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给江尹裹了伤口,又将丹药给他喂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躺上几天就罢了。这小子……”想说给他吃吃苦头也没什么不好,但想到朱瑜在一旁,不便说这些轻佻言语,也就不说。
朱瑜沉吟道:“江道友远来是客。现在前嫌已释,倒也不可随意简慢。”
程钧道:“正好,他也不能去别的地方,就将他在我这里放两日好了。我的卧室借他躺一躺也无妨。两位师兄可以在前厅等我。”
当下程钧将江尹放回自己的卧室,转回前厅。见朱瑜和秦越都在等自己,笑吟吟道:“恭喜两位师兄,此去昆仑十分顺利,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朱瑜和秦越一起大喜,朱瑜道:“也恭喜师弟,得此机缘,立此大功。”
程钧笑道:“功劳不敢当,机缘确实是得了不少。不过与其恭喜我,不如恭喜咱们九雁山。”他将一个乾坤袋拿出来,里面都是挑选好的材料,道:“这些都是修建传送阵的材料,有了这个,咱们建立几个传送大阵绰绰有余。因为赶时间,我走的仓促,那边还是用的小传送阵法,回头我去昆仑那边建造一个传送阵法,在那边也就有了九雁山的退路。”
秦越闻言,微微一皱眉,他生长在灵山界,无论对九雁山还是灵山道统,都是有很强的归属感的。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不愿意去昆仑界栖身。
朱瑜却道:“好极了。回头咱们去昆仑界好好选定一个落脚之处。最好在北国,昆仑,燕云各建立一个……不,燕云太过危险,还不是不要去的好。”
程钧深以为然,他们要逃生,又不是要去找死,自然不该去燕云。在燕云建立阵法,还不如去焉支山建立一个阵法,到魔修那边立足。只是这个想法说出来太过惊世骇俗,恐怕连朱瑜都不能接受,因此也就不说了。
程钧笑道:“这一次我去昆仑还另有机缘,那琴就是我带回来的宝物。”
朱瑜心中突然一动,道:“是灵宝么?”
灵宝,就是法宝之中带了器魂的法宝,是法宝之中最为顶尖的宝物。有了器魂,法宝已经开了灵智,并非简单地器物,甚至最后化为生灵,吐纳修炼,法力通天乃至自成道果。可称得上天地之间的神物,别说真人,就是元神神君也极少拥有,那都是合道帝君争抢的宝物。即使朱瑜这般豁达的人,说道灵宝二字,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程钧笑道:“还谈不上,不过宝物有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灵宝吧。”
其实元神的境界离着他们两个太远,朱瑜还听过一耳朵灵宝传说,但若解释这是两位高人的元神,恐怕反而令人难以索解,程钧索性再次春秋笔法带过。
当下略说了几句昆仑界的见闻,朱瑜却不细问,连程钧在哪里得了机缘都不过问,笑道:“程师弟连续奔波,自然劳累,先歇上一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可惜咱们九雁山没有道童弟子服侍,要不然让秦师弟留下来照顾你?”
秦越打了个哆嗦,目光不敢与程钧相接。程钧暗道:我那两个老头还没摆平,还要别人添什么乱?拒绝道:“不劳秦师兄麻烦,师弟现在就是闭关一日,等过两日江尹恢复过来,便请两位师兄上来再行商议大事。”
朱瑜道:“那也好。师弟且先休息,咱们先走吧。”这七日他们可不是有吃有喝逍遥快活过来的,两人和江尹守在阵法之前,不曾挪动半步,精神紧张之余,还要忌惮对方,随时准备动手。虽然早已辟谷,却也不是好熬的。这时早已身心俱疲,随意拱了拱手,便和秦越一起下去。
程钧送下两人,突然觉得一阵疲惫,也想要倒卧休息,但一想到里面房间里还供着两个祖宗,却也轻松不得,只得回转。
转进离间,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哪有一琴一剑的踪影?
这一惊只把他头发的惊得立了起来,咬了咬牙,这才心道:“是了,这里是剑阁,只要他们不曾出去,我该感应到他们的地方。”
略一感应,程钧脸色更是难看,转身上楼。
剑阁的最上层,有一间最封闭的阁楼,那是整个剑阁的核心所在。那就是剑祖的本体所在,那里剑风凌厉,连程钧也难以迈入。
这时程钧到了顶楼,就见平时紧紧关闭的门户大开 ,剑气四溢,也亏了他与剑祖颇有联系,盯着几可钻心剜骨的白金精气踏上几步,一直到了门口,只觉得身体抵受不住,站在门前大叫道:“两位在里面吗?”
就听里面剑老的声音道:“在啊,在啊。小程,你这里面装的,就是什么剑祖吧?”
