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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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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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部华丽无比的车辇,足足有十丈长,通体如最珍惜的羊脂玉一般洁白温润,笼罩着一层氤氲的白光。拉车辇的是十六匹高大异兽,个个三丈高矮,身白如雪,双目如火,形如骐骥,头上生角,肋下生翅。颈上系着碗口大的金铃,以彩霞凝结的丝线为缰绳,拉着那华美的大辇,踏云乘风而来,行走在空中如履平地。

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迹,就这么骤然展现在眼前。连白少卿都惊呆了。程钧也是一怔,不过并不是因为这车辇如何华丽恢弘,前世再大的排场他都见多了,就是他自己,也不是没摆过谱,虽然比不上那些徒子徒孙一呼万应的老怪物,但是这么点规模还不放在眼下。他是奇怪,这车辇里面的人虽然看来也是个真人,但必定是个已经成就精丹,养魂琢魄的大真人,神通天地已经到了极高的造诣。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盛天?

难道是从燕云来的?

是了,那拉车的异兽是燕云宝境特产的雪翼吞云兽,最是名贵的品种。如果论拉车的速度,未必有多么出色,但难得的是血缘纯正,神气完足,向来为道宫——也就是上清宫的真人所喜爱。

上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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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在铃铛声中,传来了另一种声音。那是从那天空中的紫芒星辰中来,是沉重的钟声,带着悠远的意境,响彻了整个苍穹。

天空中,突然裂了一个缝,将整个夜空从中分为两半。裂缝之中,大团大团的紫色云气泄露出来,天地在刹那间变色了,淡淡的紫色先是烟气弥漫,紧接着浓郁到化为大朵云霞,条条瑞彩,勾勒出极致的仙贵二气。

与此同时,钟声还在一声接一声的响着,每一声都在震荡,每一声都预示着,一个不同寻常的时刻要到来了。

一百零八声钟声响过,从裂缝开始,如同一个卷轴缓缓展开,紫色的云气环绕中,一片辉煌的宫殿现出了轮廓。

地下的承天观规模庞大,堪称华美。但与此宫殿相比,谁都能一眼看出来,为什么承天观在地下,而这座宫殿却在天上。不必形容宫殿如何金碧辉煌,人间仙境,只看宫殿缓缓展开的规模,就已经足够令人神驰目眩。

连程钧这见过大世面的,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座宫殿慢慢从云端上现出来的时候,能给人一种从心底发出的震撼。

白少卿喃喃道:“真的打开了,真的整座紫霄宫都打开了!这不是可能啊,什么人值得这般隆重……难道是一位元神神君?”

祁海道:“我们盛天哪有元神神君,不会是外面来的吧?”

带剑老道突然道:“噤声,这是上清宫来的尊使。”

只见紫霄宫前一阵光芒闪烁,数朵云雾升起,云端上,有数名修士站列如麻。程钧能感觉的出来,这些人带着庞大的元气波动,至少也是真人之份。然而层层霞光掩映下,他们无不面目模糊,几乎分不清谁是谁,连程钧都很难透过那些耀眼生辉的光彩,分辨出里面是否有熟人。

只听一人朗声道:“紫霄宫上下,迎接上清宫上使。”

这一声清朗平缓,但掩不住恭敬谦卑的态度。这一声程钧听出来了,那是张延旭——现在是张清麓的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紫霄宫宫主,也是盛天乃至北国修道界的第一人,但是在刚才,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报上,将自己掩藏在紫霄宫这一称呼之下。

即使是宫主,他也只是紫霄宫的一员而已。在上清宫的特使看来,只怕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车辇上站起一个人,因为角度的原因,程钧没能看清楚此人的相貌,只看见他穿着玄色织金的法袍,在巨大的车辇上并没有多显眼。

那人伸手,道:“紫霄宫诸位同道辛苦了。本使封宫主之命,前来参观清麓的接任仪式,诸位好好表现吧。”

紫霄宫众人躬身道:“谨遵上使吩咐。”

程钧微微一愣,对于那人直呼张清麓的名字时,并没有加任何称呼,这当然可能是因为这上清宫的上使对紫霄宫宫主并不客气,但也可能是因为——这表示了一种亲近。

接着,由一群群仙鹤灵禽引路,紫霄宫前的仙门大开,整个车辇稳稳当当从正门进入。白少卿曾说,那仙门最多开启七扇,但这一次,紫霄宫前全无障碍,似乎连门的概念都没有了,更无所谓几扇,只要上清宫的使者需要,就是把紫霄宫铲下一半去,又能怎样?

