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一寒,然后“轰”的一声,乱了起来。这些修士一个个也算的青年才俊,但毕竟都历练不足,又群龙无首,在这种气氛下,谁也难以自持。
应安爬起身来,突然叫道:“冯宜真!”
众人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怔,都回过头看他,应安道:“冯宜真,你不是白云乡的人吗?出来说句话,是不是你师门在搞鬼?”
这一句话却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连那个跟他为了冯宜真厮打的小道士也抬起头来,去找冯宜真,却见殿上众人不是穿黑,就是穿青,一片素色之中,哪有那一抹红色身影?
应安见她不在,越发恼怒叫道:“必然是她……她的阴谋!她是白云乡的人,本来就是混入我们这里的老鼠,现在锁了门就出去了。她的同门呢?一起从芦洲来的那几个,一起出来说个清楚。”目光一转,果然看见几个跟冯宜真同来的修士还在原地,也不过是年轻的小道士,指着他们道:“在那里,去找他们要说法!”
众人现在情绪激动,听到此话,都是一拥而上。
在水幕后面,冯宜真看到这样群情激奋的情形,不由惊呼一声,手中的白狼也是骤然直起身,尾巴倒竖。
身后有人道:“师妹,你着什么急?”
冯宜真回过头去,但见身后站着一个看来二十七八岁的女子,长眉凤目,面色冷傲,正审慎的看着自己。她定了定神,道:“于师姐,刚才……多谢你出手相救。”倘若不是这个师姐发动之前将她带出来,她也一起关在里面了。
那于师姐目光在水幕上一转,但见几个小道士从众人群中爬出来,站在角落里大声说着什么——因为水幕的效力有限,声音本来就低,现场乱糟糟的,更听不真切,但见那道士说了几句话之后,似乎现场气氛平稳了一些,众人也不再那么激动了。
于师姐道:“你的同门还行,那种情况下还没被活活打死……”话音刚落,就见水幕摇晃了一下,突然灰暗下来,只剩下一块光滑的镜石,再也显示不出厅内的情形。
于师姐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查看,怎奈这等镜花水月之术都是真人才用的神通,她不过筑基修为,暂时通过镜石掌控还罢了,真有原因她是修不好的,只得自语道:“罢了,从天上到地下都尽在掌控,一时半会儿怕他们飞了?”
冯宜真有些迟疑冇道:“师姐……”见于师姐转过头来,才小心的问道,“那个……会把他们怎么样呢?那里面还有我的同门……”
于师姐冷冷道:“你还是先关心自家吧。你的同门都在白云乡,那些小子都是道观一系,本来就不是我们一路人,怎么处置全看师门,跟你我无关。”
见冯宜真愣住的样子,于师姐道:“别说他们,就是你,是不是和我们一路人,还在两说。你虽然是我们白云乡的真传弟子,但是家人都在道观一系。实话说吧,有好几个人都说你并不可信。”
冯宜真忙道:“师姐……”
于师姐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和你一样情形,两边都占上的同门也不在少数。比如六师弟,七师妹他们,也都常住在道观。掌门师伯的意思,宁缺毋滥,我们不缺人手,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冯宜真脸色苍白,道:“六师兄……他们……他们来了么?他们没来啊?”刚才在偏殿,并没有看见这几个同门。
于师姐道:“对,他们没来,但你以为我们的行动只在道宫么?我们这一回,是上下齐动,先剪除外围羽翼,然后中心开花,里应外合。将北国一起收入囊中。”
冯宜真喃喃道:“北国?师门……师门哪有这样的能量?”她也了解自家门派的实力,若说围剿一州还能占据上风,与两州对立,怕就胜败难料,哪谈得上占据紫霄宫,鲸吞北国?
于师姐道:“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知道,现在师门并非完全信你,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站在师们这边?”
冯宜真喃喃道:“站在……师们这边?“
于师姐喝道:“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你看看这些筑基的小字辈,已经命在顷刻,早晚是死路一条。别说他们,真人又怎么样?北国道观的那些真人,一到紫霄宫就被分别关押起来,现在个个如俎上鱼肉,等死而已,你还不为自己的小命考虑,还有心思考虑旁人?”
冯宜真道:“师门要我干什么?”
于师姐道:“你是芦洲守岩道人的心肝宝贝,在西部几个大州的真人面前也有几分面子,是不是?现在我要你去把他们一个个请出来,引到特定地方去。”
四一五 出逃路线
冯宜真掩住口,面上惊色毕露,道:“师姐……那将他们引出来之后……那我老祖要……要如何安置?”
