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也会去。”
叶南笙当然记得大师姐,大师姐和她同性,也姓叶。记得那时候他们法医班一共十几个本科生,老师没那么多时间管他们,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研究生的大师姐在带他们。
大师姐为人严厉,却独独偏疼性格乖张的叶南笙。每次叶南笙犯了什么错,大师姐都第一个站出来帮她开脱。
“师姐妈也回来了!”叶南笙发自内心的惊讶和惊喜,她一直叫叶师姐师姐妈。
听出叶南笙的喜悦,乔意又松一口气,他趁热打铁,“还不止大师姐呢,分去彬市的大猴这次也回来。”
叶南笙脑子随之浮现起大猴的形象,个子并不十分高的男生,却动作灵敏机警,观察力超群。乔意说大猴年纪轻轻已经是彬市法医圈的大师级了。
也就是在不久前,叶南笙在老穆拿回来的内刊上还看到彬市才破获的一起大案,那起最初毫无头绪的灭门惨案就是在法医的抽丝剥茧下,渐渐浮出水面。而当时的主法医,正是大猴。
回忆好像罐装饮料里的气泡,拉环一旦被拉开,那些过往的记忆就争先恐后往外喷薄,一直到嘴唇,结成一片白胡子似的泡沫,贴着皮肤,凉凉的舒服。
叶南笙不自主的愉快,到乔意说起另一位同学的糗事时,她甚至还咯咯笑出了声。
乔意也心情愉快,他再次发出了邀请,“小师妹,大年初三,金华酒店,晚五点,到时候见啊。”
“呵呵……”叶南笙还没止住笑,她像呛住一样,咳嗽一声,然后放下已经喝了一半的汽水,“啊?师兄,你说什么?”
“我在和你确认聚会的时间地点啊,大年初三,金华酒店,晚五点……”
“我没说我去啊。”叶南笙语气轻松,她盯着自己露在拖鞋外面的十根脚趾,房里开着地暖,所以就算到了冬天,她还是穿着夏天时的拖鞋,塑料版的米奇图案。
左右两只的黑老鼠耳朵早被磨牙的龙龙和红毛吃个干净。
有时候叶南笙就想,塑料不是有毒吗,怎么就毒不死这俩败家孩子呢……
也许是太过讶异,乔意半天才回过神,“可是小师妹,和你要好的几个同学都来,你不是也想见他们吗?”
知道乔意看不见,但叶南笙依旧耸了下肩,“师兄,你似乎忘了和我说,欧子行也去吧。”
她又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嘎嘣嘎嘣的咀嚼声清晰传到话筒那边。乔意语塞,说实话,他和叶南笙并算不上熟,之所以今天这个电话是由他打,也完全是为了帮那个人。
既然被拆穿,乔意也不再隐瞒,他轻咳一声,“子行的确回来,不过你不知道,他已经离婚了,都半年多了,这次的局也的确是他攒的,他就是想见见你。当然,小师妹,你要是有顾虑,怕人误会,也可以把龚先生一起带来吗?也让同学们看看小师妹的幸福。”
“师兄,我也和你说两句话。我和欧子行就算有什么,那也是过去。我不是日记,想缅怀过去时就拿出来翻翻,他有那个心情,也要看我有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奉陪。第二,我不是明星,压根就不想秀幸福,就算想秀,我也不会在那么个男人面前秀。我可没琼瑶女主角那种自怨自艾的体质。我的意思表达的够清楚了?清楚了那再见,我要吃苹果了。老穆知道我说话时候吃苹果,会杀我灭口。”
叶南笙挂了电话。
吃完苹果,她在客厅又坐了会儿,两只脚放在沙发沿,摆个不停,其间,睡迷糊的龙龙翻个身到她脚边,被叶南笙毫不客气的在它肚皮上踹了一脚。
受惊的龙龙惊慌失措的在客厅里乱窜碰壁着,撞的柜子砰砰响,最终被不耐烦睁开眼的红毛一爪子按住,随后压在了身下,世界自此清静。
叶南笙突然对陪了她这些年的这两只宠物来了兴趣,手肘支在膝盖上,弓起来的背刚好让手掌够得及托住下巴。她就那么看了它们一会儿,这才起身去柜子里拿包东西,然后走去阳台。
依旧是那个露天阳台,隔着双层玻璃门,外面的温度骤然成了凛冽的。叶南笙开了手里的包装,拿出一根叼在唇边。那纸是绿色的包装,隔着被撕去顶部是塑封包装,下面是金色的飞鹰图案。
那是好多年前,老穆给她的“寿百年”,薄荷口味的。“Sobranie”是英国皇室的常年用烟,薄荷味道的吸起来清清凉凉的,有保护嗓子功效。老穆当年就说,女人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她不介意自己的女儿靠香烟来宣泄自己心里的郁结,但前提条件是不要成为烟民。