当那巨大的车辇缓缓驶入道宫之后,所有的紫霄宫修士以张清麓为首,跟在车辇之后,一同进了紫霄宫。在他们之后,那一片宫殿的形状渐渐隐去,消散在层层云雾当中。过了一会儿,云霞也不见了,夜空又恢复了深沉。

繁华褪尽,紫气消散,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程钧一行人默然站在空中,身形显得十分渺小,刚才一幕宛若梦幻。

过了一会儿,只听带剑老道气呼呼的道:“咱们走吧。”声音中多少有些灰溜溜的味道。

祁海道:“师叔,刚才来的是上清宫的人么?”

带剑老道叹道:“正是。那是燕云宝境的上清宫。道宫真正的正宗啊。”

祁海嘴唇哆嗦了一下,道:“他们是正宗,那紫霄宫是什么?紫霄宫是上清宫的下属,是不是?”

带剑老道呵斥道:“紫霄宫附近,怎么能问如此尴尬的话题?”顿了一顿,传音入祁海的耳朵里,道,“说真是下属也未必,上清宫的势力在燕云,还真未必理会北国。但这边总归要服那边的管。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这话断断不可胡乱说出去,引人不快。”

祁海道:“那咱们……咱们西岭剑派和上清宫是什么关系?”

带剑老道道:“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只管紫霄宫,上清宫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几百辈子也没牵扯。”心中暗道:我西岭剑派虽在盛天称王称霸,但在燕云也不算什么。你问这个问题是要我打自己的脸吗?整个北国,能让上清宫看中的,也只有……

他隐晦的看了一眼白少卿,心中暗道:掌门师兄想要图这剑阁之位,虽然困难重重,但一旦成功……

祁海望着天空那一扇关闭的门,不由得怅然若失。

带剑老道咳嗽了一声,道:“咱们进去吧。”

一七七 变脸

即使以带剑老道的身份,在上清宫降临这样的大事面前,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在空中活活的晾了两个时辰。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刻,才被鹤童子发现,草草接入紫霄宫。匆匆忙忙将他们几个人丢进了一座偏殿休息。

虽然以白少卿九雁山特使的身份,也该得到一座偏殿,但眼见宫里的人都在接待上差,白少卿也就没有多事,跟着带剑老道到偏殿等待。程钧本来就是没事的,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在紫霄宫中瞎走。

带剑老道见白少卿和程钧都是神色平静,只有祁海似有不愉的神色,心中暗自不喜,对白少卿道:“白贤侄,此地简陋,你将就一番。最多也就一日。明天是第一次朝见集会的日子,清麓真人不会露面,但有诸位长老宣讲事宜,还要拜过三清道尊。我等真人在正殿朝拜,郡守观观主在东偏殿,道派来的筑基元师在西偏殿。贤侄和祁海都是圣地来人,身份不同,能跟着我到正殿,程钧自去西偏殿入队便是。”

祁海问道:“那朝见之后呢?六月六日朝见,六月十五日才接任大典,这之间的九天时间,我们再回去承天观么?”

带剑老道冷哼道:“紫霄宫的大门,岂会为尔等两次打开?你们来了就不用走了,在殿上沐浴斋戒九日,静心等候,直到参加十五日之后的大典。”

祁海脸色微变。斋戒九日不算什么,反正筑基修士辟谷多年,早就不进饮食。但是几百个修士憋在小小一间殿堂中过九日,这种日子想想也气闷。刚刚紫霄宫招待已经无礼,现在又有这样的事。他心中不痛快之极,别过脸去。

带剑老道瞪了祁海一眼,起身道:“罢了。我去拜会几位同道,你们几个年轻人聊一聊。”说着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传音给祁海道:“你给我把脸松快些,去跟白少卿说你的事。记得好好说话,别惹了他不快。”

祁海一阵兴奋。点点头

带剑老道出去,祁海思忖着怎么说好话,倒也为难。过了一会儿他端起茶来。对着白少卿一举,道:“白兄。我敬你一杯。”这句话用在酒桌上还差不多。此时说来,甚是不伦不类,接着道,“我在西岭剑派听说过你的名字,九雁山中白兄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白少卿一张圆脸,始终带着笑模样,道:“哪里哪里,祁道友过奖了。数一数二可不敢当。九雁山数一数二的是早定下的,说我数三数四我就认下了。“

祁海第一句话就说错了,道:“这个……白兄谦虚了。我在西岭剑派曾听说什么麒麟阁。什么天机阁,都不及白兄你一根小手指。”

白少卿闻言,神色微微一沉,虽然还带着笑意,但程钧已经看出来,他和缓的神色之下,隐隐浮动着一股戾气。

祁海是西岭剑派中的名门之后。从小就是给人捧得。不但拍马屁很蹩脚,也没炼出察言观色的能力。丝毫不顾白少卿的情绪变动,自顾自的说道:“对了,听说九雁山的剑阁空了许久了?”

白少卿慢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是啊,五年了。”

祁海笑道:“总是空的,有些不好吧?”

