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碧水金晶兽喝道:“大兄派我来送信,叫你们老老实实呆着,你们却要走,是何道理?给我回去!”
姚圣通冷冷道:“孽畜找死!”袖子拢在黑衣中,蓄势待发。
这时紫涴已经奔了出来,叫道:“六郎住手!”
众人略一停顿,紫涴分开其他人走到碧水金晶兽面前,道:“六郎来了,大家都安心了,你快变成人形,告诉大家府主哪里去了?”
那妖兽身子一闪,已经化作一个大汉,身高过丈,虎背熊腰,长得还是三分像人,七分似兽,但至少看来并不突兀。紫涴笑盈盈的上前挽住他的手,道:“来,咱们里面去说。几位道友,就算走,也要听听消息再走,总不愿意糊里糊涂的走一遭吧?”
众人一阵沉默,那妖兽六郎低低的吼了一声,道:“都进去。”当先进入。众人犹豫了一下,肖璟生打头。木如意跟着,一行人又回到宫中。姚圣通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来。
紫涴出门时,已经吩咐人将散乱的杯盘收拾干净。这里使唤的都是她从斗星移海带过来的人,倒也得力,进来的时候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干净,虽然没有换上新酒菜。也好歹摆上了几张桌子。
几人各怀心思就坐,紫涴喘了一口气,道:“各位。这是府主的小兄弟六郎,天生天养的灵物,修为过人。且绝对可以信任,大家听他一言如何?”又吩咐道:“你们等什么,还不给六郎上肉?”
那龙六郎裂开嘴笑道:“到底是阿紫,你最好了。快快快上肉。”登时馋相毕露。
肖璟生淡淡一笑,道:“久闻龙六郎大名,幸会。既然六郎出面,多半是有确实消息了。”他也是上清宫出身,本地人说话自有一番分量。
然而这一来也坐实了他的身份——他与本地府主只怕是老相识,只是不是和紫微他们一样是发起人罢了。而他是上清宫的人,府主恐怕也和上清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既然都是上清宫的人。这肖璟生能独自出来,单独有一席之地,他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应该让他足够坐在客位。
是的,背后的势力。
这里的人姚圣通不说,紫微。木如意,包括程钧这个假神津能坐在这里,可不是凭什么修为,而是凭借各自的身份和他们代表的势力。譬如木如意修为不足一提,但她身后站着北国整个道派系统,上万修士。委实不可小觑。不然天下真人何其多,怎么就他们几个能够被千里迢迢邀请而来?
程钧目光微动——这肖璟生背后也站着人,就不知是哪一派。
莫非是上清宫中的某一派,某一位元神大佬的代言人?
紫涴柔声道:“六郎,府主让你回来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们吗?说完了马上就有肉吃。”
龙六郎咧嘴一笑,道:“大兄说,咱们的运气太好了。”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众人都敢愕然,但心头却微妙的一轻——总算不是坏事。紫涴笑道:“怎么运气好了?”
龙六郎道:“本来以为这一乱乱的是北国,没想到上清宫也被波及。看来是天助我也——这里的我说的是大兄啊。咱们这一场攻势效果定然非凡。上清宫之乱,乃昭示着他们气数将尽,我们的气运加身。”
姚圣通道:“忒虚。”
这话说中了众人的心事,龙六郎传的这府主的话,分明是一句水话,没半点干实的东西,令人如何相信?
龙六郎粗声道:“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一阵肉香传来,四个侍女抬着一整只烤猪进来,紫涴笑嘻嘻道:“六郎也是,怎的说话留一半,快把剩下的话一起说了,痛痛快快吃烤猪。”
龙六郎眼睛随着烤猪转动,一缕亮晶晶的哈喇子,从嘴角落下,道:“大兄说。上清宫走脱了一个要紧人犯,老三暴怒,改变了计划,没走。下令封宫。咱们且等待,最好的机会就要到了。没了。”说完一口咬在烤猪上,也不知他嘴是怎么做的,竟生生咬下半边膀子,一口嚼吃了。
一句颠三倒地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各有不同。人人都在加以分析,只是在座的信息并不对称,立场也全不相同,所以分析起来难免存在差异。
程钧暗中道:老三?老三是谁?难道是玄道?玄道没走?他本来要往哪里去?是了,他的分魂在北国走丢了,说不准他要去北国走一趟。现在上清宫走脱了一个重要人物,他的计划却给打乱了。不知是什么人物才能将他这个大人物生生拖住,还闹出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看来这人的能力不在玄道之下。
想到这里,程钧心中又是一动,暗道:看来这水府主人和玄道渊源很深。玄道在北国搅风搅雨,为了隐蔽,派出的都是他亲传的弟子,料想在上清宫知情的人也不多。他一缕分神惨被消灭,逼得他不得不亲身赶往北国灭火,这种事情难道很光彩么?料来他更加不会大肆宣传。知道的想必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说不定是比亲传弟子都亲近。难道是他道侣?这可没有听说过了。唉,他有没有道侣我干嘛要听说?
