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笑话,就那么点人手,想要攻杀一个筑基元师,真是异想天开。不如直接拿他们做个替罪羊,不是好过什么不靠谱的外地人。”
长山道人略一犹豫,道:“观主说,如果能冒充外地人,还是冒充外地人的好。”
那修士怒道:“屁话,大家一个郡城里面刨食,谁不知道谁?咱们来的匆忙,行迹不是十分干净,一会儿刺杀时说不定还要露出看家的本领,若给他们这些人发现了蛛丝马迹,告了上去,那就轮到我们做他们的替罪羊了。先下手为强,一会儿动手之后,转而攻杀他们,把责任栽上去再说。”
长山道人道:“好吧,反正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修士道:“这样,我们雇佣了几个道童,一会儿那小子介绍完了法器,自然会喊开拍。那时候就是底下敲钟加价。我们雇佣的人到时候一起敲钟,所有的声音会在同时响起,震耳欲聋,他耳朵受震,必然有一瞬间迟疑,到时候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刻。”
长林道人虽然擅长组织,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防备刺客,更别提筑基期的刺客,因此这方面防范十分不严谨。那修士轻而易举的混入了后台当中,眼见目标已经指挥人将法器搬上台去,自己也走上前台。
那修士蹑手蹑脚,来到台口,隐藏进了阴影当中。
只见那道宫的使者亲自走上前台,来到正中央,开始进行拍卖。
他一开口,那修士就大皱眉头,原来此人讲述的不是什么法器的性能好处,更不是价格,而是一个修士,叫做“程浙”什么的生平。而且不厌其烦,从头开始讲述。从那人出身开始,资质如何,何时入道,哪天筑基,立下过什么功绩,一件件说来,说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听得那修士心情莫名的烦躁。
那修士不知不觉站直身子,啐了一口,手中的匕首摩擦着掌心,心中暗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最后时刻多说一句,就能多活一刻?
正想着,突然觉得身后一冷,他是老于刺杀的人,这时反应也快,身子一伏,一个甲术已经蓄势待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完全俯下身,甲术也还每离体,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临死之前,就听有人道:“长林道人走之前的感觉,你也体验一下吧。”
报应不爽,不过如此。
程钧摇摇头,虽然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如今外面荆棘遍布,多一个刺客,少一个刺客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但是这个家伙占得位置正在他背后,实在是令人讨厌。他不得不提前出手料理了此人。
环顾了一下台前的情况,周围有四个来自道观的。穆家严家和程家也来了人,不过只有程家最有诚意,又来了一个筑基元师,加上程薄是两个,两边两家只来了几个入道的弟子。虽然说穆家严家据说除了族长之外就没有筑基元师,因此来这里的也没办法多加人手,程钧还是觉得,这多少是对他的不尊重。
不过,这里毕竟有了八个筑基元师,其中有三个是中期的,程钧真要正面撞上,结果毋庸置疑。若是不顾及程铮,还有逃跑的可能性,若是分心他顾,只有死路一条。
他可不愿意走死路,所以只好送他们走死路。
时候差不多到了,程钧来到台口,给程铮传音。
“因此——程前辈就这样收服了上阳郡七煞,立下了一场大功劳,名声也跨过了山脉,在稷山山阳无人再敢小看。”
程铮咽了口吐沫,终于停住了对于自己父亲丰功伟绩的赞颂,低头看了一眼台下,只见底下观众有的大打哈气,有的离席而走,有的瞪视着自己,目光中充满着暴躁之色,显然不满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离着上台来堵自己的嘴只有一步之遥。只有前三排的修士多少还集中着注意力。程钧特意吩咐,前三排全部留给程家严家穆家的修士,这些人不到最后时刻是不会走的。就是程钧不让他停止,他也不能往下再说了,除非他打算被砖头淹没。
终于结束了。
程铮缓缓地平静下来,道:“各位,非常抱歉,我刚刚介绍完这位修士,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我罗嗦了一些,向大家道歉。现在来介绍这把剑。此剑名为‘瘦虹’。比寻常飞剑窄小一半,青锋上剑光游移,虹彩懵动,因此得名。此剑锋利,无坚不摧,又有诸般神通,可以劈山断流,那是不必说了。但它还有一件极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有人喊了一句,这一句懒洋洋的,兴趣不足。
程铮看着从几个人群中往前挤的修士,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围拢在他周围,形成了包围之势,眼见就要挤到自己的安全范围之内了,嘴角微微一挑,道,“诸位都知道,法宝可以镇压气运,保证一族的兴旺。这件法器已经到了人道巅峰,虽然不能得天地造化,但谁将此物放置于自己陵墓之中,也能福荫子孙。也就是说,这是一件上好的明器。”
说完,他看了一眼台下一片呆滞的人群。“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说着,他猛地一抽,一道剑光出鞘。
一缕淡淡的青烟从台下散发出来,虽然极是轻微,却预兆着极度的危险。
时间,凝固!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台下传来。
这一瞬间,地动山摇!
