨浩就在前头,背后,是那一座囚禁了我三年之久的华丽牢笼,我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小鸟,不愿意走。
我始终还是做不到,站在马路中间,扭过头最后看一眼那身后的建筑无,很美,真的,很美,你看到那一苗圃的水仙花,盛开的那样热烈,一如我的青春年华,我的青春,我的爱情,全给了他,那个叫杜珉南的男人。
唇角扬起一抹笑,我终于回头,那一苗圃的热烈,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的心中,我一直在笑,笑着目光扫过马路拐角处,那一辆黑色面包车就这样闯进我的视线里,朝我的方向疾驰而来。
天地之间,最后一抹亮光骤然的被吞噬,在那一刻,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周围空气的安谧,万籁俱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轰鸣的波涛声,记忆里的那一个下午,海滩边的波涛,一声声拍打作响。
我的身体似乎飞在了空中,就像坐在杜珉南自行车后座那样,飞翔,飞翔……最后,重重一下落到地面上。
我听到马路对面蒋晨浩尖利的一声惊呼:“小染!”就连那声音,也是模糊的,不真切的。
身体,似乎是碎掉了吧,全身都在痛,眼前氤氲出一片的血雾,一片血红中,出现一副奇异的画面。
我一个人在漫长的黑色公路上狂奔,他的身影出现在黑夜之中,我窝在他怀里被他抱着向家走,我手中拿着手机,无意识的一晃,正好拍到他好看的半张侧脸,清晰的侧脸。
那张照片还在我的手机里,我一直没有舍得删除,和那件他的衬衫一起,我打算以后将它们收了起来,压在箱子的最底层,可是,看起来,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身体被搂进一个怀抱里,我看不清,却感觉到冷,他的怀抱,明明该是暖的,很暖,很烫,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随着血液一起留出,被从灵魂上硬生生地抽除。
“小染!小染……”我听到蒋晨浩一声又一声地唤我,声音都在颤抖,他那么紧那么紧地抱住我我,却还是住不住我身上那源源不断的血流。
眼前已经涣散,什么都看不清楚,在漫天的黑暗中,我伸出手,手哆哆嗦嗦的触上他冰凉的脸颊,低低喊他:“杜珉南……”
说出了这三个字,我的一颗心都跟着暖了起来,我微微地笑着,染了血的手缓缓的移动,已经没有力气了。
真想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被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可是,却做不到了,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爱他,舍不得死,舍不得闭上眼睛,舍不得再也看不到他。
黑暗和血色的眩晕如波浪,将我吞没,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隐去,我的手从他的脸上滑落,终于,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被眼前的痛苦迷惑,我很善良的,会善待文中每一个人,你们要相信我,哎,你看,安染就是因为不相信杜珉南,才会出现这样的 惨剧……
、再也不来
有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似乎,也不是时时都应验。
这是一间病房,阳光透过薄薄的轻纱窗帘撒进来,照在了病床边那一瓶正开得馥郁的百合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床单,白枕套,一切真是洁白无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水味道……我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象,有些怔愣。
门口这是传来声响,我轻轻扭过头,便看到护士推开病房门进来,手上推着医药车,骨碌碌的声音,停在了病床边,伸手取下已经快见底的盐水瓶,熟练地换上新的一瓶,又举高手放回架子上去。
她只顾着抬头看手里的盐水瓶,以致于忽略了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我,后来,换好盐水瓶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经意间的那么一扫——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托盘应声掉到了地上。
她眼睛瞪得大如铜铃,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正睁着眼看着她的我,几秒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一边叫着,一边就火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我有些怔愣,片刻之后,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正穿着一身病号服,手上,还插着针管,管子一直连到高高挂起的盐水瓶上,一滴一滴,盐水顺着管子进入自己的血管里。
医院,病房,病床……大脑开始运转。
那一声划破天空的急刹车声,蒋晨浩惊慌失措的大喊,还有那个最后将我紧紧搂住的怀抱……一条一条,从脑海闪过。
脑子里有些混乱,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大力推开,我扭头就看到了一涌而入的这一群人,身穿白大褂,脚步急切,在看到我的那一秒,眼中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奇和震惊神色。
他们在我床边停下,紧紧盯着正一脸茫然的我,眼中都是惊诧和不敢置信,而后,便不由分说地开始为我检查身体。为首的中年男医生连连道:“一切良好,真是个奇迹,真是个奇迹!我要去重新看一遍这个病例,一定要弄清楚,实在太难以置信!”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眼里不禁流露出一阵无措,嘴巴动了动,一句话轻轻溢出:“请问,我已经睡了多久?”
“你已经可以开口说话?”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体能活动吗?”