老穆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母亲,儿时记忆里,叶南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寥寥。但她是个好母亲,从不苛责,也不要求叶南笙完美,甚至允许女儿滋生诸如吸烟这类的“不良嗜好”。
也许正是由于此,少了好奇,叶南笙也没染上烟瘾,抽了不到半根,她就决定把那段处于懵懂还未成熟的感情忘掉。
可今天不知怎么,她还是摸出了那包烟。
穹窿于顶,漆黑黑的,星星不多,仅有几颗却出奇明亮。
叶南笙叼着烟,穿着单薄睡衣,在风中哼着小调,“……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只是你现在不得不承认,爱情有时候是一种沈沦。哒哒哒……”
歌词是什么,唱这首歌的人是谁,叶南笙没什么记忆。她不大听流行乐,唯一记住的这首还是当年大师姐在她宿舍反复播,她才记住的几句。
其实有时候,叶南笙也觉得自己奇怪,就好像当初她亲眼看到欧子行挽着另一个女生在超市购物时,她也依旧面不改色的和欧子行打招呼,“嗨,这么巧。”
欧子行说她对他,并不是喜欢。
而大师姐对叶南笙的评价是少根筋,大师姐对欧子行的评价倒让叶南笙开心,大师姐说欧子行人面兽心。
她叼着烟轻笑。
身边传来声音,是推窗的声音。洗过澡的龚克上身穿件宽松的白色棉衫,领口开着,露出细瘦锁骨,下面是条米色裤子,同样的宽松款。他头发是擦干过的,没有湿的滴水,但也没干,几簇几簇的集结状。他鼻梁戴着金丝眼镜,显然刚才是在看书。
“站很久了,会感冒。”他说。
叶南笙扔了那只压根没点燃,滤嘴却早湿了的寿百年,却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她横跨几步,直接走到靠近902的那侧阳台边缘。
“902,你喜欢过人吗?”她问。龚克真认真的思考,然后点头。
叶南笙立刻炸兔子似的蹦起来,“谁!”
龚克手指在下巴上轻点两下,然后朝叶南笙努嘴,“你。”
叶南笙泄气,她朝龚克摆摆手,“我不算。”
“哦,知道了。”龚克点点头,“你不算人。”
龚克式的冷笑话效果却意外好,叶南笙隔着阳台玻璃对龚克一阵张牙舞爪,心情倒好了。
好了之后的叶南笙沉寂下来,她问龚克一个问题,“902,我不爱打扮,也不温柔,用老穆的话说我是没女人味的,你确定你喜欢我吗?”
叶南笙是真在认真问这个问题,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似乎还搞不明白她当初对欧子行的感情到底算的上喜欢吗。
对叶南笙的话,龚克竟认真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的确,你在某些方面一无是处,不过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不会把这样的你放手给任何人。”
他听到了乔意和叶南笙那通电话。
说实话,龚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再无法从这个女生身上移开,也许是和疼疼一起拿磁铁时候的她、也许是面对巨人观尸体时,始终没有皱眉的她,更可能是踹了万大强一脚后被自己轻轻吻着,然后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个叶南笙。
爱是道没有解答过程的数学题,只有结果是唯一确定的。
叶南笙揉揉眼睛,鼻子有些涩,“不过咱打个商量,一无是处只能我在自谦的时候说,你别那么说我好不好?”
“好。”龚克想给她个微笑,无奈结果只是做了一个脸部抽搐运动。
“902!”
“嗯?”
“我想抱抱你。”
……
“现在就要!”叶南笙说着话,腿就上了阳台沿。
“等等。”龚克揉揉抽筋的眉角,有时候他自己拿这个说风是雨的女人也是实在没辙,“疼疼睡了,我给你开门。”
那晚,本来是可能发生什么的。叶南笙整个人挂在龚克身上,抱着他接吻。她软软的身体在龚克身上蹭来蹭去,后来两人就到了床上。衣衫半尽,龚克却发现叶医生直接打起了呼噜,她睡着了。
哎……龚克难得叹次气,他为叶南笙盖好被子,然后起身去了书房。
他需要冷静一下。
可这事儿要冷静,怎么这么难!