一团巨大的烟尘,从西城上方升起,隔着百里之外,依旧清晰可见。
一六三 夜空
“都……都死了?”长青道人拿着传书,手微微有些颤抖。
旁边那道士低低道:“是——咱们道观的几个筑基的师叔都在现场,可是被卷进爆炸当中,一个都没回来。只有在外围接应的小道士远远地看见了,从现场推测,应当是那尊使用了什么特殊的同归于尽的手段,威力实在是惊人,半个西城都炸烂了。周围的修士基本上没有活口。筑基修士还有个尸体,那入道修士们只剩下零碎,拼都拼不起来。”
长青道人叹道:“邪门啊邪门,一个筑基初期的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怨不得是道宫来的,为了他一个人,搭上了我这里足足五个筑基修士,啊,还有长林,六个人。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如今我这守观成了空壳,只有两个筑基修士在,将来那些世家闹将起来,我如何约束?”
那道士迟疑了一下,道:“观主,我看您倒不必太担心那几家人了。他们的损失不比我们小。我们的人去收尸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穆家程家严家的人,也在翻找尸体。好像他们也派人去见机行事,结果一起被卷了进去,还有本来就在队伍里的程薄、严秋几个筑基修士,更是身处中心,弄得尸骨无存。我们的人和他们遇到之后,还起了冲突,最后我们动手,把他们都赶跑了。”
长青道人一怔,随即勃然作色,拍案骂道:“妈的,蠢材!谁让你们大模大样的去收尸的?难道还怕别人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吗?还起了冲突,混账!那几家人都是一肚子鬼心肠的,既然朝了面,只怕叫他们看出破绽来了,我们的要害不就给人攥在手心里了吗?看来这回不灭口都不行了。哼哼,也罢,我听说他们各家只有一个筑基修士在,不若趁此机会……”他顿了一顿,道,“请秦先生来商议要事。”
那道士道:“是……”转身出去。长青道人一个人在房间中慢慢踱步,缓缓道:“失策,失策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等了一会儿,那道士转回来,面带惊慌道:“观主,秦先生不在了。”
“不在?”长青老道重复了一下,突然脸色大变,叫道:“他怎么能不在?难道是……”他压着嗓子道,“前方传来的消息,你跟他说过没有?”
那道士道:“我没说过……不过我进来的时候,好想见他在门口看着我们。对了,他找我们去说话来着。然后怎么样来着?我记不清了,好像是他让我们进了他房中,然后给我们端了一杯茶,吃了之后,之后……”他露出费解的神色,道:“然后我就一点也不记得了。”他越想越是匪夷所思,好像那段记忆被人挖走了一般。
长青道人咬牙道:“这个……这个王八蛋!”伸手一拍,怒道,“枉费我这么信任他,他胡乱出主意害死我们这么多人,我还没与他计较。他到自己先跑了。好啊,果然是好……”
他口中说好,身子微微颤抖,终于道:“出去吧……你们都出去……”
等到众人都出去,长青道人颓然坐倒,身子靠在墙上,久久无语。
过了一会儿,太阳慢慢下山,长青道士靠着墙的影子越来越长,斜斜的很是难看。他突然喃喃道:“不行——别人都走了,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也要走啊。这守观的观主有什么当头?迎来送往,笑脸迎人,跟婊…子一样。一个甲子了,东西我早都捞够了。不如去北边道门势力之外的地方藏上一段时间,静下心来修炼,凭借我多年的积攒,安安静静修炼一百年也够了。说不定我也有真人之分呢。”
念头一起,他也算雷厉风行,说干就干。长青道人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换了一身便服。总归他还有些修道人的脸面,没扮作乞丐之流混出城去,只是做了俗家装扮,把积年的财物收进了乾坤袋,随身带好。
半夜三更,长青道人谁也没通知,一个人跳出道观的围墙,乘着自家的仙鹤,飞空而去。
夜晚风凉,长青道人一个人坐在仙鹤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凛凛夜风,回忆着自己在道观的漫长岁月,起起伏伏,只觉得百感交集,一时得意,一时悔愧,百般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突然,远处黑暗的天空亮起一道剑光。
光芒越来越近,眼看到了近前,长青道人微微眯眼,就见一个修士站在飞剑之上,摇摇拱手,道:“前面可是长青观主吗?”