那于师姐面露异色,道:“那要看你老祖如何抉择。他若有心投靠我们,我们看在你的面上,也可以视作自己人。但他若是不识好歹……那就是他先罔顾你们祖孙之情,那你也不必顾念血缘了。”
冯宜真听她的口气,就知道不过是敷衍自己,只要自己出面将人引出来,包括自己的老祖在内一众真人多半九死一生,低头沉吟不语。
于师姐声音转为严厉,喝道:“你犹犹豫豫做什么?师父今天没来,木师伯的性你是知道的,跟你可没什么情面。为了保你,我们这几个同门都担了好大的干系。你要是还犹豫,我们也保不了你了。”
冯宜真手指在怀中白狼的背上微微一动,道:“好,我知道了。他们在哪儿?”
“嘘”一个小道士放下嘘声的手指,环顾着周围,道:“现在已经没有监视我们的眼睛了,你们打算如何是好?”
后排一群筑基修士定神看着他,明显有以他为主的神色,有人更直接道:“你说怎么办?”
只有一个角落里,应安气得浑身发抖。
本来众人都在他的煽动下,要围殴那几个跟着冯宜真一起来的同门了,没想到这几个小,尤其是最中间的那个实在是有本事,不但这么多筑基修士打不过他一个。还叫他三句两句就稳定了局势。又说了不知什么妖言惑众的话——无非就是齐心协力,救援被关押的父祖之类无用言语,居然把众人震慑住了。之后打碎了什么镜花水月的镜石,又大肆派发丹药收拢人心,竟然让众人服了他。现在居然已经摆出一副首领的架势来了。
这小,叫什么来着……
姓程吧?
你看他那个得瑟的样,还“嘘——”,虚你大爷的,装什么蒜!
他倒是有心闹一场,让这姓程的小别那么自以为是。但是又不敢——脚下的血迹还没有干透,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那是他同门师弟的血。
刚才那姓程的小正在滔滔不绝的时候,应安是打算上去给他一闷棍的。不过作为一个真人老祖最受宠爱的大少爷,这种是不需要他自己动手。一个眼色,那些名为师弟,实为小弟的同门就上去招呼了。
大动干戈,然后——
血溅五步!
本来在众人围攻之下和颜悦色的小道士,在几人冲上去之后骤然变了脸色,也不见他动手。白光闪过,几人的死尸已经栽到。血流成河。
然后,剑尖就顶在应安的鼻上了。
现在想起那小的目光,应安还觉得浑身发冷,那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安分点儿。”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他作为真传弟老祖血脉数十年的骄傲。
好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就先忍一忍好了。
应安一脸灰暗的坐在角落里,对面那小的话一个字不落的传入耳中:“……紫霄宫是一定要下手了,在这里不过束手待毙而已。所以我们一定要逃出去。只是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们自己逃出去,另一种是找到祖师们之后再走。”
就听有人道:“咱们去找祖师……怕也没什么用吧?咱们这么点修为。只能给他们添乱。早走一步,祖师们反而安心。”言下之意,是自己先走,当然这是顾虑不给祖师们添乱,还是想要自保顾不得其他人,那就另外一说了。
就听那姓程的小道:“师兄这个说法也很有道理,事急从权。能走一个就多一份希望,也没有非要人到齐了再走这一说。但这里有个问题,凭咱们几个,能在紫霄宫内趁着人少的时候隐藏甚至游击。能闯出大门去么?”
众人一阵沉默。那姓程的又道:“这宫中咱们其实也不必太小心,紫霄宫禁制厉害,所有人不得使用法术,咱们虽然是筑基修士,但手中有了神兵利器,出其不意,也能闯上一闯。但围着紫霄宫的可是有偌大的法阵法术。他们既然打算围剿封城,这阵法肯定不是不凭借法术就能破解的。别说咱们不能用法术,就算用了,筑基修为又顶什么事?倘若谁有把握,阵道修为足以勘破紫霄宫的防御,咱们立刻便走。”看了一圈,无一人出声自告奋勇,便微笑道,“所以,只有汇合了老祖们,方有逃脱的把握。”
有人接口道:“可是咱们不知道老祖他们在哪儿,安危如何?”
那姓程的道:“我虽然不知道别人,但是我家老祖还活着,这就是他现在安好的证明。”说着拿出一块玉玦一晃,又道,“当然,咱们这样闯出去也不是办法,毕竟不知道外面多艰险。不过大伙儿也知道,现在命运操之人手,已经没有不冒险就能成功的方法。以我的意思,不如做一个局,将外面的人引进来,咱们逼问了老祖们的下落,有的放矢,这样安全的概率大些。”
有人道:“是咱们假装打架,弄出动静来,就能引得他们来查看么?”