这一年的新年来的比往常早,大年三十就在一月末的最后一天。年前,戴明峰和夏图来龚克家看了他,对关系发生微妙变化的叶南笙和龚克,夏图是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戴明峰则是一本正经的说结婚那天记得给我敬谢媒酒。
他把自己当大媒,叶南笙却没忘他最初对自己的不屑。
后来说起戴明妆,戴明峰叹气。看起来,戴家这个新年似乎不好过。
然后自然又说起了才结案不久的那个密室案子,想到这个,叶南笙就想笑,因为龚克转天再去三和大找靳怀理,得到的却是物理学家留给龚克的一张字条。
字条是这样写的:
等你把我老婆的汤消化干净的,再来找我吧。
物理学家,小气的很!叶南笙这么说。
本来和穆中华约的三十那天回家,龚克也在那天回蓉北过年,然后两人之后再安排一起去两家拜年。可在年初二十八那天,叶南笙意外接到了穆中华的电话,内容是让她回家,家里来了客人,要见她。
老穆很少如此隆重,叶南笙隐约猜到那个意外的访客是谁了。
她没告诉龚克,只是说回家一次,就出了门。
在恒容广场逛了五圈,给老爸买了一个按摩靠垫,给老穆买了件新衣服,还有龚克和疼疼的东西,叶南笙这才满足的出了正门,在门口截了车,她报了家里的地址。
家门打开,百合花香伴随温暖的温度扑面而来,叶南笙低头换鞋,“老穆,你是开刀把自己脑子开了,还是我爸这么些年的感化终于奏效了,都舍得买鲜花了。”
“南笙,是我买了送老师的。”
回她的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了我们市的电视台参观,为新文取材,太累了,下午睡了一觉,四点起来码字的,这张是偏感情向,下章案情继续走起,这个的写法又是和之前两个的写法不太一样,你期待吗?另外新文的样章在适当时候我会发出来给大家看下。
35一场电影
时间这个东西;总是有点怪,它在毫不留情的给世人披上层层花甲之余,似乎又对某些人格外宽容。
几年未见,穿着一件蓝白色格子衫的欧子行眉宇间一如既往,满是英气。
叶南笙脱完左脚那只雪地靴;踩上一只棉拖,换着脱右脚那只。有点难脱;她低着头,任凭没束起的长发慢慢滑过额头,再遮住视线;然后她看着视野里多出的另一双灰色拖鞋。
鞋子后部是双颜色深些的短袜;“短袜”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她和自己打招呼。
叶南笙撇撇嘴,不情愿的踹掉在脚趾上耍赖的雪地靴,然后抬起头,冲欧子行摆摆手,“嗨,师兄!”
可能是房间温度高的关系,也或者是情绪作祟,总之叶南笙额头冒了汗,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头发,她现在是形象糟乱。叶南笙自己也知道,可她并不在乎。
手胡乱分开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叶南笙拎起之前暂时被搁置在地上的东西,绕开朝她伸手的欧子行往屋里走。
她在扯嗓门,“老爸,你不是总说你腰快断了吗?断没断,要是没断就用用这个,我给你买的腰部按摩器。断了也没事,我和商场协商过,可以退货!”
叶南笙的爸爸是个学者,梳着整齐的中短发,花白的倒有层次。上岁数的缘故,有了老花眼,鼻梁中段架着一副花镜,听到闺女声音,老头儿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写大字的毛笔。
他吓唬叶南笙似的,举着毛笔在叶南笙鼻头比划一下,说句“你这丫头,客人在,这么没大没小。”
“切,他又不是外人……”叶南笙不客气的把手里的大包小裹一股脑都丢给老爸。她的话让欧子行精神一震,可马上,这种振奋就在叶南笙下一句话后迅速偃旗息鼓了。
“他不是老穆学生吗?”叶南笙脱了外套,散架似的把自己丢进沙发,然后伸着胳膊指挥正往屋里走的老爸,“按摩器是你的,衣服是老穆的,剩下的都是给龚克和疼疼的,不许偷吃!知道不!”
“小气劲儿……”隔着堵墙,叶爸爸的嘟囔充满了不甘心。
然后是“哗哗”的拆包装声音。
叶南笙也不理,她拿起桌上一个芦柑,剥了一半皮,再递给欧子行,“高血糖、高血脂、再来个高血压他就成三高小老头了,还想着吃。你吃。”
欧子行接了东西,放在掌心。
芦柑是微凉的温度。
之前,他曾想过许多种和叶南笙的重逢方式。
也许是在同学聚会上,他和她隔了很远坐着,偶尔擦肩而过的眼神带着仓皇的躲闪。
再也许是在间餐厅,一家装潢考究、带着小情调的西式餐厅。桌台铺着红色餐布,角落立着钢琴,有乐手在演奏。侍者在桌和桌的间隙里走来走去。他和同事约见,巧遇同在那里吃饭的南笙,然后南笙随手把红酒泼在他脸上。
更或许是在一家大型超市,人潮涌动,他从她身边经过,她甚至没看到他……
他想过许多种重逢的情景,可无论是其中哪种,都不该是现在这样,她不排斥他,却把他当成一个曾经熟悉的陌生人。
“龚克是你……”他想问那个叫龚克的真是她男朋友吗,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