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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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风雨也无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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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人一向有始有终。”她后背示人,闷声道。
“你在我心中永远那么完美。”
“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她终于按捺不住爬起来,卧床太久全身酸痛:“戒酒的事,是我的错。”
从前闲来无事便找个酒馆坐下喝两杯,这个习惯保持十多年,直到成亲之后,她的反感使他主动滴酒不沾,好好的提起这档子事:“呦,问心有愧啦?”
“还有上个月,老李请你合伙做药材生意,我硬是拦着……”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首先老李好吃懒做,一旦入伙必然多做苦力,其次贩药需出远门,留你独自在家很不安全,事后想想还有很多不妥之处,所以次日便回绝了。”
她双眉一挑:“所以你不恨我?”
他吓得端不住碗。
此话从何说起,他连想都不敢想,大多数被奴役的人想的不是反抗,而是如何取悦统治者改善自己的生活,这才是常理。
“夫妻本该互相体谅。”
“其实总是由你体谅,而我为你所做实在太少。”
当一个女人开始忏悔,要么做了对不起男人的事,要么准备做对不起男人的事。易岭的心拎起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行李在椅子上。”
他满腹狐疑地在椅子上发现一只蓝布包裹,上覆斗笠,包括曾经的佩剑,一应俱全。
你说不走,她倒赶你走,完全搞不懂这女人脑子里想什么。赌气吗?她们擅于做出两败俱伤的选择。
“我真走了啊……如此一来,你可满意?”
“你从来都不是甘心庸碌的人,否则不会在薛子赫麾下效力,你们一样野心勃勃,区别在于他天生疯狂,你理智尚存,所以一个妄自尊大,一个自以为是,都病得不轻。”嘴角残余一丝苦笑:“当初不是没有犹豫,知道选择一个男人意味着选择踏上一条回不了头的路,却依然想嫁你。提心吊胆那么久,这一天还是来了,有本事的男人理应闯荡天下,走罢,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惊悚地看着妻子,仿佛白日见鬼。
假使别人的老婆说出这番话来,大可一挑大指,夸一声有见识,换成自家的,怎么听怎么心酸无限。越是往外推,越是走不掉。
“别傻了。饿不饿,粥快凉了。”他淡淡地。
“你现在不走,将来也会。现在我赶你,将来你躲我,无外乎两种结果。困在我身边,日思夜想你的江湖梦,彼此都是折磨。”
“粥真的快凉了。”
“做你喜欢的事和做我的丈夫并不冲突是不是?”她不知不觉已经哽咽,硬是别过头:“所以你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忘记家里有人等你,是不是?”
他不答言,因为早已泪如泉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夕阳西垂,余热散尽,脖颈上的汗珠并未消退。遥远的地平线似是永恒,一条单调的直线乏善可陈,整个下午都乏善可陈。这队类似于欢迎仪仗的人马困的困,乏的乏,官道上徐徐走来的一匹瘦马未曾引起人们的注意。
钱倍一眼认出马上的女子,甚感意外,随即精神抖擞地对身后的手下道:“终于来了!”
众人迷惑不解,大爷你眼花?
大爷不但没有老眼昏花,还上前拱手:“任姑娘,别来无恙呐。”
任适秋催马来到近前,显得风尘仆仆,显然日夜赶路没有停留。她的话向来不多,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彼此见礼,随着一行人往娄家大宅而去。
“实在不巧,小姐有位朋友近日突发奇想设立诗社,一帮同道中人赴湖畔作诗去了,三日后动身回程,特命在下在此相迎。”
“小姐真有雅兴。”
“咳,胡闹罢了。”
十里相迎,自不是为她。薛子赫谈及娄家色变的原因似乎找到了,这份心意谁看不出谁就是装傻充愣。可惜枉费一番心意,该来的没来,来的却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闲杂人等。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既然对薛子赫的到来十拿九稳,为何借故外出让他空等三天?女人想要吸引男人,自然打扮得花枝招展闪亮登场,人都不在跟前,如何玩转暧昧。
长路漫漫,沉默略显尴尬,钱倍大大咧咧,与女子同行并不扭捏:“姓薛的忙啥去啦?”
这事儿她真不知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料杨堂主派你来,果不其然。姓薛的还算聪明,知道羊入虎口索性躲清闲呐。”
“可惜别人一份心。”
钱倍笑嘻嘻地:“你何时看出来的?”
薛子赫平日惜字如金,轻易不肯评价他人,出发时一反常态,主动谈论一个女子的品行,真相已是昭然若揭。至于钱倍,娄老庄主在世时算不上忠心耿耿,娄小姐掌权,立即鞍前马后任其差遣,他不是一个缺金少银的人,所为何来一目了然。
“幸灾乐祸挂在脸上,可不是好事。”她淡淡地。
钱倍嘿嘿直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小丫头还是和姓薛的在一起比较温柔,几日不见,夹枪带棒啊。”
一把年纪被叫小丫头还挺开心,她天生厚脸皮,不会害羞,后天更加练就不惧人言的本领,总觉得有误会视若无睹就好了,跳脚还是澄清,并不能改变什么:“钱大哥,当年那件事,到底什么原委?”