程钧隔着门户往里看,只见一琴一剑在房间中徘徊,在他们中间,有一把若隐若现的剑影微微抖动,不由得暗吃一惊。
剑祖的本体,是这九雁山剑锋的剑意,虚无缥缈,那是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文】感觉得到的【“人】存在。至少【“书】程钧没见过【“屋】它凝实成形,一直都是以一团无数剑气纵横的混沌存在,这时居然凝聚成一把长剑,而且似乎在被二老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
他定了定神,暗嘲道:“在底层混得久了,难道眼界也小了?那剑祖虽然号称是祖宗,但毕竟还是人炼造出来的,被元神神君的元神遏制,也是寻常事。难道我也成了大惊小怪之人了?”当下叫道:“两位老祖可好?”
剑老答道:“还好,还好。小子,你们家这剑娃娃有点意思,刚刚居然主动窥探我们,嘿嘿,若连个死物也奈何不得,我们两个的老脸还往哪里搁?我本来跟你过来就是为了瞧瞧这家伙,现在可好,咱们哥俩自己好上啦。”
程钧心中暗惊,心道:我为剑阁看守,剑阁一举一动本来该当了如指掌,那剑祖私自窥探琴剑二老,二老也上来反击,如此一系列大事,我竟懵然不知,其中含义,思之可怖!
转念之间,他又哑然,什么修为就有什么水准,他经验再多,眼界再高,改变不了神识微弱,修为低下的事实,琴剑二老与剑祖这样层次的争斗,他如何能够涉足,更不必为此庸人自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呢,当下道:“两位前辈,此地晚辈站得难受,只好先退一退了。”
剑老在里面答道:“去吧,这里用你不到。等我们把这剑娃娃按在地上,里里外外收拾清爽,你再上来。”
程钧深深一拜,下了阁楼。
下了楼层,他也没有自去闭关休息,来到江尹的房间。只见江尹犹自昏迷不醒,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这两日过的可好?”
一个猫头从江尹袖子里跳了出来,叫道:“好个屁,为你东奔西走累得半死!你倒逍遥,还跑了一趟昆仑界,从哪里找来一对儿活宝?”
二五八 阴脉
程钧好笑,道:“我看你龙精虎猛,兴致盎然,想必是这几日跟着那孩子扬眉吐气了?”
老魔呸了一声,道:“有什么扬眉吐气?这小子蠢得令人绝望,动不动就扇别人耳光,时不时就跳着翻脸,这样的家伙也能修成化气为精,昆仑真是好地方,要在我焉支山,早给人做了肥料!要不是你要我看着他,给他出主意,他早死了几百回了。”
程钧笑道:“看看,你说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你跟在他身边,他对你言听计从,你怎么说,他就怎么做,那不比跟在我这里,天天吵嘴强上许多?”
老魔笑道:“这倒是,他虽然脾气坏,但心肠还不错,比你这头人皮狼心的混蛋那是强远了。不过你以为他对我言听计从是好来的么?我听你的计策,主动找上他,骗取他的信任,那不过是你临时一拍脑袋,想怎么就怎么,可是要让我一步步骗的他以为我是被九雁山陷害的前辈高人,与他一条心,而且修为智慧深不可测,能让他全心全意信任,那可是难上加难。这短短几日功夫,你换个人试试,谁也完不成这样的任务。更别说为这他保驾护航,出了多少主意,才熬过九雁山上几个奸猾小子的算计,保全到现在。不说别的,你回来得这么晚,若不是我出主意叫他占领传送阵,他早被两个小子砍成十七八段了。”
程钧道:“那倒是真的,谁有你老奸巨猾?不过你也别忘了。当时他被困剑阁。要不是我故意教给你让他从牢笼中脱身的法子,你怎能短时间之内立一大功,叫他相信你的来路?若不能得他信任。他那么骄傲的人,哪能听你的主意?”
老魔呸道:“还胡说八道呢。你在剑阁发现他踪迹的时候,哪里知道他还有偶尸在身?既然不知道。你又哪里替他设想得出李代桃僵的脱身之计?还是把我派过去之后,我三句两句套出他的底牌,给你传讯,你才知道那小子的本事。不然,我怕你就不是假放他下山,而是真被他摆了一道,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材了。”
程钧笑道:“是了是了,江尹的本领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还想故意留下什么破绽放他离开剑阁。没想到他居然真是姚圣通亲传弟子,有偶尸代身的手段。”
老魔道:“还是你心肠狠毒。你是什么时候想到利用江尹这外人替你去盗万法书的?是你跟着姓秦的小子到了剑阁,进门之后发现江尹行踪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想到其中的关节,然后把我放出去找他了么?”