白少卿突然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看向程钧,道:“嗯,是不大好。但是空不了多久的。”

程钧微笑,他也没想到白少卿会大方的示意自己,可以解释为他要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倒是一件好事。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祁海到底要说什么?

祁海道:“就是啊,空在那里多不成话。白兄心中有人选了没有?嗯……我师叔给你说了他的意思没有?”

白少卿慢慢坐直了身子,含笑道:“你师叔?带剑前辈吗?我和他一路同行,一起说过的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句句都有意思,你说的是哪一句?”

祁海急道:“就是我……我西岭剑派的人入主剑阁的事情啊。”他急急道,“这也是大好事,九雁山和西岭剑派向来同气连枝,剑阁空虚,盛天都不安定,我们也着急啊。我西岭剑派是盛天剑宗之祖,万剑之王,九雁山剑阁若有我西岭剑派的人在,必然能找回上古荣光,更上一层楼。”

程钧觉得是该有人堵一下祁海的嘴了——白少卿都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白少卿脸色明暗变幻,起身笑嘻嘻的走近一步,道:“你觉得,要是你西岭剑派,剑宗之祖,万剑之王要赐下一位天才人物来我九雁山,替我们光宗耀祖,指点我们这些蠢货进步。那是哪一位?”

祁海道:“你看我怎么样?”

白少卿微笑道:“你?”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祁海,慢慢的道:“卖相是够的。只是可惜……”

祁海道:“可惜什么?”

白少卿嘴角一弯,道:“可惜——你不配!”说着,白色的大衣陡然张开,如同在天空中绽开了无数礼花,伸手一扔,一道粗重的麻绳脱手飞出,双手连弹,刹那之间,将祁海从头到脚打了十七八个结,如粽子一样捆在了椅子上。

这几下兔起鹘落,利索无比,连程钧都是一愣,更别说祁海了。

祁海一呆之后,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大声叫道:“你干嘛?”

白少卿拍了拍他的脸,原本笑吟吟的脸色扭曲得十分诡异,道:“我看你们不顺眼好久了。你西岭剑派是什么东西,一个两个都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这样的蠢货,名字和我九雁山并排同称,都是对我白少卿的侮辱,何况还妄想进我九雁山?我九雁山的事情,山上的阿猫阿狗都能说话,就是外面的人,别管他是东南西北派,还是什么紫白红绿宫。多说一个字,我也敲掉他满口大牙。我今日就告诉你,梦要回家悄悄地做,出来在大街上说梦话,就好比白日逛街光屁股,遇见看你不顺眼的,是要死人的。”说着伸手一抓,将祁海腰中长剑抽了出来。

那祁海拼命挣扎,只觉得全身空荡荡的,一丝真元也凝聚不起,叫嚷道:“这是什么法器,竟然能束缚我的真元,这样厉害?”

白少卿哈哈大笑,形状与刚才的好好先生判若云泥,突然转过头盯着程钧道:“草包就是草包。事到如今还问这是什么法器。哈哈,真笑掉了旁人的大牙。程道友,你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法器?”

程钧冷眼看着白少卿变脸,抱着肩膀道:“那不是一根裹了铁链的粗麻绳吗?”

白少卿大笑,道:“你看看,这就是正与邪的差距。祁海,你压根没发觉,紫霄宫中不能用任何法术和法器吗?你别挣扎了,凭你的身体力量,能从这麻绳铁链中挣脱吗?”

祁海喃喃道:“那……那怎么会?我……我堂堂西岭剑派的弟子,会被一条烂麻绳困住?你刚才放的那些光芒呢?”

白少卿冷笑道:“不过是惑人耳目——这点小计俩,连三岁孩儿都蒙不住,什么西岭剑派亲传弟子,真可笑。你的感觉迟钝的不如一头家养母猪。刚刚在承天观,我扶你上云端来的时候,就已经用剑祖的剑意测试过你了。你懵然不知,是不是?”

祁海愕然,程钧暗道:果然。白少卿刚刚拉扯祁海的动作十分突兀,那时候就将剑祖的剑意藏在掌心,只要一碰触,便有结果。若不是程钧本身认得这个剑意,就是他也未必能察觉得到。

白少卿道:“你想知道你测试的结果吗?不好意思,没有结果。倘若你能跟剑祖哪怕产生一丝联系,就算你居心险恶,我也给你几分面子,算你有恶心人的本钱。可惜啊,你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你没法到九雁山恶心我们了。你唯一恶心的只有剑祖,剑祖和你接触了一刻时辰,都要吐了。”

说着,他冷笑着将剑从祁海的耳朵上擦了过去,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道:“你这样的家伙,活着就是为了证明西岭剑派堕落到什么地步的,与其给你那个稍微有点脑子的师叔丢人,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吧。”说着举起剑,狠狠地向下斩下。

当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起,白少卿的剑斩在一把横贯而来的青锋上。

白少卿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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