“……不必细究不必细究,两家都释然,外人念念不忘作甚。”他转过脑袋,假装看风景。
“唉?咱们可是一张桌上喝过酒的,就忍心看我瞎子摸象?”
一个避之不及,一个不依不饶,最后钱倍凝望前方,漫不经心地道:“当年杨堂主的独生子被人掳劫,这事发生在娄家的地面儿上,两家的关系匪浅,出手相助义不容辞,老庄主曾动用人力解救,谁知对方是个硬茬儿,娄家当时内忧外患,招惹那些亡命之徒又有何益。那孩子死后,有人趁机挑拨离间,两家从此不再往来,昔日的同气连枝也如过眼云烟。”
“就这样?”
“你想哪样?”他瞪大双眼:“那可是杨堂主的独生爱子,不到十岁,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杨夫人身子不好,终日药不离口,没了儿子,更痛苦的该是她罢。杨怀风想要儿子,另找女人就是啦,有良心的瞒着妻子,没良心大张旗鼓,仅此而已。
娄小姐很是准时,三日后归来,稍作休整随即面见来使。她们在一个偏听品了会儿茶,茶是刚带回来的,清香扑鼻,雨后的下午略显闷热,几口饮尽,逼出一身热汗反而凉快。任适秋用余光观察对方,观察半天,只得承认这张脸挑不出毛病,五官精致,肌肤无暇,天生的好胚子。
名门之后礼数周全,言谈举止透着幼承庭训,初次见面,说的都是空洞之极的客套话。唯独对她从前的经历很有兴趣:“久居大漠,回到中原反而不习惯罢。”
其他还好,主要是与人交往,任适秋想了想:“地广人稀自有壮丽之处。”
“苦寒之地人烟稀少,有得有失。”
人烟稀少才可以堂而皇之地沉默,不必敷衍不相干的人,其实得大于失。不通世故人的乐土,在旁人看来却是地狱一样的存在。若非横生枝节,她也许已经认命,在塞外孤独终老埋骨他乡了。
娄小姐很忙,玉风堂的事务悉数推给钱倍,自己不是诗会就是茶会,不是邀众作画就是以武会友,与一帮友人风雅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入秋以来难得遇见几回。她的精力总是旺盛,永远光彩照人,家中贵客往来,应接不暇,任适秋这样罔顾礼教的人都觉得难以直视。
忍不住问钱倍:“你的心意她知道么?”
“一定知道。”
行就行不行就撤,男人磨叽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这么多年,她有没有给你一点回应?”
他怅然望天:“这么多年过去,她总有想要安定的时候……”
“你又凭什么认为到时她一定选你?”
钱倍突然愣愣地,也不是发呆,也不是思索,怔住了的表情。
说话直接是一种罪过,反正她也罪无可赦,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总卡在关口非长久之计,她若有心一早救他于苦海,她若无心,一早把话说绝,断人念想。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转眼三年五载,旁人都看不下去了,她却不急,什么意思。
“并非所有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并没人逼我,自己愿意苦等,有什么可怨。”他还挺想得开。
纯爷们儿连暗恋都这么惨烈。
正说着话,娄家的小厮通秉:“任姑娘,外头有人求见。”
“确定见我?”
“可不是。”小厮道:“那人自称是您生命中无法回避的男人。”
她又惊又诧,被这突如其来的荒唐打击得不轻,身旁的钱倍下巴都快掉下来,活了这么多年大概没遇着这么放荡的事体,连声问道:“什么模样?”
“那人说若有人问,就说是风一样的男子。”小厮直翻白眼,仿佛被恶心得不轻。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报应来得太快,不管是哪个脑子抽风的闲汉开的恶俗玩笑都要勇于面对。终于,远远的,亲眼目睹了生命中无法回避的男人的尊容,顿时有种后脑勺挨一棍的错觉,双眼紧闭差点儿背过气去:“你们……吃饱了撑的吗?!”
“是呀姨娘,来之前吃了一盘肉夹馍,现在好饱。”敦敦满足地摸摸肚子。
朱翠也有同感:“就是肥肉太多。”
“不是让你乖乖在家等我?现在倒好,我前脚没站稳你后脚跟上,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她天生冷淡极少动气,一怒大有不可遏制的势头:“还有你,托你看顾孩子,你带他随便遛,居然遛到我眼皮子底下,英明睿智举世无双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朱翠汗颜,略见愧色:“这事儿不怨我,熊孩子栓都栓不住,发现他失踪再追出去已经离开蜀中地界了。”
熊孩子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可能也是不可逆转的。
她看着皮厚成性的孩子,估计臭骂一顿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当初杨堂主派她与娄家接洽,为使心安,特意动用人力寻回流落在外的敦敦。她临行前再三叮嘱,反复强调,不可擅自出门,更不可远离玉风堂的势力范围,这下可好,人家直接投奔而来,良苦用心直接喂狗。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脑袋从未这样大,又大又沉:“两派联手,各自为营,是敌是友只于分寸之间,危险之处绝不亚于战场。”
朱翠拍她肩膀:“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没个帮手怎么行?”