程钧笑了笑,道:“倒也不是。早在九雁山发现了外人的踪迹时,我就想到过。机会难得,若是能利用他来盗取万法书的道藏就好了。当时我还想,我是不能出面的,若是有人能够指引他去盗书,那个人只能是你。没想到他后来自投罗网进了剑阁。那是再好不过了。剑阁的一切我都能够调动,随便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引得他去救你,进而相信你与他同仇敌忾,自然更加容易。再加上他得你指点,从剑阁脱身,自然会听你的建议去盗书。”
老魔叹道:“真他娘的混蛋加三级啊,合着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算计九雁山。我还以为你和他们关系不错呢。”
程钧淡淡道:“我确实和他们关系不错。九雁山里的弟子都是不错的孩子,心地纯净,才华横溢。都是一时之选。因此我才不想和他们翻脸。万法书中的道藏我是一定要得到的,但我不会亲自出手去抢夺,有外人替我出手,我再收回,应当是达到目的中损失最小的方法了。”
老魔道:“你要是到了我们魔门,一定大有前途,留在道门,却是个一等一的败类。你这番体贴,敢不敢让九雁山的其他人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的人品,理当利用完了江尹之后,把他一剑宰了,有我在他身边策应,杀了他也不为难。你为什么不但不杀,还制造他和九雁山谈判的机会?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程钧道:“我哪有那么多企图,不过姚圣通……”他目光微微一动,清澈的目光中仿佛有微波闪动,轻声道:“姚圣通与内子颇有渊源,我不愿意伤害偶师一脉的后人。”其实正如老魔所说,杀了江尹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但凡涉及到子若的事情,他总是难免感性些。
老魔道:“是么?我还道你看上她了。”
程钧失笑道:“那姓江的小姑娘年纪做我的重孙女还嫌小,再兼性情幼稚,脾气暴躁,人品相貌更无可取之处,有什么可值得我看上的?”
老魔跳着脚叫道:“好啊,原来你早知道她是女孩子,还敢说没有企图?我都是跟了她许多时候才由她亲口告诉我的,你竟然见过几面就看出来了,果然是久在花丛的老手,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
程钧笑骂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看出来了?只是偶师一系原本分阴阳,姚圣通一脉是阴脉,他的传人怎能是男子?”
老魔道:“那阳脉呢?”
程钧道:“在偶师退入昆仑山阴的一战之中,阳脉就断绝了,阳脉的尊主本是姚圣通的道侣,也早就陨落了。从此姚圣通不见男子,连我也没见过她真面目。不过内子全家都曾得她庇佑,这般算来,她实有大恩于我。”
他突然一笑,道:“我为了让她有筹码来与九雁山谈判,特地把阵图放在桌子上,叫你指点她观看,再告诉她其中破绽,用来和九雁山交换。没想到她居然知道昆仑界有和这个联通的阵法,竟叫我提早到了昆仑界,还有一场机缘,这倒是一个惊喜。看来人说好人有好报,果然不错。”
老魔抱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道:“啊哟,啊哟,不行了,我肚子要裂了。你为什么老能突破我的忍耐极限?”他滚了一会儿,突然一骨碌爬起来,道:“机缘,对了,你去九雁山有什么机缘,怎么带回来两个糟老头子?”
程钧倒也不瞒他,将自己在昆仑界的事情大略说了,老魔听了他其他争斗都不要紧,听到剑祖中的残念的时候,暴跳如雷,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肉身这般好,我都没捞到手里,哪里轮到上清宫的蠢材了?”他骂了一阵,又道:“不过上清宫行事真是果断狠辣,大有我魔门之风。”
程钧斜眼道:“怎么什么人都有你魔门之风?修了多年的老怪物,都这么不是东西,你我都一样。”他被剑祖算计,虽然恼怒愤恨,却没有齿冷痛心之意,因为泊夜虽然狠辣,倒也不出他意料之外,甚至他自己也不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当年九大修士虽然性情全然不同,但关键时刻狠得下心肠来,这一点都是共通的。
那老魔道:“说的也是。不过也有意外,我看你带回来的两个——是元神吧?有点不够数的意思,年纪活到狗身上了么?话说回来,你干嘛待他们那么亲?老家伙你见不够么,别说我,你自己照照镜子,也能见到一个。”
程钧听得老魔话中莫名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不由一笑,道:“那怎么一样?有道是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人家虽不如你资历深,但却是现役的。”
那老魔怒道:“好啊,我就是过气的么?”
程钧安抚道:“我也是过气的,咱俩算是同病相怜,因此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他们两位修为甚高,与我不能平行论交,再加上思维言语,和我都不是一路人,我能和他们交流出什么来?只是我身上隐患,还要着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因此不得不求着他们罢了。”
那老魔哼了一声,气愤少平,道:“那也罢了,这两个老儿疯疯癫癫,但是肯为你镇压残念,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用处,倒也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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