再有一节,这人敢管玄道叫做老三,口气何等嚣张?据程钧所知,能够名正言顺这么叫的,也就无罪和泊夜两个人。
可是这水府主人绝非这两个人。无罪不会绕这么大一圈来摧毁紫霄宫,张清麓就是他弟子,有什么事情尽可走官方渠道,岂不更加方便?至于泊夜,哈哈,根本不用分析,肯定不是他。
那么这个主人如此称呼玄道,不是他另有惊天动地的身份,就是他性情嚣张,不将玄道放在眼里。嚣张的原因可能是他有足够的本钱,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智商。
不过,考虑到府主可能是玄道的“近人”,说不定就是太亲近,把玄道了解的底儿掉,知道他是什么人,才会缺乏敬意吧。
程钧自作思考,众人也都各自沉吟。紫涴道:“那府主给咱们的指示,是要静观其变么?”
龙六郎欢然吃喝,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是随口道:“大兄今天回不来,明天回来,你问他好了。”
紫涴沉吟一下,站起身来,道:“府主刚刚传话回来,大家都听见了。大会是府主召开的,他若不来,咱们商量不出结果。况且外面出了重大变故,咱们的计划少不得也要跟着变一变。倘若不得府主的最新信息,强自商量也没有结果。以我的意思,大会推迟一日。水晶宫内有的是安闲房屋,便请几位留宿一宿,明日清晨再开会如何?”
她妙目四顾,含笑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建议。几位道友若不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紫涴愿意礼送各位回去。这件大事到了今天的地步,虽然利益多,风险也更多,众位有顾忌是理所当然,不愿意参与的道友谁也不能勉强。”
紫涴善解人意,深知这几人平日高高在上,很是傲气,越拦着不让他们走,越是留不住。反而做出去留随意的坦荡姿态,去了众人怀疑,又巧用激将法,暗激他们害怕风险。这般又拉又哄,才能在府主不在的情况下留住人。
果然,说完这番话后,几人没有明确表示要离开的,连姚圣通也只是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不动。紫涴松了一口气,道:“水府虽然简陋,却也有空闲,小女子尽力使得各位宾至如归。”
正在这时,就见一阵黑风刮过,一道黑影从水中窜了过来,一个又尖又利的声音笑道:“人来齐了?”声音忽高忽低,飘忽不定,听得人很不舒服。
在座的都是修士,见此情景一起放出灵压,喝道:“什么人。”数位大修一起蓄势,登时灵压扑面。
紫涴突然道:“莫非是德郢前辈?”
黑雾中有人哈哈一笑,笑声也是忽高忽低,细细的转进人耳朵里,甚是难听,“徳某来的晚了,恕罪恕罪。”黑影落地,一个眉宇之间尽是邪异的黑衣人落在地下。他肩膀上还扛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
姚圣通便如见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嫌弃的背转过身。
紫涴上前一步,笑盈盈道:“前辈终于来了,叫我们好等。好在终于等成了正果,前辈不来,就如明月缺口,遗憾备至。”
那青年眯眼笑道:“你可真会说话。诺,我刚才捡了这么一位,你看是你们的不是?”说着把肩膀上的人往地下一扔,登时鲜血四溅。
紫涴一看,登时失声道:“薛……横剑?”
三八四 底细
那青年德郢哟了一声,道:“果然是你们的人?我看他漂在水面上,惨兮兮的,正想拿来练一练僵尸,又怕是你们的人,炼成了被你们讨回去,可惜了材料。”
紫涴神色平静,欠身道:“多谢前辈救他。”
德郢一挑眉,道:“看你说的不像真心话——莫不是你和他不对付,盼他早死?哈哈,那我倒是枉做好人了。救了这小子,得罪了一个佳人,不值得。人我放在这里,你是救治也好,趁机弄死也好,总是不关我的事。对了……我刚才听你们说什么……今天不开会了?”
紫涴调整过表情,竟看不出什么异色,笑意盈盈道:“是,请各位暂歇一晚上……”
德郢道:“好极了,我正想歇息。床准备好没有?我要宽三丈的大床。”
紫涴笑道:“前辈要想要,当时就有,大床新被单,热水好饭菜。里面请。”这一声却说得好似客栈的老板娘似的。德郢大笑,拍了拍她肩膀,道:“辛苦了。”转身进入。紫涴没想到他竟然动手动脚,本能要躲,却是被拍个正着,心知自己修为差的太远,异色一闪而过,躬身道:“前辈走好。”
目送他离开,紫涴笑道:“这位前辈也很有意思。几位的房间想必也布置好了,请进吧。”说着示意旁边宫娥带路,又随手叫过人来,轻描淡写的吩咐道:“把他抬进去。”
正在这时,只见一朵黑莲花从水面上浮过来。到了水府门口,化作一个黑衣和尚,正是那黑衣僧人普灵。他一下来。叫道:“好厉害,好厉害。上面全闹开了,翻天覆地的找。地皮都挖开了三尺。快把水府的隐匿大阵打开,只怕一会儿要下来人查呢。咦……横剑道友怎么了?”