长青道人一怔,心中一寒,索性停下仙鹤,道:“正是我,你是——”只见来人是个少年,神色在夜空中看不清楚,但形貌年纪与自己收到信件中描述的道门使者一模一样,一阵寒意从顶门灌下,惊道:“你——你没死?”
那少年含笑道:“是了,托您的福,我还算安好。我若死了,道友的罪过就大了。我没死,对于道友,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么?”
长青道人盯着他良久,突然长叹道:“秦越误我……”
袭杀道宫使者失败,反而赔上手下性命,只身逃脱被拦在荒野,自己的下场已经注定了,在他心中,终于闪过极度的后悔——倘若不听秦越之言,只专心用灵石活动,即使失败,最多在道宫领一个罪过,又何至于落到死路上去?
那少年拱手道:“程钧见过长青观主。观主,事到如今你也知道我的来意,请按下仙鹤,跟我去见巡守真人吧。”
长青道人脸色一沉,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既然逃脱大难,我就只好鱼死网破。我看你年少有为,修为已经不浅,但是想要留下我,嘿嘿,怕你还差得远呢。”说着乾坤袋中一拍,一道绿色的光芒将他团团绕住,巨大的灵压从天而降。
程钧只是筑基初期,与他修为差得远,灵压之下,剑光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丝闪烁。
长青道人见此情况,心中大定,面露狰狞之色,道:“小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还跑来纠缠我。我如今罪名已经背上了,到底都是一死,我非要拉你做垫背。你给我纳命来——”手中光芒一展,护体的绿光化作星星点点的飞羽,暴雨一般往程钧身上袭去。
程钧也不恋战,脚下剑光一顿,倏地向下急坠。他的飞剑十分厉害,速度之快,还胜过长青老道的法术。
长青老道一阵发性,暗道:事到如今,就算赌上一口气,也不能让让跑了。斜眼一看,底下黑压压一片,乃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只要给他落入树林之中,黑灯瞎火的,必然无法找到,他心中暗急,嫌坐骑太慢,口中喷出一把飞剑,踩着剑光,直追下去。
程钧的速度虽快,却也快不过那老道,若是两人一前一后在天上追,不一时就要给赶上。但两人同时往下落,高空再高,也是有限,不过一瞬间,程钧已经抢先落到地上,抬手就将甲术放开,护住自己的全身,稳稳地落在一旁。
长青道人紧随其后落地,绿光遍体,飞剑护身,端得滴水不漏,喝道:“小子,如今往哪里跑?”
程钧道:“跑?我为什么要跑?”
长青道人冷笑道:“怎么,你不过孤身一人,想要以筑基初期单挑我筑基后期的?”
程钧道:“谁告诉你我是孤身一个人的?”
长青老道下意识地答道:“秦越告诉我的。”
程钧好笑道:“你还真诚实——你不是刚刚说秦越误你么?怎么现在又听他的话?他果然误你不浅。”突然举起手,一道光芒飞了出来。
树林中,几声呼啸,数个身影从树丛后面一起走出,脚步声整齐划一,如同军队般严谨。黑暗中,只见来人乃是一群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般的青衣老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宛若幽魂,站成一圈将长青道人围在当中。
长青道人神识一探,发现他们至少也在筑基中期,有几人更不在自己之下。不由得大骇,叫道:“他们是谁?”
程钧道:“你可听过道宫的除魔卫道队?”
长青道人大惊失色,只觉得那些面目平平的老道宛如厉鬼一般可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程钧慢悠悠道:“长青观主。我这次下来,也曾劳动除魔卫道队的诸位师兄保护。他们本来不会轻易出手,可是你胆大犯上,竟然行刺道宫来的使者,那已经不是寻常违纪之事,分明是大逆不道,除魔卫道队也放你不过。就算今日你侥幸逃脱,云州,盛天,北国都设下天罗地网,你能逃到哪里去?”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往后诸事,劳烦诸位师兄。”
回答他的,是青衣老道整齐划一的拔剑声。
程钧慢慢退入山林,到此,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从森林中出来,程钧并没有呼叫仙鹤,也没有放出剑光,只是一路沿着山林缓缓走着。走到一处峭壁的拐角处,突然转回头道:“哪位高人,不知能否现身相见?”
一六四 鬼才
只听一声朗笑,树林之中飘过一阵香风,一个白衣书生从树后阴影中走了出来,摇着一把檀香折扇,含笑道:“小道友好手段,秦越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