那姓程的道:“这位道友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思路。只是单纯的打架,怕还不够。刚才咱们又是动手,又是杀人,动静可是一点儿都不小,若有人要来查看,早就来了。他们既然不来,那就是不在乎我们的生死,要是咱们自相残杀,他们反而觉得省事。我们还要另想办法。我这里有个计策,刚才我虽然毁了他们的水月镜花之术,但是镜石还在,他们早晚会再使用的。到时候在水幕之前,咱们做一场戏……如此……”接着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饶是应安心中不忿,这时也只有暗自鄙薄道:“异想天开。”却也不能不说这个办法也值得一试。
众人听了之后,更是振奋,便有人道:“咱们什么时候做?”
那姓程的道:“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修仙之人不分日夜,但黎明时分是人警惕最放松的时刻,那时候动手就好。大家先养精蓄锐,到时候一举成功。”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这个却是冒险。毕竟逃走也是被动的方法,咱们其实还有一个主动地方法,我打算分兵二路……”说着又说出一番话。
众人听了,都觉得他胆太大,简直胆大包天了,便有人道:“这是死生难料的事情……谁愿意去做?”众人都闭上嘴,用行动表示——反正我不去。
那姓程的道:“我可以去,还有么……应安道友!”
应安寒毛一乍,心中大叫不好,抬起头来,就见对面那小道士笑容和蔼中藏着一丝锋利,“道友陪我走一趟如何?”
冯宜真等两人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一座幽静的花园之中。
花园花草繁茂,奇花异草观之不尽。在树木掩映下,一座座亭台楼阁赫然在目。
于师姐指了指那些花园建筑,道:“进去吧,每一间里面都有几位。”
冯宜真还在犹豫,于师姐已经道:“你怕什么?怕他们把你怎么样么?这里可是紫霄宫,有禁制法术在,所有人都没有修为在身。你虽然只是刚刚筑基,却也未必怕他们。况且还有我守在这里。“
冯宜真道:“师姐一个人守在这里,怕也不保险吧?要不要多叫几位同门一起来?“
于师姐脸色微微一沉,道:“你哪有那么多顾虑,难道是在拖延时间?这里是阎罗殿,奈何桥,管进不管出。我一个人有什么干系?你带着人到了地方,就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了。”
冯宜真深深吸了一口,道:“既然如此——”她的手指已经无声无息的压住那白狼颈下的一缕白毛。
到底为止吧。你们也闹够了。
地方到了,这里又只有你一个人,你……
师姐,对不起了!
噗嗤——
鲜血四溅!
白狼突然一声长啸,身形一动,劲风骤起,将冯宜真带出两步,踉跄站定,饶是如此,飞溅的鲜血已经溅上了她的红色长裙。
死尸骤然倒地!
冯宜真大吃一惊,将怀中白狼抱得更紧一些——她刚要动手,还没动呢,谁杀了于师姐?她虽然也算胆大,这时也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看向身后。
只见刚刚还站在那里的于师姐已经倒在地上,身首异处,鲜血浸湿了她站着的那片土地,草木斑斑带血。在她身前,还站着一人。
只见那人看起来也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一身道袍,神色木然,僵板的神态让她多少有些失色。她手中没有任何兵刃,脚下却插着一把剑,上面染满了鲜血。
“谁……”冯宜真只觉得自己嗓里发出的声音与平时大不相同。
那少女看了她一眼,道:“你怀中这灵兽有点意思,不是你这样身份得人该有的。是祖宗赐下的么?”
冯宜真神色一僵,道:“是……你……前辈是谁?”
那少女漠然看了一下四周,道:“我是上清宫使者。”
四一六 人多势众
冯宜真心中一凛,道:“上清宫使者?哪一个上清宫使者?”
那女子冷冷道:“我是真正的上清宫使者,奉了大长老之命来拥立真正的紫霄宫主,和白云乡之类矫诏叛逆的假上清宫使者有天壤之别。”说着随手一扬,一枚青色的令牌在空中大放光华,“这是我上清宫的明证,料你未必认得。这人是犯上叛逆,被我就地正法。我看你是双重的身份,并没全站在逆贼一边,这才饶你一条性命,不然也送你去见你的师兄师姐了。”
冯宜真一怔,道:“我的师兄……师姐?他们难道也……”忍不住往她身后看去,仿佛要看到自己其他同门的影子。
那女子淡淡道:“你想的不错,他们都死了。”
冯宜真倒抽一口凉气,其实她到这里来之前,早就有准备,也早已经确立了自己的立场,对她来说,除了有数的几个同门,其他的师兄弟姐妹都算不的亲近,本来也做了战斗的准备,但骤然听到这么多人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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