紫涴见他到了,心中暗自不爽——正如那德郢所说,她和薛横剑虽然不说深仇大恨,却也不对付好久了,她有心趁他病,要他命,无声无息要他死。现在普灵到了,未免有所不便,别说这两人向来交好,就是不过平平,也不能让自己随意削弱本地力量。
既然办不到,就不能强办,紫涴分寸还是拿得准的。面上掠过同情之色,只道:“他不小心失了风,不知被谁打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我去开隐蔽大阵,薛道友就由你来看顾了。”
程钧几人到了后面。但见水晶宫后一排数间配殿,早已准备妥当,几个宫娥领路,其中一人道:“德前辈住在东边第一间,几位前辈怎样安排……”
姚圣通一声不吭,往最西边一间配殿走过去,到了门口,道:“女人住在我隔壁,和尚住再隔壁。”说着走了进去。
肖璟生笑道:“一二三四五,定了一三四五,还给我留了一间,好极好极,我还道要住地铺呢。”说着也进了房间。
他既然认可了,程钧也没有意见,木如意修为最低,更不可能反对,当下点头微笑,转身进门,突然传音道:“两位道友,要不要来舍下一聚?”
程钧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转身进门。这次到来,他也觉得一头雾水,若能和其他来客私下交流交流,自然是再好不过。
进了中间那间配殿,就见窗明几净,布置的干净舒适,果然有三丈宽的大床。房中只有两个宫娥伺候,程钧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不需人服侍,两位施主请出去吧。”
两名宫娥刚转过身离开,就见两边墙壁同时泛起波澜,一男一女同时穿墙而来。
程钧站起身,道:“阿弥陀佛,不是在木施主的房间见面么?两位道友怎么光临舍下了?倒叫贫僧没有准备。”
木如意笑道:“道友说笑了,住在人家的地方,又哪有什么准备可言?只是这里是中间,最公正不过,与我们都算方便。再说句难听话,道友来的最是凑巧,并不似我们有所为而来,因此立场最公正不过,在您这里我们也都放心。这才冒昧前来。还望道友海涵。”
肖璟生笑道:“大师是心胸宽阔之人,当不会对我等小小心思多存计较。”
程钧道:“阿弥陀佛,无妨。”说着掐了一个不动明王印,道:“四周我来看护,并无其他耳目,几位道友请放心就坐。”将两人让到座位上,道,“正如两位道友所说,老衲乃是恰逢其会,正不知所措,能与两位道友交流,乃是一大幸事。”
肖璟生笑道:“大师言重了。在下也算适逢其会。只是我终究有所求,就被那府主看上了。相逢便是有缘,大家身在不同的位置,可以互相交流看法。说白了,东西两位前辈修为比我们都高一个天地,他们可以独来独往,咱们三个真人修为的却是过河的卒子,若还不齐心一些,那不是任人摆布?”
木如意叹道:“说的在对也没有了。我在北国也算的一个人物,除了紫霄宫,从来也不让别人。本想着与会不过是参与大事,为将来占一席之地,分肉时也能切上一块。可是到了这里一看,我这点修为固然不值一提,手中的势力也不过尔尔。这样贸然进来,我都怕给旁人做了嫁衣。”这句话说的露骨,却是不好接口,所以她也不等其他人附和,直接问肖璟生道:“肖道友,我见你似乎跟府主会过面,那府主是什么来头?他的灵兽也有龙六郎那样元神的的修为,他自己该有多高的修为?难道已经合道了?”
肖璟生摇了摇头,笑道:“你别把他想得太高。龙六郎就是脑子差了一点,若论修为,也不一定输给了他,甚至血统还比他高些。”
程钧讶道:“血统?莫不是……”
肖璟生道:“你没听到龙六郎管他叫大兄么?他们都是一样的,妖兽尔。”
木如意“啊哟”了一声,道:“妖兽?我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给一只畜生捧场?笑话,大笑话。”
人类都看不起其他种族,修士也多多少少是看不起妖兽的,哪怕是很强力的妖兽。肖璟生摇了摇头,道:“妖兽也要看是哪里的妖兽,是谁的妖兽,这一位就了不起,他早年间可是道宫高祖的伴生灵兽,若论资格,只怕没几个人比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