……
围在我身边的医生们没有理会我的提问,反倒是一大串的问题丢给了我,等他们终于停止发问,我静静看着他们说:“谢谢,我……很好。”
“好,那就好!”医生们忍不住惊叹,其中一个满脸激动地看着我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沉睡半个月,我们都以为你……”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都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嘛,我明白,淡淡一笑。
其实,又何止他们,就连我自己,也是这么以为,却没想到,老天爷终于还是让我幸运了一把。
“快!快通知蒋先生!”旁边的医生似乎终于想起了那个最需要立马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一样,语气激动得难以抑制得颤抖。
“蒋先生?”我疑惑的看着他。
“是啊,蒋先生这些天每日都按时来病房照顾你,但今天还没到时间,不然,这会儿一定也在这病房里……”
蒋晨浩,是了,也只有他会这样对我好,我出车祸之前的最后一刻,也是他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一个人想得有些恍惚,按照医生的吩咐,躺在病床上静静等着蒋晨浩的到来。
我以为我会等很久,至少,也得一两个小时呢吧,却不想,还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出现在了我的病房了,门几乎是被他撞开的。
他不知是怎么用这么短的时间过来的,许是跑了很长的路,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话都快要说不出。
“小染!”
我的手被他一把握住,他将我整个人都紧紧地搂进了怀里,用力那么大,我几乎难以呼吸。
“晨浩,你压着我了,我难受……你先松开……”
他听到我的抗议,又立马放开我,握着我的肩膀将我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一遍,神情那么认真,那么凝重,怕我突然之间就碎了似的。
我看着他这模样,不由得就笑了:“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醒了。”
他听我这话,动作蓦地僵住,抬起头来看我,眉头皱的不能再皱,似乎有千万句话想要骂我,我有些担心地望着他。
但最后,他却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出口,只深吸一口气,连连点点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看着他,心如擂鼓,却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声音有些怯怯的:“晨浩,这些天,都是你一个人在照顾我吗?”
他愣了愣,但很快便了然一笑,点了点我的额头,语气宠溺地说:“当然不是。”
我登时瞪大眼睛看他,期待着他的回答,却不想——
“还有陈晓洁那丫头,隔一天就要来一次。”他语气坦然地说,脸上的神情很无辜。
“啊……”我轻轻一声叹,垂眸,心里很不好受。
半个月了,整整半个月,杜珉南怎么可能还没找到我?找到了,他又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他难道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就算他可以不管我,可我肚子里的宝宝……
宝宝!
想到宝宝,我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血液忽地变作一片冰冷,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蒋晨浩,怔怔开口:“孩子,孩子……还在不在?”
蒋晨浩没有立马回答,过了几秒,在我焦急的目光里朝我一笑,语气很温和:“你自己摸摸,不就知道了他还在不在。”
我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真是被吓糊涂了,这孩子,加上昏迷的这些天,也该满三个月了,三个月,肚子该有些反应了……
我这么一摸,下一秒,全身立马就僵硬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上涌——
他还在,他竟然还在!他竟然,还在!怪不得刚才医生会说这是个奇迹,连我也觉得,这真是一个奇迹。
被车撞倒的那一刹那,我那么明显地感觉到他从我身体里溜走了,那样的感觉,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强,这么坚强,这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
可是,一旦搞清楚这个状况之后,我心里便有更多的不解如潮水般涌来。
“那他……”我紧皱着眉头,急切地想要问蒋晨浩关于杜珉南的消息,可是话说到一半,始终还是问不出口。
蒋晨浩显然是明白了我的心思,握住我的手,温暖自掌心传递到我手上,盯着我的眼睛,淡淡开口:“安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点头,静静看着他,等他开口,但心跳仿佛都跟着停住了。
他垂了眸,过了很久,才又抬眸,看我的眼神已经变得很坚定:“我知道,你当初那么坚定地要离开他,无非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你怕他将孩子从你身边夺走,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这一次……”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才接着往下说,“我就趁机收买了医生,告诉杜珉南,孩子已经没了。”
我愣住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蒋晨浩平静安宁的声音在继续响起:“他知道孩子没了,当时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还连着来了一周,每天都来看你,但后来……”
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担心。
我轻飘飘地笑起来,灵魂仿佛已经离开了身体,轻声反问:“后来,就再也不来了,是不是?”
、山重水复
我和蒋晨浩之间的谈话,最后以沉默告终,他不回答,我也明白了真相。
杜珉南抛弃我了,因为他以为我没有了孩子,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听起来多么可笑,但放到我和他身上,又是这么理所当然。
也好,也好……
我告诉自己,这下再也不需要担心他会来抢走我的宝宝,我可以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来打扰。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出国,不也是为了这个?可是为什么,当愿望真正实现的时候,却连一点点的开心都没有。
蒋晨浩听了医生的建议,让我在医院又待了一周时间,随后便来接我出院,他将我直接安置在了上次曾经去过一次的小别墅。
那个田园风的温馨小别墅,我这次去的时候,已经和上次有很大不同,比如,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