“你是不是又和杨临风吵架了。”冠冕堂皇还是靠边吧。
“不是吵架,是大道通天各走一边。”她撇了撇嘴,总算实话实说:“我们早没半文钱关系。”
分分合合,吵吵闹闹,有人相濡以沫有人相忘于江湖。反正那货不是好男人,油头粉面不思进取的小白脸有什么可取之处,终身幸福更是靠不上,散了更好:“敢情避难来了,不过丑话说前头,此处一旦情势不妙,第一时间出逐出境。”
“情势好好的为何不妙。”
便将娄小姐如何属意于薛子赫,薛子赫如何无意于她,两派的宿怨以及今日的纠葛大致描述一通,朱翠对其他漠不关心,唯独孜孜不倦地打听娄小姐的私事。
“什么武林世家,我看败絮其中,名门之后不顾家族声望抛头露面,小日子过得丰富多彩啊,也不怕毁了名声。”
“名声是自己的,视若珍宝还是弃之如屣也是自己的事儿,似乎不碍着我们呼吸新鲜空气吧。”
“唉?我可是……”
“与其可怜我不如可怜可怜钱倍,此人真性情,被人玩弄于鼓掌,可惜当局者迷。”
“你什么时候爱管闲事了?”
“你印象中的我很冷酷吗?”
“不冷酷,但寡情。旁人予你三分,你还三分,永远不多不少。”
是啊,不然怎样。
朱翠显然也说不上来,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来了精神:“那个苦情男人的尊荣咱还没瞻仰呢!”
可怜的钱倍。
明明隔着老远还是有种被调戏的感觉,整个人倒退三步,如遇猛兽。渐渐眼神躲闪,头顶冒烟,又不好掉头就走,实在不明白那个美丽女人在笑什么,而她乐在其中,很是过瘾地长出口气:“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样子,我又相信爱情啦。”
他一句也听不懂,瞅了个空溜走了。
如果你被这样旁若无人地调戏,是不是觉得很无力?何况一旁的小孩儿唯恐天下不乱地做了个鬼脸。
死屁孩,钱倍暗自咬牙,女子,小人,难养也。老子不跟这些莫名其妙的难缠小鬼周旋,若无其事是最好的回击。
可是很多时候,若无其事也有限制,比如说,真要无事才好。
没过几日,钱大侠在后花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一个小丫鬟晕头鸡似的迎面狂奔,眼看就要撞上,他伸臂一挡:“魂不守舍的做什么。”
“呀呀呀,妖怪成精啦,救命救命。”
这一细问,原来是任适秋那日带来的孩子,在后花园摧花折柳无法无天,正闹得不可开交,娄家下人顾及客人身份,无人敢去训斥,一众下人丢盔弃甲,吓得哭得哭逃得逃。
小池塘边一片狼藉,果然仅剩几个坚强的小厮坚守阵地,人人一副苦瓜脸,望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而兴叹。半树熟透的枇杷抖落在地,摔得不成样子,枝叶间传来孩子的嬉笑声,那叫一个忘乎所以酣畅淋漓。
当熊孩子被威武雄壮的钱大侠纵身一跃轻松揪下是多么地振奋人心!众人击掌相赞,祸害在一片叫好声中倒拎出后花园。渐渐眼前模糊,此人力大无穷,挣脱无望,敦敦觉得自己大限已到,索性放声大哭。到了住处,眼前略过熟悉的风景,哭声更肆无忌惮,钱倍忍无可忍,伸手要拍哑穴,只闻一声呵斥:“禽兽,住手!”
哪有禽兽,他吓得四处看了看,用事实说话:“朱姑娘,此处倒有个小禽兽。”
朱翠柳眉倒竖:“休要恶人告状,我都看见了,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来啦!”
好男不跟女斗,君子以德服人,摆事实讲道理,不信你胡搅蛮缠,他讲前因后果陈述一番,耐着性子问:“任适秋呢,孩子交给她,望她严加管教。”
“被娄小姐请去了,你不知道?”
他摇头。
朱翠一手把玩腰间的玉络,一手随意搭在胳膊上,眉尖一挑,好像在说你不是她的心腹吗?
敦敦趁他分心一个跟头翻下来,安全着陆之后跑得无影无踪。他没了刚才的霸气,蔫头巴脑地准备离去,只听她道:“来都来了,喝杯茶罢。”不等答应便转身进屋,他便没了推辞的对象。
茶是一般的茶,半黄不绿,漫不经心漂于杯中,对面的人倒比茶叶青翠许多,她那一身碧衫实在扎眼,唯恐埋没在人群中一般。
回想初次见面,她桃红衣裙,也是不夺目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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